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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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人世,依旧是孽海腾波、瑶台无路,只有一声通天彻地的嘶吼撕开了浓夜:“客来——!”

来的是常客,曹之慕,永远的品格风流、衣冠齐楚,一径进到蝶仙的房间内。段二姐随在后头,指挥着老妈子们摆上一碗碗水晶鹅、腊肉丝、木樨银鱼、韭菜蛤蜊汤等小菜汤品,殷勤备至,“曹公子,老身已经叫人跟蝶仙说过了,她那头还有个客人,敷衍两句就来。”

“不急。”曹之慕端起玉盅里的木樨花茶,浅尝与浅笑。

“嗳,那老身先告退,您坐,先吃上几口宵夜,蝶仙她马上就到。”

“大娘自管去吧。”曹之慕放了茶盅,随手自桌边抓过一柄羽毛扇轻摇着,黯淡了双眼。

眼睛再亮起时,正值蝶仙出现在门前:她扎一条长长的闪青裙,上身的红青色透纱束衣故意半翻着领儿,微露出抹胸的花边,一手扶门框,一手捏着块滚珠帕翩翩指来,“好你个负心的还敢上门?”

曹之慕笑起来,两臂一伸已将蝶仙迎入了怀里。她坐在他大腿上,眼风习习,他则用羽扇送来了轻风阵阵,“昨儿一个人可好?”

“还说?”蝶仙拧身打桌上的几碟菜里捏了根酸笋嚼着,便泛出一口的酸劲儿,“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坐着也提不起精神,看完戏连饭也没吃就回来了,只怕你今儿不来,惦念了一夜,觉也没睡好,你看我眼睛里还有红丝呢。”

“果然,那可真是我的不是了。”

“不是你的不是,还有哪个的不是?”

曹之慕笑着握住了蝶仙的手,眼神在她手上定一定,“咦,昨儿买给你的戒指呢,怎么不戴着?”

蝶仙满不在乎地将手一抽,揽去他颈后,“那是你送给我做订婚之用的,这样宝贵的物事哪儿能随随便便戴在手上?我叫丫头宝燕收起来了,等同你回乡的日子再戴。”

“哦,是这样,我昨儿和一个老友说起同你订婚的事情,他听闻这一只戒指样式精巧,也想照样打一只给他的爱妾。你且把戒指拿来给我,我借与他两天,回头就还你。”

蝶仙这下子一愣,眼珠贴着下眼皮滚两滚,便拧起了眉头,“你送我的自然要是独一无二的才好,做什么叫别人打个一样的?我不给。”

“我都答应人家了,总不好说话不算话。你放心,我叮嘱他,不叫他打成一模一样的就是。”

“不,不给。”

“不过是拿去给他瞧瞧,又不是不还你,休得这般小气。”

“不嘛,人家就不给。”

“听话,那人是我多年生意上的伙伴,得罪不起的。快去,把东西拿来。”

“哎呀,都这么晚了,先睡吧,我明儿再给你,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我现在就要,明儿起来该浑忘了。”

“忘不了,我替你记着。”

曹之慕把蝶仙一扳,把她从自个的大腿上扳开,“你这般推推搡搡不肯去,不会是把戒指弄丢了吧?”

蝶仙立在那儿,两手把帕子绞过来绞过去,强颜一笑,“哪儿就会丢了呢?既然你非要不可,我去取来就是了。宝燕!爷要一件东西,陪我到后头找一找。”

蝶仙和宝燕凑去后房嘀咕了一会儿,就听见丫鬟扬声笑起来:“原来要找的是这个!姑娘大概是忘了,你今儿还睡着,鲍六小娘子来了,在妆台上瞧见这戒指喜欢得了不得,说借去出局一用,明儿晚上就还回来。姑娘那时睡得迷迷糊糊地随口就答应了,这会子哪里找去?”

“哦——,那行了,你忙你的去吧。”蝶仙高声而应,笑意满面地走出来,把两掌冲曹之慕拍了拍,“哎呀,我可真是睡傻了,竟忘了戒指给雨花楼的鲍六娘借去了。”

曹之慕低下头点了几点,又仰首相望,笑面如初,“是雨花楼的鲍六娘借去了,还是华乐楼的查六郎借去了?”

