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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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叫辰年不觉有些恍惚,忽地记起那一夜,也是这般月色,虽无杏花如雪,却是绿草如茵,那个男子,坐在草上抬眼看她,轻笑着问她:“辰年,你敢过来亲我吗?”

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将往事尽数抛下,可这一瞬间,心口处还是传来钝钝的疼痛。她不敢再想下去,忙将碗中残酒一口饮尽,起身往别处而去。

陆骁瞧得奇怪,问她道:“谢辰年,你去哪里?”

辰年顿了一顿,回身看他,笑着答道:“我记得樊大哥说东边景色更好,想过去看看。”

陆骁不疑有他,便将酒坛丢下,站起身来,道:“好,我陪你去。”

两人沿着缓坡往东而行,又行得五六里,果然见山脚下有汪湖泊,湖边垂柳依依,接着坡上杏花林,真如樊景云说得那般美景。辰年不觉回头与陆骁笑道:“也不知樊大哥是从哪里冲撞那官家小姐。”

陆骁摇头,道:“不知。”^他两人又往前走了不远,辰年便听到远处杏林中似有人声传来,不觉诧异道:“难不成趁夜赏花的不只咱们?”

她一时好奇心起,放轻了步子循着声音寻去,行了不过十几丈,就忽听得有人低声喝问道:“前面何人?”

那声音又冷又硬,腔调也隐隐有些怪异。辰年听得奇怪,又觉得这腔调似有熟悉之感,转念一想,便回头问陆骁道:“是你们鲜氏人?”

陆骁也有些摸不准,想了一想,便用鲜氏话高声问道:“你是何人?”

杏林内静了一静,片刻后就有个黑衣大汉从树后阴影处走出,近前来看了两眼,又惊又喜地叫道:“步六孤骁?”

陆骁愣了一愣,面上也是涌上惊喜之色,上前几步与那黑衣大汉大力地抱了一下,相互捶了捶对方的胸口,笑道:“倍利侯,你怎地在这里?”

他二人说的都是鲜氏话,辰年听入耳中是半点不懂,不过瞧陆骁与男人神态亲热,便猜该是关系极好的人,因此也不着急,只立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二人。却不知那黑衣大汉又与陆骁说了什么,陆骁的面色忽地变得凝重起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与那黑衣大汉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便就转身往辰年这边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我有朋友在前面,要过去说几句话,你在这里等我可好?”

辰年瞧他言行中透些古怪,心中虽觉纳闷,却仍是点头道:“好。”

陆骁向她勉强笑笑,正要随那黑衣大汉往杏林里去,不想那林间却又走出几个人来。为首那人也是穿了一身黑色衣袍,身姿甚是高大英武。待到近了,辰年借着月色看去,虽瞧不清他的五官,可只那一个模糊的轮廓,便叫人觉得其人定是俊美异常。

那人缓步过来,先看了辰年一眼,这才转而看向陆骁,道:“陆骁。”

他说的却是汉话。

第五十五章

辰年不想他会说汉话,微微一愣。陆骁更是明显地迟疑了一下,这才上前与那黑衣男子行礼,却是用鲜氏话叫道:“我的王。”

那男子正是鲜氏的单于拓跋垚,听闻陆骁与他说鲜氏话,拓跋垚剑眉微扬,换回了鲜氏话,问陆骁:“你怕她知晓我的身份?”

陆骁想了想,答道:“王,她现在还不知晓她自己的身份。”

拓跋垚略略点头,挥手斥退了身边的几个护卫随从,待到跟前无人时,这才问陆骁道:“就是她?”

当时穆展越是答应了陆骁不会向拓跋垚隐瞒王女遗孤的实情,现听拓跋垚这样问,陆骁便知晓穆展越并未骗他,“是,她才是真正的雅善王女遗孤。”他当下将辰年的身世以及他留在辰年身边的原因一一向拓跋垚说明,又解释道:“因还需丘穆陵越去取灵骨,又觉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便听从了他的安排。丘穆陵越当时也答应了我,会向王禀报实情。”

拓跋垚面色缓和了些,道:“他确是没有瞒我。”

辰年听他两个用鲜氏话叽里咕噜说了半晌,又瞧陆骁神色郑重,猜是在谈论一件要紧事情,绝非是朋友间的普通叙旧。而且,这件事情陆骁并不想叫她知道,甚至可以说,他是有意要瞒着她。因为那黑衣男子会说汉话,陆骁却故意用鲜氏话与之交谈。

辰年不语,神色从容地立在那里,听他两个说了一阵便停了下来,那黑衣男子却抬眼向她看了过来,盯着她看了几眼,又似问了陆骁一句什么话。陆骁的神色忽地有些慌乱,转头飞快地看了看她,随后竟是在那男子面前单膝跪下了,低着头应了一声。

拓跋垚垂眼看陆骁片刻,问道:“阿各仁,你可还记得我父王为何赐你命骁?”

