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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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了眼,黑了心,引了这般没廉耻进门,瓶儿罐儿有耳朵,只必外边都传遍了,背地将咱们刘家排说的碜死了!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一头撞死,跟你爹去了,一辈子要强,老了老了丢了名声!”刘氏放声大哭,又抽回手在自己脸上打,哭道,“我瞎了眼,糟了心,没将你教出个人样,只道纵着你胡闹……”被刘小虎抱住的,跪倒在身前。

  刘氏泪眼朦胧的看到他衣襟上补着的一块针脚粗大的梅花,不由记起那一年曹花粗手粗脚将火星子溅到刘小虎的衣裳上,被自己好一顿骂,那曹花姐儿笑隔日便补了出来,还显摆的给她看,被自己又说了一通粗手笨脚。

  “娘,但凡吃的用的粗些才好,太过于精细了,反而不像过日子。”那曹大姐不急不恼的笑着回她。

  “过日子,如今的确不像过日子…”刘氏喃喃道,原本收了的泪水,立刻又泉涌出来,在刘小虎身上乱搔,哭道,“你还我媳妇,你把她还给我,都是你这个没良心的,今日活该遭了报应,你把她还给我……”

  刘小虎也不躲,任刘氏打着,俯首在她的膝上,刘氏慢慢收了手低声哭着,感觉自己的膝上很快也湿了一片,心里真是百股滋味,却诉不出口,幽幽叹了口气,听刘小虎似乎喃喃道“…我把她找回来…找回来…。”

  “顽铁日久的光辉,假金何曾有颜色,二郎啊,咱们没这个时运,罢了。”刘氏苦苦一笑,拍了拍身前的儿子。

  外边的阴天不知何时转晴了,跳出遮挡的骄阳火辣辣的撒下万道光辉,透过刘氏屋子里略微陈旧的窗棂,给他们母子二人披上斑驳的图案。

  过了午,刘小虎在书房里写了一沓子请帖,吩咐榜哥送去,吃过小丫头送来的茶,问刘氏在做什么。

  “老爷,妈妈吃了碗酸梅汤,困了,正睡着。”小丫头恭敬的说道。

  刘小虎看看天,便道:“少睡一时,便喊起来,省的夜里睡不好。”一面又问这些日子刘氏在家吃的可好,日常做些什么,小丫头一一答了,刘小虎点头听了,正说着听外边热闹起来。

  “去看看,别惊到老夫人。”刘小虎刚说道,就见另一丫头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说:“老爷,夫人…不对,那个人要进来,张老爹关了门,她正在外骂呢。”

  如今虽说进了七月,但歇午的人还是不少,此时整条巷子里除了蝉鸣安静的很,但刘家门前突然的哭骂声打破了这安静,众人纷纷从门里墙上探过头来看,见一个穿韶白段衫儿蓝段裙子的年轻妇人正倚着门哭,腰身粗壮,显然有了身子,一眼便认出是那刘家的宋氏。

  因刘氏以及曹花当时为人和善,这些邻里也是日常走动的,但从这妇人来了,便说官民不相配,断了来往,让邻里们很是看不上眼,就有那安心给她添堵的邻居开门走出来看热闹。

  听见那妇人哭道:“欺负我娘家没人,好苦地,婆婆嫌弃,如今有了身子的人,也将我打发出去,这才进门多少日子,你们家如今富贵了,心高遮了太阳,就要再寻高枝去,将我打发走,这世了可是没了道理!”就有邻居指着对路人道:“这妇人说的梦话,刘大官人自正月就休了她,那时正败落呢,这富贵也不过这两日,也不怕闪了舌头。”

  正哭骂着,刘氏的门咯吱开了,宋玉楼抬眼看刘小虎走了出来,顿时更是哭的梨花带雨花枝乱颤,说一声好狠心的二郎,抚着肚子就往地下溜。

  “好姐姐,我正要去接你回来,家里忙乱,又怕扰了你安胎,你竟自己走回来了。”刘小虎含笑道,一面看小丫头,“快扶大娘子进来。”