所有的表情瞬时从蝶仙生动的脸容上滑落,只剩颜色,白的紫的青的红的,轮番涌上了双颊。她四体僵直,嘴巴在张动着,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曹之慕盯着她看了一刻,就风度款然地伸出手,又将她牵来大腿上坐着,另一手从袖中摸出了一枚戒指,慢慢套上她中指。

“你呀,粗心大意,成日价东西去了哪儿都不知道,迟早弄丢了。”

蝶仙瞥了瞥手上的戒指:金箍平安扣、镶三宝。她鼻翼扇动喉头起伏,傻瓜一样瞪住了眼前一张柔情不改的脸,纤妖的两眼中蓄起了满满的泪,“我、我……”

曹之慕用一个温而轻的吻,挡住了她的妄语妄言,“做什么哭了?想是昨儿晚上没陪你,想我了?你瞧,这种地方就是这里好,不管心里是真的假的,只要脸上做出来,总显得这样情真意切、动人心弦,我的心都被你哭酸了。好了,不哭了,想我我就不走,今儿晚上好好陪你。”

他抬起手给她拭泪,蝶仙一动也不敢动,她头一次觉得,这个一向看起来和善的男人是如此的可怕。她面上刮过他温存的指,一如尖刀,锋利而冷酷。

8.

蝶仙的眼泪在下一个白昼时再次坠落,这一次,她痛哭而痛诉,毫无顾忌。

“我这才晓得,原来曹之慕早知我那些梨园韵事,我说要嫁他,他心中不愿,又不好当面和我翻脸,便重金收买了査定奎那杀千刀的,专叫他向讨我这戒指,好拿我一个通奸的真赃实据,此后自己也再不好意思跟他提赎身从良的话!”

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双目红肿,好不伤心。

对面,随一声轻叹,递来了一刀细纸。蝶仙扔开手中湿作一团的白绸帕,接过纸,哼哼带响地擤鼻子。

“姐姐,我也和这姓曹的相好了近一年,从来只道他老实可欺,竟不知他能想出这么一个刻狠主意来砢碜我!”

青田收回手,又叹了一口气,“你竟不必哭天抢地的,堂子里虽是逢场作戏之地,可十个客人有九个非但要你演戏演得好,还要你戏假情真。若换做其他客人,慢说抓住了此等把柄,就听见了一两句风闻怕也要同你大闹起来,连带你在外头的名声都糟蹋得个干净方肯罢休。难得这曹之慕是个明白人,只要你当面应酬得好,背地里的事儿他不管不问、装聋作哑。这回是你逼得人家没办法,才使出了这一招釜底抽薪,说起来不过是不愿当剩王八,又想周全你的颜面,令你自个知难而退。他如今又不曾打你一下、骂你一声,又不曾拿话拆穿你,一样对你体恤大方,继续做你的生意,在嫖客里也算是万中无一的心胸,你还有什么好怨的?”

第88章 定风波(13)

蝶仙略略收拾了涕泪,依旧抽哽着,“可我就是脸上下不来、心里过不去嘛!”

“你哪来的什么脸上心里?这件事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就算你要嫁人的新闻也并没有确实,回头谁问起,你只说有这个意思,却并未相中合适之人,不就完了?你又原不是真心,不过就是想借个瘟生淴浴,即便不成也不至于怎样。”青田边说边从腰间的荷包内取出一只龙眼大的珐琅小钵,揭开了描花盖送进蝶仙手中,“你再有什么不平的就想想我——我和状元郎,当初我脸上是怎么下来的、心里是怎么过去的。”

蝶仙目光一滞,面露赧然地接过那小钵,钵里是用过了一半的香润油膏,她拿指尖挖一点涂在哭红蜕皮的鼻头上,“姓乔的当真娶了张侍郎的小姐?”

青田掉过脸,目光如候鸟流徙,“你当是咱们这样的人呢?今儿说娶,明儿掏钱,后儿就抬进门去?人家是闺阁小姐,好歹也要一年的聘期,怕要等到下个月才能成亲完礼吧。不知道,我很久没他的消息了。”她忽地把手揿在了赤露在外的咽喉处,猛地一抬头,很突兀地笑了笑,“对了,明儿就是惜珠的周年了,我想出城祭扫一番,你可要同去?”

蝶仙怔一下,“呦,可不是?转眼都一年了,竟过得这样快。”接着她就连摇了几下头,“我就不去了吧,我劝姐姐你也不必去,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情分,当初你替她买塚置棺已算是尽了姐妹一场的心了。她活着我都不待见,死了又去见她做什么?原就心情不好,去了更要难受。”

两人都面目黯然时,陡听得一阵笑——“姐姐,姐姐在里面吗?”

蝶仙一下子站起身来,“是对霞那小蹄子。她可是春风得意了,我这阵子不想同她说话,先走了啊。”一手把油钵塞回给青田,旋腰即去。

对霞这时已进了门,正巧于花罩下碰了个正着,“哎呦,你怎么也来了?”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蝶仙用红红的眼一横,擦身而过。

对霞的脚步接着向内,头却向外拧出,“嘿,谁又踩着她尾巴尖儿了?”

