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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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书店,随便跪坐在人来人往的地上,开始读书。她不知道什么东西是脏的,没有这概念。试着劝几次,不听。后来觉得很无聊,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她,书店的地板是脏的?人的世界规则太多。不必要对她说对或者错,白或者黑。这些概念我自己都不相信。

一个四岁女孩,爸爸带着翻英语单词书。女孩伶俐好学,已经学了很多。以后也肯定是个好学生。但她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可见孩子是带着天性来的,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喜欢被填塞知识。她现在有两个好习惯,一,睡前在床上读很长时间的书,各种类型和内容的。已开始读小说和诗歌。二,爱画画。几乎完全自发地在画板前度过不少时间。一有闲暇,就随手画一张。有这样两个爱好,哪怕不是那么喜欢正经作业,也觉得放心。

一次对我说,想做个服装设计师。这是她表达的第一个理想,符合爱美而不安定的天秤座倾向。我说,好啊。这是很好的理想。我们无法违背自己的本性生活。就像有些花追随太阳,有些花只爱在月光下开放。接受自己,顺其自然。

喜欢创作、游玩,一个人长时间地做手工,说些大人一样的奇思怪想。妙语连珠,天马行空,对功课并不是很感兴趣。我做好心理准备,走边缘一些的路也可以。只要她觉得快乐,能够承受,可以不参与主流游戏规则。

以后做艺术做公益,或者游戏人间也都可以。接触过的一些所谓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心态与性格并不好。看中医时认识一个学徒,只上过小学的私塾,十三岁,放弃教育开始学习中医。幼年常跟随母亲去寺院。这个男孩眼神干净、安静、纯净,思路清楚,绝非俗类。他的母亲很有勇气。但这里面应该也有他自己的慧根。

至于她,是个艺术型的人。母亲说,你对她太不严格,自由散漫,你从来不教训吗?但除了纠正她的品格,没办法去强迫她做任何事情。在品格上,她质朴善良,并不令人担忧。

以前看过关于彩虹集会的报道,觉得人生活简单内心丰饶,走南闯北自力更生,只要内心逍遥,未尝不可。一些女孩关心奢侈品有钱人,或者做职场精英白领人士之类,没有太大意义。像花草一样自由生长,走愿意的路,不以社会功利价值观扭曲自己。这样很好。

有一次在佛堂倒出供水,擦杯子,她洗澡完进来,想看看。突然说,我不能在这里穿短裤,要去穿条长裤。出去穿上长裤又进来。那时她七岁还不到,心里很清楚。如今,她每天出门上课之前,有时独自进去点酥油灯、供水、点香,静坐一小会。我想她在那些时刻里,已体会到清净的心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人学习的应是智慧,而不是知识与概念。所以,多与散发出智慧和气质的人在一起,与安静而踏实的人相处。或者多去气场清净的场合。这些引领对孩子十分重要。智慧是通过存在、熏染、发散、吸收而传授的。

旅途

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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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决定出门旅行。对她说,妈妈先带你去苏州。然后回宁波看望外婆。要珍惜与外婆在一起的时间,生命中是有爱与责任的。她点头表示赞同。

第一次到苏州,十五岁。是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我去苏州。那时我尚幼稚,没有什么特别感受。记忆中隐约留下的,火车上与他相对而坐,窗外春天的油菜花地,黄灿灿一片。田野和绿树飞快掠过。抵达时夜深。在车站附近找到旅馆,各自疲惫地睡下。次日去几处地方。记得狮子林的假山和芭蕉,狭窄的石板路通道。人来人往,光线幽暗。

虎丘塔下留一张影,宝丽来快速照片。坐在塔下的我,穿蓝色灯芯绒上衣,牛仔裤,球鞋。梳童花头,还有点婴儿肥。成长颇多艰涩,脸上的笑容也并不欢愉。这样的旅途,未必带来多少新奇和兴奋。唯一可纪念的是,第一次出门旅行,和父亲一起。

有谁能够在年少的时候感受和理解苏州呢?对他们来说,它只是一座有园林的发旧的城市。触摸到它的本质需要经历。它在时间中漂流,像一艘被搁浅的船。能体会苏州是最近几年,对它的喜爱已胜过杭州。园子、老树、旧物、琴棋书画、巷子、食物。温柔而堕落。

有时会突然决定去这个城市,仿佛回去一个熟悉的小客厅。在街上随便走走,也会感受到,它是一座宠爱女人和孩子的城市。这么多的点心、美食、脂粉、器物,精巧美丽。即便现在开始偷工减料。以前这里富贵人家多,女人和孩童活得开心也是自然。

她七岁第一次来。住在巷子里的旅馆,狭小巷弄只有三轮车可以进去。推开大门,园林和大宅开阔幽深。八间客房,细部讲究。房间里有佛经、音乐、玫瑰花、巧克力。老房子屋梁高,光线阴暗,她却喜欢。看不到客人,庭院深深,仿佛只有我们两个。她享受这种孤独,不愿出门,风景也不想看,在房间里玩耍、画画、睡觉。旅途中一定会带上的东西,是画笔、画本和需要读的书。

期盼的下午茶时间,客厅摆好点心和饮料,没有人。她不好意思,只拿了一个小西红柿,又回到房间。

黄昏终于说可以出门。坐三轮车,吃蟹壳黄小烧饼。微雨中去狮子林。我说,喜欢这个大花园吗?她说,喜欢,明天再看一个。

廊桥餐厅,点糖醋排骨、小青菜、银鱼炖蛋。去博物馆看古琴展览,其间在冰淇淋店里小憩。她喜欢的事物:坐三轮车,吃棉花糖,看西洋镜,爬狮子林的假山,学习绣花,吃芝麻糖、豆沙圆子、海棠糕等各种小点心。

天气暖和,人山人海,心安静也就如同在无人之境。苏州现在颇多暴戾之气。女店主和男游客殴打,汽车司机怒骂。旅游业饱和,人不免心浮气躁。三轮车夫则喜欢聊天,也疼爱孩子。水道纵横、亭台楼阁的时代,毕竟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画一张小画,画纸上我与她各自牵一只行李箱,有花草树木,彼此笑容愉快。我知道,这是她心中的旅程。与她一起分享这个古旧的城市,虽然下雨,阴天,咳嗽。这是一座和江南人的血液有传承的城市。夜色中摆摊的白纸灯笼显得很美,如同往日气息。

她会记得这趟旅行。重点不是我带她出来游玩,而是,这是在一起共同度过的时间。

2

回宁波探望母亲。她搬到新屋,一件一件安顿家具,布置妥当,住得尚算自在舒服。餐厅墙壁上贴了各种地图,说年轻的时候做过物流生意,现在依旧喜欢看看。房间里摆着钟爱的梳妆台,早年有纪念意义的老柜子和旧木椅。旧物舍不得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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