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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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地看向身旁的马特浩倪洁茹,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空洞的双眼里竟然出现了几分畏惧的神色,愣愣地看着殿上的二位使者。拉美西斯又转回头去,“那么,马特浩倪洁茹就在这里,你们也看到了,完好无损,安然无恙。”
“陛下,请允许我握一下马特浩倪洁茹殿下的手,可以握到赫梯国最美丽的公主的手,将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低沉的声音,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调侃,说话的便是那名酷似艾弦的男人。他虽然跪着,却微微仰视,冰蓝的双眼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马特浩倪洁茹。再转头看看马特浩倪洁茹,那神色全然不像是因为看到故人而带来的喜悦,反而,倒像是一种彻骨的惧怕。她咬着嘴唇,却压不住心底的不安,她的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向座位里缩回去。
这一切都被艾薇尽收眼底,这个号称叫塔利的人看来绝非善类,仅凭一个普通的使者身份,又怎么可能让马特浩倪洁茹如此惧怕,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拉美西斯却没有注意到二人间暗涌的情潮,他微微颔首,“那么,马特浩倪洁茹,你便过去吧。”
马特浩倪洁茹身子一震,求助一般地看了一下殿下群臣的一角。艾薇眼尖地看到队列里的礼塔赫,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焦急的神色。那一刻,她突然感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协调感。
怎么会这样?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如果马特浩倪洁茹和礼塔赫是要设计陷害法老的人,那么这两个赫梯的使者应该就是外应。理论上来讲,几个人不是接头,就是要当场下手……但是,马特浩倪洁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色,仿佛那两个使者是来危害她一般,全然没有设计好、要合作做什么事情的感觉。艾薇心中不由得隐隐不安起来。难道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马特浩倪洁茹不情不愿地走下了座位,来到跪在厅中的塔利面前,踌躇再三,还是缓缓地将左手伸给了他。
塔利扯起一丝冰冷的笑容,跪在地上,双手握住她的手,“陛下时刻想念着您,不知道您在埃及的生活是否还好,心中是否还有着陛下。”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小型的容器交到马特浩倪洁茹手中。冰冷的触感到达了手心,马特浩倪洁茹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希望您身体安康。”确认已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塔利便松开了手,不再看马特浩倪洁茹。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拉美西斯身后拿着羽毛扇的艾薇身上,那一刹,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惊愕的神色,很快,那份惊讶就又隐于那寒冷的双眸中了。艾薇心中暗自嘟囔了一句,难道自己就那么容易被认出来吗,不会连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塔利都认出自己来了吧。
马特浩倪洁茹紧紧地握着手,慢慢地退回了座位。这时,下面跪着的穆穆察大声地说:“陛下,请允许我献给您我国最优秀的工匠为您所绘制的图画,上面绘载了赫梯最宏伟的神庙。这还是用埃及的特产纸莎草制成的,希望您能够喜欢。”
拉美西斯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毛,这个礼物穆瓦塔利斯算是投其所好了,他自幼就喜爱各种建筑,疯狂地学习各种建筑知识,能够见到赫梯建筑的图画,自是很开心的事情。他微微颔首,示意身边的侍从帮他拿过来。
穆穆察并没有将东西交给侍从,反而更大声音地说:“陛下,穆穆察也非常热衷于建筑知识,因此希望能亲手为您展开,给您讲解。穆穆察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所以请陛下不用担心!”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塔利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微妙的神情没有逃出艾薇的眼睛。看来这是一出连塔利都不知道的戏码,不知为何骤然让她联想起图穷匕见那个成语。莫非……
拉美西斯一抬手,站在穆穆察身边的侍从便开始对他进行搜身,片刻之后,侍从回报:“禀报陛下,没有发现武器。”
拉美西斯便点点头,“把你盒子里的图拿出来,然后便准你过来。”
不可以啊,艾薇心头一慌,这一幕太接近小时候在课本上读过的荆轲刺秦王那段了,她心里暗暗大声叫停,但是却没有办法表现出来。想到这里,握着羽毛扇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了。
穆穆察从盒子里取出画卷,一步步地走上前去,走到拉美西斯面前,他深深一拜,就开始慢慢地将图展开,“陛下,这上面绘画了我赫梯王国数十座辉煌的神庙,他们的建筑形态不一,希望陛下能够喜欢。”
穆穆察慢慢地展开着画卷,一座座华丽的神庙就跃然纸上,拉美西斯聚精会神地看着,眼中不由得流露出钦佩的神情。艾薇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压心中的紧张,缓缓地从衣服里拿出那把S&W38手枪,暗暗地将保险拉开。希望那个什么穆穆察不会想到把匕首放在图卷里这样愚蠢的刺杀方法,即使得逞,他也是必死无疑,希望他不会傻到单单是为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而大费周张。
图画眼看就要展开到最后了,殿下的塔利突然大叫一声:“穆穆察,别做傻事!”
