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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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展越答道:“我离开之时,青、冀两州即将大乱,泰兴也有份参与,只有封君扬是云西王世子,算是最为中立之人,他身边也最为安全。”

“为什么不能带着我一同去漠北王庭?”辰年忍不住问道,她有武功,虽不算高强,但是一般的自保还是可以,为什么不能带着她一同去漠北?为什么要把她扔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云西王世子府中?

穆展越看出辰年情绪有些激动,不觉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倒是旁边的陆骁瞧他两人这样,出言替穆展越答道:“王庭眼下也不安全,丘穆陵大人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辰年不肯理会陆骁,只抿着唇带着一丝倔强地去看穆展越,等着他的回答。

穆展越静静看她片刻,忽地对陆骁说道:“陆骁你先出去,我有话要与辰年说。”

陆骁颇有些担心,却不得不起身离开。待他出了屋门,穆展越又看了辰年两眼,这才神色淡漠地说道:“辰年,我应了你母亲将你养大,我想我不算是对她食言。我活着不是为了你,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虽辰年一直在心中对自己说莫要哭,可此刻却仍是忍不住落泪。她低了头,任由着那泪珠一滴滴地落在皮袍的前襟上,直待那泪滴不再落了,眼中也又重新恢复了干燥,这才又低声问穆展越道:“我母亲是谁?我父亲又是谁?”

穆展越沉默了一会儿,答她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辰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将自己养大的义父,他面容与往前一般无二,眼神也依旧冷淡无波。她脑子里不知动了那根弦,突然想也不想地问他道:“我长得像我母亲还是我父亲?”

这话问得穆展越心口一紧,眼前这个他养大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了模样,他依稀又看到了那个明媚善良的女子。那个从不嫌弃他的出身,肯把仅有的肉干让给他吃的小姐姐,那个挺身拦在他的身前不许别人欺侮,回过头来却又凶巴巴地骂他没出息的小姑娘,那个被人称为“王庭明珠”的最美丽的少女,那个他们鲜氏族血统最高贵纯正的王女。

他们一起长大,她是主,他是仆,而她却从来只把他当做她的弟弟。开始时,是她护着他,而后来,变成了他守护她。

她曾说:“阿越,你一点都不卑贱,你的父亲定是个大英雄,这才会被咱们鲜氏的女子爱上,所以才会有了你,你的血统比他们谁都高贵!”

她曾说:“阿越,你是个男子汉,谁要是敢欺侮你,你就给我狠狠地揍回去!你要是再只会哭,我也要揍你!”

她还说:“阿越,我不喜欢王庭,这里就像一个大牢笼!咱们一起偷偷往南边去吧,他们说只要过了宛江,那边便是四季如春了,什么时候都有花开。那里的男子个个英武俊朗,那里的女子全都美貌温柔。”

她向往着江南,却在宛江边上停下了脚步。在那里,她遇到了那个英武俊朗的男子。为了他,她心甘情愿地剪掉双翼进入那个比王庭还要小的牢笼,而那个男子,却害她丢了自己的性命。

最后,她死在了他的背上,临死前在他的耳边说:“阿越,我好后悔??”

穆展越的目光在辰年面上盘桓良久,这才缓缓地移开了视线,淡淡答道:“你现在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正因为你长得像你的母亲,所以我不能叫你再进入任何牢笼。穆展越摇摆多日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他此次南下的目的本是要将辰年带回漠北王庭,可偏生因着辰年这一句赌气般问出的话,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她曾经说过她不喜欢牢笼,他又怎么可以把她唯一的女儿送入牢笼!

陆骁一直守在屋外,抱着弯刀倚墙而站,安静地瞧着众人清理着院子。温大牙那边把死伤的兄弟都安排妥当,这才小心地往堂屋这边看了过来。若说以前时候他还觉得陆骁面带凶相有些可怕,可自从见了穆展越杀人,他再看陆骁就只剩下温和可亲了。温大牙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怀里那孩子往陆骁身边蹭了过来,低声问道:“谢姑娘和她义父还在屋里说话?”

陆骁瞥他一眼,问他道:“有事?”

“没事,没事!”温大牙忙摇头,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声说道:“还真不像父女两个,哈?”

