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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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已很晚了,小刘铭已趴在唐绍义肩上打起了瞌睡,徐秀儿见状便将他从唐绍义身上抱了下来,轻声说道:“我带他下去睡吧。”

徐秀儿带了小刘铭回去睡觉,屋中便只剩下了阿麦、唐绍义与徐静三人。徐静也不废话,只将一幅江北地图在桌上展开,指点道:“周志忍来势汹汹,现在分兵在这三处,看情形是过不了几日便要围困青州。”

阿麦看着地图上的那几处标记沉默不语,周志忍特意留一面出来,显然不只围师必阙那么简单。正如徐静所担忧的:一旦从冀州调兵救援,极可能被周志忍困在青州城内而成为死棋,而冀州空虚却会给周志忍可乘之机,若有支奇兵从冀州北部的燕次山翻过,那么冀州大营危矣。可若不调兵,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州失陷。

这就是绝对力量的优势,就像一个小孩子与一个身强力壮的大人打架,即便你算到了这个大人下一拳会打向哪里,可是他的速度与力度,会叫你躲闪不及也无法硬挨。阿麦不禁皱了眉,现在的江北军就像一个在快速成长的孩子,同时,陈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打算再留给江北军成长的时间。

唐绍义瞥一眼阿麦,问徐静道:“新军那里情况如何?”

“张士强那里新又造了一批火铳和火炮出来,我已去专门看过了,果然威力惊人。”徐静说起这个来脸上有掩不住的兴奋之色,“我叫他们运了几尊火炮道青州来,又叫黑面带了三千人进山。”

阿麦听了就缓缓地点了点头,思量片刻说道:“再抽调一万人进山,正式组建火炮营和火铳营。”

“可军械造办处那里一时造不出这么多的火铳和火炮出来装备这些人。”徐静说道。

阿麦沉声道:“等不及了,先叫大伙轮换着学着用。”

唐绍义一直沉默不语,他在甸子梁上时倒是见识过这火铳和火炮的威力,也知道这两样对骑兵是极好的克制武器,只是这毕竟是新军,谁也不知道等拉到了战场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胜负还很难定。再加之青冀两州现在兵力本就十分紧张,若再分了一万精锐进山,那么兵力更是要捉襟见肘。

“青州如何守?”唐绍义突然问道。

“死守!”徐静答道。

阿麦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不错,青州只能死守,至少要守到半年以上,牵制住周志忍的大部分兵力,周志忍一日攻不下青州,他便不敢进飞龙陉!”

唐绍义想了想,抬头看向阿麦,沉声道:“我来守青州吧。”

虽未多说一句话,可阿麦怎会看不懂唐绍义的心意。守青州,那就代表着要用极为有限的兵力来抵御周志忍正面战场的围攻,这定然会是十分艰巨的任务。阿麦笑了笑,却说道:“唐将军不能守青州,有个地方比青州更需要你!”

“不错!”徐静也捋着胡须笑了笑,与阿麦互望了一眼,接着说道,“守青州,只需找个老成持重的人来即可,唐将军则另有去处。”

唐绍义见徐静与阿麦两人都是一般说法,心中一动,问道:“你们叫我再去带骑兵?”

阿麦与徐静不约而同点了点头,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阿麦直接在地图上指了燕次山说道:“盛元二年,周志忍就是从这燕次山西侧翻过的,后来才有了夜渡子牙河,急攻临潼。我怕这次他会攻击重演……”阿麦手指向右侧轻轻一划,继续说道,“从东边翻燕次山而过,然后奇袭冀州。”

唐绍义也是沙场宿将,只这一句,心中顿时透亮,接道:“不错,这倒真是可做一支奇兵直插我军腹地,冀州一乱,青州必然不保。可燕次山东高西缓,他若是想从东侧翻过,却是派不得骑兵,只能依靠步兵,而冀州北部地势开阔骑在此,鞑子纵是翻过了燕次山,也进不得我冀州半步!”