那一秒,图画完全打开了,在画的最后赫然出现了一把短小的宝剑,那是一把朴素的、泛着冰冷光辉的铁剑。
大家全然没有反应过来,穆穆察就抓起眼前的短剑,快速地刺向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下意识一躲,短剑就刺进了他坐椅的靠背,靠背上洁白的驼毛骤然黑了一块。只听殿下有人惊叫:“剑上有毒!”
穆穆察的眼里泛起了血红的光芒,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仇恨,以及失去理智的眼神,“拉美西斯,我杀了你!”他拽出剑来,又向法老刺去。拉美西斯连忙起身,边躲避他的攻击边向殿下走去。手中的宝剑因为剑鞘稍长,慌乱之中竟然不能顺利地拔出。穆穆察步步紧逼,情况甚是惊险。
殿下的群臣乱作一团,没有法老的许可,不可以携带武器入厅,更不能贸然上到前殿,一直以来拥有这两项特权的只有孟图斯与礼塔赫。而如今,孟图斯不在场,礼塔赫又被命令不许上殿。全心躲避穆穆察短剑的拉美西斯,竟然忘记呼唤武士上殿护驾,这时大家紧张地看着拉美西斯和穆穆察之间的周旋,心中分外焦急,但却实在是爱莫能助。
虽然预料到事件可能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如此突然。艾薇忙乱之中丢下扇子,将子弹上膛,双手举枪,朝向穆穆察,但是二人的位置变幻无常,她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射失,一时间竟不能果断地开枪。
“奈菲尔塔利,你给我好好待在那里别动!”拉美西斯与穆穆察缠斗之际,竟用余光瞥见了一旁想要帮忙的艾薇,他怒吼一声,让艾薇一下子愣住,不知所措了起来。
该死,只要数秒,能有数秒时间,他就可以将剑拔出来,将眼前这个下贱的赫梯人碎尸万段!但是穆穆察丝毫不给他放松的机会,招招直逼要害,显然是想要一鼓作气,将他置于死地。因为是毒剑,着实不得不格外小心。究竟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疯狂的攻势暂缓,从而得到数秒时间让他拔出剑来呢……
惊险混乱当中,突然一袭白色的身影冲了上来,挡在了拉美西斯与疯狂的穆穆察之间。
此人的举动,为拉美西斯赢得了宝贵的数秒。他利落地从剑鞘中拔出宝剑,飞快地砍向穆穆察持剑的手臂。随着一声惨叫,穆穆察的手臂与他的身体分了家。紧接着,拉美西斯又毫不留情地砍向他的腿,一刹间,这个壮硕的汉子倒了下去。红得几近发黑的鲜血在殿上喷涌了出来。拉美西斯喝令:“把穆穆察拉出去,乱刀砍死。”
霎时间,门外涌进了数名手持利器,身披厚甲的西塔特村勇士。原来拉美西斯早就有所安排,只是没有想到还有图穷匕见这样一招。他们冲上前来,抓住了还在狂乱挣扎的穆穆察,将他向门外拖去。
“拉美西斯!我诅咒你!你的爸爸害死了我全家!我就算下了地狱也饶不过你!”穆穆察的喊声逐渐远去,拉美西斯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霜。
大厅里逐渐恢复了寂静,接着突然,众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震惊了一般,轻微地叫了起来。拉美西斯闻声低下头,那一刹,他的表情凝固了。
地上还残留着那个汉子被砍掉的左腿,但是却没有看到他的断臂。
因为他所残留的那只断手,还死死地握着短剑,而那把毒剑,深深地插在刚才帮他争取了宝贵时间的人的身体里。殷红殷红的血,流了出来,因为毒物的影响而逐渐变成了黑色,染在那一袭洁白得不带有半点瑕疵的衣服上,渐渐晕开,仿佛一朵象征着死亡的花朵,显得格外刺眼。
这时,王座上的马特浩倪洁茹不受控制地跑了下来,她大声地哭着,伏在了血泊中的人的身上。
那一刹,拉美西斯、艾薇、大臣、侍从全部都噤声,他们并非想要沉默,而确实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空阔的大厅里只能听到马特浩倪洁茹撕心裂肺的抽泣声,一阵一阵,传出了大厅,显得格外凄凉。
