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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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听出前一句里隐藏的期待以及后一句里隐约的失望,安以若心里有点儿难过,正想说话又被助理打断,“安小姐,盛总请你过去一下。”

“晚上我再打过来。”牧岩准备收线,却又被她叫住,“牧岩?”

“嗯?”觉察到她的欲言又止,牧岩满心期待地屏住了呼吸。自从知道了他和何书慧的事,安以若沉默了许多,似有若无的冷淡令他心急又无奈。此时握着电话,似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然而他能感觉到,默契依然存在。

沉默了几秒钟,她轻轻地问:“案子有进展了吗?”

同样经历过感情伤痛的安以若在醉过闹过之后依然保留了一份难得的理智,她正在努力地学习给予他初恋最大的尊重。牧岩何尝不懂。

微微弯唇,他说:“暂时还没线索。”

像是无话可说,安以若没吭声。牧岩也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柔声曼语,“这两天都在会场吗?累不累?”

“还好,有助理帮忙。你呢?”

“我什么?”他状似不解,等待她的关心。

“你,吃饭了没有?”想问他好不好,想嘱咐他执行任务时要小心,开口时却变了味。

吃饭?牧岩看了下时间,下午三点,她问的是哪一顿?

无声地笑了笑,他直言道出思念,“以若,我想你了。”想她孩子气的撒娇,想她纯净的浅笑,想她一切的一切。

“嗯,我,知道了……”安以若简直对自己无语,在说什么啊,她最近都不太正常,这通电话更是糟糕透了。

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也不等牧岩说话,她匆匆说道:“我去工作了。”然后咯的一声,电话里传出忙音。

牧岩怔住,她居然就这样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清晨,牧岩接到专案组负责人的电话,驱车去了警局。

“报告已经出来了。如你所料,子弹确实进行过特殊的打磨处理,大大减弱了杀伤力。否则依开槽的软头弹而言,进入人体后不可能只造成穿透这么小的创伤。”因为开槽,会在人体内开花或炸裂。

“凶手有意误导我们。”牧岩敛下眼,神情凝重,“不过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或许他是为了掩饰子弹的来源,却偏偏给了我们提示。”大励盯着报告,闲闲地接口,“如果不解剖根本无法发现体内存有子弹残片,从伤口外观看来会以为是普通的子弹。”

牧岩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这种子弹什么地方最常见?”

大励心领神会,咧嘴笑了,“我这就带人去查。”

连日来无头绪的调查终于有了进展,法医依照牧岩的推测对死者尸体进行了解剖,发现了子弹的不同之处。从警近二十年的江洪看着眼前俊朗的年轻人,眼里满是激赏。难怪如此重要的案子会让辑毒大队介入,他终于明白上头的意思了。牧岩,果然不同凡响。

忙了一天,傍晚时分牧岩与大励一同回到队里。

“想尽一切办法找线人,不能让线索就这么断了。”走进大厅,牧岩还在交代大励。

张恒见他回来,忙迎了上来,笑得神秘兮兮的,“大队长,有人找你。”

牧岩不解,正想问是谁,手机响了,便边接电话边三步并两步上楼往自己办公室走。

牧晟似是有些不高兴,电话里的声音很沉,“什么时候到家?”

看了下表,牧岩说:“七点之前。”还有二十五分钟,换换衣服狠力踩两下油门,时间足够了。

“安以若过来吗?”牧晟怕妻子失望,忍不住提前问问。

“她……”牧岩想说她出差了今天回不来,可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却忽然怔住了。

“大木?”半晌没听到儿子说话,牧晟的耐心被磨光了,沉声叫着牧岩的小名。

“啊,那个……”牧大队长口拙地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趴在他办公桌上睡觉的女人,说道,“我们一起回来。”

牧晟满意地挂了电话。牧岩走过去将安以若抱坐在腿上,亲了亲她的头发,“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安以若累坏了,因为走得急没订到机票已经坐了一天的车。自然地抱住他的窄腰,她迷迷糊糊地说:“我先回来了。”明明就没有想要故意冷落疏远他,她又怎么舍得他失望呢?