阿麦与徐静想的正是如此,只要后方稳定,青州这里才能坚守,也才能够给新军流出成长的时间。

“不过,”唐绍义略停了停,又接着说道,“若是将骑兵只放在冀北却是有些浪费了。”

阿麦知唐绍义甚擅长骑兵作战,听他这样说当下便问道:“唐将军还有什么想法?”

唐绍义思忖片刻,沉声说道:“甸子梁上骑兵总数已经逾万,保护冀北根本用不了这许多,不如叫张生带着新建的六个骑兵营并两个旧营去冀北,一是阻敌,二是练兵。剩下的两千骑兵精锐则由我带往周志忍身后!”

阿麦没想到唐绍义会有如此冒险的想法,一时不觉有些愣怔。要知道江北现在除了青、冀两州之外已全部在北漠的控制之下,只两千骑兵深入敌后必然十分凶险,不说北漠骑兵的围追堵截,只说这两千骑兵的供养便是一个极大的问题胡草原,这里现在虽是被北漠占领着,百姓却依旧是南夏的百姓。江北军骑兵在西胡草原可以靠劫掠游牧部落补充物资,可是,在江北这片自己的土地上,对自己的同胞如何下得去手?

见阿麦良久不言,唐绍义便已猜到了些阿麦的忧虑,说道:“长途突袭的骑兵贵精不贵多,只这两千已足够,再多了行动反而不便。”

阿麦只抬眼看着唐绍义问道:“你物资补给如何处理?太行山不同于乌兰山,只一条飞龙径才可通过,只要周志忍堵死了,你便只能被挡在太行山外。”

唐绍义笑了笑,答道:“物资补给方面,可以从鞑子手里来抢!”

阿麦却仍是迟迟不肯点头,倒是一旁的徐静突然笑道:“我看此法倒是可行,”他伸手细细捋着胡须,小眼睛中精光闪烁,“除了可抢鞑子的,也可以要南边的皇上支援些。”

唐绍义怔了一怔,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个“皇上”说的已是商易之。唐绍义面色不禁沉了沉,垂了眼帘沉默不语。江南的事情他早有所耳闻,知道商维大军和云西联军早已攻破了盛都,商易之也在太极殿称了帝。虽然阿麦早就说过,南边不论谁做皇帝都和他们江北军没有关系,可唐绍义心中却一直有着心结,若不是云西平叛牵制了朝中的大部分兵力,让朝中无力北渡抗击北漠,江北又怎会那么快便沦陷?现在倒好,云西叛军摇身一变却成了联军了,原来,江山百姓不过是他们掌中的玩物。

阿麦瞧出唐绍义面色不好,知他必然是对商易之政变的事情心存不满,见状便岔开话题道:“补给方面倒是还可以再商议,只是这两千骑兵的目标要是哪些呢?唐将军心里可有算计?”

唐绍义答道:“鞑子的粮道!”

阿麦听了击掌道:“好!只要鞑子粮道不顺,周志忍大军必受影响。”

徐静也缓缓点头。三人又就着地图商议了半天,眼见着东方已经透亮,这才把各项事宜安排大概地定了下来。唐绍义脸上疲惫之色难掩,一旁的阿麦更是用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徐静见了不禁笑道:“你们两个一路上本就辛苦,现又熬了整夜,快去歇息吧。”

阿麦身体精神俱都是疲乏至极,听了徐静这样说便也不客气,只叫了亲兵进来送唐绍义和徐静回去休息,谁知徐静却故意落后了一步,私下里与阿麦低声说道:“青州如何守,你还要早做打算。”

阿麦听了微微一怔,抬眼不解地看向徐静。

徐静解释道:“咱们虽说了青州要死守,但看周志忍来势汹汹的样子,青州多半是要守不住的,就算是能耗到秋后,城内损伤也会极大。再说周志忍若是久攻青州不下,一旦城破,十有八九要拿青州民众泄愤的,到时候难保不会出现汉堡城那样的情形。”

