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9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晴空蓝兮作品浮生寄流年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她曾是萧川的女人,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学会了他的不动声色。

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全城大堵车。

这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车子在一家看似僻静的会所门外停下,早有三四个人撑着雨伞候在车外。南谨别无选择,也只能跟着下来。

会所的设计十分古朴,古色古香的大门外没有路灯,只挂着两盏造型精巧的宫灯,在雨幕中发出幽幽的光,恍如电影中静默的剪影,别有一番韵味。

那光线不算明亮,但也足够能令她看清门牌上墨色的字。

淮园。

南谨微仰着头,身体不禁忽然一怔。下一刻,耳边就听见那个甘洌的声音说:“进去吧。”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之前替她撑伞的侍者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此时此刻,遮在她头顶上的那把黑色雨伞,正被一只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着。

他就站在她身旁,咫尺之遥。

潮湿的气息中隐约混合着古龙水的气味,那是一种仿佛比雨水更加冰冷清冽的味道,也是她很多年前十分熟悉的味道。

南谨定了定心神,将目光从门牌上移开,勉强笑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结果萧川没回答,倒是余思承应了声:“自己开的会所,平时用来招呼朋友的,就是图个清静和方便。对了,上次你妹妹也来这儿吃过饭。”

“南喻没告诉过我。”南谨跨过大门口的石槛,抬眼望去,只见门后整栋江南园林式的建筑,就那样静谧地伫立在沙沙的雨声中。

小桥流水,九曲回廊,湖心亭在飘摇的灯火中若隐若现。一切都是她儿时的记忆,又仿佛有另一些东西,也是一些遥远的回忆,不期然地重新跃入脑海中。

“……我老家有一座旧宅院,大概是以前巨富商贾遗留下来的,是真正的苏式园林,可漂亮了。”

“你经常偷跑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几个小伙伴放了学就喜欢往里钻。可惜后来那地方成了保护单位,大门都给封住了,逼得大家只能翻墙。”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这种事。”

“其实我向来很听话的。只是那园子太美了,尤其是夏天的晚上,坐在湖心中央的小亭子里乘凉,听各种夏虫的叫声,看月亮赏睡莲,那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回味无穷。”

“小小年纪倒是挺会享受。”

“确实只有年纪小的时候才能这样啊。后来长大了,谁还能干出翻墙的事来?”

……

雨水滴落在廊檐阶前,密密疏疏,仿佛时光的沙漏,听得见流逝的声响。

那样的对话,大约是在他们最好的时候,可是具体是在哪里说的,南谨又记不清了。

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而这一世,她面对着触手可及的园林,自己却只能做一个局外人,强行压抑住内心翻涌的酸涩和震撼,不动声色地微垂下眼睫夸赞道:“真是个好地方。”

因为她不想吃晚饭,侍者便将他们引入专门的茶室。

茶香袅袅,配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丝竹乐声。其实这样的光景聊什么都是不适合的,何更况还是大煞风景的话题。

“李自力说,他不需要我替他辩护。”南谨面前摆着一杯茶,她却没喝,只是以一副公式化的态度,转述今天见面的情形,“他承认人是他有意打伤后再推落下水的。”

余思承眉峰微动:“哦?他是这么说的?”

“对。李自力的原话是,即便脱罪了,他也自知活不成。”南谨难掩嘲讽地笑了笑,“他似乎很恐惧,所以宁肯去坐牢。我倒是有些好奇,他是被谁逼到这个地步的。”

“你觉得是我吗?”余思承也淡淡地笑。

南谨不置可否,视线却下意识地飘到在场的另一个男人身上。

这人虽然几次都在场,可似乎从来没有参与讨论过这宗案子,更多的时候,他都只是沉默地旁观。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余思承有什么风雷手段,那也八成都是从这个男人那里学来的。

萧川正端坐在几案后,一手转着茶杯,仿佛是在品味茶香,连眼皮都没抬,忽然漫不经心地问:“南律师看我干什么?”

南谨不由得微微一惊,这才恍然发觉是自己的小动作泄露了内心的想法。

她若无其事地说:“你是余思承的老板,对于这个案子以及我刚才说的话,难道没什么看法吗?”

萧川啜了一口茶,终于抬眼看了看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余思承的老板?”