青田收起了小钵,露出笑容,“才我同她说明儿是惜珠的祭日,她心里有些不大受用。我原是要去奠一奠的,你可要一道?”

对霞在炕床的另一头坐下,两手齐摆,“我可不去,我这会子正是福星高照呢,不想沾一点儿的不吉利。”

青田张圆了两眼,“呦,这么说,你赎身的事情成功了?桂珍,桂珍!你敢是又睡过去了?一天哪来那么多瞌睡?还不快给姑娘换茶。”

小丫头桂珍迷盹半醒,又跌又绊地从角落奔过来撤了炕案上蝶仙的剩茶,又送上一盏新茶来。对霞早已自顾自地耸肩大笑,侃侃而谈:“说起来也好笑,我前儿把赎身之事一提,孙孝才见我认真,居然一点儿情面不留,矢口回绝,说什么倌人全无真心。好啊,不是要真心吗,我就给你真心。”

她将两肩向青田这面一靠,捺低了声音:“那日下午摆牌局,我和兰蕊亲手做了冰饮,给其他人的倒没什么,唯独在孙孝才的碗里加了煎好的巴豆汁。那巴豆是何等厉害?不出两刻钟孙孝才就大泻起来,我又把咱们惯用的那几个江湖郎中请了来,事先叮嘱好,谁也不点破,全说这病没来由。晚上我自是做出一副愁眉泪眼、不思饮食的模样来,衣不解带地服侍在侧。到了昨儿早上,我说去药王庙求仙方,实际上到棋盘街的苏州会馆要了一间房好好补了一回觉,睡醒了吃吃逛逛,逛到尽兴回来,拿个假方子唬他一唬。那方子自是吃了和没吃一样,可我在药里另加了一剂糯米饮,糯米饮是专解巴豆毒的,当然是一喝就好。我之前自个一狠心把膝盖擦破了两块皮,对孙孝才只说是跪药王跪的,又诌了无数的肉麻情话。他病中软弱,见我服侍殷勤,又肯为他自损福寿,感动得无以复加。昨儿夜里搂着我说,总算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来这么一场怪病,原是上神显灵,恐他错过我这千载一时、可遇不可求、千千万万里也寻不出一个的真心之人!”

对霞讲到一半就忍不住击案大笑,青田也笑得紧自揉肚子,“可了不得,你从前瞒着妈妈就又是催情药、又是蒙汗药的,如今连这虎狼之药也敢乱使起来,我瞧明儿非闹出个毒鸩亲夫的案子不可。”

对霞向来嘴馋,说得渴了,先饮上两口金橙蜜饯茶,就打案头的十色碟里抓了枣圈、榛子嚼起来,“你说这男人贱不贱?现在呀,他是上赶着要娶我回家,说等身子一痊愈就去和妈妈商量我的身价。我才和妈妈说定,最少要他三万两,妈妈拿一万五,剩下的一万五我拿去给家里。阿弥陀佛,有了这笔钱,也尽够我那害人精的老爹输上一阵的了。”

“哪就止这一万五?有了这么好一个金龟婿,还怕供不起老丈人玩两把牌?”

“哼,我以前呀倒认真想嫁给这孙孝才,可既然他无情,我也不必有义,经过这回我彻底改了主意。孙孝才说,他以前喜欢过的那些倌人个个拿赎身之事诓他,敲诈了他无数的银钱,凭什么我段对霞就这么老实?反正他现在正对我死心塌地的,我打算先把这三万弄到手,接着就说家里有赌债、自身有亏空,一笔接一笔地敲,能敲出来多少是多少。至于到时候嫁不嫁嘛,就看老娘的心情了。”

正聊得热闹,只见对霞房中的丫头兰蕊手内拎着个提盒走来,面向二人一福,“青田姑娘好。姑娘,可以走了。”

对霞探长了脖子去瞧那提盒,“东西备好了?”

“备好了。”

青田也向那盒内一张,“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对霞打了个稽首,一脸虔信,“去药王庙‘还愿’。”趁青田笑个不住,业已扶身而起,“做戏总要做足不是?那姐姐我先走了。”走开几步又折身,回眸一笑,“哦,照花那小丫头今儿从方家园回来,姐姐你回头看见就知道了,现在可真学成了个小狐媚子,天生吃这碗饭的料。行了姐姐,你坐着吧,甭起来送了。”

青田含笑又歪回炕里,“那就恕我懒一懒了。”

对霞一走,房间又恢复了日照慵慵。青田就手拿起之前搁下的经书细细默览,翻了也不过三四页,就有闪亮的一声落入了她的幽静中。

“青田姐姐!”