“礼塔赫——”
第十四章 信仰
能够遇到陛下,
是我生命的开始,
即使有一天,
我被所有人憎恨,
我被所有人误解,
我都还是要继续保护他、维护他,
就算他不再信任我,
所以,我不能带你走——
一开始,他不叫礼塔赫,周围的人都叫他比耶。
自从记事起,比耶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而父亲,则更是对自己不闻不问,鲜少出现。比耶这个名字,就是父亲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年幼的他,一直跟着一名照顾他起居饮食的嬷嬷生活。自六岁起,比耶就展露了对神学出奇强烈的兴趣,他积极地拜访各大神庙、认真研读相关的书籍,并且很快就在这方面崭露头角,引起了相关人士的重视。
在那个时代,如果可以从事神职,将会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而少年时期的比耶并没有考虑那些功利性的好处,仅仅是抱着一种单纯的想法而开始为神庙供职,“如果我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祭司,父亲就会对我笑了吧,他就会以我为荣、经常来看我了吧。”
但是每次他这样充满希望地问向嬷嬷的时候,日常温和的笑容就从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脸上褪去了,她会很不自然地将头撇到一边去,不再看比耶,不管他如何追问,她都一言不发。虽然是如此,比耶仍然抱着强烈的信念,并且更加努力、更加勤奋地为了自己心中所抱有的那个幻想而奋斗。
比耶十四岁那年,通过了试炼,当上了底比斯一座神庙的初级祭司,从而变成了全国上下最年轻的正式祭司。同样在神庙里学习的同僚们,自是十分嫉妒比耶的成就,他们便将他围起来,推搡着他、辱骂着他。但是却没想到,这些风言风语,竟然让少年比耶得知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不知道的秘密,一个石破天惊、几乎令他崩溃的秘密。
“杂种!杂种!”
“比耶是赫梯女人的小孩,你这敌国的野杂种,怎么配当我们伟大埃及的祭司,快滚回赫梯去吧!”
“连自己的妈妈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比耶难以相信地反抗着,却被那些人一次次地推倒在地上。“不,我是埃及人!我的爸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底比斯人!我的妈妈也是一个埃及人!我是埃及人!”他哭着,叫着,几近疯狂地扑向那几个个子高出他一头的少年,用牙齿咬他们、用手抓他们。
“他疯了。”
“这个杂种疯了,我们走吧!”
少年们用力推开比耶,扬长而去。穿着崭新祭司服装的少年倒在了泥土当中,脸上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泪水,他喃喃地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嬷嬷,求求您告诉我,我是埃及人!我的爸爸是一个普通的底比斯人!我的妈妈是埃及边境村落里的农妇!我是埃及人!我有父母!”比耶跌跌撞撞地跑回到住所,疯狂地摇着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嬷嬷,为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这十多年来,自己一直相信母亲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才去世,而父亲则是因为繁忙的工作才鲜有时间来看自己。他们应该是相爱的,自己的诞生应该是被他们所希望、所祝福的!