  一席话不仅让宋玉楼有些发呆,看热闹的听见了,也都愣了,看着那惶恐的丫头扶起那妇人,跟着刘小虎进了门,便都点头道:“到底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便有人呸了声,低声道:“大官人半年五个月不在家,哪里养出来的孩子……”

  却说宋玉楼跟着刘小虎进了门,不由的心惊肉跳,总觉得哪里不妥一般,听得身后张四大力关上了门,心更是跳了两跳,怔怔瞧着走在前面的男人,模样身段一如以前,却觉得不认得一般,见也不往屋子里去,带到了后院的廊下,吩咐小丫头搬了藤椅放在紫薇架子下。

  “你们下去。”刘小虎淡淡说道,看着俩丫头起身低头而去,站在自己身边的绿玉自进了门就浑身哆嗦不停,此时被刘小虎一眼看过来,哪里敢停留也不顾宋玉楼几步走了。

  “宋大娘子,快些坐吧,你如今也有四个月的身子,可不能在大日头站着。”刘小虎含笑说道,自己轻轻撩衣,就在对面坐下了。

  宋玉楼听他慢慢吐出这句话,尤其是在四个月身子那几个字上加重的语气,如被提到冷水盆内一般,再看这男人望着自己面色含笑,却让她在大日头下打寒战。

  “二郎。”宋玉楼心思一转,忽地扑身跪在刘小虎面前,哭道,“我被那奸人害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但凡饶了我这一遭,我日后再有如此行径,只叫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低着头,看不见那男人的脸色,也不见他起身相扶,只听到上面有低低的嗓音道:“往日的情分……好姐姐,这往日的情分我如何能忘了?你放心,快些起来。”

  宋玉楼一惊,有些愕然的抬头,就这么简单?看着眼前这男人面色含笑,伸手将自己扶起来。

  “也是我的不好,常年不在家,你一个妇人家,难免被人骗了。”刘小虎蹙着眉头,叹了口气,道:“只是,这孩子却不能留。”

  宋玉楼有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说起来她还从没见过刘小虎在她跟前这个模样,不管是温柔怜惜,还是厌恶又打又骂,她都能应付自如,但此时这不阴不阳温水煮青蛙一般,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了。

  “二郎, 这孩子也可能是你的,你忘了,那日你吃了酒,我去书房看你……”宋玉楼吸了口气,哭道,话没说完就听刘小虎慢慢道:“好姐姐,你如今的事,也瞒不住,就算是我的,只怕也没人这样想,纵使生下来,他也要遭人白眼……再不然,姐姐还想留条后路不成?”

  他的声音不喜不怒,却让宋玉楼心惊胆战,忍不住抬眼看着刘小虎,这个男人出去转了一圈,倒像变了个人一般,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又似乎没有,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再也不是当初站在自家门外那个满心温柔的男人了,切,宋玉楼心里呸了声,早就不是了,自从娶她进门后就不是了!

  管他是不是,只要自己还是他的妻就行,日子还长,男人都是贱骨头,晾一晾哄一哄就好了。

  “二郎,你如是嫌弃我,要休了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前吊死!”宋玉楼收了眼泪,直直看着刘小虎道,继而又垂下泪来,“我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二郎,我知道我错了,你如是怨我,打骂一番我也认得,想当初你我幼时分离,少年相逢,你不嫌我落魄,救我与穷困,多大的缘分才成了夫妻,二郎,二郎,小时候,你就常护着我,二郎,姐姐跟你认个错,从今后洗心革面,再不做出糊涂事,二郎,你莫要弃了我。”

  这话说完,院子里一片静谧,就连蝉声也不闻,如同死地一般。

  宋玉楼不由打个寒战,刚要再说话,就听刘小虎叹了口气,道;“好姐姐,你放心,我都依你,你只要依我这一件便是了。”

  宋玉楼迟疑片刻,思付一时,便哀泣道:“孩子日后还能要,我依你便是,只是,如何瞒得住娘,如是让她知道我打了孩子只怕……”

