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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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涵杀意的眼眸落在安以若脸上时已温柔许多,牧岩弯唇,“我的以若我怎么会不了解,否则我不会在她决意随你出国时申请上级往她手指中植入人体追踪器。”知道她决定随顾夜出国,失踪的牧岩暗中打电话请牧晟安排,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安以若临行前夕给她植入追踪器。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失去她的消息。只有这样,他才敢铤而走险。如果不是韩宇庭迟迟不肯动身,牧岩无论如何不会冒险让安以若离开A城。

终于,还是将两人推至如此危险的境地。

“难怪你能找到这里。”顾夜的笑声戛然而止,眼底霎时血红一片,终于明白为何牧岩能在第一时间赶来。他看向安以若的目光暗沉而冰冷,“枉我那么爱你,到头来竟然还是败在你手中,满盘皆输。”语落之时,枪口已顶在她的腰际。

原以为他要开枪,却不料他触动了按扭,计时器在下一秒快速转动,红色的数字不断闪现,从三百秒飞快地滑至二百八十秒……

他终于崩溃,彻底疯狂,居然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听到计时器跳动的声音,牧岩的眼底瞬间红了。他霍然将手中的配枪对准了钳制安以若的单一,在一秒钟之内精准无比地射出最后一枚子弹,同时疾步冲向顾夜,沉声喝道:“快走!外面有拆弹专家!”

顾夜显然没有想到牧岩敢如此放手一搏。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回身欲将安以若拉过来,不料被牧岩腾空一脚踢中肩膀,手中的枪随即掉在地上。而此时牧岩已在转身的瞬间捡起单一的枪,不及瞄准,直接朝顾夜的方向开了两枪,一枚射空,一枚射中他胸膛。闷哼一声,顾夜颓然倒下。

整个过程,在瞬间完成。

安以若已经冲到仓库门口,然而,废弃的仓库安装的居然是保险柜式的密码锁,她根本打不开。

哪里还顾得上腿上受伤,牧岩急跑过去,爆弹上的时候已经只剩一百八十秒。

外面已有人在试着破解门的密码。牧岩蹲下来,目光落定在爆弹装置上,嘴却朝着门外低喊道:“叫拆弹专家过来!”然后,按住安以若的手以免她乱动,他将装置的构造简短扼要地说明。得到指示后,他抬头朝她笑了笑,然后小心地伸出了手,谨慎而快速地开始拆除。

秒表转动的声音与两人怦怦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一首夺人心魄的曲子,令在场所有人为之屏息。

生与死,仅在一线之间。

“你去云南受伤了没?”安以若望着他沁出汗珠的额头,心疼地问。

“没有。”他低头拧着眉回答,紧接着沉声责备,“我说过不许你来,为什么不肯听话?”

“我不来他怎么肯走呢?他不走你又怎么会来?我们要在一起,必须要将他绳之于法呀。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等回去再和你算账。”牧岩用力合了合眼,凝结了眼神盯着爆炸装置。

她笑,有泪随着这笑滑出眼角,“牧岩,我爱你。”

他没时间抬头,眼睛却已经湿了,声音喑哑而温柔,“我知道。我更爱你。”

两个向来不把爱挂在嘴边的人在此时此刻说“我爱你”,悲壮得有如诀别。

他们已然感觉到对方的心,疼得有如刀绞。

一切,终究还是脱离了控制。

“仪表盘有异!秒表运转速度加快!”牧岩忽然惊呼出声,汗珠顺着额际滴落在安以若的手背上。

三十秒,二十秒,十五秒……

安以若已经听不清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她只看到牧岩身后不远处的顾夜挣扎着站了起来,枪口对准了背对着他的牧岩。

“红蓝两线,扯断哪根?”牧岩的精神高度集中,虽然已听到背后的声响,然而秒表上的时间只剩最后十秒,他再顾不得其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安以若要平安,他要她平安无事。

“牧岩!”安以若惊喊出声,牧岩柔软的肌肉线条已变得硬朗而僵直,嘴唇紧抿,凝神听着外面拆弹专家的指示,手正伸向电控盘,对于她的叫喊置若罔闻。

三秒,只剩最后三秒。

刹那间,似是听到催命的铃声,他们已行至生死边缘,命悬一线。

安以若的眼睛霎时红了,目光触到他脚边的手枪,猛地伸出手抓起来,双手握住,瞬间扳动了扳机。

与此同时,牧岩深呼一口气,等不及拆弹专家分析后给出答案,果断地扯断了红线,仪表盘上飞速跳动的时间终于定格在一秒的位置上。

砰!砰!

