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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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神智复又清明,竟置身茫茫大海间的一叶独木舟上,风高浪急涛声震天,独木舟上下颠簸,一忽儿被抛上半空,一忽儿又被卷入浪底,海风透骨而过,一时间耳边只余猎猎风声,头发被风狠狠扯起,似乎要从头皮扯脱出去,衣服死死贴于身上,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狸姬的心都几乎从喉间跳出来,冻僵的双臂抖抖索索着想去扶住独木舟的沿,忽然间,她的目光像是被什么粘住了,半分动弹不得。

前方数里处,一座巍峨仙山直入云天,白云浮玉日月摇光,鹤衔紫芝凤翥龙翔。

那仙山愈来愈近,狸姬痴痴看着渐渐清晰明楚的巉岩峭壁森密古柏,眼眶没来由的一热。

终于还是到了……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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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展昭过来公孙策房中看小青花,刚到门边,便见公孙策持着书卷出来,公孙策猜到展昭用意,指了指房内,低声笑道:“已睡下了,焚香九日,就等着今日一梦。”

语罢又摇头叹气道:“就算梦得又能如何,瀛洲图在猫妖手中,那妖恁的厉害,展护卫,你真要前去夺图?”

不待展昭回答,又疑惑道:“说起来,这个温孤尾鱼当真无为,当日端木姑娘在时,何曾纵过精怪?这么些日子,只见红鸾姑娘这干细花流门人四下奔走,温孤尾鱼究竟在忙些什么?”

他自己自问自答,说得不亦乐乎,展昭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插口:“温孤门主身为一门之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未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公孙策想想也觉在理:“希望如此吧,不过这猫妖收伏不易,连红鸾姑娘也险些丧命——待得小青花夜梦瀛洲图何处之后,还是去请温孤门主帮忙,胜算也多些。”

“展昭也如此想……”

两人在门外对答,话头儿一句不落,全部飘进了小青花的耳朵里面,小青花冷哼一声,翻身向内。

展昭,就算我梦得瀛洲图在何处,也不会告诉你,否则,就算得了图又能怎样,猫妖再拿个红姑娘绿姑娘的性命要挟你,你还不是照旧乖乖把图交出去?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夺图,我一碗之力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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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蜿蜒小道上山,一路行来,但觉烟云冉冉白石苍苍,流泉漱玉芝草芬芳,琪花瑶草万竹修篁,行至半山腰时,隐有高谈阔论笑语谐声传来,狸姬心下一动,循着声音过去,掩身于树后悄悄看时,云台之上,围坐着五六个高冠博带的男子,周遭侍立着数位容貌鲜妍的女仙,再细看时,旁侧几案之上,尽是生平所未曾见的珍馐鲜果,香气馥郁,闻之令人馋涎欲滴。

狸姬心下羡慕不已,又听了一回,那艳羡之心渐渐消了去,反生出些许无聊不屑之意来,只觉几人所谈之事无趣之至,直让人昏昏欲睡。

到底在谈些什么呢?

先谈老子木公广成子,再谈周穆王燕昭王魏伯阳,继之萧史东方朔张道陵,古往今来得道成仙者,似乎都要一一数个遍,数累了又谈升仙秘籍,甚么《五岳真形图》、《灵光生经》、《六甲灵飞真经》,再接着从理论深入实践,谈淮南王刘安烧制仙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啰里啰嗦没完没了,言语之间时不时流露出身为仙人的优越感和对凡人命如飘萍不得掌握的唏嘘之情。

恍惚之间,狸姬似乎回到金罗玉织花团锦簇的大唐宫苑,眼前的众仙,可不像极了那些个脑满肠肥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贪花恋酒的达官贵人们?一样的夸夸其谈眼高手低自以为是。

温孤尾鱼的话说的不错,甚么神仙,比常人多些法力的不死人而已。

狸姬心中顿时生出鄙薄之意来,转身走时,故意踏断一根落枝。

断枝的声音不算小,但是云台上的诸仙,连眼皮儿都没抬,更不遑论往这边看上一眼了。

他们安逸的太过久远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在瀛洲这样的洞天福地自在逍遥,早已提不起半点的警惕。

妖,只可能存在于下界。

瀛洲,怎么会有妖呢?