陆骁抿了抿唇角,答道:“他要我做鲜氏最骁勇善战的勇士。”

“亏你还记得!”拓跋垚面容微冷,明明是俊美至极的五官,却露着不可言喻的威严,他冷声说道:“起来,步六孤骁,你是步六孤一族未来的族长,是我最信任的兄弟,你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弯曲你的膝盖,低下你高贵的头颅。”

陆骁抬头直视拓跋垚,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王,求您成全我。您的身边已经有一位王女遗孤,您说过,血统什么都代表不了,既然如此,请您把她赐给我。”

拓跋垚眉头紧皱,看了陆骁片刻,这才说道:“阿各仁,你竟然如此幼稚,真是太叫我失望了。她的身份决定了她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成为真正的王女遗孤,做我的王妃。要么,安静地死去。王女的血脉,不可能与你步六孤一族结合,我决不许自己的背后藏有锋利的弯刀。”

陆骁身体不觉微微一振,瞳孔瞬间紧缩,死死地盯着拓跋垚。

瞧他这般,拓跋垚却是忽地笑了笑,问道:“阿各仁,你会选择爱她,还是选择对我忠诚?”

陆骁心中经历着痛苦的煎熬,牙关扣得极紧,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松开了,垂下了眼帘,向着拓跋垚臣服道:“步六孤骁永远忠诚于您,我的王。”

拓跋垚敛了唇角的笑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辰年,伸出手去摁陆骁的肩膀,轻声道:“若她不是流有王女的血脉,我定会将她赐你为妻。再美的女人,也无法和我们的兄弟之情相比。你现在若是真的十分爱她,那就先和她在一起吧,待日后不爱了,你可以选择把她送回王庭,或者杀了她。”

陆骁惊愕地抬头去看拓跋垚,有些惶急地说道:“不要杀了她,我现在只是贴身保护她,从未告知过我喜欢她。再者说她是丘穆陵越看重之人,杀了她,会逼反了丘穆陵越的。”

辰年站在一旁,虽听不懂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可见他们几次看向自己,显然是提到了她。这种感觉叫她很不舒服,若不是碍于陆骁在这里,她便是不打过去,也要转身就走了。

她又强自忍耐了片刻,这才瞧得陆骁站起身来,向着那人行礼告退,一步步退到辰年身边来。那黑衣男子又看辰年两眼,向着她轻轻一颌首,却是转身往杏林内走去。没走得两步,就听得杏林内又有争执声传来,一方似是那黑衣男子的护卫,另一方却似是一个年轻女子。

辰年正奇怪间,就忽听得那女子在林内高声叫道:“拓跋垚!拓跋垚!你是撞在树上晕死过去了吗?”

辰年听得一怔,只觉那声音甚是耳熟,下意识地想追进杏林去看,不想陆骁却是一把拉住了她,微微摇头,低声道:“我们快些回去。”

说完不顾辰年意愿,强行拉着她往来时路走。辰年忍不住回头去瞧那片杏林,道:“我怎么听着那声音像是芸生的?”

陆骁却只是拉着她往前赶路,有些不耐地答道:“不是,你听错了。”

他拉着她直疾奔出十余里,快到宣州城外时才停了下来。辰年将他的手甩开,有些不悦地问道:“那些人是谁?你们在谈论我?”

陆骁回身看她,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辰年仔细地看了看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故意和他用鲜氏话,你瞒了我什么?”

陆骁不答,只是低头看她。月光下,她的面容越发娇美动人,眼眸中似有星光在闪烁。他忽地毫无预兆地伸手揽她入怀,低下头去亲吻她的唇瓣。辰年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往后仰身躲避,伸手挡在了自己唇前,低声喝道:“陆骁!”