嬷嬷别开头,一语不发。比耶更为用力地摇着她,她终于跪拜在地上,老泪纵横地说:“请原谅我啊,拉神!我背叛了我的誓言,因为我实在不忍看到眼前这个孩子晶莹的眼泪啊!”
“嬷嬷……”
“比耶,不,殿下!您的真实身份,您的真实身份是当今国王的弟弟、尼哥殿下的儿子啊!而您的母亲……”嬷嬷停止了说话,伏倒在地面颤抖着、嗫嚅着,久久不能发出一个音节来。
“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怎么样?”比耶也蹲跪了下来,紧张地看着嬷嬷。
“请原谅我,尼哥殿下……您的母亲,是尼哥殿下从赫梯边境虏获回来的女奴。在生下您以后,自尽了。”
那一刻,世界仿佛碎了。
嬷嬷细碎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但是他已经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他,原来是自己心中最伟大的、最接近神的埃及王室与敌国赫梯的女奴所产下的孩子!
自己的诞生是多余的……难怪父亲几乎从来没有来看过自己。因为父亲,以自己的存在为耻辱,他不想见到自己,不管自己付出多少努力,他永远都不会以自己为荣!没有人希望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包括母亲,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宁愿自杀,也不愿意陪伴他多一点时间吗……
不,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知道。
比耶,被遗弃之意。比耶,他原来一直是一个被遗弃的、被厌恶的孩子。
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不!不会的……”比耶几近崩溃地夺门而出,全然不顾在身后叫着他的嬷嬷。他疯狂地跑着,跑向横亘底比斯的尼罗河,血红的夕阳正慢慢沉入河底,将天空染成一片悲哀的猩红色。他跪在尼罗河之畔,任凭河水一次次地将泥土拍击到自己的身上,将那洁白的祭司服装染上泥土的颜色。
“阿蒙神、拉神、伊西斯女神!能够看到过去、看穿未来、横跨生死两界的诸神!比耶在这里恳求你们,请让我看到‘真实’!请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他哀鸣着,但是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只有尼罗河的流动声,怒吼一般带走了所有的寂静。
“与其问那些不一定存在的神,为什么不靠自己去寻找‘真实’?”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带着几分气愤转过了头去,赫然望见不远处的沙地上坐着一位气宇不凡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仿,却有着一份与年龄不符的锐气,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琥珀色眸子让他不由得有几分焦躁起来。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少年翻身站起来,走到比耶的眼前,夕阳的余晖笼罩在他的身上,竟让比耶产生了如同见到天神般的错觉,“你就是比耶吗?我听说你是全国上下最年轻的祭司,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愣了一下,比耶恼怒地站起身来,说道:“关你什么事,你不会懂的!”
少年冷冷地一笑,俊俏的脸宛若反射了美丽光照的冰山一角,“你想知道,你犹豫,这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从心底里惧怕这个事实,惧怕现实。”
比耶一愣,接着一种宛若被羞辱的神情就落到了脸上,“你也是来嘲讽我的么?”
