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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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昂笑而不答。

待护士们都出去后，木木站起身来，嘲讽道：“沈经理魅力不减当年啊，随便一出手就能钓上一堆美女。不过好心提醒一句，你毕竟也快到四十了，身子骨不比小年轻，可得悠着点。”

沈昂轻勾嘴角：“我就是喜欢看你吃醋。”

还吃姜葱蒜呢！

木木不想再理会他，决定去6露那边看看，走到门口时，却听见沈昂道：“木木我今天这么做，就是为了你知道吃醋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你也别再让我感受这种滋味了好吗？”

这番话语气低入尘埃，木木一颗心也像是染上了红尘烟灰，迷迷糊糊，混混沌沌，半是酸涩又半是甜蜜。

而这番心情在见到6露时，却被她的状况吓得丢在了九霄云外——她眼眶深陷，映着不自然苍白的皮肤，仿佛是生命之烛已燃到了最后。

于生死面前，任何情爱都是渺小的。

像是感受到木木的到来，6露努力地睁开眼皮，用微弱的声音道：“你来了。”

“快别说话了，多休息会，等好些了咱们再聊。”木木替她将床单捂好。

6露却握住她的手，道：“我现在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了，你们可得拿出纸笔好好记着。”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说笑的也只有6露了。

木木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还没到那时候呢，你现在哭简直就是浪费表情嘛。”6露想要伸手替她抚去眼泪，可却连举手的力气也没了，努力了半天，终于放弃：“木木，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木木当然记得，那时已经是大学生的6露中午时分来学校找6遇，见他不在，直接就坐在了他的座位上。

6露一头长发，身材苗条，模样姣好，直接将校花秒杀成了渣渣，周围的男生全看得流口水。

6露等久了，挺无聊的，便伸出手指点点木木的后背，道：“诶，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咱们聊聊天呗。”

木木小声道：“我叫林木木。”

闻言，6露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怪异，怪异得木木都怀疑刚才自己是否一个不小心之下将自己的名字说成了“雅典娜”。

这个疑问终于在这天得到了解释。

“其实我偷看了6遇的日记，知道他暗恋一个叫林木木的女生，那晓得一问名字，才发现未来弟媳就是你。”6露嘴角挂着个恍惚的笑，仿佛又回到了那时。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年轻。

那个时候，她还很健康。

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完美的。

“我父母感情不好，各自都在外面有情人，我和6遇在这种家庭长大，恋爱观自然有所影响。我就不再相信爱情，变得滥情，三天便换个男友。而6遇则很专情，从小到大只喜欢一个女生，就是你。”6露缓慢地眨动眼睛：“别用这种惊异的眼神看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要离开我？”木木苦笑。

也许是太累，6露闭上了眼，呼吸轻而虚弱，像是随时便要停止。

木木以为她睡着了，便想抽o出手，然而刚一动，6露便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里射o出了一道精光：“木木，我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得告诉你，否则我那个傻弟弟和你之间不知还得耽搁多少年。”

“告诉我什么？”木木的一颗心跳得扑通扑通地，震得满腹脏器都在颤抖。

“我要告诉你，当年6遇之所以要离开你的原因。”

当6遇来到江边时，发现木木已在那等待许久，冬季的江风刺骨般寒冷，如最狡猾的虫般从衣服的各种缝隙中穿入，稍不留意便刺得人一个激灵。

6遇见木木赤着的双手已被江风吹得发白僵硬，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脱下自己的手套给她戴上，并埋怨道：“怎么不注意点，等会生病了可不得了。”

木木感觉自己早被冻僵的手在那还染着6遇体温的手套内逐渐苏醒，热量如汩o汩溪流从她的血管进入，温暖了整个身体。

她抬起头，看着6遇那张干净的面颊，问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实情？”

6遇眉间一跳：“你……”

“我全知道了。”手套中的暖热将木木融化，化出的水从她的眼眶中淌出：“为什么不告诉我得了癌症，为什么要让我恨着你？”

6露告诉了她当年的实情：原来6母那一系的亲族大多都是癌症去世，6母也是乳o腺癌医治无效去世。而6遇高考时无意间被查出了患有淋巴癌早期，他无法确定自己能否痊愈，在痛苦思量下便决定隐瞒病情，借口出国留学不相信远距离恋爱令木木死心，从此不再牵挂着自己。

他在英国医院里进行了治疗，痊愈后确定没有复发迹象这才回国。

木木紧o咬着下唇，泪水汩o汩流出：“在你受苦的时候我却在恨着你，诅咒着你，我简直是……这就是你的目的，让我记恨你，忘记你！”

6遇捧起木木的脸颊，用拇指抹去泪珠。可是泪珠太多，她的脸，他的手，全部湿透。

“木木，过去的事情，不要去想。”

“可是为什么你回来后不告诉我？还任由我错怪你？”想起自己过去对他的冷淡态度，木木便觉得内疚至极。

“因为你的生命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我不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我不想用这件事让你感动，让你做出不正确的判断。”6遇一字一句坚定地道：“木木，我想要公平地和他竞争。”

随着6遇的话，木木脑海中忆起了那个身影。

那个外表冷静，内心火热的成熟男人。

他还在病房里等着自己。

6遇将木木拥入怀抱，轻声道：“木木，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江风如此凌冽，木木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木木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沈昂的病房里，手中却不忘带着山药粥以及一些清淡小菜，她将这些东西一一放在了小桌上，招呼沈昂来吃。

沈昂看了眼桌上的菜，挺满意的：“今天怎么这么乖？都是我爱吃的。”