陆骁并未停下,唇径直落在了她的手上,停了片刻才离开,低声道:“谢辰年,我喜欢你。”

辰年不想他会突然向自己表白心迹,纵是之前就已知晓他对自己的情意,可此刻这样面对面的讲出来,她一时仍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不由窘迫地涨红了脸。

陆骁低头看她,眼中有犹豫与挣扎,最后却还是说道:“谢辰年,有些事情我现在还无法和你说,却又不想撒谎来骗你,你不要再问了。”

他这样坦言相告,辰年心中纵然不喜,却也不好再继续逼问他,便就只点了点头,转回身默默往前走去。陆骁在原地站了站,这才又追了上来,却没有靠近她,只在身后几步处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地翻过城墙回到客栈,辰年悄悄地将自己窗子推开,正欲跃进去时,却听得陆骁在身后轻声唤她,低声问:“你生气了?”

辰年回身过去,看他片刻,笑道:“心中是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也没什么,我知晓你是有为难之处,不会真的气你的。不要多想了,快些回去睡吧。”

她说完又向着他嫣然一笑,便就跳进了屋内,回身掩上了窗子。陆骁却在她窗外呆呆站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去。辰年默默坐在床边,瞧着陆骁的身影从窗子上消失,又静候了片刻,再听不到一丝动静,这才又偷偷起身换过了一身夜行衣,重从那窗中翻出,沿着旧路往城外疾掠而去。

今夜遇到的那个黑衣男人会是什么身份?陆骁对他为何会那般恭谨?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杏林内那女子是不是芸生?可芸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太多的疑问压在辰年心头,她必须得再去那杏林一次,瞧一瞧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

城外月色依旧,可辰年此刻却全无了赏景的心思,提了真气一路疾奔至那山坡之下,这才稳住身形,小心地往内探去。这边的杏林比她之前与陆骁去的那处要密了许多,夜风一过,花瓣如雪般簌簌落下,更显出这林内的静谧芬芳。

辰年知晓那黑衣男子身边有高手在,因此十分小心,在杏林内穿行片刻,却不见那些人的踪迹,直到快到湖边时,才隐隐听得人声传来。她精神一振,悄悄往湖边潜去,终于瞧得那湖边垂柳下燃了一处篝火。她怕惊动那些人,不敢太过上前,就见围在火边的正是之前的那些鲜氏人,只是不见之前那个黑衣男子,也找不见女子模样的人在。

辰年正奇怪间,忽听得身后有厉风袭来,她忙回身举刀相抗,勉强架住了那挥落的弯刀。那黑衣男子瞧得自己一击不中,下一刀立刻便又劈落。辰年硬接了几招,察觉此人刀法与陆骁有几分相似之处,心中暗惊,当下换了对策,不再去硬抗他的刀锋,只去与他比快。

篝火边的人都被他们两人的打斗惊动,齐齐围了过来。辰年暗自估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武功,想只要那些人不上手,便是她制不住这黑衣男子,起码从他手中逃脱不是难事,便就故意激他道:“有本事就一个人和我打,以少胜多算什么能耐!”

拓跋垚微微扬眉,他刚才独自一人坐于树顶,将辰年如何隐藏身形潜来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只当是有人前来暗杀他,却不想竟是辰年去而复返。他不觉有些意外,又听她故意用话激他,便就真的冷声喝住了那些随从,不许他们插手。

辰年虽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却见那些人均都停下步子不在上前,便猜他是叫那些人不要过来。她心中暗喜,脚下步法微变,看似是被拓跋垚逼得连连后退,却是在引着他一点点远离那些护卫随从。

第五十六章

辰年这多半年来一直暗中修习五蕴神功,到现在不过才刚刚练至第二层,可武功与之前相较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便是对上陆骁那样的高手,她虽不能取胜,却也可以与之一战。而眼前这男子,刀法虽也凶猛狠厉,可差陆骁却还有些距离,况且在虎口岭时闲来无事,辰年没少与陆骁喂过招,对这类的刀法已是极为熟悉,她越发笃定自己能胜此人,手上招式虽渐显慌乱,心中却是丝毫不乱。

拓拔垚不知是计,他为人骄傲,自视甚高,觉得辰年一个年轻女子能有这般功夫已是难得,却不想她是在故意示弱诱敌,莫说是他,便是他那些随从护卫,瞧出辰年身形是个女子,也先存了两分轻视之心,又得拓拔垚吩咐不得上前帮忙,便就真的只是立在那里观看他两人打斗。

辰年脚下一个踉跄,身形又往后连退了几步,拓拔垚唇角微勾,竟是挥刀欺身而上,辰年眼角余光扫一眼那些护卫,估算了一下距离,手中刀锋一转,威力暴涨,刀光顿将拓拔垚全身罩住,招招直指其要害之处。