她略带讥嘲般地笑了笑:“也许在萧先生的心里,律师都是傻瓜?接下任何一宗案子,基本的背景调查总是要先做好的。”见他不置可否,她缓了缓又说:“当然了,如果你认为自己与李自力的事情没有任何干系,那么就当我刚才问的是废话吧。只不过我希望,从此以后有关这案子的一切活动,包括了解和商讨事宜,现场都不要再出现无关人士。”

她的神色虽然平静,但语气根本算不上温和,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萧川继续看着她,眸色深沉,一时之间不辨喜怒,过了一会儿才出声下结论:“南律师,你似乎对我很排斥。”

“有吗?”她扬眉,不得不提醒他,“上次我好像还救过你。”

“这个我记得。”萧川的语气很淡,接下来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犹如在谈论天气一般寻常和平缓,“可是,你也曾想过要了我的命。”

隔着一张茶案,他就这么直接地看着她,幽深的眼底带着莫测的情绪。

南谨不由得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

那天晚上,就在他心脏病发危在旦夕的时候,她是曾有过那么一瞬的犹豫,犹豫要不要救他,或是放任他死掉算了。因为药片就在自己的手里,她像是握住了他的性命,心里那个残忍狠绝的念头突然就那样窜了上来。

可是,终究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做不到。那样的事,那样的决定,并不是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她跟他不一样。

哪怕他曾经那样对待过她,她终究还是做不到。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天晚上他明明因为心脏疼得脸色青白,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却还能察觉到她那极短暂的犹疑。

南谨下意识地抓紧身边的手袋,推开椅子站起来,忍不住冷笑一声:“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想要你的命?”

没人回答她。

萧川坐着没动,也没出声,他的平静与她过激的反应形成鲜明的对比。

南谨沉着脸,紧紧抿住嘴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很少有机会这样居高临下地去看他。

她发现,这个男人的眉眼一如多年之前,英俊得近乎锋利。他的眼神也是无比锐利的,像一把薄薄的刃,总能在不动声色间切开一切伪装,能将人剐得体无完肤,直直露出隐藏在最深处的最真实的灵魂。

其实她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论生与死?

或许所有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在他的眼中都不值一提,所以他才能够从容冷静地说出那样的话,甚至……做出那样的事。

许多年前,他亲自下的命令,让人结束了秦淮的生命。

她是他的女人。一个人,究竟要有多狠心,才能做出那种决定。

当密闭的车厢里腾起熊熊火焰的那一刻,她困在其中却连挣扎都忘记了。

她忘记了求生的本能,眼睁睁看着火光涌起,只因为一颗心正随着大火被焚为灰烬。

真是傻。她想,自己真是傻。

刚才看见“淮园”的一刹那,她竟会产生那样恍惚的错觉,竟会以为他是在凭吊着谁。

这么多年过去,她本以为自己早该没有了愤怒,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所有的恨意只不过是被压在了看似平静的冰面以下。

如今冰面裂开,有些情绪终于汹涌着呼之欲出。

再待下去,南谨恐怕自己真会失控,于是冷着脸转向余思承,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说:“李自力那边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不会替一个不配合的当事人打官司,如果他一心求死,那么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外面暴雨如注,根本寸步难行。没过几分钟,就有个年轻人从后头追了上来,叫道:“南小姐,稍等一下,我开车送您回家。”

南谨认得他,刚才他们下车时,就是这个年轻人领着一班侍者候在大门外头,看样子是这里的经理或负责人。

淮园地处偏僻,估计也很难叫到计程车。

南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因此哪怕猜到这是萧川的安排,没有拒绝。

“这个南谨倒是挺厉害的,也挺特别,伶牙俐齿的,半点情面都不给。”余思承摸着下巴,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看向萧川,“哥,真要多谢你今天肯陪我一起去找她。”

萧川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余思承也不否认,只是似笑非笑地表示:“我可没安坏心眼啊。”

萧川不理他,兀自低头点了根烟,乌沉的眼睛半眯起来,看着南谨方才坐过的位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默半晌之后,他才忽然开口问:“你觉得她和秦淮像不像?”