木木疲倦地笑笑：“是吗？”

沈昂端起碗筷，吃了起来：“明天也这么乖我就心满意足了。”

“明天？”木木吞口唾沫，困难地道：“明天我不能来了。”

“怎么了？”沈昂看出了端倪：“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过？”

“我……”木木这才觉得，有些话有些事，真的比千斤还重：“我和6遇复合了。”

沈昂的筷子在空中停留了半秒的时间。

木木握紧手掌，指甲嵌入掌心，引发阵阵的疼，她横下心来，一鼓作气地说道：“这次是真的，刚才我们解开了以前的误会，原来大家对彼此都是很有感情的，所以我们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要珍惜对方。我和你之间的事情，谁对谁错都不再重要，大家也都不要再纠结了，以后还是做回朋友吧。”

沈昂继续喝着粥，仿佛置若罔闻的样子。

他越是如此，木木心头越是发毛：“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以后为了避嫌，我不会再来你这里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木木便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包，刚要拿起，一只大手伸来，握住了她的胳膊。

木木大惊，只能怔怔地看着沈昂。

天已微黑，房间内开着壁灯，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柔和的橘色光线内。而他的话，也让人辨不出任何的情绪：“木木，我说过，我真的不喜欢吃醋的感觉。”

42第五章（5）

“对不起。”木木似乎只能说这句话。

之前虽然是沈昂对她不起,可是因为对他尚存留的感情,木木对他的持续追求并没有太过决绝的反对,也许这就给了沈昂一丝希望。

而如今她却忽然和6遇在一起了，或许这对沈昂而言并不公平。

“你对我，真的没有感觉？”沈昂问,他的眼神像是鹰，轻而易举便攫住了她的灵魂。

“没有。”木木喉咙发紧,只想要逃离开这里,本能告诉她,此刻的沈昂是危险的。

“你，撒，谎。”沈昂一字一顿。

“你放手。”木木甩动着手臂,想要挣脱开。

可沈昂一伸手便将她压在了床o上，随即张口吻上了她。

和以往那些吻不同，这个吻带了失控的味道，沈昂的动作很是激烈，像是要将自己一辈子积攒的情感通通灌入她的身体内。

木木只觉得仿佛被海啸席卷，整个人被摆o弄成了落花，于风雨中飘零摇晃。

他的舌攻城掠地，像是最野蛮的军人，直接冲入，杀得尸横遍野。

木木的神智被灭得片甲不留，大脑里只余下空白，眼里只有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只有他。

唯有他。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当她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动作竟是一种习惯性地迎合。

沈昂用额头抵住她的，他们就连体温也是一致，毫无偏差：“木木，你应该承认的，你对我还有感觉。”

木木是落荒而逃的。

她对自己感到失望以及鄙视——她竟然在已有男友的情况下去迎合另一个男人的吻。

她这样做，怎么能对得起6遇？

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种混乱时刻，也只有刘薇薇与安凉能帮她理清头绪。

当晚，木木在只有她们三人的聊天群里和她们对话。

“木木，干得好！新时代女性就是要三夫四妾，继续加油，组建后宫！”刘薇薇同学三观已毁。

“你别听她的，她刚喝完酒回来，还是醉鬼一只。”安凉道。

“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木木捂头。

桃花不开生命寂寥，可开多了也顾不过来啊。

“你答应了6遇复合的要求，究竟是对他有感情，还是说感动的成分更多？”安凉一向能抓o住重点。

“如果我说我也不清楚，你会灭我吗？”木木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讨厌自己。

她根本就没弄清自己的任何一桩感情。

“要灭，灭得你连裤衩都找不到，来来来，一起喝酒。”刘薇薇同学继续在聊天群里发着酒疯。

不过也难为她竟然在酒醉状况下没有打出一个错别字。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地想一下，不过说实话，我现在比较偏向于6遇同志，毕竟心地比较善良啊。”安凉建议。

“好好好，就选6遇，剩下的沈大叔就拿来给我们玩玩，皮鞭，蜡烛，手铐伺候！”刘薇薇同学再度发言。

木木特别想跑去她家一巴掌把她拍晕了。

“可是沈昂，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木木毕竟是见过沈小弟的人，还是很了解沈大叔的。

“见机行o事吧，难不成他还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把你给吃了？”安凉安慰。

木木一想也是这个理，也逐渐将那颗紧张无措得快要蹦出喉咙的心按回了原位。

而随着6露的病越来越严重，木木也没空闲去防备理会沈昂，她整天陪着6遇待在医院里守着6露，虽然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能做个精神支柱。

6露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使醒来，说不了几句话便会疲倦得沉沉睡去。

回想起以前那个青春飞扬的6露，木木心酸得疼。

而更让她心疼的则是6遇，他在经受了众多亲人的过世后，又要面临最亲近的姐姐的逝去。

在医生为6露检查时，他们两人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

“我在想6露真的离开那天，我可能不会哭了，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状况，已经理解生命无常，凡人力量无可挽回。”6遇声音里透着疲倦与空灵。

“我想，她也不会想要见到我们哭的。”木木道：“她是最爱笑以及最爱看人笑的一个人。”

“是啊，她昨天还对我耳提面命，让我必须要早早把你给娶进门。”6遇顿了顿，忽然道：“木木，我开始后悔了。”

“后悔什么？”木木转头看他。

“后悔浪费了我们四年的时光。”6遇轻声道：“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没事的，”木木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我们还有很多时光。”

他们是还有很多时光，可是6露却没有了。

当天夜里，她平静地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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