拓拔垚一时措手不及,竟被辰年长刀逼得有些狼狈,那些护卫瞧到变故,忙纵身来救,可还不及掠到跟前,辰年一招击落拓拔垚手中弯刀,下一刀就将他抵在了树身之上。

“停下。”辰年冷声向众人喝道,“再进一步我就一刀杀了他。”

那些护卫虽听不懂她的话,可却也瞧清了形势,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辰年又看向拓拔垚,与他说道:“拓拔垚,是叫拓拔垚,没错吧,叫你的手下都往后退,退到火堆那边去。”

拓拔垚不语,只冷眼盯着她看。

辰年微微一笑,道:“你少装听不懂我的话,我知道你懂汉话。”

拓拔垚这才用鲜氏话吩咐那些护卫道:“都退到火堆那边去。”

鲜氏最重忠诚与服从,拓拔垚此刻虽在辰年刀下,那些护卫却不敢不从他的指令,皆都垂手退向后面。拓拔垚垂眼去看辰年,淡淡问道:“你要如何,你是不是想要问我是何人?”

辰年摇头,道:“你既叫拓拔垚,我早晚可以查到你的身份。我且问你,陆骁是什么人?”

拓拔垚不想她去而复返竟是来问此事,漠然地看她一眼,反而讥诮道:“你与陆骁能深夜赏花,竟不知他是何人?”

辰年一听他这话,便知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便又道:“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也不强求,你叫刚才与你说话的那个女子出来叫我看一眼,我便放了你。”

拓拔垚不觉皱眉,道:“那是我的侍妾,你见她做什么?”

辰年暗骂放屁,心道若只是你的侍妾,怎敢喊着你的名字说话?她眼珠转了一转,答道:“我要瞧瞧她长得什么模样,陆骁说她是个美人,哼,我倒要比比到底是我长得好看,还是她好看。”

这话中带酸,似孩子一般赌气,倒叫拓拔垚有些错愕,一时不知她是真心如此还是有意做戏。他仔细看了她两眼,覆面的黑巾虽遮了她大半张脸,可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却如寒星般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拓拔垚认真答道:“你更好看一些。”

此话一出,他虽看不到她面容如何,却瞧得她眼睛微微弯了一弯,想来应是在笑,拓拔垚微微一怔,忽地记起她身上流着与他相似的血流,不知怎的,心中竟莫名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可辰年的双眸很快就又圆瞪了起来,手上的刀也加了几分力气,叫道:“谁知你是不是在哄骗我,你叫那女子出来,我要亲眼瞧见了才信,快些,快些,一会儿陆骁就要追来了。”

她这般娇蛮无理,拓拔垚面容虽冷,却显露出几分无奈,道:“好,我叫她出来就是,不过你得先放开我,不然等会儿被陆骁瞧到你用刀迫我,他会生气。”

辰年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你先把人叫来,我就放你。”

拓拔垚就扬声用鲜氏语吩咐了护卫几句,待当中两人应诺离去,他这才又与辰年说道:“我刚才已叫人送了她回去,你若见她,得耐心等一会儿才成。”

辰年心中却道一声不妙,既然那女子不在附近,谁知这人的随从会带个什么人来见她,便是随便领个女子来说是刚才那个,她也无从分辨。辰年抬眼去看拓拔垚,瞧他眼中隐有嘲弄之意,似是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之前一切,不过是有意配合着她在做戏。

她不觉有些恼羞,低声喝道:“拓拔垚,你当我真不敢杀你?”

“你不敢,你杀了我,陆骁定会与你反目成仇。”拓拔垚冷笑,又讥道:“我还当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想却是有勇无谋,冲动好狠,仗着有几分姿色,耍一点小聪明,装娇卖痴,就凭这些,你以为就能糊弄得了我,你还真不配做”他说到一半却是停下了,讥诮一笑,才又继续说道:“做陆骁喜欢的人。”

辰年怒极,双目更像寒星般明亮,自她修习五蕴神功以来,情绪便有些喜怒不定,她自己也有所觉察,平日里总是多加克制,倒还不曾在人前显露,可此刻听拓拔垚这样嘲讽,她只觉心头那把火烧得极旺,竟是如何也压制不下。

她冷笑,道:“拓拔垚,你既看出我冲动好狠,就不敢再用话来激我。”

拓拔垚不语,只扬眉与之相望,竟是丝毫不肯示弱。

辰年说道:“没错,我是不能杀你,不过也只限于不杀你而已,我倒要瞧一瞧,陆骁会不会因我砍了你两刀,就也来砍我两刀给你报仇。”