陆骁闻言不觉笑了笑,正欲说话,那堂屋的门却是开了,穆展越从内走出,看也不看温大牙一眼,只与陆骁说道:“你随我过来。”

他说完便大步向着寨子外走去,陆骁回头看一眼屋内低头而坐的辰年,一时顾不上说什么,忙跟在穆展越后面追了上去。

温大牙瞧着他们两人就这样出去,刚想要提醒他们不要走得太远,省得遇到被血腥气引来的野狼,可转念一想穆展越手中那把恐怖的大刀,张开了的嘴又忙闭上了,反而有些替那些野狼担心,暗道也不知有没有那不开眼的野狼往那杀神的刀口上凑。

寨内已被那几个随穆展越而来的鲜氏人清理完毕,死人堆在一角,几匹死去的战马却另放了一个地方,剩下那些活着的,则都拴在了靠近寨门那里。干完这些活之后,那些鲜氏人也没像寨子里的人一般或坐或躺地随意歇着,而是都守在自己的坐骑旁边,肃然而立。

温大牙正暗自瞧得啧啧称奇,忽听得辰年在门内唤他,他忙回过头去,这才瞧到辰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面色平静地与他说道:“温大当家,叫大伙进来歇着吧,别坐在雪地里了,小心受寒。”

寨子里房屋本就不多,还被火烧了几间,眼下倒是只有这堂屋可以用。温大牙自觉与辰年也算共过了生死,当下也不和她客气了,便叫了人先将昏迷不醒的杨熠与那两个重伤的兄弟抬了进来,然后又向着那立在院中的几个鲜氏人抬了抬下巴,低声询问辰年道:“谢女侠,可还用去问问那些人?”

辰年看了看那五六个鲜氏人一眼,向温大牙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再说他们也听不懂咱们的话。”

正说着,温大牙怀里的孩子突然醒了,睁眼看着眼前的人不是熟悉之人,便又张开嘴哭了起来。温大牙哪里会哄孩子,被她哭得只觉得脑仁都疼,忙求救地看向辰年。辰年迟疑了一下,将那孩子接了过来抱入怀中,学着之前在清风寨里见过的妇人哄孩子的模样来回摇晃着那孩子,瞧她还是哭啼个不停,又忍不住问温大牙道:“这孩子莫不是饿了吧?”

温大牙恍然大悟,“定是饿了,饿了!”

不过,寨子里眼下却没了东西给这孩子吃。他们派出去买粮的那两人一直不见回来,十有**是之前遇到了这些官兵,已经遭了不测,那粮食更是买不回来了。温大牙想了想,咬牙说道:“我去那些官兵身上找一找,看看可能找到些干粮,不光给孩子,咱们也得吃些。”

他忙招呼了一旁的傻大同他一起去翻那些官兵的粮袋,果然叫他们寻到了不少吃食,都取了回来分给众人吃。可那孩子太小,根本吃不得如此冷硬的干饼,温大牙灵机一动,忙把屋内那口破锅洗涮了一下,舀了些水进去煮上,又将一块面饼撕碎了扔进去,回身胸有成竹地与辰年说道:“煮一煮就烂了。”

外面天色渐亮,就在离山寨不远的山坡上,陆骁站在穆展越身前,盯着他问道:“谢辰年到底是不是王女遗孤?那灵骨呢?又在何处?”

第二十四章

穆展越看他片刻,答道:“是,不过她自己并不知晓。”

这样容易得到他肯定的答复,陆骁不觉有些愣怔,一时竟说不出心中是悲是喜。他们总算寻到了雅善王女的血脉,单于只要娶了她,便再不会有人能从血统上寻他麻烦,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并不尽是欢喜。陆骁默了一会儿,才又问穆展越道:“那灵骨呢?”