阿麦听了脸上神色变幻,许久没有做声。

徐静默默扫了她一眼,低声说道:“若是现在就把百姓撤出青州也未尝不可,只是那样必然会引得军心动荡,到时候青州怕是更难守到秋后,可若不撤¨¨¨”

“先生!”阿麦突然急声打断了徐静的话,“你先容我考虑考虑。”

徐静轻轻笑了笑,转身负着手不急不忙地踱了出去。

阿麦又愣愣地站了片刻,这才叫亲兵打了水进来洗漱休息。她原本早已困乏难耐,谁知洗了把脸后却是全无了睡意,和衣在床上躺了片刻,干脆又起身,只带了个亲兵便缓步出了城守府。

时辰尚早,天不过才蒙蒙亮,街道上已有了步履匆匆的行人。小贩挑着货担子在街边停下,将捂得严实的锅灶从担子的一头解了下来,锅盖一开一合间便有香味伴着腾腾热气冒了出来。一旁的店铺里,伙计出来撤下了门板,透过门口看进去,店里的小学徒正拿着大团的抹布费力地擦拭着店中的柜台,留了小胡子的掌柜站在柜台后,将手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这条街道,阿麦以前晨跑时经常经过,却从未像今天看得这样细过。这样的街道,是不是有一天也要化作汉堡城里那样的断壁残垣?这些人的鲜血,是否也会将自己脚下的青石板路染成红色?

阿麦一时惘然,不知不觉脚步慢了下来,那街边小贩见是两个穿着军衣的人,忙热络地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问道:“两位军爷点浆水?”

阿麦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来两碗吧。”

小贩手脚麻利地盛了两碗热腾腾的豆浆出来,一碗递给了阿麦,一碗递向阿麦身后的亲卫。亲卫接过了却只是端着,并不肯喝。阿麦小口地啜了一口豆浆,淡淡说道:“喝了吧,我这一碗就够了。”

亲卫这才忙几口灌了下去,然后便从怀中摸出银钱来给那小贩,谁知小贩却是不肯收,只一个劲儿地在身前的围裙上蹭着有些破裂的手掌,推辞道:“军爷,这钱俺不能要,要是没有你们,这青州城早就被鞑子占了,大伙命早就没了,俺们都念着你们的好呢,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阿麦听了,端着粗瓷碗的手就轻轻地颤了一颤,她默默地将碗中的豆浆一口口地喝净,这才将碗递还给小贩,说道:“谢谢小哥的浆水了。”

那小贩被阿麦谢得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笑,便又要给阿麦再盛一碗。阿麦笑着摇了摇头,叫亲卫把钱付给小贩,自己则径自转身快步向前走去。亲卫忙将几个大钱塞到小贩手里,转身去追阿麦。刚追到阿麦身后,却听阿麦突然问他道:“你说咱们打仗到底是为了什么?”

亲卫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答到:“驱除鞑子,光复河山啊。”

阿麦停下了步子,转回身看着这亲卫,“可这河山若是没了百姓,光复了又有何用?”

亲卫被问得愣住了,一时想不明白为何光复了河山就会没了百姓。阿麦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她自己尚想不明白到底是守江山重要还是守百姓重要,又如何能叫别人来作答!

待转了一大圈回到城守府门口,却见唐绍义急匆匆地从府中出来。阿麦看他面带焦急之色,不由得迎了上去,问道:“大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士兵奉命牵了坐骑过来,唐绍义上前用手拽住缰绳,转头答阿麦道:“徐姑娘不见了。”

阿麦奇道:“好好的,怎会不见了?”