  马车沿着城走了快要一圈了,宋玉楼原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起来,掀着车帘就要往外看,却被跟着的一个婆子按住了。

  “夫人,可别让人认出来,要不然怎么能哄人说你去了大相国寺相香?”那婆子拉着脸说道。

  宋玉楼便讪讪的垂下手,哼了一声,想起刘小虎在耳边的话“…你今日也别去见娘,明日只对人说去大相国寺进香,路上惊了马车摔了,掉了孩子,我晚间便接你回来,再无人生疑……”按着胸脯,自言道:“谅你也不敢卖了我去!”

  正想着,马车突然一停,那婆子便拉住她下车,见是一处低矮的巷子,坐了半日的车有些发蒙,不过她在城里城外走遍了,一眼便认出这是城东的当年用于安置灾民的地方,后来便成了贱民混居之地,看天色微黑,不由皱眉道;“如何是这里?”

  被那婆子拉着走了进去,说道:“夫人,这是什么光鲜事?还要到人前去不成?”

  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让宋玉楼警铃大作,她扭身要走,却被那婆子一推,跌进巷子里,还没待喊出救命,旁边的矮棚里涌出四个男人将她按住嘴,扯了进去,那婆子捡到落在地上的珠钗,四下看了,转身走回马车上,隐隐听得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掂掂手里的珠钗自言自语道:“卖了你?倒是好了……”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宋玉楼被下身的一阵阵刺痛拉回了意识,四周一片漆黑,她下意识的动了动,不由痛的呻吟出声,发现手脚被牢牢的绑着。

  “救命!救命!”她恍惚记起前事,恐惧攥住了她的喉咙,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她的视线终于适应了黑暗,看到自己浑身赤裸的躺在一张木板上,她用尽力气抬起头,看到自己的下身一片污迹,而地上一个成型的青白的死婴闯入视线,让她再一次尖嚎出来,细碎的脚步在这时响起。

  “别喊,你才打了胎,仔细伤了嗓子。“伴着这个柔和的声音,黑暗中浮现刘小虎的身影。

  “二郎,二郎。“宋玉楼挣扎的要起来,“打下了,打下了,你快带我走,快带我走,我害怕…”黑暗中模湖的身影似乎是在笑,“好姐姐,你还会害怕?你怎么会害怕?”

  宋玉楼被这低低的笑吓得心神具丧,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开始奋力的挣扎,一面带着哭意道:“二郎,我打下来,我以后只给你生孩子,二郎,你快带我走……”

  “好姐姐,你以后生不得了,那个婆子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将你的子宫摘了……”刘小虎慢慢说道,那带着几分遗憾的声音在宋玉楼耳内,如同雷轰。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休问因新仇旧恨各有源

  这句话之后,室内一片死静,随后床板剧烈的摇动起来。

  “是你干的!是你干的!姓刘的……”宋玉楼尖利的喊声响起,身体上的疼痛暂时忽略了,她奋力的挣扎,如果不是手脚被捆的结结实实,此时的刘小虎一定会被她咬下几块肉来。

  “你黑心的贼,你既然嫌弃我,痛快的赶我走便是了,却如此害我!刘彦章,刘彦章,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奋力的挣扎很快耗尽了宋玉楼的力气,身上的疼痛潮水一般袭来,她的脸变得青白,就如同那地上的死婴一般的颜色,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发出一声声长短的

  “别怕,别怕,只是麻药过去了,再等一时,再吃些药,养几天就不痛了。“刘小虎似是带着怜惜慢慢说道。

  这句话再一次让宋玉楼激起了力气,她咬着牙,强自抬起头,发红的眼紧紧瞪着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的刘小虎,忽的呜咽咽的哭起来,“是谁当初在我家门外纠缠不去?是谁强拉着我席间陪坐?是谁强要娶我进门?二郎,二郎,你如何这样待我?你如何这样待我?”