余思承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停了停才迟疑着回答:“有些地方像,有些地方又完全不一样。”

比如,她的眼睛、背影,以及偶尔的一个小动作,其实都会令人觉得莫名熟悉。可是她与秦淮的性格又仿佛有着天壤之别,尤其是……余思承这辈子还没见过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女人。

萧川继续抽着烟,不再说话。

或许正是因为有些地方太过相像,他才会这样任由着余思承安排,一次又一次地去和南谨见面。

可是见了之后才发现,并不会好多少。也正是因为她太像秦淮却又不是秦淮,每次见完只会令他更加难受。

就如同饮鸩止渴,明明知道是毒药而不是解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不住喝下去。

从小到大除了受伤之外,他几乎没生过大病。可是当初那一场重病,竟拖了近半年才终于痊愈。病毒感染心脏,病愈后留下的是心脏悸痛的毛病。

医生无数次明令禁止他情绪过于激动,而他自己似乎也渐渐倦怠了,许多事情都不再过问,这几年过得倒比以往三十年都要轻松自由。

却也只是身体上的轻松和自由。

秦淮是他心里最深处那根刺入血脉的针,只要念头稍微动一动,便会扎得更深一分,引起剧烈的绞痛。

所以,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秦淮,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尽快忘记那个女人。

而就连他本人也曾以为,自己能够将一切控制得很好,结果没想到,南谨的出现打乱了整个局面。

她轻而易举地让他一次又一次处在失控的边缘,甚至差一点搭上性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才被人轻敲后推开。

“萧先生,我已经将南小姐送回去了。”年轻人站在门口报告。

萧川点了点头,抬眼却只见余思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什么呢?”他随口问。

余思承摸摸脸颊,笑着说:“哥,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他问得突然,令萧川不禁怔了怔,然后才神色平淡地反问:“谁?”

“南谨啊,还能有谁?已经很多年没见你这么关注过一个女人了。”

萧川抽着烟,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只是派人送她回家而已。”

“这已经够难得的了。”余思承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分析,“南谨各方面都很好,就是脾气坏了点,而且她似乎对我俩都没太多好感。哥,你确定要追她?”

萧川瞥他一眼,终于忍不住笑骂道:“胡扯什么?谁说我要追她了?”

余思承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儿可是毒得很,从来没看走眼过。”

“是吗?”萧川将最后一口香烟抽完,不紧不慢地摁熄烟蒂,抬眼瞟过去,“那你说,她为什么那么排斥我们?”

“好像她只排斥你。”余思承不给面子地点破真相,“至于为什么,暂时我还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都是废话。”萧川边说边站起身,“走,回家。”

过了两天,李自力从看守所打来电话,指名要和南谨再见一面。

第二次见面的过程显然比第一次顺畅得多。也不知余思承用了什么法子,竟让李自力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当面请求南谨:“律师,你一定要帮我脱罪,我是冤枉的。”

南谨心中觉得可笑,面无表情地问:“你哪一次说的话是真的?”

“这一次!”李自力指天发誓,“王勇的死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出了看守所,就连赵小天都觉得神奇:“南律师,你说李自力为什么突然改了口风?”

“也许是因为他发现躲在牢里也无济于事。”南谨有些心不在焉,随口说。

赵小天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把东西扔进车里,转头看了一眼看守所外的高墙和电网。一墙之隔的两个世界,谁又知道哪里才是更危险的呢?

李自力的案子正式进入起诉流程。

正好阿雅也销假回来了,赵小天实习期未满,便跟着阿雅一起准备开庭辩护材料。

接下去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加班,所以当林锐生坐着电梯上来的时候,事务所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他刚从别处飞来沂市,是直接从机场坐车过来的,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身姿修长挺拔,步伐又快又稳,看起来仍旧神采奕奕。

公共的办公区里有不少员工,他们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对这个陌生来客行注目礼,只可惜南谨正跟几个人讨论案子,根本没工夫招呼他。抬头见他来了,她只随手指了指:“你先去我的办公室里坐一下,等我一会儿。”

林锐生闻言微一挑眉,倒也没什么意见,俊朗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自顾自地进了南谨的办公室。

这样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而且看起来和南谨非常熟稔。

阿雅不禁觉得奇怪,探头朝玻璃门内瞅了两眼,又拿手肘撞了撞赵小天,低声问:“这个帅哥是谁?南律师新交的男朋友?”