心底涌起感动,牧岩在吻住她之前轻喃,“要是心里不痛快打我骂我都行,别一个人憋着。”生怕她有心结,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如果不是真的爱,向来强硬的男人怎能如此放下身段。想到七年来他默默承受了多少压力,安以若心疼得厉害,忍不住抱他更紧,在他唇齿间呢喃,“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以后有她陪在他身边。

爱的天空,将由他们共同撑起来。

当牧岩领着安以若回到家的时候,牧妈妈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美食。见到漂亮大方的儿媳妇,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一阵嘘寒问暖,亲热得像是女儿回家一样。

“阿姨,今天是您生日,”入座前,安以若将一个包装简单雅致的盒子取出来递到牧妈妈手中,微红着面孔说,“这是送给您的。听说玉具有光电效应能与人体发生谐振,促进血液循环,我选了一只手镯,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牧妈妈眼里盛满慈爱的笑意,迭声说道:“喜欢喜欢……”接到丈夫示意的眼神,她当面拆开了盒子。

安以若偏头望了眼牧岩,而他正抿着嘴笑,似是无声的鼓励。她脸颊绯红,将玉镯戴在牧妈妈手上,大小正合适。

席间,老人家不停给她夹菜,热情程度超出想象,搞得牧晟和牧岩备受冷落。

晚饭过后,牧岩随牧晟去了书房。安以若边帮牧妈妈收拾碗筷边听老人家讲牧岩小时候的事。

“别看他现在像模像样的,小的时候淘起来像只脏猴子。我早上才给他换好的衣服,放学回来跟掉泥堆里似的。”牧妈妈轻轻皱着眉头,嘴角边却噙着笑意。

“他是不是特别皮?”安以若笑着问。

“皮得要命,根本说不听。”牧妈妈附和,忽然想到什么又笑着说,“不过他怕你牧叔叔。有一回他和子越比赛爬树,我喊了半天都不肯下来。后来他爸回来指着他说,给我下来,他吓得差点儿从树上掉下来,那样子还真就是连滚带爬的。”

原来,他居然是个劣迹斑斑的人物啊。想象着牧岩爬树的样子,安以若失笑。她不禁想,人生是一本书,每一页都留有成长的足迹,而牧岩这本书,值得她用一辈子的时间细细研读。

离开牧家之后,安以若和牧岩牵手步行着回公寓,这是自她知道他和何书慧的事之后第一次留宿在他这里。

凌晨时分,安以若忽然惊醒,牧岩扭开台灯将她抱进怀里,“怎么了?做梦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畏缩着抱紧他的腰,身上微微颤抖,开口时声音带着口腔,“好多血……”萧然狰狞的脸,还有一张陌生的沾着血的面孔不断闪现,她吓坏了,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被抽走。

亲亲她沁出细汗的额头,牧岩像抱着一个脆弱的婴儿般将她搂在怀内,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柔声细语,“别怕,有我在。”依然坚定的语气,那么熟悉,近在咫尺。

一句“有我在”将多日来郁积在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安以若终于在他面前哭了起来,眼泪滚烫地落在他胸膛上,止也止不住。

“别哭了,我在,我在。”牧岩喃喃着哄她,双眼里的柔情蕴涵着满满的心疼。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后来更是抽出手使劲打他,巴掌一下重过一下地落在他身上,嘴里不停地骂,“都怪你,都是你的错。萧然要杀我,盛夏针对我,为什么啊,我爱你也错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我们再相爱也抵不过你们十几年的感情……她人不在了,我想争都无从入手,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

硬撑的坚强被瓦解,安以若将内心的软弱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牧岩面前。

原来,除了心疼,她还怕他心灵走失。

牧岩心里难受得不行,不避不闪地任她打着,直到她哭得脱力。他心疼地搂紧她,俯在她耳边,声音沙哑得厉害,“傻瓜,你不需要和任何人争。我很清醒,知道自己爱的是谁。”绵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坚定地说,“我说过,我会在你身边。不会变,永远不会。”