冷笑数声,计议已定,转身直奔金峦观。

温孤尾鱼曾向她明示过瀛洲的地形方位,重点指出金峦观,是为了让她避开。

谁曾想当日的避,换作今日的直取。

计划赶不上变化,世事如棋日日新。

第34章 【惊变】-四

金峦观的位置的确很偏,在仙山顶端,峭壁之外,云台之上,若隐若现,虚无缥缈。

进得金峦观,观内的摆设一如寻常人家,并不似人间道观般将老君神像高高供起,狸姬先还觉得奇怪,转念一想,又暗笑自己荒唐:瀛洲遍地都是神仙,想来也是不稀罕立什么神像的。

又想起温孤尾鱼所说,不死药放在金峦观青离玉几之下,四下翻寻不获,便沿着通往后院的甬道过来,后院却是别样天地,春草吐茵,夏莺清啼,秋菊怒放,寒梅竞香,凡间节气时序,在此竟是不受约制,狸姬艳羡之心又起,因想着:不管怎样,做神仙总不会差到哪去。

沉吟间,目光缓缓扫视院落,忽地触及一人,浑身一震,下意识飞身避回观内,以手抚胸,只觉一颗心突突突跳的厉害,两腿竟有些松软无力之感,良久方才平静下来,忍不住探身出去偷偷打量。

那女子却似毫无察觉般,一袭碧衫如水,手中执了一枝朱丹砂小豪,笔的另一端却置于唇齿间轻啮,良久似乎想到什么,提笔在半空之中轻描转画,画毕伸指轻点,一只肥嘟嘟的绿翅鹦鹉,扑棱棱扑着翅膀飞将出来,惜乎身形太过沉重,不多时便停在一株梅花树上哇哇直叫。

那女子叹口气道:“一个人禁足在这金峦观,真真是要闷死。”说着扬起手来,袍袖内收,就见云气翻腾风声唳唳,院中景物,甚么花草莺鸟,统统化作虚无。

再细看时,哪有什么后院,分明是云台云气最深重之处,云气之下,便是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而那女子身后不远处的云气之中,又有另一重楼阁,想来便是金峦观的后殿了。

狸姬这才省得方才所见皆是那女子无聊时的戏作,待得听那女子说“一个人禁足在这金峦观”,旋即醒悟:原来她便是端木翠。

端木翠怏怏了一阵,忽的抬头向前殿看过来,狸姬脑袋嗡地一声,满心以为被发现了,哪知端木翠叹口气,又低下头去,伸手拨弄着身周云雾,甚是郁郁寡欢。

狸姬一颗心狂跳不止,蓦地想到:那不死药必是在金峦观的后殿,可是端木翠在此禁足,我要怎生才能拿到药?若是拿不到,此趟岂不是白来了?又偷眼看了一回端木翠,心道:温孤尾鱼口口声声说端木翠是武将出身,可是现下看来,跟上山时见的女仙也没什么不同,法力未必强到哪里去,我若尽全力一击,她未必挡得住……

正犹豫时,端木翠伸手掸了掸裙裾,转身往前殿过来,都说人有急智,这十几步的距离,狸姬的脑中业已转过无数念头,周身忽而发烫忽而冰凉,猛地将心一横,因想:她和那群神仙一样,必想不到瀛洲竟闯进妖来,如此一来我便占了上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需竭尽全力偷袭重创于她,这样她才不会碍我的事。