青田放下书,举眸而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一头正是照花,三步并作两步地直接奔来青田的身边依坐下,伸臂环住了她的腰,“姐姐,我好想你。”

青田也笑着一手回揽了照花,“你这是才回来?”

“嗯,刚进门,我把下人先打发回房收拾行李去了,还给姐姐带了几样小东西,不成敬意,等拣出来我再亲自与姐姐送来。”

“你倒客气得很,可惜姐姐去一趟关外却是空手而回,并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给你,你可别见怪。”

“瞧姐姐说的,你回来我就高兴死了,日日盼着能早些相见呐。姐姐,让我好好瞧瞧。”

青田笑着任照花打量,也悉心向她看一回,见她身披藕粉色偏襟纱衫,下束着莺黄的细纹裙,发髻清颐,骨格娇柔,尤其是一举一动间不知自哪里平添了些许幽韵,仿似是袖边裙裾里都蕴着风,流动而轻灵。青田百感交集地笑一笑,手指扫过了照花的额发,“出落得越发超逸了。”

照花被夸赞得脸儿一低,“可我心里却喜欢姐姐这样的呢,丰胸纤腰,曼妙起伏。”

“可男人家却多有喜欢你这样的呢,所谓‘娇似无骨,弱不胜衣’——咦,你回来啦?倒蛮快。”

照花闻言,在青田的怀内一拧头,就笑着叫出来:“暮云姐姐。”

果见大丫鬟暮云身似闲云,挽着只竹篮轻盈而入,一看到照花也欣然地笑出来,“照花小倌人,多时不见,更变得漂亮了。”一头端详着,一头将篮子递来青田跟前,“姑娘瞧瞧,可齐全了?”

青田将指尖一抬,“不必瞧了,左右不过那些,错不了什么。”

就这一晃间,照花却看得清清楚楚,见篮中尽是些香烛纸马,由不得微愕,“清明早过了,这时买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青田笑一笑,带着些伤怯不胜之情,“是院子里从前的一位姐妹,明儿是她的祭日,我打算去拜她一拜。”

照花哦一声,“那我也一同去吧。”

“你又不识得她,去做什么?”

“我陪姐姐呀,我有好多话要跟姐姐说呢。”

“算了吧,你现在生意这么忙,哪里来的功夫瞎折腾?”

第89章 定风波(14)

“不要紧,明儿虽有几台酒,可摆酒的都是些最好糊弄的瘟生,我只随便诌两句什么晚些回来就是了。姐姐笑什么?”

青田拿两手把照花的前刘海分拨开,露出她一抹幼白的额,“我笑你,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

银红的软纱窗外有风微度,温热的,拂了丽日与树影来,拂在人身上,一身似锦。

9.

待次日,一早起却不见骄阳,有阴云垂落在天际,流风阵阵地袭来,是入夏以来难得的舒适天气。

妓院中晨昏颠倒,并无早饭一说,青田和照花不过在起身后略用了几口燕窝,吃毕恰好是午时正。便由护院曹旺儿督车,坐了马车向城郊出发。

越往城外走越觉得风意沁人,摇落了空山杜鹃啼,一地往事难休。车子停在了连天坟茔前,用了好些时候,青田才重新觅见惜珠的孤冢,早已是衰草遍生。倒是暮云叹了一口气,自去擦扫抹拭、摆放供品。一时略为体面些,照花上前两步,拂草细认碑上的刻字,“校书段惜珠墓。惜珠?这名字依稀听谁说起过。”

青田在地下屈膝跪倒,亲手去点火盆,“惜珠曾经红极一时,是花榜的榜眼,倌人、客人没有不晓得她的。”那火先是零零散散的红星子,又蔓做了一片,骤一下扑出,仿如来势汹汹的回忆。

照花也提起了裙裾半跪下,取一把纸钱递出,“她一定很美。”

“美。”青田接在手内,又丢进了盆中,脸上的皮肤被炙烤得发热发痛,“我平生所见的女子当中,只有她当得起‘冷艳’二字。”

照花自己也抓了叠纸钱,像喂一头饥肠辘辘的饿鬼,放入了烈烈乱舔的红舌中,“姐姐你同她很要好吧?”

青田报以惘然的一笑,“人情周全如我,唯独和惜珠势同水火,能想起的不是和她吵嘴,就是和她打架。她在世的时候我没一天喜欢过她,可等她去世,我才突然发现,槐花胡同这么些倌人里只有她是我的知己,身陷苦海难以自渡,放眼望去唯只见浑浑噩噩、以苦为乐之人。前因易昧,后果难成,慧业全消,终身已矣。”

火光映在照花娇细的面容上,不因不由地,她低啜了几声,眼眶里竟滚出两行泪。青田向她一瞥,素手拈过了素银杯,“你也奠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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