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桐华作品大漠谣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晚上回到落玉坊,用过饭后,和红姑两人在灯下仔细对了一遍帐,发觉从里扫到外,再从外扫到里,一个铜板都不漏,能挪出来的钱不过三分之一。

我郁闷地敲着竹简,“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平时就该再贪心一些。”

红姑一面揉眉头,一面道:“这还叫少?究竟什么才算多?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嘻嘻笑道:“做生意,成功之前先不告诉你。嗯…,那个公主历次赏赐的财物帐在哪里?”红姑抽了一卷竹简给我,“我就知道你该打它们的主意了。”

我一面低头细看,一面嘀咕:“说着李夫人要赏赐我,怎么还不见人?这丫头用了我们那么多上好珍珠和各种补品,也不赶紧惦记着带利息还我,我看我应该找李大乐师攀谈攀谈。”

红姑展了个懒腰,掩嘴打着呵欠,“小财迷,你慢慢数吧!我明日一大早还要去其它园子转一圈,没精神陪你闹腾。”她说完就要走,我赶紧一把抓住她道:“别急,我给你立完字据,你再走。”

“字据?立什么字据?”红姑问,我低头找绢帛,“我挪用这些钱的字据呀!”

红姑笑骂,“你数钱数糊涂了吧?这些钱本就是你的,你要用,给我立什么字据?”我拖着她坐下,“这些钱一半是我的,一半是你的。”

红姑愣愣看了我半晌,最后才道:“你平日已经给了我不少钱银,有什么好玩好用的也都是让我先挑。”

我摇头道:“园子的日常琐事,我几时操过心?平日从早忙到黑,哪个姑娘闹了小脾气,哪些姑娘彼此争风头,暗自斗心机,都是你在管。我很少到别的园子去,可哪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却都一清二楚,这又是谁的功劳?公主赏赐的东西,是因为李夫人,可送李夫人进宫,你花的精神其实比我多。所以这些钱财,我们一人一半,绝对公平。”

红姑喃喃道:“那些个活,你找个伶俐的人都能干。”我笑起来:“你几时学会谦虚了?找个伶俐人就能干?我物色了那么久,想找个人分担一些你的辛苦,却根本没有合适的,如今只能学石舫,让聪明好学的小丫头跟在你身边进进出出,看过三四年,能不能调教两三个能干的出来。”

我一面提笔开始写,一面道:“你不要再推辞,否则我以后心难安,再说我们之间何必那么矫情地推让?”红姑静静坐了一会,笑起来:“我瞌睡糊涂了,钱到了门前竟然往外推!快点写,写完了,我仔细收好,也可以放心睡大觉了。”

我笑着把布帛递给红姑,红姑随手叠好,收进怀中,风摆杨柳地出了门。

我点完银钱后,看着灯火默默想了会,抽出一条绢帕提笔写道:

“今天你问我借钱,我很开心,石舫想借钱,在长安城中实在不难,可你找了我,至少你是相信我的。石舫的生意,除了玉石和药材之外都在收缩,虽然外面最近新开了玉石场,可没有任何地方需要用这么大一笔钱。钱虽多,但以石舫数十年的经营,怎么会拿不出来?石舫以前的钱都到哪里去了?你要如何用这笔钱?听闻西域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冰雹,农田和草场毁了十之六七,又砸死了不少出生未久的小牲畜,再加上汉朝和匈奴打仗,兵祸动荡中已经有不少人饿死,你是同情西域诸国的人吗?如果是真的,我愿倾我所有,竭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嘴里咬着毛笔竿子,默默出神,一切的迹象都显示着我先前的猜测似乎完全正确,九爷和李妍的目的一致:李妍想尽力拦住大汉西扩的步伐,而九爷似乎希望西域诸国得保平安。我对李妍的顺水人情看来没有做错。

雕梁画栋,朱廊玉桥,红渠绿柳,一切都美如画。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倚在绮窗前逗鹦鹉,一屋寂寥。她逗着鹦鹉,鹦鹉逗着她,都是在笼子里,所以相依作伴。