如此一想,右臂渐转胀大,黑色皮毛尽覆其上,整条手臂坚硬如铁,指端利爪直如钢锥,狸姬暗暗催动妖力,只觉体内气血翻滚,无数力道尽数涌往右臂。

眼见得端木翠渐近,狸姬暴喝一声,拼劲浑身气力,五爪抓出。

先前狸姬和展昭对阵时,只是随意一抓,便可在巨阙剑身留痕逼退展昭,更何况今次立意偷袭直如以命相搏?这一抓劲道何等凌厉,便是巨石也叫它化了齑粉,端木翠正觉百无聊赖,哪料到变起仓促之间?整个身子都被劲力掀翻出去,鲜血喷射而出,几乎将周遭云雾都染作了血色。

狸姬心中一喜,也顾不得看端木翠伤势如何,身子飞举,直冲后殿而去,才刚飞离半身之距,只觉踝上剧痛,如被铁烙,却是端木翠伸手死死抓住狸姬脚踝,嘶声道:“下来。”硬生生将狸姬自半空拽了下来。

狸姬直如被一盆水泼个透心凉:那一抓竟未曾伤到她?

急回头看时,见端木翠眉梢眼底尽是凛冽煞气,忍不住心头一惊,再仔细看时,心中又是一宽:端木翠一手紧紧捂住喉间,温热鲜血不断自指缝中溢出,显是伤的不轻,当下一个急窜,将脚踝自端木翠手中拔出,端木翠那一抓实可说是情急之下耗尽全身气力,哪还经得起再有冲撞?脱手之下,身子晃了一晃,待想开口说话,一张口便有鲜血溢出,退了两步抵住墙壁,只是冷冷盯住狸姬。

狸姬先还张惶,待见端木翠已无反击之力,只觉又惊又喜,再顿一顿,竟生出欣喜若狂的意头来,心头鼓胀着尽是自得之意,忍不住道:“端木翠,有人跟我说要去拜菩萨,保佑我这辈子都不要遇见你,依我看,该拜菩萨的是你吧?”语罢连声长笑,只觉痛快之至,忽得飞身而起,其疾如箭,急掠入后殿。

待得狸姬一走,端木翠再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墙壁之下,只觉指间又是粘稠又是腻滑,除了喉间创口,胸腹之间亦是血流如注,直将身上罗衣浸成血衣,端木翠心中一沉,暗道糟糕,忙抱神守一,提注仙气,因想着紧要护住精魄,否则身创而元神散,后果不堪设想,正凝神静气时,就听风声有异,却是狸姬去而复返,停在自己面前。

端木翠抬眸看时,狸姬恰俯下身子,将手中羊脂玉瓶递到端木翠眼前晃了一晃,得意道:“日后同列仙班,还有赖端木上仙照拂着。”

端木翠怒气蕴上眉目,厉声道:“你是来夺药的!”话一出口,只觉喉间剧痛,痛哼一声,一手抚喉,一手支地,只眼眸之间,尽是怒色。

狸姬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端木姑娘赐药了。”言罢哈哈大笑,手捧玉瓶,大摇大摆便往观外去。

才走得几步,就听端木翠喝道:“站住。”

狸姬微微一愣,身形滞在当地,眼角余光觑到端木翠竟是立于当地,心下怪道:她竟有气力站起来了,尚未回过神来,忽见端木翠银牙紧咬,面罩寒霜,眸中尽是以死相拼之色,心中已感不妙,待想躲开时,就见一道火舌自端木翠掌间激射而出,下一刻只觉手上剧痛难当,急撒手时,那玉瓶被三味真火一激,砰的一声爆裂开来,连同瓶中不死药俱作飞灰。

狸姬大恸,其时她手臂之上亦被三味真火所侵痛入骨髓,但眼见不死药被毁,心中之痛更甚于身,呆立半晌,面上肌肉簌簌而动,良久透出狰狞狠绝之色来,转向端木翠道:“端木翠,这是你自找的!”

端木翠长吁一口气,淡淡一笑,以手背擦去唇边血迹,容色竟是说不出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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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花浑身一震,醒了过来。

子时已过,远远传来丑时的打梆声,在这死寂夜间,没来由地叫人堵心。

屋内传来匀长的气息声,旁侧公孙策睡的正熟,小青花呆呆坐了半晌,只觉心底苦涩的很,竟生出绝望和无依的感觉来,又坐了一回,忽的跳起来,想着:梦里神仙跟我说了瀛洲图在哪,我却在这干坐着作甚?真是该抽!