感情道路上遇到风波是极为平常的事,很多恋人无缘走到最后,有时仅仅是因为一时冲动。所幸安以若与牧岩都是理智的人,他们懂得珍惜拥有,没有过分纠缠已然远走的过去,更没有轻率地说出分开的话。

一句“都过去了”为这场风波画上了休止符。

第二十三章 局外有局

安以若醒来的时候,牧岩睡得正熟,柔软的头发散落在枕间,趴睡的姿势宛如酣睡的婴儿。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轻轻挪开搂在她腰间的手,她趴在床上望向窗外。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滴答滴答轻敲着窗子,雨泪伴着细微的、似有节奏的声响自玻璃上缓缓下滑。

“最不喜欢下雨天了。”她几不可闻地轻叹,歪着脑袋看着还在熟睡的牧岩,轻轻亲了下他线条极是优美的下颌,然后重新缩进被窝里躺在他身侧,脸上带着娇憨又纯净的笑意,像是偷腥的小猫儿。

不羁的脸庞上似有若无地漾起懒洋洋的笑容,闭着眼睛的样子很是满足,“有专属司机还怕什么下雨。”许是因为刚睡醒,声音略显沙哑,流淌入耳里,让人产生某种醺然的醉意。

原来装睡。恶作剧般揉乱他本就睡得很不规则的七弯八翘的头发,她笑他,“整个就是一鸟窝。”

“鸟窝就鸟窝。我今天还不管它了,就这么上班去。”将她扯进怀里,长腿半压在她身上,他孩子气地嘟嘴。

她咯咯笑,扭动着身体企图挣开他的钳制,反被他抱得更紧,“别动,这样很危险。”

推搡着他,她耳际微微泛红,转移了话题,“明晚风行内部有酒会,你能来吗?”她设计的“意”系列服饰销售空前的好,按公司惯例盛夏安排了庆功酒会。

“我不会跳舞,要是别人请你跳我会吃醋。”嗅着她的发香,牧大队长沉声抱怨。

就猜到他不喜欢那种场合。可是,她想要他陪着。想了想,她一脸正经地说道:“你穿警服来,往我身边一站,保证没谁敢靠前。”

他嗯了一声,似乎对她的提意颇为满意,然后轻咬了下她的肩头,说道:“还得把配枪带着,靠前者当场击毙。”

她失笑,抱住他的窄腰撒娇,“那你别忘了啊,明天晚上八点半。”

他哼了一声算是答应,重归于好的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才起来。吃过早餐,牧岩送她去公司,下午的时候接到局里打来的电话,开车去取金钥匙。

“牧岩,你知道这把钥匙的重要性,千万谨慎。”郑局长颇有些不放心,再三嘱咐,“顾夜是重犯,这是能引他出来的唯一砝码。”

牧岩接过钥匙,放进专用的盒子里,神情肃然地说道:“局长放心,我有分寸。”

郑局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离开局里的时候,雨依然在下,天与地之间被细密的雨点连接成混沌的一片,视线极其不好。牧岩仰头,觉得灰蒙蒙的天空暗沉得有些诡异。将手中装有钥匙的盒子放在副驾驶座上,他启动了车子。

途中遇到红灯,牧岩偏头揉了揉眉心,抬眼的瞬间警觉地发现有辆金杯似乎始终跟在他后面。他敛下眼,状似调整座椅定睛望向车后镜,蹙起了浓眉。

当绿灯亮起,他没有急着踩油门,而是缓缓打着方向盘。车子平滑地驶出去,似有若无地放慢了车速,谨慎地注意着后面的情况。

似是对他的“龟速”不满,后面有轿车按喇叭,然后与切诺基擦身而过超了过去。倒是那辆金杯自始至终不急不缓地与他保持些许距离,速度跟着慢了下来。

故意绕了段路,依然没有甩开随在后面的车子,牧岩凝结了眼神,已经可以确定金杯车是冲他而来。边注意路况边戴上耳机给大励打电话,“东太大街西段,立即派人增援。”不可能只是跟踪这么简单,他猜测着他们很快就要动手,那么只有僻静的街道,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电话挂断的瞬间,后面的金杯忽然直追而上。牧岩握紧方向盘,猛地向右侧驶去,以迅雷之速超越前面的车子,有惊无险地避开第一次有意的碰撞。