“说是出去给小公子买早点,却一直不见回来。”原来今天早上唐绍义过去看小刘铭的时候,小刘铭正哭闹着要找姑姑,唐绍义见左右找不到徐秀儿,便询问院中的侍卫,只听一个侍卫说一大早徐秀儿就出府给小刘铭买早点去了,径,还特意叫他送了出去。他本要去替徐秀儿买,可徐秀儿却十分客气,说什么也不肯,也不要他跟着,只向他要了腰牌,说回府的时候好用。

唐绍义一边说着,抬脚踩了马镫翻身上马便欲走。阿麦也听出了其中的蹊跷,从一旁亲卫手中牵了一匹马过来,与唐绍义说道:“大哥,我同你一起去吧。”

自从豫州而返之后,唐绍义与阿麦已是疏离了许多,现听阿麦这样说,唐绍义与阿麦直接去了东城门,果然听城门守兵说是有个年轻女子用城守府的腰牌出了城。两人忙又策马沿着官道追了出去。可直追出十余里却也没能看到徐秀儿的身影不过一个身体柔弱的女子,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走得再远了,唐绍义最终勒停了马,默默地望着官道尽头的太行山脉半晌,突然轻声说道:“她这又是为了什么……”

阿麦微垂了眼帘,过了片刻才说道:“她自是有她自己的理由,只是——”

“只是却不肯和我说罢了。”唐绍义兀自接了下半句,回头看着阿麦,笑了笑,拨转马头向城内驰去。

回到城守府,徐静听到徐秀儿骗了侍卫腰牌溜走的事情也很是惊讶,说道:“她在府中的这几日也极老实,除了追问过你们两人什么时候回来之外,从没打听过别的事情,不像是鞑子的细作啊。”

阿麦摇头不语,她也猜不透徐秀儿为何会这样不告而别,若是她不想待在军中,自可以讲清楚了,不论是唐绍义还是自己都不会拦她,何必要自己独身一人在乱世之中飘零?

徐静显然不大关心徐秀儿的去处,只随意地问了几句后,便又与阿麦谈论起青州之事来,问道:“你可是想好了青州要如何守?”

阿麦低头沉默许多才抬起头来答道:“从冀州调一个骑兵来守青州,同时将青州百姓迁往太行山东。”

徐静面露讶异,片刻说道:“就算再调一个骑兵营来,青州不过才有两万余人,以两万对抗周志忍的十五万大军,即使有险可拒依旧是极为凶险的,更何况你若将青州百姓俱都迁走,军心必动!阿麦,你可是考虑仔细了?”

阿麦看向徐静,“先生,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她不禁顿了顿,微微振唇,平静说道,“守城便是为了护百姓,若是不能护住了这些百姓,这城又是为了什么而守?”

徐静静默了许久,才说道:“那军心如何定?”

阿麦笑了笑,“我来与大伙讲清楚便是。”

翌日一早,阿麦便在校场之上宣布了要将青州百姓俱都撤往太行山东的决定。校场中齐聚了青州留守的两万将士,四周围了许多提前听到消息赶过来的百姓。

阿麦一身戎装立于校场高台之上,声音高昂而响亮,“鞑子倾巢而出,周志忍十五万大军离青州不过百里,有人说青州百姓不能撤,撤了军心就会不稳,撤了就没法再守这青州城!可我要说,青州百姓必须撤走,因为我们守的不是这青州城!我们守的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守的是这青州城里十几万的百姓父老!”说到这里,阿麦停了片刻,声音不觉有些暗哑,“我麦穗是从汉堡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见过汉堡城破时的惨状,我听过汉堡百姓濒死时发出的尖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血把整个汉堡城的地面都染红了,一脚踩下去,会粘掉了鞋……”

校场上的将士们听得群情激奋、眼睛血红,四周的百姓中却是发出低低的啜泣声。徐静站在校场下,静静地看着高台之上的阿麦,眼前的身影却恍惚与另一个人缓缓重合。她也许没有那个人的文采,可她的话却更加直白,更能叫这些士兵与百姓听得明白,她用着最最易懂的话告诉将士,他们守的虽是江山,可护的却是百姓!