这重重的宫阙、密密的珠帘下锁着多少女人的韶华和眼泪,甚至鲜血?和汉朝的妃子们比起来,匈奴的王妃似乎都还算幸福,她们至少寂寞时,还可以打马奔跑于蓝天白云下。而这里的女人却只能在一方院墙里静坐。

平阳公主望了眼我看的方向,淡淡道:“能有鹦鹉逗的女子不算差,你以前虽然行事…但你的确聪明,运气也比她们好。”我忙收回眼光专心走路,“公主谬赞,民女不敢当。”心中却在琢磨公主未出口的那半句话。

临进门的一刹那,平阳公主侧头又看向我,我一点头,表示一切都会留心。李妍端坐于坐榻上,见到公主笑着站起,两人彼此谦让一番后各自落座。

李妍看向仍立在帘子外的我,对侍女轻抬了下手,侍女打起珠帘命我觐见。我低着头小步上前,仔细地行了跪拜大礼,李妍淡然地点下头,命我起身,又吩咐侍女都退下,让她和公主清静地说话。

公主与李妍笑着聊了会,对李妍道:“我还要去见皇后,我走时会打发人来接金玉。”李妍忙起身相送:“有劳阿姊费心。”

公主一走,李妍招手让我坐到她的下首,低声问:“你为何非要亲自见我?嫌我给的银子不够多?”我笑着欠了下身子:“银子多多益善,永远不会嫌多,当然只会嫌不多。”

李妍伸手点了点我额头,笑着摇头不语。我仔细打量着她,虽然宠冠后宫,可她的穿着仍然简约雅淡,衣服上连刺绣都少有,不过质地手工都是最好的,所以贵从素中出,倒是别有一番味道。也许是已经嫁作人妇,她的容貌清丽中多了几分娇媚,只是身形依旧单薄,虽说这样更让她多了一分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风致,可…

李妍看我一直盯着她看,脸忽地红起来,“你想看出些什么?”我一下笑出来,“我本来没想看什么,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看些什么出来了。”李妍伸手刮着自己的脸颊道:“你肯定偷看那些书了,真是不知羞,不知羞!”

她的眼波流转,似喜似羞,樱唇半噘,半带恼半带娇,真正千种风情,我呆看了她一瞬,点头叹道:“好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皇上真是得了宝,有了你,只怕再烦心时也能笑出来。”李妍神色一滞后又立即恢复正常,笑着问,“你有什么要紧事?”

我笑着从怀中抽出一条绢帕递给她,李妍接过看了一眼道:“什么意思?这个‘李’字是我以前一时好玩所绘,随手绣到了绢帕上,但绢帕后来找不见了。该不会是你拿了去,现在想讹我银子,又特意赔我一条新的吧?”

“旧的绢帕被我烧了,早知道如今还要特意找人绣新的,我就应该留着。”李妍静静看着我,等我继续下文,我心头有一丝犹豫,又立即抛开,轻声道:“旧帕子被李三公子捡去了,他想依帕寻人,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就把帕子烧了。”

李妍问:“李敢?”

我反问:“长安城里还有谁敢再称李三公子?”

“既然已经烧了,为何现在又拿来?”

我无所谓地说:“你可以依旧把它烧掉。”

李妍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把绢帕叠好收起,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她忽地说:“你可知道西域春天时下了一场大冰雹?”