她以为自己休个婚假错过了天大的好事,结果只见赵小天也是一脸茫然,摇头说:“不认识。不过,应该不是吧。”

阿雅惋惜地“哦”了一声,这才重新埋下头去。

林锐生走进房间,随手放下行李。出于职业习惯,他先将整个办公室的布局陈设扫视了一遍,才走到立在墙边的书柜前。

放眼望去,宽大的书柜里几乎全是专业书籍,他迅速浏览着书脊上的名字,然后从中挑了一本出来。

这是一本汽车杂志,不太像是南谨平时的读物,因为只有这么一本,突兀地立在书柜的角落里,倒像是谁放在她这边忘了拿走的。

林锐生在沙发上摆了个最舒服的坐姿,翻开杂志打发时间。

其实这班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到机场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而他这一整周因为查案,几乎没有正经睡过一觉。

此时坐在南谨的沙发里,困意终于渐渐袭上来。林锐生透过虚掩的玻璃门缝望出去,正好可以见到那抹纤秀的身影,仍在聚精会神地谈论工作。

在她的面前,他早就习惯了当个透明人。林锐生也不在意,索性将杂志摊开盖在脸上,就这么仰面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出于职业习惯,他向来浅眠,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个梦,但这个梦才刚刚开头,就被一阵不依不饶的声响给惊醒了。

他几乎从沙发上惊跳起来,扔开杂志,又用手抹了把脸,这才算是彻底醒过来了。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他舒了口气,微微倾身探头一看,原来是南谨摆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正自低低吟唱着一首很耳熟的英文歌。

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但他认得,这应该是南喻的号。干他这一行的,为了安全着想,几乎都不爱将家人好友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南谨大约也是受了她父亲的影响,所以从小到大也是这样。

眼见着南喻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林锐生担心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便顺手抓起手机:“南喻?”

南喻显然愣了一下,惊奇道:“锐生哥?……我姐呢?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是啊,我刚到沂市,顺道过来看看她。”林锐生笑着说,“她这会儿在外面忙着呢,手机落在办公室了。怎么样,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消夜?”

“算了吧,”南喻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重色轻友的家伙,来沂市也没提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恰好被我发现,你估计也想不到和我一起吃饭吧。”

林锐生哈哈大笑,当然不会承认,只是又问:“要不要我叫她过来接电话?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吧?”

“那倒没有,就是想找她随便聊聊天。既然她没空,那就算了。”

“对了,”林锐生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次我还拐回老家去看了一下,结果正好撞见你妈带着安安逛大街。小家伙长高了好多,能说会道的。”

“是啊,安安被我妈带回去了。我姐那么忙,平时哪有空照顾孩子。”南喻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锐生哥,还记得以前我问过你的那件事吗?”

“哪件事?”

林锐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在这时,冷不防从旁边伸过一只手,将电话从他耳边拿走了。

拿走电话的那只手白皙修长,连着精致漂亮的腕骨,再往上则是线条匀称的手臂。

林锐生空出两只手,交叠扣在脑后,索性重新往沙发上一靠,半仰起头瞅着身旁的女人,笑着抱怨:“就不能让我和你妹妹多说两句话?算起来也有小半年没见过她了。”

南谨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是微微扬起眉梢,诚恳地建议:“十分钟后,你可以用自己的手机打给南喻聊天,顺便约她吃饭。”

“约她单独吃饭也行?”林锐生同样挑起眉,故意问。

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太幼稚,南谨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干脆不再搭理他,径直去外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电话。

“姐,锐生哥是专程来看你的吗?”南喻用一副八卦十足的口吻问。

“据说是来办事的,顺便看看我。”南谨不以为意,随口说,“倒是你,刚才和他聊什么呢,聊了那么久。”

南喻本来是想再问些关于萧川的事,可是此刻哪里还敢说?于是含糊其词地敷衍:“秘密!”

南谨嗤笑一声,似乎有点不屑:“你和他能有什么秘密?是不是又拿他喜欢我的事当作要挟他替你办事的手段了?”

南喻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原来你都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他喜欢我?还是知道你从小到大经常以此来要挟人家?”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因为怕被旁人听见,南谨刻意压低了音调,最后严肃地警告妹妹,“以后不许你再把这种事情搬出来唬人家,听见没有?”

南喻才不听她的,也不解释,只是坐在床头咬咬嘴唇,忍住笑说:“锐生哥是老实人,偏就吃这一套。”又说:“姐,你就真不考虑考虑他?”

她难得这样八卦,可是南谨根本不理她,便冷淡地哼了一声:“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最近和叶非相处得如何了?”