“不,当然不是。”少年微微侧身,望向尼罗河的另一侧,停了一会,又开口说到,“你看,底比斯的西岸。”
比耶看过去,被尼罗河所隔开的城市的西侧,那是另一个世界,死去的人们,都被安葬在那里。
“比耶,”少年接着说了下去,“不管你还是我,甚至最高等级的祭司,无论怎样祈求神的庇佑、祈求永生,一旦生命的火光消失,那么一切又都化为尘寂。所以何苦相信神论,我更相信自己,我愿意用我短暂而浅薄的一生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去亲手解开我所不知晓的谜团、去达到我希望达到的目的。”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比耶将头撇开,不去理会他。
少年笑了,他走过去,一手扳住比耶的肩膀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不因为你是最年轻的祭司,而因为你的聪明、你的才智,我早就听神庙里的那些老头子说过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我不管你与谁有着怎样的纠葛,那些与我都没有关系,我希望你能跟我走,呆在我身边,为我效力。你对我来说有这样的价值。同样,”他微微一顿,眼中射出了危险的光芒,“跟着我,你也可以达成你自己的目的,亲眼目睹你所谓的‘真实’,或者……改变它。”
比耶被他冰冷的眼神摄住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年绝非善类,那不是一双一般人所拥有的眼睛,那是一双属于君王的犀利双目。但他渐渐犹豫了起来,眼前这个小子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但是……虽然自己心中开始怀疑父亲、憎恨父亲,但是却始终不愿下定决心去做什么。在他心底深处,他仍然愿意相信父亲对自己还有那么一丝丝怜爱,只是碍于身份才故意对自己不闻不问。
他愿意相信。
“怎么样?如果你今天跟我走,明天就可以见到你父亲了,有什么疑问,你当着他的面问清楚就好了。”少年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比耶呆呆地看着他,眼前这个人,或许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真的可以让他逃离这个令自己迷乱的情形,让自己不再迷惑,但是……
“对不起……”但是,他心里还是抱着那一丝丝希望的。
少年轻轻地颔首,“没有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希望下次见到你,得到的是你肯定的答案。”
比耶看了少年一眼,那清澈的琥珀色双眸竟然使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他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或许,如果不是还抱着对父亲的最后那一丝希望,他会跟他走,但是现在,他只想,等待,等待自己成为伟大的祭司,等父亲过来亲口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误会。
也或许,他只是胆小、不敢去问而已,怕真的一问,得到的那“真实”会将最后的希望也变成泡沫,击碎。他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去承受那一切。
嬷嬷死了。
当比耶回到自己居住了十四年的小屋时,发现慈爱的嬷嬷倒在地上,倒在一片血泊里,停止了呼吸。那一刻,他的呼吸也停止了。
“她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所以理应死去。殿下不要为此哀伤。”背后走出来两个手持刀剑的蒙面埃及武士,“如果殿下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殿下还可以继续活下去,既然现在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那么,你们,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泛着冰冷光辉的剑高高地举起来了,比耶漠然地看着那蒙着脸的武士,突然,他发现自己心中最后的希望,如同尼罗河翻腾的潮涌所制造的泡沫一般,消失了,消失了。
那一刹,他笑了,如同没有生气的阳光、如同不能流动的死水。那诡异的笑容,竟让两个武士呆住了。难道他疯了吗?可这疑问还没有说出来,下一秒,两个人的身体就裂开了,被人从身后横断开来,发黑的血柱喷涌了出来,溅到了比耶洁白的祭司礼服上。琥珀色眼睛的少年从鲜血中走了出来,“没想到叔父竟然这样残忍,幸好我跟过来了。喂?你没事吧,死了人,你为什么还那么开心呢?”
“咦?我,我没有啊……”他的脸上,还留着那份特别的微笑,自己却并不自觉。
少年上前一步,向他伸出手,“奇怪的人。但这就是真实,真实有的时候是残酷的。跟我走吧,你想做的事情会更加容易实现。”
比耶看着他,深黑的眸子里不带有一丝情感,也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神已经不再是我的信仰,我的生活已经没有目的,我想我帮不到你任何事情了。”
少年微微扬起的嘴角,扯出一丝略带轻狂霸气的表情,“那么便信仰我吧!为了我,你将成为埃及上下的第一先知,我将让你看到比真实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他的表情那样坚决,竟让比耶微微地感动了起来。即将消逝的夕阳,将金红的光芒赐予了眼前这个英气四射的少年,他身上还残留着刚才喷溅出来的血液,而那清澈的琥珀色双眸,就好像冲破了一切污秽,清楚地说明着他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比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跟他走。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做拉美西斯。”少年看着比耶,自信得几近狂妄地说,“这个名字,在千年之后必然会作为埃及最伟大法老的名讳,刻在我国各个辉煌的神庙之上,接受众人的朝拜。而你,则会作为我最信任和重用的臣子,与我的名字一同出现。”
比耶呆呆地看着他。
“从今天起,你没有过去,你是我拉美西斯最得力的臣子。你不是比耶,从现在起,你叫礼塔赫。”
少年霸道地宣称,完全不在乎比耶接受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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