我点下头:“略闻一二,长安城内忽然涌入了不少西域舞娘,为了活下去,长安城里看一场有名歌舞伎歌舞的钱居然可以买她们的处子身。”

李妍嘴角噙着丝妩媚的笑,声音却是冷如冰,“各个歌舞坊的价格势必也要降下来,然后就是一降再降,乱世人命贱如狗!一场天灾还能受得住,可兵祸更胜天灾,虽有‘阿布旦’,她们却只能沦为‘阿布达勒’。”

我道:“事情并未如你所料,我名下的歌舞坊都不许降价,其它的歌舞坊还没有那个能力影响行市。”李妍看着我点点头,“你为她们留了一条活路。”

我浅浅而笑,“降价也不见得就能多赚,如今降下去简单,将来想抬上来可不容易,何必费那个功夫?”李妍笑起来:“你这个人脾气真是古怪,人家都巴不得被人夸被人赞,你倒好,做什么事情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唯恐人家把你当好人。”

我淡漠地说:“我和你不一样,我虽在西域长大,可对西域没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要帮助西域的心思,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歌舞坊的生意。”

李妍轻叹一声,“我虽然很希望你能和我一样,但这些事情强求不了。只要你不反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就很开心。大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我笑向她做了一礼:“托娘娘洪福,小人的生意做得不错。”

“我哥哥可好?” 李妍脸上的笑意有些黯淡。

“你应该能偶尔见到李乐师的吧?”

“见是能见到,皇上常召大哥奏琴,我有时也会随琴起舞,但没什么机会说话,而且我也有些怕和大哥说话。”

我从桌上取了块小点心丢进嘴里:“你二哥现在和长安城的那帮公子哥混得很熟,他本来想搬出园子,但李乐师没有同意。”

李妍满脸无奈:“二哥自小很得母亲宠爱,行事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日日跟那些纨绔子弟在一起,被人刻意哄着巴结着,迟早要闹出事情来。大哥性格太温和,对我们又一向百依百顺,他的话二哥肯定是面上听,心里却不怕,我看二哥对你倒是有几分忌惮,你回头帮我说说他。”

我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娘娘发话,只能听着了。”李妍嗔道:“你别做这副样子给我看,二哥真闹出什么事情,对你也不好。”我只能频频点头,李妍又道:“还有我大哥和方茹…”

我从坐榻上跳起,“李娘娘,你是打算雇我做你两个哥哥的女吏吗?这也要我管,那也要我管,估计公主该出宫了,我走了。”说完不敢再听她罗嗦,急急往外行去。李妍在身后骂道:“臭金玉!就是看在大哥为你的歌舞坊排了那么多的歌舞,你也应该操点心。”

我头刚探出屋子,又几步跳回去,李妍立即站起来,我露了个和哭一样的笑,“我运气没有那么好吧?有人在宫中几年不得见皇上一面,我这第一次进宫,居然就能得见天颜。”

李妍问:“还有多远?”

我一脸沮丧,“远是还远着呢!我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健的男子和公主并肩而行,连面目都还未看清,可皇上既然是和公主一块过来的,还有躲的必要吗?”

李妍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那你就陪本宫接驾吧!公主肯定会为你好话说尽。”

小谦扑腾着落在窗楞上,我一面解下他腿上缚着的绢条,一面道:“看看你的笨样子,你们要减肥了,再胖下去就只能整天在地上走来走去做两只不合格的瘦鸡。”

就着窗口的灯看着绢条,

“‘阿布旦’是楼兰人对自己土地的热爱赞美之词,意思类似于汉语中‘美丽富饶的土地’,但更多了一种家园恋慕之情。‘阿布达勒’在楼兰语中类似于‘叫化子’的意思,没有家的人。这些词语从哪里听来的?看来你新招的西域歌舞女中有楼兰人。别再喂小谦和小淘吃鸡蛋黄,再胖下去,没法见鸽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人太丑会没法见人,原来鸽太丑也会没法见鸽。收好绢条,我抽了条绢帕出来,趴在窗前,发了会子呆,提笔写道:

“我现在正趴在窗口和你说话,你在干什么?我猜你一定在灯下静静看书。我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天上不停眨眼睛的星星,窗外的鸳鸯藤花开的正好,白的皎如玉,黄的灿如金,香气清静悠长,晚上睡觉时我也能闻到。我已经摘了很多花放在竹箩里晒着,这样等到夏天过去,花儿谢掉时,我仍然可以捻几朵干花,热水一冲就能看到水中鸳鸯共舞。我今天去了皇宫,原本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如此做,可话出口的一瞬我仍旧犹疑了。李氏家族从汉高祖时代就是朝廷重臣,早有名将广武君李左车,今有安乐候李蔡和飞将军李广,历经几代帝王,在朝中势力也是根深纠错,军中更是有不少李氏子弟,相对卫青的贱民出生和倚靠裙带关系的崛起,朝中的文官更倾慕于李氏家族的丰仪,李妍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个对自己对抗卫氏有利的家族呢?我把选择权看似交给了李妍,可我明白结果是一定的,李敢的一片痴心终只会成为李妍在这场斗争中一把利器。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希望对你有帮助,我只要你高兴,当大汉不再对西域各国用兵时,你眉宇间的愁是否可以消散?也许你的心可以真正自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勉强自己 …”

我握着毛笔静静看了好一会鸳鸯藤架,冲着藤架上的花朵笑起来,转身把毛笔搁下,仔细叠好写满字的绢帕,打开锁着的小竹箱,小心地把绢帕放进去,又检查了一下樟脑叶是否还有味道。

“日子过得好快,转眼间已经夏末,满架的花越来越稀疏,已经没有了白色,只剩下零落几点金黄。今天我忽然觉得鸳鸯藤真的象红尘中的一对情人,一对曾有波折,但最终幸福的情人。一朵花先开,它会等着生命中另一朵开放,是不是很象一对未曾相遇的情人?待到另一朵花开,它已变黄,此时相遇,一朵白一朵黄,白金相映,枝头共舞。日随水去,它们相携着变老,都变成了金色,最后也象生命的陨落,总会一朵更先离去,另一朵仍停留在枝头,可是停留的花仍然在尽力怒放,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它不可以辜负,而且它的绽放提醒着赏花人在它的身边曾有另一朵美丽怒放过的花,当它也飘入风中时,我想在风中,在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另一朵花一定在静静等候它…”

“已经秋天,绵绵细雨中,人无缘无故地多了几分慵懒的情绪,常常胡思乱想。听公主说李妍为一直未能身怀龙种而烦恼,她的烦恼不仅仅是为了女人做母亲的渴望。如果没有孩子,她的一切计划都无从谈起。太子之位现在还虚悬,如果她能生一个男孩子,势必会有一场夺嫡之争。似乎一个女子不管有再多的宠爱,最后真正能确保一切的却只能靠自己的孩子。

看到李妍,除了敬佩,我会害怕这个女子,究竟要多强烈的恨意和爱意,才能让一个女子把自己的一生甚至孩子的一生赌进一场生死之争中?我自问自己,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果我有一个孩子,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一出生就置身于一场战争,我虽然会如阿爹当年对我一样,教他权谋机变,但我要让他快活平安地长大,智谋机变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幸福。

脸有些烧,连人还没有嫁,竟然就想孩子的问题。自问自己如果我这一生都不能有孩子呢?想了许久,都没有定论,但看到屋外已经只剩绿色的鸳鸯藤时,我想我明白了,生命很多时候在过程,不是每一朵花都会结子,但活过,怒放过,迎过朝阳,送过晚霞,与风嬉戏过,和雨打闹过,生命已是丰足,我想它们没有遗憾…”

 

(十二)

秋天到时,汉朝对匈奴的战争结束,虽然卫青大将军所率军队斩获匈奴万余人,但前将军翕侯赵信,右将军卫尉苏建所率的军队碰到了匈奴单于的军队,接战一日,汉军死伤殆尽,前将军赵信祖上虽是胡人,可归顺汉朝已久,一直忠勇可嘉,否则也不会得到汉武帝的重用,可不知道伊稚斜究竟对赵信说了些什么,反正结果就是赵信在伊稚斜的劝诱下,竟然置长安城的妻儿老小不顾,投降于匈奴。