“姐,你的语气像是在审讯犯人,我可以选择不予回答。”南喻拖长了音调敷衍,又故意掩嘴打了个哈欠,语速飞快地推说,“我困了,想早点睡觉。人家千里迢迢来了,你也别光顾着工作啊,赶紧一起去吃个消夜,再顺便看看夜景吧。祝玩得愉快,再见!”

通话在下一刻就被利索地切断了,南谨也不以为意。她收了手机,刚一转身,就见不远处的墙边倚着一个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偷听别人的电话可不是好习惯。”她说。

“我什么都没听见。”林锐生无辜地摊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忙完没有?我快饿死了,连晚饭都还没吃。”

他的语气里仿佛有着无限的耐心,又似乎十分可怜。令南谨终于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冷落了你。走吧,先出去吃点东西再说。”

她请他吃煲仔饭。

油脂喷香的香肠烧腊埋在粒粒晶莹的米饭里,盖子刚一揭开,香气便四散开来,让人忍不住食欲大振。

“这大晚上的,让我吃这个,存心想叫我消化不良啊。”林锐生边说边动了筷子。

南谨笑了一声,坐在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慢悠悠地说:“你是铁胃,就别谦虚了。而且我倒是想请你吃个甜品,可就怕喂不饱你,回头你再去跟我妈告状,说我不肯好好款待你。那我岂不是冤枉死了?”

林锐生愣了愣,旋即也笑起来。

其实这是有典故的。

那时候她还在沂市念书,赶上十一国庆长假没回家,于是林锐生便从邻市坐大巴来看她。她充当导游,两个人在市郊玩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赶回城里。

那段时间她正好在校内参加了舞蹈社,平时格外注意控制体重,晚餐吃得尤其少。那天为了林锐生,她还算是破例了,到麦当劳里吃了一顿高热量的洋快餐。

那餐饭她执意请客,结果等到林锐生返回警校后,某天南母打电话过来,照例询问了日常生活状况之后,突然说:“我听锐生讲,他放假特意去看你,最后却是饿着肚子回去的……”

她大呼冤枉,转头就去“质问”林锐生。林锐生在电话里笑嘻嘻地说:“没吃饱是事实,但我主要是想告诉阿姨,你平时吃得太少了,这样不利于身体发育。我是希望阿姨能督促你正常吃饭。”

“想不到这么久以前的事你还记得。”林锐生停下筷子,望着她似笑非笑道,“天地良心,我当年可是一片苦心,可惜是阿姨搞错了重点。”

“谁不知道我妈向来把你当作亲生儿子般看待,见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一听说你来看我还是饿着肚子回去的,差点儿心疼坏了。”

“没这么夸张啊。她老人家疼我,那主要还是因为我小时候救过你一命。”

他说得一本正经,南谨却忍不住笑出声来,琥珀般的眼眸里仿佛倒映着餐厅屋顶的灯光,璀璨生辉:“我看你才叫夸张。只不过是替我赶跑了一只大狗,怎么就成救命之恩了?”

林锐生眉角微扬:“有本事当时别哇哇大哭啊。我为了英雄救美,差一点儿就被那条可恶的狗咬一口,结果你却连句谢谢都没有。”

“怎么没有?”南谨以茶代酒,与他碰了碰杯,“虽然早就说过了,但今天你要是还想听,我可以再说一遍,谢谢。”

“这还差不多。”

回忆往事难免令人感慨,南谨喝了口清茶,渐渐收住笑容,仿佛陷入短暂的沉思中,过了片刻才开口问:“你说这次是过来开会的?”

“嗯,有个全国性的反恐主题座谈会明后两天在这里召开。到时候,我还要做一场报告。座谈会结束当天就要离开了。”林锐生三两下就把面前的食物解决得差不多了,停下说,“所以除了今晚,估计也没多余时间和你吃饭。”

南谨点头:“也是不太凑巧,我这段时间正好很忙。”

林锐生招来服务员将餐具收掉,又给二人重新换了壶新茶。他一手转着茶杯,似乎是想了想才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南谨抬眼看他:“挺好的。”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他仿佛是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听说最近有人要对付萧川。虽然你和他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但毕竟还在同一个城市,我想,无论如何,小心一点还是好的。”他停了停,才又笑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不过没办法,干我们这行的,这大概算是职业病吧。”

最近发生的很多事,他都还不知道,南谨也不认为有必要告诉他,所以只是神色淡淡地回应:“我知道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餐厅里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几个服务员早把其他桌椅收拾摆放整齐,闲下来便凑在角落的桌边小声聊着天,不时有低低的笑声传过来。

林锐生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水,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南谨问:“吃饱了吗?”