  她的声音凄凄惨惨戚戚,回荡在这幽暗而又散发腥臭的室内,只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玉楼姐姐,你如今还不认错?还要问我为何这样待你?你拍着心口想一想,你又为何如此待我?”几分忧戚又有几分冷森的话慢慢的响起,刘小虎脚步声动,向前走了几步。

  宋玉楼的哭声顿消,她仰面将头撞在床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张开口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嘲讽不甘啐了口道:“我有什么错?我要过好日子,吃好的穿好的,人人都敬着我,艳羡我,这有什么错?凭什么就该我倒霉家败了,成了那人人看不起的卖唱的?那些只知道闷坐在深宅大院的夫人们。哪一点比我强?不过是运道好,凭什么我就该过不得这样的日子?我为何如此待你?我待你怎样?话说的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你们这天下的男儿,哪一个不是前门娶了大娘,后门便接了小娘,哪一个不弃旧怜新,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真意,统统不过是为了银钱生计罢了!烟花不久长,不过一片假心肠,谁让你这着瞎眼的王八撞到我跟前,不过是掉了两滴猫尿,就成了你仗义的心肠,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你若是那无缝的铁蛋,何着了我宋玉楼的道?到如今怨我待你如何?啊呸,你如是个硬性的,今日就给我个痛快,但凡留着我这一条命,就没你好日子过。”

  这一气的话说出来,使尽了宋玉楼的力气,瘫在床板上,再没声音,只听见粗重的喘息。

  “王妈妈,可不能出了人命。”刘小虎忽的说道,就听细碎的脚步声响,一个矮矮的婆子从黑影里出来了,似乎是躬身赔笑。

  “大官人安心,咱们常做这个,没出过差错。”这如同夜猫子哭的声音,将宋玉楼惊了又惊,她想要再骂却是没了力气,只发出两声呜咽。

  “王妈妈,旁的不说,我这娘子床上好功夫,管保你不吃亏,只一件,嘴刁了些……”刘小虎带着笑意说道。

  宋玉楼被越来越强的疼痛冲击的意识昏迷,再听到这一句话,那气接不上来,将头一歪再没动静,室内只有那婆子嘎嘎的笑声响起。

  “大官人,放心,不过是一碗药的事……”

  破门帘似乎被人打开了,透进来一丝青光,照在刘小虎脸上,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再没落在那床板上妇人的身上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天已经亮了半边,将这一片杂居区笼罩在雾蒙蒙之中,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刘小上几步走了过去,那车上的帘子便打开了半边,露出一张保养极好的男人的脸。

  “都尉大人,”刘小虎面色含笑,微微拱了拱手,低声道,“都怪下官治家不严,给大人添了麻烦。”

  那张脸上显出一丝笑容,唰的打开扇子又遮住了半张脸,低声道:“如此让刘大人费心了。”

  看面前的刘小虎低头笑道:“哪里,应该的,为大人分忧原本是分内之事,何况又是我家弃妇惹的祸,今晚可否请大人赏脸,白楼上设宴给大人压压惊?”

  那都尉大人呵呵笑起来,拿扇子在刘小虎肩上一点,道:“人都说大人农事技艺精湛,原来这人事也通窍的很,这个情我记下了。”说罢放下帘子,马车慢行而去,随着他的远去,天光亮了,一身上等纱绢衣裳的刘小虎站在这脏乱的巷子口,格外的扎眼,他在那里伫立片刻,才慢慢的沿着路行走,走了一段,牵着马的榜哥小跑过来,低着头道:“老爷,都安排好了,不过午公主就会知道……”

  刘小虎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翻身上马,听榜哥低声道:“老爷…他毕竟是驸马……”便低低一笑,忽又出了口气,仰着头看天低声道:“此人朋淫纵欲而失行,公主多有回宫哭诉,早已被陛下不喜,我帮他?可是笑话,还不如送陛下个人情,也好替长公主出口气……那大名府的宅地,等宋大娘老了,再收回来,旁的不用告诉她……说到底,不干她的事……”榜哥忙点头应了。