透过倒车镜,他看到轿车车尾被金杯刮到,车子打滑,冲上了人行道,撞到路边的树干上。

唇角抿成一线,他摸出腰际的配枪握住。

牧岩心念急转,眼底锋芒毕露。他踩下油门,车子以惊人的速度冲出去,直奔东太大街西段。

金杯锲而不舍地追赶,有些慌不择路,连连撞到路上其他车子。与此同时,有子弹连连射向牧岩的车胎。

远远看见大街西段似是已被封锁,在极短的时间内布上路卡。牧岩拧眉,脚下一松,车速慢了下来,刹那间车尾被金杯狠狠撞了一下。

浓眉拧紧,他狠踩住油门,迅速与金杯拉开距离,然后又突然踩下刹车,跳下车的瞬间迅速转身,双手握枪,跨立在街道中央。

雨雾里,他微眯双眸,食指一勾,冷光一掠而过,子弹飞驰向卡车的风挡玻璃。

“嘭!嘭!”连续两声枪响,玻璃被穿透打碎,七零八落地掉下来,金杯司机被当场击中,是生是死,暂无法判断。车子歪斜着冲上道沿才停下来。大励带人迎上来的时候,金杯后座车门自里被拉开,瞬间冲出四人,手上握着的,居然是单兵连发枪械——冲锋枪。

“别过来。”牧岩厉喝,眸光骤然变冷,显然没有料到他们有如此的重型武器。

话音未落,脚下快移,他急速转身,冲到切诺基车门处,霍然握紧了手,迅速寻找伏击点,眼中惊腾起怒意。

太快了,比他预想的要快了很多。幸好增援及时赶到,否则他根本脱不了身。丢了金钥匙又送了命,他还真是满盘皆输。

冲锋枪不但有较高的射速,火力更为猛烈,车门霎时被扫出一排洞。牧岩只觉手臂一阵酥麻,太过直接的刺痛感令他的手腕微微动了一下,又极快地收紧了指关节。

“头儿!”大励带着几名训练有素的警员就地翻身一滚,隐藏在车子后面,连连射击掩护他后撤。

四名黑衣人明显也是受过专业训练。他们动作敏捷地避开警方的射击,两人打前锋,两人向牧岩的车子逼近。

牧岩背靠在车身上,朝着隐在警车后面的大励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掩护他带着警员散开试图将黑衣人包围,然后双手握枪举在耳侧,犀利的目光扫过四周,在车镜中看到右侧有人接近。

空中流动着暗沉而有危险的气息。牧岩凝神,深沉的目光直视前方,忽地翻转身体,趴伏在地上,朝着侧前方精准地射出一枪。

事实上只是一个瞬间,随着一声痛呼,子弹穿透腿部血肉,不远处有人颓然跪倒在地。与此同时,其中一名杀手大力朝着他这边抛出了什么。

牧岩愕然,来不及抢回车座上的金钥匙,忙沉声喝道,“全部趴下。”

砰!

世界被骤然间扰乱,剧烈的爆破声,飞窜而起的火焰,灼人的热气瞬间吞没了一切。

轰隆的巨响刹那间响起,震聋了耳膜,震碎了神经,震翻了整座A城。深雾笼罩着这座几分钟前依然宁静祥和的城市,眨眼之间,脚下的土地似是都在摇晃。

当浓烟散去,视线恢复,被炸得变形的切诺基里哪里还有金钥匙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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