这灵骨共有两枚,是漠北狼神遗留下来的两枚上牙,一直是鲜氏王族拓跋氏的圣物。

几十年前,鲜氏出了一位英明神武的单于----拓跋奚,便是他带领着族人从漠北深处迁出,不断南迁至现如今的宣州、雍州之北,尽占北漠故地。拓跋奚算是鲜氏族的一位圣主,子嗣却甚为单薄,与其妻纥古氏只得了一子一女。拓跋奚对这双儿女爱若珍宝,将这两枚灵骨分别赐给了他们。

后来,拓跋奚逝世,其子拓跋钧即位,其女雅善王女却突然从王庭失踪,她那枚灵骨便也随之不见了。

拓跋钧寿命不长,只活了不到两年便早夭而亡,单于之位被拓跋钧的堂兄所得,也就是现任单于拓跋垚的父亲拓跋推陵。拓跋推陵在位十五年,死后单于之位传至长子拓跋垚手上。

拓跋垚为人勇健果敢,又素有谋略,却因其母亲出身低微血统不纯,而屡遭鲜氏贵族诟病。为着这个缘故,他才苦心寻找雅善王女的下落,一是想着寻回另外一枚灵骨,二也是想着能寻回圣主拓跋奚的一丝血脉。

所以,陆骁才会受命南下。

既然谢辰年是雅善王女遗孤,那灵骨应该在她身上才是,可她却说从未见过什么灵骨。陆骁微微皱了眉头,追问穆展越道:“既然谢辰年是雅善王女遗孤,那灵骨为何不在她的身上?”

穆展越答道:“当年我带着辰年逃出,一直被人追杀不放,迫于无奈只得用别的婴儿换下了辰年,更为了叫对方信那孩子就是辰年,就将那灵骨留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

陆骁皱眉道:“对方识得灵骨?”

“不识。”穆展越摇头,“可那是雅善王女贴身之物,对方自是知晓那物重要,见了那物这才信了那孩子是真。”

陆骁想了一想,又问:“那个孩子现在何处?可还活着?”

这一次,穆展越并没有立即答他,看他片刻,却是说道:“那孩子还活着,至于在哪里,我却不能告诉你。”

陆骁想了一想,便已明白,想必此事涉及到雅善王女的隐私之事,所以穆展越才不肯说。果然就听得穆展越又说道:“我会将那枚灵骨取回送往王庭,这灵骨天下仅此两枚,是不是真的,单于自会知晓。”

陆骁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不由问道:“你不带谢辰年回王庭?”

穆展越沉声说道:“王庭现在极乱,若是现在将辰年带回,只会遭到其他几大姓氏的联手攻击。不如就将她先留在这里,等王庭形势稳定之后再将她带回。”

陆骁闻言不觉皱眉,“可单于现在需要与雅善王女的遗孤联姻,以正血统,否则王庭那些老顽固们会不断地拿血统来生事。”

穆展越想了想,沉声说道:“我会另外带个女子回去,单于现在需要的是另一枚灵骨与顶着雅善王女遗孤名头的女子,至于这个遗孤是不是真的,他不会介意。”

陆骁承认穆展越说的话有道理,可这毕竟算是欺瞒拓跋垚。他沉默半晌,说道:“我要将此事报与单于知晓。”

穆展越却淡淡说道:“放心,我不会瞒他。”

两人终于就此事达成一致,这才换过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穆展越问陆骁道:“辰年为何又回了清风寨?手臂怎地还伤了?”

他之前在杀薛直之时便已料到了清风寨的命运,所以才把辰年带离清风寨,却不想辰年竟然又回了那里,胳膊还受了伤。

陆骁将他来到辰年身边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穆展越,不知怎地,他却故意掩下了辰年与封君扬之间的爱恨纠葛。穆展越本就对男女情爱之事不甚敏感,在盛都见到封君扬时只觉得那人谦和有礼,也没瞧出什么异样,现听陆骁说这些事情,更是丝毫没有生疑。

两人站在雪地之中说了许久,这才转回寨子。

辰年等人俱都在堂屋之中,那孩子已被喂了煮烂的面饼糊糊,总算是止住了啼哭,躺在哥哥杨熠身边睡了过去。温大牙这才长松了口气,不由感叹道:“现在想来那崔小二也甚是不易,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小子,竟然能带着这娃娃熬了过来。”

他话说完,才想起崔小二其实并不叫崔小二,应该叫杨熠才是。温大牙不觉看了一眼那仍昏迷不醒的杨熠,低声问辰年道:“谢姑娘,那小子真的是杨成的儿子?”