如此想着,果真狠狠掴了自己几巴掌,黑暗中摸到自己衣服,悉悉索索着穿上,又偷眼打量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公孙策,心中生出得意的感觉来:这次我自己偷偷的去,待你们发觉时,嘿嘿,我早到了瀛洲了。

愈想愈是沾沾自喜,小心翼翼绕过公孙策爬下床来,又在桌案上摸到佩剑别在腰间,从半支起的窗子爬将出去,四下看一回,确信无人发觉,这才自信满满豪情满怀,直取晋侯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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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花依照梦中神仙指点的方位走街串巷,这一路倒是顺利的很,只是到了晋侯巷底才猛不丁大吃了一惊,心道:这不是细花流么,怎么瀛洲图在这里?难道新门主已经降伏了猫妖把图给抢回来了?那么我去偷图岂非大大的不对?

这么一想顿觉事态严重,煞有介事地被着双手在细花流门口踱过来踱过去,俨然一副思想者的架势,踱了半天踱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自言自语道:“总不能白来一趟,且进去看看再说。”

说起来,细花流的围墙比之开封府是要容易征服的多了,饶是依旧费了好一翻气力,小青花最终还是成功翻墙入院,脚刚挨着地,一口大气没喘匀,就听见砰的一声震响,急抬眼往声响处看过去,就见人影一晃,已然进得门去。

这一声震响不小,早惊起了细花流底下门人,不多时灯火次第亮起,便有人三三两两披衣出来去那门口张望,说来也怪,只张了那么一两眼,却又急急回房,再顿得一顿,方才才点上的烛火俱都熄了,竟似方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般。

小青花心下好奇,蹑手蹑脚去到门边,垫起脚尖越过门槛往里张望,就见一个一身白色中衣的男子正侧向而立,身姿英挺,长眉星目,薄唇微抿,面上怒色不断蕴积,显是气的不轻。

小青花恍然:这位想必就是细花流的新门主温孤尾鱼了,竟然生的这么好看。

转念一想:我的主子也生的极好看的,神仙当然会生的好看。

其实温孤尾鱼样貌虽说出众,但尘世之中未必没有能出其右的人物,远的不说,近搁着咱们开封府的展护卫……

恩恩,跑题了,其实我只是想说,小青花看人看事,总脱不掉神仙崇拜的情节,哪怕仙凡旗鼓相当,在它心中总是神仙更胜一筹,相貌再丑的神仙,在它看来都是飘逸出尘个性独特不走寻常路,深更半夜在细花流对着温孤尾鱼冒星星眼实属寻常。

好容易淡定下来,目光蓦地溜到温孤尾鱼身遭悬空的三幅仙山图,心中猛地一跳:三幅图果然都在这里,神仙一出手端的不凡,早知如此,我还去找展昭帮忙作甚,早些来找温孤门主,没准这会儿都到了瀛洲了。

因想着怎生上去跟温孤尾鱼打个招呼,又想着来得仓促,连份见面礼也没备上,显得礼数不周,再一想翻墙进来,连个拜帖都没递,实在不符流程,思来想去,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又在那哼哼哈哈,钻起牛角尖了。

且不说小青花在这头愁肠百转纠结地不行,室内的温孤尾鱼却是越来越耐不住了,眼梢尽处掩不住的躁狂之色,两手死死攥住,骨节处咯咯作响,泛出青白的颜色来。

第35章 【惊变】-五

此际屋内屋外一片静寂,因此当那一声海浪声起,极为突兀。

小青花鼻端蓦地闻到海风腥咸气息,只觉怪异之至,方一抬头,就听温孤尾鱼喉间低吼一声,右手虚抓,向着瀛洲图猛探过去,说来也怪,甫一挨图,手臂旋即没入,竟像是图面凹了进去。

小青花揉揉眼睛,未及反应过来,温孤尾鱼又是一声怒喝,生生自图内抓出一个人来,五指紧扼那人脖颈,狠狠掼于地上。

小青花但觉地面微微一震,惊的险些跳起来,心想:这样子掼将下去,岂不是要死人的?