消息传到长安城,汉武帝下令抄斩赵信全家,待兵士赶到时,却发现赵信的两个小儿子已经失踪,龙颜霎时震怒,幸亏紧接而至的消息又让他眉头稍展。霍去病以一种近乎不顾一切,目无军纪的态度,私自率领八百个与他一样热血沸腾的羽林男儿抛开大军,私自追击匈奴,出乎匈奴意料地深入匈奴腹地,在匈奴后方的营地杀了匈奴相国和当户,杀死单于祖父一辈的籍若侯产,活捉单于叔父罗姑比,斩首二千零二十八人。

霍去病一次出击,以少胜多,竟然活捉斩杀了匈奴的四个重臣显贵。在两路军士全部阵亡,一个将军投降匈奴的战败阴影下越发凸现了霍去病的战绩。汉武帝龙心大悦,封霍去病为冠军候,划食邑一千六百户。对卫大将军,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我听到这一切时,心中多了几分困惑。伊稚斜既然能从长安城救走赵信的两个儿子,应该可以直接用暗处的势力来杀我,何必再费事请西域的杀手?

霍去病呆呆看着一品居,上下三层,里里外外坐满了人,绝大多是年轻的女子。听着莺声燕语,看着彩袖翩飞,闻着各色胭脂水粉,他一脸沉默。我在一旁低头而笑。

他忽然一个扭头拽着我又跳上了马车,我嚷道:“喂!喂!冠军候,你要请我在一品居吃饭的。”

他没好气地说:“我请的是你,不是你歌舞坊里所有的歌舞伎。”

我笑道:“几间园子的姑娘们一直没有机会聚在一起维系一下感情,我有心请大家吃一顿,可请得便宜了,徒惹人笑,请得贵了,又实在心疼。难得你当时发话让我去捡希罕之物点,我就吩咐了一品居尽全力置办。何必那么小气?你这出门转了一圈,就封了候,请我们几百号人吃顿好的还是请的起的。”

“出门转了一圈?说得可真是轻描淡写!你下次随我一块转一圈,我把我所得分你一半,如何?”他紧紧盯着我。

我避开他眼光,笑看向马车外面,“你要去哪里?我可为了能多吃一点好的,特意中饭吃得很少,还有不管你去不去一品居,帐你照付。”

他嘴角噙着丝笑,静静看着我,不说付也不说不付。一别多月,他和以前似乎一样,但又似乎不一样。我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慌乱,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背脊紧紧贴着马车壁。

马车停住,他一个利落漂亮的旋身,人已经落在地上,伸手欲扶我。我笑着扬了扬下巴,避开他的手,钻出马车的刹那,双手在车座上一撑,借力腾空而起,脚尖在车棚顶上轻轻一触,人在半空,转了一个圆圈,裙带飞扬、袍袖舞动,轻盈地落在他面前,得意地看着他。他笑起来,“这么重的好胜心?不过真是漂亮。”

车夫赶着马车离去,我打量了下四周,我们在一个清静的巷子中,左右两侧都是高高的围墙,我纳闷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干吗?”

他道:“翻墙进去。”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看这围墙的气派不是等闲人家,我被捉住了也就捉住了,你如今可是堂堂冠军候。”他道:“现在是真要看你的手段了。这么高的围墙,我不借助工具上不去。”

我心里有些好奇,有些好玩,更有些兴奋,嘴里嘟囔着:“真倒霉!吃顿饭也这么麻烦。”可手中已握住了自己平日束在腰间的一根绢带,带头缚着一个滚圆的赤金珠子,看着是装饰,实际却另有妙用。手一扬,金珠滑过一道美丽的金色弧线,翻卷着缠在了探出围墙一点的槐树上。

霍去病顺着绢带,脚几踩墙壁已经一个利落的翻身坐在了槐树上,我取下绢带,缠在手腕上,手勾着槐树树枝,居高临下地小心打量着院落。

霍去病闷声笑道:“我看你作贼做得挺开心。”

我低声道:“长安城中谁敢轻易打这些显贵们的主意?反正我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出了事情都是你支使的,你若被捉住,就更好玩了。”