  元丰初年七月末,喜事连连的新晋枢密都承旨刘小虎却乐极生悲,其夫人回大名府探亲途中马惊坠崖不幸身死亡,一时间上门宽慰的人挤满了整条巷子,结果见刘家不搭棚不戴孝,只有刘小虎穿了件白直缀悄悄接了过来,面色带着几分尴尬的道:“原是正月主休了。”这才恍然,人又哄哄的散去,过了没几天,又出了一件大事,当朝长公主的驸马官封定州观察使,利州防御使的王诜,突然触犯了龙颜,被夺了驸马都尉,责授昭化军节度行军司马,外放均州去了,即可掩盖了刘家的事,变成了街头巷议的新鲜事。

  消息传到成安的乡下时,林赛玉根本没往心里去,对于这驸马公主,她才记不得谁是谁,完全不知道她又扇动了小小的蝴蝶翅膀,让原本到明年才落罪的驸马大人提早一提外放去了。

  此时的老儿村苏家宅院里,林赛玉正跟苏老夫人坐着看几个婆子做社糕,又有丫头过来说裁衣的来了。

  “娘,又不到过年,作什么衣裳?”林赛玉顺手拿起一片社糕吃了,看苏老夫人已经让丫头去搬衣料。

  “一年到头的那几件,你不嫌丢人,我还怕被人戳脊梁说慢待媳妇呢。”苏老夫人说道,看着丫头搬来两套缎子,一匹白绫,杭州绢子,三条翠兰裙子,再给玉梅一件白绫袄,一件背子,其余的婆子丫头各一件袄,都用绢贴里。”说的满院子的人都欢喜。

  林赛玉在一旁笑哈哈的道:“娘倒做了好人。” 一面对着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道,“我给大伙赔个不是,疏忽了,只顾着种地,不该想只给大家过年才做新衣。”

  丫头婆子都掩着嘴笑道:“夫人有这份心我们都知足了。”苏老夫人哼了声,指着林赛玉道:“都狠心着点,该要什么就要,省得你们夫人攒着一箱子的钱等着生钱子。”

  说的众人都笑了,那裁衣笑的拿不住尺子,看林赛玉跟着笑,便道:“老夫人,亏的夫人好性,任你编排。”

  苏老夫人哼了声,一面坐下一面道;“这话不对,如不是我好性,哪里有她的好性。”

  林赛玉忙点头道:“娘说的是。”正笑着,一个家人忙忙的跑进来,道:“大娘子,大官人叫你去果园里,说不知道留哪些瓜。“

  苏老夫人指着道:“听听,我教出的儿子做的都是海外来的珍珠宝玉生意,如今倒成了农夫一般!“林赛玉笑着不理她,提了裙子忙跟着那家人去了,坐着车到果园,见不少人正修剪枝叶,便站着看了一时,指点一番。

  “大娘子,这长的好好的,为何砍了去?今年也结了不少枣,怎么都打了?难不成这果园子也是用来做玩意的?”几个相熟的佃户笑问道:“咱们都舍不得下手。”

  林赛玉便笑道:“删其繁枝之不能花实者,好让他它通风日长新枝,这不算什么,等来年枣坐果时,我还要你们砍树皮呢。”

  说的众人都咋舌,今年年初时,林赛玉在果园里栽了许多南瓜,如今满园子丰收,因南瓜长得好,引来许多人来买,因接了苏老夫人来这里住,苏锦南少不得替她在园子里看着,此时正跟三个外地客商挑南瓜,听见他们的话,便有一个客商笑道:“这我倒见过,北边有些大枣园,在开花的时候以杖击其枝间,还用斧背击伤果树皮,说什么嫁枣。“

  “南北朝就有了,不为怪。”林赛玉笑道,忽的看见站在苏锦南一旁的一个小厮,正是许久不见的小丁哥,如今他长高了些,也胖了些,褪了几分青涩,便招手叫过来,笑道:“我听老夫人说,英儿生了个姐儿?你们可别嫌弃啊。”