“……我不知道这青州城能不能守得住,我也不知道它到底能守多久,我只知道,我们在这里多守一天,我们将鞑子赶出江北的胜算就会更多一分!我们多守一天,我们的亲人就能多平安一天!我们是军人,就是要保家卫国;我们是军人,就是要马革裹尸!”

三月十六,青州城内百姓以里坊为单位按序撤出青州,由飞龙陉迁往太行山以东。虽然布告上说的是所有百姓,可出城的却大多是老弱妇孺,很多青壮选择了留在城内。

“青州不只是江北军的青州,撤走的百姓也不只是江北军的父母妻儿,他们……”城内最最德高望重的老者如是说,他回身指着身后的青州男儿,“都是七尺的汉子,就算上不了阵杀不了敌,身上总还有把力气,可以为元帅扛些沙石修补城墙,可以为军中将士喂马扛刀!”

阿麦默默看了那些手中或拿菜刀或执木棍的百姓半响,冲着他们敛衽而拜,“麦穗谢过大伙”!

青州城守府后的巷子里,江北军步兵统领贺言昭小心翼翼地将已身怀六甲的妻子薛氏扶上了马车,薛氏顾不得让旁边的丫环婆子笑话,只用力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眼泪汪汪地看着丈夫,唇瓣轻颤着,几次张合都不曾说出话。贺言昭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男子,虽知道和妻子这一别极可能便是永别,却也只是闷声说道:“自己小心身子!”

薛氏含着泪点了点头,贺言昭使劲将手从妻子手中抽了回来,退后几步吩咐车夫:“走吧。”马车轱辘缓缓转动,贺言昭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那车载着妻子渐渐远去,直到再也望不见妻子柔美的面容,这才毅然转身大踏步地向城守府中走去。

议事厅内,阿麦一字一句地说道:“青州城必须坚守到年底!少一天都不行!谁要是觉得不能,现在就站出来,我不强求他。”

厅内一片静寂,阿麦抬眼缓缓地环视了一圈诸将,轻轻点头道:“那好,既然没有人提出异议,那么军令就这样定了,若是到时青州提前破了……”阿麦语调一转,透出一股狠厉来,“诸位可别怪我心恨手辣!”

守军诸将大多都是青州本地人,父母家人这次也都同着百姓齐齐迁往了冀州,要死要活不过是阿麦的一句话而已。扣留亲属为人质是自古以来一直很实用的法子,阿麦不屑为之,但是在此刻她也只能这样做。阿麦深知,誓言忠诚虽然可信,可却大多敌不过利益的诱惑与亲情的牵绊。

贺言昭率先向阿麦跪拜下去,“末将愿与元帅立下军令状,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诸将俱都单膝跪了下去,齐声喝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阿麦静静地看了众人片刻,上前托着贺言昭的双臂将其扶了起来,郑重说道:“我不要城破人亡,我只要城在人也在,等着我领大军回来!”

南夏初平元年三月,青州十一万居民由飞龙陉撤往冀州界内,青州城内只剩下两万江北军将士及三万余名自愿留下来守城的青壮民众。同月,江北军副元帅薛武带一营骑兵援助青州。薛武带兵进青州后的第二日,北漠周志忍十五万大军便到了青州城外。

周志忍从斥侯处得了细报,不觉稍有些讶异,问道:“同来的还有些骑兵?有多少?”

斥侯毕恭毕敬地答道:“看样子得数千的兵力。”

周志忍缓缓地点了点头,转回身看帐中标了青冀两州的挂图。旁边的崔衍见此便冲着那斥侯挥了下手示意他出去,又见周志忍一直没什么动静,忍不住出声问道:“舅舅,您说麦穗调骑兵入青州做什么?”