林锐生抬起头,见到的是一张隐隐带着促狭笑意的脸。

这张脸很美,几乎无可挑剔,可是也只有那一双眼睛才是他从小到大所熟悉的。

他的神色沉下来,认真地看着她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南谨心中微微一紧,大约猜到他要说什么,却也没有出声阻止。

“虽然事情不是我主导的,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初我就应该努力劝住你,不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你那时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那种任务根本不应该由你去完成……”

“这没什么,你有你的立场。”南谨的声音很淡,似乎不以为意,“况且不论你劝或不劝,最终做决定的人都是我自己,和你没关系。”

“可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南谨悠悠笑了一下,“都是陈年往事了,还提它干什么?我们走吧,也让服务员早点下班。”说完她便率先站起来走了出去。

这间餐厅离事务所只隔着一条马路,因为南谨还要回去加班,两人便在街口告别。

“有空时再联络。”南谨说。

林锐生熬了一个晚上,这时终于还是告诉她:“萧川给你买过一块墓地,就在沂市东郊的墓园。据我所知,他每年都会去看几次。”

“你说什么?”南谨愣住了,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林锐生低叹一声:“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都觉得没必要告诉你。可是这次我回老家,看到阿姨带着安安,当时也跟阿姨聊了几句,她说你这些年几乎很少管孩子。”他停下来,看着南谨无动于衷的面容,诚心诚意地劝道:“我只是认为孩子是无辜的,你即便再恨他,也应该放下了。况且,看样子他也并非彻底的无情,我是希望你知道这件事后,对他的恨意能少一点,对孩子能多关注一些。”

见南谨抿起嘴唇不作声,他才又故作轻松地笑笑:“你也可以当作是我多管闲事。可是没办法,就连南喻都知道,对于你的事,我向来是挂在心上的。”

深夜的街头偶有车辆呼啸而过。

寂静冷清的路灯像是渴睡的眼睛,散发出幽幽低弱的光亮。

今晚,脱去制服的林锐生一身休闲打扮,双手插兜立在路灯下,身影高大挺拔。其实连日办案加上周车劳顿,他已经十分疲惫了,眉宇间盖着一层浓重的倦意,但只要是面对着她,他的眼里就始终带着笑意。

那份笑意很温柔,正所谓铁汉柔情,却也只有对她。

青梅竹马的感情,十几年的默默守候,他原本以为有些东西不需要明说,只等一切水到渠成。可是万万没料到,南谨生命中的那个男人,原来并不是他。

萧川成了她的一个劫,也是一道坎,拦在了她的路上,也将她与其他男人完全隔绝开来。

自萧川之后,任何人都无法再走近她,就连他也不例外。

其实他并不在乎那些过去的事情,更不在乎她有了安安,可是他也明白,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她有多恨萧川,就有多爱他。

恨是爱的衍生,而她足足恨了他五年,连同孩子也一并受了牵连。

林锐生做事一向果断利落,这一次却也无法确定,自己说出那番话究竟对不对。

他看着南谨长久地静默,目光冷冷地望着夜色,仿佛在想着什么,又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这些年来,他越发看不透她,有时候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机敏俏皮的小姑娘,似乎没什么心机,可有时候又难免觉得十分陌生。

她曾是萧川的女人,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学会了他的不动声色。

已经很晚了,林锐生不想耽误她加班,正准备告辞,结果就听见她忽然开口说:“把地址给我。”

他有些讶异。

她轻轻勾起唇角,深褐色的眼底却泛着清冷的光,殊无笑意:“好歹是我自己的墓,难道不应该去祭拜一下吗?”

在这五年的时光里,她从不认为萧川会是个深情且长情的人。所以这个墓地,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她想去看一看,它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如果觉得浮生寄流年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晴空蓝兮小说全集指间欢颜如果没有遇见你画地为牢浮生寄流年尽在不言中薄暮晨光良辰讵可待这么远,那么近末路相逢寻爱恕爱从开始到现在一霎风雨我爱过你,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