沉闷的两声枪响过后,定时引爆装置上的计时器终于停止了跳动,而眼前的两个男人也同时倒了下去。

心跳霎时停住,眼见着鲜红的血从他眉心涌淌出来模糊了面容。安以若尖叫着抱住他,哭声响彻云霄……

第二十四章 听说爱会来

当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再说怕孤独,已经晚上。

那段痛苦挣扎的日子里,每个深夜,安以若都倚坐在窗前发呆。记忆的片段不受控制地跳出来,眼前不断浮现牧岩头脸是血的样子,看着他整个人被包围在一片红色汪洋之中,她心神俱裂。

那种疼,锥心刺骨。

记得当手术室的灯亮起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冰冷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发出轻脆的声响,啪啦……啪啦……洗染了天空,潮湿了大地,冲刷去泥泞,却无论如何带不走那一刻的哀伤与凝重。

医院走廊里凄冷而苍白。安以若刺痛般看着手术室的门,里面躺着牧岩。

眼泪一滴滴滑下来,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片一片晶莹的光,一如玻璃般脆弱的心,霎时被震得四分五裂。

这个世界有很多苦难。老天何其残忍,一边给了他们交集的缘分,却又吝啬成全他们永世相守。安以若不懂,一次命运的转折,世界怎么就瞬间坍塌了?所谓爱,难道非要以生离死别来祭奠?

眼前莫名地陷入黑暗,她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

良久之后,她虚弱地倚着墙壁滑坐在冰冷的地上,似是在等待命运最终的宣判。

很深的夜,深得心绪徘徊在生死边缘。

城市里的空气蔓延着忧伤的疼痛,失去繁星点缀的天际暗得犹如一块黑幕,是忽明忽暗的霓虹无力照亮的。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消耗的像是牧岩的生命。

安以若的心疾速沉下去,直跌入阴冷彻骨的万丈深渊。

凌晨六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

医生一脸疲倦地走出来,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触到她茫然空洞的眼神,沉沉叹息。

“头部中枪还能活下来已是奇迹。你要有心理准备,他能醒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五。可能突然有一天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或许,接下来将是一段非常漫长的历程……”

仰头望着医生,安以若没有说话,静得有些可怕。当牧岩被推进了无菌监控室,她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壁走到监控室外面。看到他被埋在一堆仪器里,头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泪水止也止不住,籁籁而落。

安以若无力地将额头抵在玻璃上,任由冰寒刺骨的感觉传递到心口,胸臆间被生生剜出了血洞,空不见底。

这就是结局?!

轰动全国的贩毒案经过为期两年半的追查终于告破。

重犯顾夜出其不意地死在安以若枪下。

而特警牧岩,成了植物人。

等待确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在忐忑不安中,等待更是一种无形的折磨。然而,却是这份等待支撑着安以若挨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日出日落。

或许,很多人都忘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拥有一份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念。

对于爱,她的态度始终那么毅然决然,不顾一切。

在所有人为牧岩的沉睡哭泣之时,她选择了微笑。

握着牧妈妈的手,她轻声说:“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牧BBS.JOOYoO·nET晟的眼圈红了,用力搂紧妻子,将她的哭声死死压在了怀里。

是的,他的儿子还活着,他们怎么可以放弃希望。

米鱼哭了,死死抱紧谭子越的腰,再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此时此刻,语言变得苍白而贫乏,毫无意义。

看着眼前清瘦憔悴的女人,谭子越也不禁湿了眼眶。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每触到安以若的目光,谭子越都觉得那里面满是凄凉与沧桑。

他知道,微笑的她,痛得比谁都要多。然而,她却选择以坚强的微笑迎接命运赋予她的苦难,像是盲人般摸索着行走在黑暗里,等待希望的曙光。

是爱,是牧岩,令她勇敢。

来到病房的时候,安以若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她的目光很悠远,宛如一幅绝美到无法碰触的画卷。

谭子越默然,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很多年以前。

何书慧离开以后,牧岩也常常久久于窗前,似回忆,似沉淀。孤单而挺直的背影被笼罩在黄昏的余晖之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他们,竟是如此相像。就连痛苦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谭子越恍然惊醒,或许,他们才是彼此永远的恋人。

“你来了。”安以若回身,唇角边带着浅浅的微笑,仿佛之前沉浸在忧伤之中的人根本不是她。

谭子越笑笑,走到牧岩床边坐下,“他怎么样,睡得还稳吗?”