周志忍闻言回身看了崔衍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崔衍想了想,答道:“我看是想作为机动力量,伺机偷袭我军,叫我军攻城时有所忌惮。”

周志忍难得听到自己外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过麦穗派骑兵过来还有另外一个用意,便是要告诉咱们,只要青州一日不下,咱们便不能入飞龙陉,不然她青州的骑兵可以迅速出击,袭扰我军后路。”

崔衍笑道:“可她这点骑兵才有多少,放在咱们五万铁骑面前还不够塞牙缝的!再说她也定想不到咱们不用走飞龙陉也能进冀州!待傅悦带军从燕次山翻过,大军突然出现大冀州界内,那麦穗脸上神色必然十分精彩。”

周志忍却摇头道:“麦穗身为江北军主帅,此前几战从没败绩,怎么会想不到冀北防线的重要,你把她想得太过简单了。她既然不肯派大军援救青州,就说明了她在冀州另有打算。”

“那怎么办?”崔衍当下问道,“如若这样,傅悦手中那支军队便算不得骑兵了,岂不是白白辛苦?”

周志忍听了便横了一眼崔衍,心道这“将才”不是“酱菜”,若没那个天份,多少日子也是泡不好的!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也只得耐下心来讲解道,“战场上形势变幻莫测,就是绝世名将也没有从一开头便算到结尾的,有才能的也不过是走一步算几步而已,那麦穗若是能想到傅悦被从北面奇袭,冀州兵力必然要调过去防御,这样冀州西、南便都会空虚下来,反而会给我们留下乘虚而入之机。”

崔衍听了好一顿琢磨,脑中这才渐渐透亮起来,可心中却仍有个疑问不明,便问道“那青州怎么办?咱们若是攻不下青州,如何东进?”

周志忍听了火大,恨不得上前拍崔衍脑袋两巴掌,可转念一想就是拍了也拍不明白,只能强忍住了,耐着性子说道:“大元帅给了咱们十五万兵马,已是江北能够调动的上恨,你当他给咱们这许多兵马就是用来攻一个青州的?”

当初北漠三十万大军分三路攻入江北,攻城掠地虽没伤了多少人马,可江北军打的那几仗却耗损极大,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十几万之多。后来虽又从北漠国内补充了不少兵马过来,可占领的江北各城总要有兵驻守,所以陈起给的这十五万却已是能调动的上恨。

崔衍不由得挠了挠脑袋,一时想不明白现在除了攻青州还能做什么。周志忍见他这个模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青州城内兵力并不多,咱们自可以分出些兵来围攻,再留些骑兵在青州城外游击,叫他不敢轻易出城,剩下的人马大可带入飞龙径,就青州那些骑兵有何可惧?一旦全听下冀州,青州不攻而破!”

崔衍这才明白过来,“舅舅的意思是说咱们要分兵,不用等到把青州攻下就直入飞龙陉?可青州兵马要是在后截断了咱们后路怎么办?”

周志忍老奸巨猾地笑了笑,“青州自然还是要打的,起码要打得它再没反击之力了才可以!再说,咱们怎么也得等等傅悦那里不是?”

战事 权宜 重逢

南夏初平元年四月,北漠名将周志忍率军攻青州,就此,江北青翼会战正式拉开帷幕。

五月,北漠傅悦领兵五万从燕次山东侧翻山而过,攻向翼州。江北军副元帅莫海带军三万将傅悦阻在翼北榕城。江北军骑兵统领张生率骑兵五千绕至傅悦身后突袭,不料傅悦却早有防备,张生骑兵部所获不大,只得暂时退兵以待战机,同时傅悦迫于张生骑兵威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翼北的战局一时僵持下来。

同月,唐绍义带着一支骑兵出现在周志忍身后的荆,襄之地,对其粮道多次袭扰,让周志忍很是头疼,只得专拨出一万骑兵对其进行追剿,可唐绍义速度确实极快,常常在北漠骑兵合围之前便以逃脱。待到了六月间,这只精锐骑兵更是突然北进至新野,北渡子牙河之后竟然翻燕次山西侧而过,进入到了北漠境内袭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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