我和霍去病刚从槐树上跳下,几头黑色大狗悄无声息地扑了上来,我绢带一挥,金珠击向它们的脑袋,身后的霍去病忙一拽我,我身子跌入他怀中,他一手揽着我腰,一手扶住我胳膊把金珠上的力量卸去。

我惊疑不定间,几条狗已经到了脚边,围着我们打转转,拼命地向他摇着尾巴,我气道:“别告诉我这是你自个的府邸。”

他搂着我的胳膊没有松劲,反倒身子紧贴着我,下巴搁在我肩头,低低道:“不幸被你猜中了。”

我使劲挣了下,未挣脱,他口鼻间温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抚过肌肤,又是痒又是麻。他身上有一股完全不同于女儿脂粉气的阳刚味道,象青松和阳光,萦绕在鼻端,我竟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身子发软,脑袋有些晕,似乎任何招式都想不起来。

着急失措间正想着干脆金珠一挥,砸向他脑袋,索性把他砸晕了拉到,又犹豫着,力道控制不好,不知道会不会砸死他?他却松了劲,仿若刚才他什么都没有干,拖着我的手蹲下,对着几条大狗说:“认识一下,以后别误伤了我的人。”

我无奈地仍由几条狗在我身旁嗅来嗅去,侧头道:“就它们几个能伤我,简直笑话!你这是在侮辱我们狼。”

他手轻拍着一只狗的脑袋道:“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你落地的刹那,它们不但攻击你,而且会出声呼叫同伴。以多取胜,这好象也是你们狼的拿手好戏。何况还有紧随而至的人。”

我“哼”了一声,甩开他手,站起道:“我干吗偷偷摸摸来你这里?根本不会有机会和它们斗。”

他口中呼哨一声,几条狗迅速散去。他拍了拍手,站起来看着我,带着丝笑,似真似假地说:“我看你很喜欢晚上翻墙越户,也许哪天你会想来看看我,先带你熟悉熟悉路径,免得惊动了人,你脸皮薄就不来了。”

我脸有些烧,把绢带系回腰间,板着脸问:“大门在哪里?我要回去。”

他没有理会我,自顾在前面慢走,“我从若羌国的王宫带了个厨子回来,烤得一手好肉。草原上从春天跑到秋天的羊,肉质不老不嫩不肥不瘦,刚刚好,配上龟滋人的孜然,焉耆人的胡椒面,厨师就在一旁烤,味道最好时趁热立即吃,那个味道该怎么形容呢?”

我咽了口口水,脸还板着,脚却已经随在他身后迈了出去。汉人不流行吃烤肉,长安城羊肉的做法以炖焖为主,我实在馋得慌时也自己动手烤过,可我的手艺大概只有我们狼才不会嫌弃。

我蹲在炭火旁,双手支着下巴,垂涎欲滴地盯着若羌厨师的一举一动,那个若羌厨师年纪不过十六七,不知道是因为炭火还是我的眼神,他的脸越来越红,头越垂越低。

霍去病一把把我从地上拽起,“你再盯下去,我们该吃糊肉了。”我使劲地嗅了嗅空气中木炭和羊肉的味道,依依不舍地随他坐回席上。

厨师将飘着浓郁香味的肉放在几案上,我立即拿了一块塞进嘴里。霍去病吃了几口后问:“我不在长安时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一面吃着一面随口道:“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就是做做生意。哦!对了,我进了趟皇宫,看见皇上了…”

话音未落,我头上已经挨了一巴掌,霍去病怒道:“你发什么疯,跑到皇宫去干什么?”

我揉着脑袋,怒嚷道:“要你管?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会,忽地问:“打地疼吗?”

  如果觉得大漠谣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桐华小说全集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你的青春我的圆舞)被时光掩埋的秘密云中歌3云中歌2解忧曲大漠谣半暖时光那片星空那片海长相思1+2+3+番外长相思3:思无涯长相思2诉衷情大漠奇缘云中歌步步惊心最美的时光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终场长相思天籁传奇·桃花策曾许诺曾许诺·殇曼陀罗华之楼兰新娘,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