牧岩出事后他常来医院,面对每天守在这里的安以若,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如月光般温柔的目光落在那张俊颜上,安以若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牧岩短短的头发,像是抚慰受伤的孩子,温和的语气透溢出浓浓的伤痛,“还是老样子,和他说话也不理人。”

低头的瞬间,看到薄被外牧岩手指上那枚素戒,谭子越明显犹豫了下,终于还是问:“安以若,说实话,你还能等多久?”

三年了,牧岩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前几天安以若想带他出去晒太阳,谭子越抱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瘦了很多,隔着衣服都能摸着突出的肋骨。即使医生没明说,他何尝不明白这样的消瘦意味着什么。他是真的怕牧岩要是走了她会受不了。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她现在放弃。

总之,谭子越已经不知道空间怎么做才能帮到他们。

心痛从胸口掠起,他感到全身无力,心很乱,前所未有地乱。

安以若怔忡了下,像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疑问,随即握上牧岩宽厚的手掌,轻浅的声音漫过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一天不醒我就等一天,他一年不醒我就等一年。如果他这辈子就这样睡过去,那么,我的一生也只好在等待和陪伴中度过。”略顿,她又说,“谁让他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们说好的,她累的时候他背着她走。

他们说好的,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老去。

她始终相信,他舍不得她,绝不会撇下她。

目光锁定在交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手上,同款的素戒那么刺目,仿佛是永有褪色的承诺与誓言。

静默了几秒,谭子越叹息着说:“以前大木跟我说你和何书慧不同,不让我拿你们做比较,我还挺不服的。现在我懂了。”

当年,何书慧与牧岩争吵的时候他也在场过。他记得何书慧说:“牧岩,我爱你。你不能这么自私地让我承受一切,任何一个女人都过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那时,他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那种爱才是真的自私。自私到以爱为名要求别人放弃信仰。

牧岩当时是什么表情谭子越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他定睛看着何书慧,目光是他在十年后的今天才读懂的一种叫做“无可奈何”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安以若提出同样的要求,你怎么办?”牧岩和安以若恋爱后,谭子越问他。

牧岩习惯性蹙了蹙眉,随即又弯唇一笑,给出极肯定的回答,“她不会。”

“为什么?你是她男朋友,难道她不怕你遇到危险?”谭子越不解,“除非她不爱你。”

眉头渐渐舒展,目光流露出异样的温柔,牧岩微微一笑,“她越爱我就越会尊重我的选择。”

谭子越正想反驳,又听他说:“以若很勇敢,无论是对爱情还是对待世事。她不会开口要求我为她离开警队,因为她知道我除了爱她,也热爱我从事的职业。她既然选择了我,就肯定做好了接受我的所有,包括身为警察的身份的准备。”

所以,即便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安以若也只是虔诚地求来了平安符,从来没有因为他对她深沉的爱而提出任何要求,从来没有。

那时谭子越并不明白为什么牧岩会那么有把握。直到今天,看着安以若沉静地掀开薄被,熟练地为牧岩按摩受过枪伤的腿。谭子越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与何书慧不同。

两个女人同样爱牧岩,但那份爱又是迥然不同的。安以若的爱更厚重,而且是建立在尊重与支持上,她有勇气陪牧岩经历任何不可预知的危险,如同在顾夜的事情了,她就选择了与他并肩而战。

牧晟说过,没有安以若作饵,顾夜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自乱了阵脚。任牧岩布局再周密,想要一举擒获又谈何容易。在这件事情上,他儿女爱着的女人没有一味地受他庇护,而是出人意料地走进了棋局。

这样的女人,值得牧岩拼命。

“有你等着,大木会醒的。”离开前,谭子越神情凝重地说。

安以若笑了,眼角滑过一道晶莹的光,旁若无人地将脸颊贴上牧岩的,轻轻呢喃,“他当然会醒,我等着他呢……”

此时的安以若已经有了某种认知,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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