温孤尾鱼怒不可遏,道:“孽障,谁允你去的瀛洲?”

那人闷哼一声,这一摔极其之狠,须臾间竟是动弹不得。俄顷缓缓偏过头来,面色极是痛楚,眼底却现出讥诮神色来,嘿嘿一笑。

这一偏正将脸庞对着小青花,小青花看得分明,差点惊呼出声,幸好手快捂住了嘴巴,心中直如擂鼓般震个不停:那不正是猫妖么?

正惶惶无措间,屋内的温孤尾鱼反停住了,缓缓凑近狸姬嗅了嗅,死死盯住狸姬道:“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狸姬面上神色怪异莫测,忽地龇起尖利獠牙,冷笑道:“我的齿缝之间都是血肉,你要不要辨辨这是谁的?”

温孤尾鱼面上阴晴不定,却是一反常态的沉默,缓缓站直身子,强自镇定道:“你去了金峦观?”

狸姬听出温孤尾鱼声音微颤,抬头看时,竟从温孤尾鱼眼中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恐怖之色,顿觉十分快意,恶毒道:“你要问什么,倒是问呀,怎么不敢问了?”

温孤尾鱼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一言不发。

“你不敢问,我就帮你说罢。”狸姬一笑,伸手握住旁侧的桌脚,挣扎着站起身子,“你想问我去了金峦观有没有遇到端木翠,你想问我端木翠是不是死了——因为她若活着,绝不会放我逃脱,是吧?”

温孤尾鱼平静道:“我不需要问……你根本不是端木翠的对手。”

狸姬嫣然一笑,好整以暇地用以袖覆手,便往温孤尾鱼额头拭去,柔声道:“还说不急,出了这么些汗。”

语罢仰起脸来,轻轻帮温孤尾鱼擦去额上细汗,微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她对手……瀛洲的神仙法力自是极好的,可惜都太大意了些,否则也不会让我偷袭得手……”

话未说完,温孤尾鱼的手如铁箍般攥住狸姬的右腕,眼眸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漠然深邃。

方才温孤尾鱼现出怒色时,狸姬并不觉得可怕,可看到温孤尾鱼这般浑无表情,心头反忐忑起来,强笑道:“怎么,你……”

语到中途,就听喀嚓手骨碎裂之声,狸姬一愣,旋即醒悟那是自己的手腕,方一省得,便觉剧痛丝丝穿心,痛的冷汗涔涔,几欲站立不住,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怒骂道:“温孤尾鱼,死了一个端木翠而已,又不是死了你亲爹……”

下半句话生生扼在喉中,因为温孤尾鱼那只刚刚扼断了她右腕的手,已搭上她的喉咙。

温孤尾鱼的手并不冷,甚至有些微温,但狸姬却打了一个寒噤,凉意自喉间蜿蜒而下,似乎四肢百骸都斥满了寒意。

这还不是最冷的。

更冷的,是温孤尾鱼的眼神,眸间流转的,都凝作冰棱。

“杀了你,也换不回端木翠,”温孤尾鱼的眼神有些飘忽,目光似乎穿透狸姬的身体,停留在远的没有边际的地方,“但是,会让我好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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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间的禁锢越来越紧,狸姬挣扎着去抓温孤尾鱼的手臂,力道却越来越小,喉底发出嗬嗬的声音,意识愈来愈飘忽,渐渐地眼珠外凸,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恍惚中,自己好像又低低地蜷缩于那个小小的酒瓮之中,手脚俱已不在,浸泡身体的酒水中混着断肢处涌出的血液,面前雍容华贵头戴凤冠的女人睥睨着看她,嘴角跳起胜利的微笑,优雅地伸指点向她:“自此后,萧氏就改姓为枭吧……”

这一世,就这样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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