  说的小丁哥只笑,道:“谁敢嫌弃她去,喜欢的什么似地,如今在家吃得滚圆,大娘子见只怕要认不得。”

  林赛玉呵呵笑了,道:“还是爱吃,她天生的好福气。”又说这趟回去就看看她去,问她可有什么想要的。

  小丁哥摇了头道:“不敢要大娘子费心。”忽的想起一事,摸摸头道,“她日常没什么心事,只一件,一说什么老夫人,说哭,托着我去打听病好些了没,问她去哪里打听,又不说,怪怪的,大娘子知道她说的什么人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旧地恰逢旧人恍如一梦

  因为听到小丁哥说这话,林赛玉便是一愣,还未再问,那边已经开始交货,唤小丁哥过去帮忙。

  “余下十几个老的,可够你做种?”苏锦南此时走过来说道,看她未包头巾,风吹乱的头发,顺手帮她抿了抿。

  林赛玉回神看了去,点了点头,又道:“够了,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不值得给姐姐们带回去。”

  苏锦南瞧她脸色不对,便问了,林赛玉想了片刻,将小丁哥的话说了,皱眉道:“莫非是刘老夫人病了?英儿何时知道的?”

  苏锦南笑道:“这算什么事,莫急,我这就让人问问去。”林赛玉便丢了不再问,当下夫妻看众人乱乱的载了南瓜去了,因见满院子乱跑的猪也该出栏,便让人捉了一头杀了,秋社日后便于佃户们吃,消息传开了举村欢庆,卢氏少不得跟着唠叨一番浪费钱败家子。

  “我们也不常在这里,她兄弟妹妹都小,姥娘身子也不好,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将来少不得用人手,几筐菜一头猪不值几个钱,买些人心,大姐儿在南边也放心不是。”苏锦南笑道,一面拽住乱跑的全哥金蛋。

  卢氏听了瞥了林赛玉一眼,道:“女婿,她有那个心!”话虽如此,眼也笑眯了,拍着苏锦南的手道:“我的儿,你倒像我亲生的一般。”

  林赛玉在一旁吃瓜子只笑不说话,曹三郎从院子里回来,卢氏便赶着做饭,林赛玉便摆手道:“我婆婆在家呢,不在这里吃,娘别忙活。”一行说,拍了手,拉着全哥要走,一面喊金蛋道:“明日早早来接你,不许赖床不起,耽误了功课我不饶你。”

  金蛋如今个子比原来高了一头,依旧粗粗壮壮的,因这夏日被困着跟全哥一起读书,肤色闷白了,苏老夫人来了之后,看不上他土不土洋不洋的打扮,新裁了一件月白衫给他,此时穿着,倒也像模像样,只不过皱着脸,满是愁苦,扭着卢氏的手道:“娘,我学不来那些,你跟姐姐说说,饶了我吧,再去,手都要被打烂了,狗剩宝通他们,见了我都笑,只说我将来要做老爷的,都不干我玩,晦气得很。”

  卢氏拎着耳根子啐了他一口,道:“好恁小眼薄皮的,知道什么好赖,亏你姐夫提携,让你读书,将来也给老娘挣个功名,省的一辈子跟你爹一般土里刨食。”

  骂的金蛋不敢说话,这话林赛玉不爱听,道:“娘这话,土里刨食怎么了?土里就刨不出好食来?”被卢氏顺手拔下鞋子砸过来,七七八八的骂了一顿,忙缩脖子抱着全哥走了,苏锦南在后面笑得不行。

  转眼过了中秋,天气转凉,苏老夫人在城里赶了几场庙,看了几回戏,到十方村果园子里摘果子,喂猪逗鸡玩了几天,又跟卢氏吵了两架之后便开始嚷着闷,要回家去,林赛玉地里的棉花熟了,但长得不好,绒粗,量少,因不打算用,大多数留在地里,每日看以备选种,又带着几个看院子的,指导秋冬季果树管理,忙得脚不沾地,往江宁走的日子一日推后一日,被苏老夫人在家骂的不能站,干脆借口干活住到果园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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