她刀尖就抵在拓拔垚身前,又笑吟吟地说道:“以前曾有人教过我一句话人既在屋檐下,就要学会低头,今天我就把这句话教给你,不过你这样的蛮人,想必不能懂我们汉人语言的精要,还需我叫你明白这话的意思。”

拓拔垚面色微变,辰年的刀尖已是落下,闪电般在他身前连划几道,每处刀口皆都是长有半尺,刚刚划破皮肉半分,不深不浅,整齐划一,与其是说伤他,不如说是故意折辱他。

拓拔垚那些护卫不想辰年会忽地动手,生怕拓拔垚性命有失,都暴喝一声冲上前来。

辰年急身后退,指间扣住的几枚飞镖同时射出,打向追在最前的那几名护卫,众人被飞镖所阻,身形稍滞,辰年就趁得这片刻功夫,施展静宇轩所授的绝顶轻功,身形飘忽似飞,眨眼间就已是在数丈之外。

瞧着那些护卫追她不上,辰年心中得意,不由长啸一声,转身向林外疾掠出去,就在此时,林中忽又有尖锐的啸声传出,却不是发自人口,而像是利箭破空之声,那声音来得极快,仿佛一瞬间就到了辰年身后,辰年想也不想地往旁侧闪身躲避,那箭尖擦着她的手臂飞过,再向内半分就要穿透她的手臂。

辰年心中大骇,身形未稳,后面的第二箭、第三箭又接踵而至,这一回她躲得更是狼狈,连脸上遮面的黑巾都被那箭风扯落,慌乱中,她回头去看,就见远处一颗杏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正不停地弯弓引箭向她射来,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若是之前尚在林中,她还可寻树木躲避,可此刻她已奔出杏林,四周空无一物,如何避得开这带有雷霆之威的利箭,辰年一连躲了七八支箭,不及喘口气,却又有三箭向她射来,竟是将她的退路皆都封死。

她不能死,她绝不允许自己就死在此处。

辰年瞳孔瞬间收紧,体内真气转到最快,手中长刀奋力击落一支羽箭,同时身子从地上猛然拔起,用脚踏中另一支羽箭,腰身急转,直接用手去抓那第三支箭,利箭入手,只觉掌中被擦得一阵火烫,她却没有半刻迟疑,当即就又把羽箭向着那树顶之人掷了回去。

只是那人离得太远,她臂力无法与强弓相较,那箭只到一半便没了劲道,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可即便这样,众人还是瞧得呆了,鲜氏人最尚武力,瞧见她竟能如此漂亮地避过这三支夺命箭,拓拔垚的护卫中竟是有人失声叫好,便是那树顶引弓之人,也不由停了下来,立在那里静静打量辰年。

辰年杀心已起,又觉与其被人从背后施放暗箭,不如重回林内杀了那拓拔垚,她这样一想,抬眼扫了一下那树顶之人,一咬牙,竟是重又向林内疾掠过去,她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众护卫微微愣怔了一下,这才分作两拨,一拨退回到拓拔垚身边守护,另一些人却是手执弯刀向着辰年扑杀过来。

眼看双方就要杀在一起,林内却忽又闪出一黑衣人来,一连向着那些鲜氏护卫甩出十几枚霹雳弹,四下里爆炸之声频起,林中顿时被呛人的烟雾笼罩,那人冲至辰年身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急声叫道:“快走。”

辰年顾不上多想,随着他一同往外疾奔出去,刚出得杏林,身后利箭又追随而至,辰年恼极,回身便要去杀那箭手,却被身旁那人拉住了,劝道:“快走,烟雾有毒,他射不得几箭。”

果然,那人又只射了两箭便就停了下来,辰年这才作罢,转身忙追着那黑衣人向宣州城方向疾奔而去,只是她刚才为躲避那些羽箭,内力耗费颇大,前面那人速度又是极快,她追得片刻,竟是越落越远,待到宣州城外时,已是彻底不见了那人身影。

此刻天色已是微亮,辰年虽满腹疑惑,却不敢再耽搁,忙翻越城墙赶回客栈,人刚上客栈二楼,却见陆骁从她屋内冲出,迎面撞见她先是一喜,随后又紧张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急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第五十七章

辰年发髻微乱,身上黑色夜行衣有几处划破,有些地方隐隐透了血迹出来,显然是与人刚交过手,陆骁低头细看一眼她身上的伤处,看出那是箭伤,不由惊道:“你又回那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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