“应是真的。”辰年点了点头,却又轻声与温大牙说道:“温大当家,我觉得大伙最好还是把此事忘了的好。他既然说自己姓崔,那便姓崔好了。”

眼下那些官兵虽是被他们杀了,可青冀两州皆都还在薛氏兄弟手中,只要杨熠身份泄露出去,那早晚还要引得官兵过来斩草除根,到时免不了又要杀人灭口。

温大牙如何想不明白这点事,闻言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回头我就一个个嘱咐他们去,莫说崔小二是谁,就是昨夜里发生的这些事,大伙也都要忘得干干净净才好!等大伙缓缓力气,我就带着他们去将那些官兵的尸体都远远的埋了,叫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过咱们这里。只是??”他面上又露出为难之色,眼睛看向院中那些已是无主的战马,“这些马怎么办?要是白白扔了,那也太可惜了。”

温大牙犹豫了半天,忍不住问辰年道:“要不咱们留一些自己用?”

辰年却是摇头,“不行,战马上都有印记,很容易被人认出,留下了后患无穷。”

温大牙脸上顿时垮了下来,他是穷日子过惯了的人,自是舍不得将这些战马也都埋了。可这么几十匹马,若都是杀了吃肉,就他们这十几个人,哪怕是天天吃,也不知道得吃到何年何月啊!

辰年瞧他这般模样,不觉有些想笑,便与他出注意道:“虽不能自己留下用,倒是可以拿到远处去卖,到时再用钱另买了别的马来就是了。”

温大牙有些不解,“往哪里卖?”

辰年弯了弯唇角,笑道:“这个要得等杨熠醒过来问问他了,看看昨夜里来得那些官兵到底是青州的还是冀州的,若是青州的,你就偷着把马往冀州卖,若是冀州的,那你就卖到冀州去。”

反正薛氏兄弟两个现在也是面和心不合,就叫他们两个相互猜忌去吧!

温大牙那里仍是疑惑,正想着再问,却瞧着穆展越与陆骁两个一前一后地从外面进来,吓得他把口中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忙从辰年身边站了起来,溜着边地往别处去了。

辰年抬头瞧见穆展越他们回来,嘴角上的笑容便也淡了,站起身来说道:“义父,屋里有伤者,您若有事,咱们去院里说吧。”

穆展越要交代辰年的话本来也不能叫这些人听到,便带着辰年去了院中,与她说道:“辰年,我还有要事在身,须得马上离开。”

辰年早已料到穆展越还要走,闻言只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晓。”她想问义父是否要带她一起走,可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只化作了一丝浅笑,“义父,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穆展越上次离开时,她还是一个活泼稚气的小姑娘,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却像是突然长大了许多。可穆展越似是并不感到高兴,他不觉敛起了剑眉,看了辰年两眼,说道:“过不两年,江北可能就会大乱,辰年,你要么就呆在这太行山中,要么就往江南那边去,先避得几年,待我办完了事情就会回来寻你。”

辰年微垂着头应道:“好。”

穆展越抬头看了那立在不远处的陆骁一眼,又低声与辰年说道:“我已叫陆骁立誓奉你为主。”

辰年闻言惊愕地看向穆展越,忙道:“义父,实在不必这样!”

穆展越却压低声音说道:“他已是发誓,你莫要再多说了。鲜氏人最重誓言,你可放心用他,但他若是说带你去漠北王庭,你却不能听他的话。王庭现在乱极,除了我,任何人叫你去,你都不得去。”

辰年忍不住问道:“他们会用我来要挟你?”

穆展越看着她,答道:“是,你若去了王庭,他们一旦知道你的存在,就会用你来要挟我,束缚我的手脚。”

辰年咬了咬唇瓣,说道:“义父,我不会去漠北王庭。”

穆展越点点头,又立在那里看了辰年片刻,忽地上前用力抱了辰年一下,没头没脑地说道:“你放心,我会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都给你夺回来!”说完便松开了辰年,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向着那些鲜氏武士走过去,翻身上马,带着他们从寨中飞驰而出。

辰年有些愣怔,只待那些马蹄声都消失尽了,这才慢慢回过身来,怔怔地看向后面的陆骁。

陆骁怀抱着弯刀笑着看她,扬了扬眉毛,说道:“我想,他想抱的可能不是你。”

第二十五章

他这话却将辰年说得更加糊涂。下意识地问道:“那是谁。”

待话问出了话。她自己却突地有些明白了。既不是抱她。那便该是与她相似之人。她能与谁相似。无非是她的母亲罢了。可义父要为母亲夺回什么。她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和鲜氏人牵扯上了关系。

辰年满心不解。不过陆骁却无意为她解惑。只说道:“你什么也莫要问我。我是真不清楚。便是知道一两句。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来的。当不得真。不如等着日后你义父亲口告诉你的好。”

他只是听族中的老人说过雅善王女的一些传闻。也知晓她身边有位忠心耿耿的鲜氏勇士丘穆陵越。不过既是传闻就会有真有假。哪里能在这个时候讲给雅善王女的女儿听。

辰年知陆骁此人虽看着憨直。实际上心眼却也不少。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事情。你便是绕再多圈子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辰年瞧着他既然不肯说。便也只得作罢。

屋内的温大牙等人一直在偷偷注意着院中的情形。瞧着穆展越带着那些鲜氏武士上马扬鞭而走。温大牙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呼吸也总算踌起来。寨中个头最小的肖猴儿因着身子瘦小灵活。身上反倒没受什么伤。此刻忍不住揣着袖口往温大牙身边凑了凑。悄声与他说道:“大哥。按理说这些人算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可我怎么瞧着他们比瞧着那些官兵还怕呢。”

其实温大牙自己的腿肚子也刚刚不抖了。此刻听到这话却是向肖猴儿一瞪眼睛。低声喝骂道:“没出息。亏得你没赶上麦帅爷爷打北漠鞑子的时候。不然就你这熊样。遇到了那吃人肉的鞑子。你还不得吓尿了裤子。”

肖猴儿讪讪地干笑了两声。“那不能。大哥你别瞧着我肖猴儿个长得小。胆气却比谁都不少。我是没赶上那时候。要是赶上了。虽不敢说比唐公。可也绝成不了孬种。”

众人听得都笑。有人便忍不住笑骂他道:“就你还敢比唐公。唐公那是敢在万千鞑子阵前横刀立马的大英雄。你小子只会钻马裆砍马腿的狗熊。”

昨夜里。肖猴儿仗着自己个喧灵。在那些骑兵马下钻来钻。很是没少砍了马腿。现听大伙却都笑他胆小。不由得涨红了脸。抻着脖子替自己辨道:“那是陆大侠教的。陆大侠说砍马腿比砍人管用。”

屋里却没人听他的解释。只一起哄笑闹他。他们这些人大多心思简单。为人乐观。虽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可毕竟大多数人都活了下来。更是从那些官兵得了不少东西。也算是发了一笔横财。因此。大伙心中的欢喜竟是多过了悲伤。

温大牙一直没参与到众人的说笑中。只一个人坐在那里。眼珠灵活地转动着。不知在合计着什么。傻大人虽憨。却跟在温大牙身边时间最久。瞧他这般就猜着他定是在算计着什么人。下意识地往远处挪了挪屁股。

果然就见温大牙突然起身往屋外扒了扒头。见辰年与陆骁两个了寨门那边查看那些战马。忙走回来与大伙低声说道:“兄弟们都先停一停。咱们说个事。”

众人都停止了说笑。好奇地看向温大牙。温大牙先叫肖猴儿在门口望着点风。这才又用手指了指屋外。压低声音问众人道:“大伙觉得那两位人怎样。”

大伙听他突然问到了陆骁与辰年身上。一时都有些愣怔。不过片刻后就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好。他两位才是真正的侠义心肠。”

“就凭谢女侠昨夜里把崔小二的妹子的绑在自己身上。却不和咱们躲在一处。老赵我就向她伸大拇哥。”

“陆大侠也是好人。要不是他拦下那一刀。我这条膀子都得叫那些狗官兵卸了下。”

能开口说话的十多个人。几乎个个都说了两句。只傻大一直没出声。温大牙便转头看向他。问道:“傻大。你怎么看。”

傻大这人可能是因为真傻。看人往往只凭直觉。可越是这样。他反而更能辨出对方是好是坏。现温大牙点名问到了他这里。他想也不想地答道:“好。他们两个都是好人。肯把面饼分给咱们吃。”说完。他又回味地咂了咂嘴。“还是谢女侠给的饼好吃。比从官兵身上翻出来的香。也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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