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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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翎有些傻眼:“敬澜哥哥就咱们两个人,哪吃得了这么些?”

陆敬澜是一高兴,恨不能把什么都端上来,根本没想吃不吃得了,笑道:“这个厨子比我带去你家的厨子手艺好,你每样儿都尝尝,看喜欢哪个,回头等你家去的时候,我叫厨子做了,捎回去,闲的时候当零嘴吃。”

青翎道:“叫敬澜哥哥一说,我成小馋猫了,成天就惦记着吃的。”捏了一块云片糕咬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来,的确比他带去胡家的厨子做的好吃。

青翎又吃了半块枣泥糕,最小的那只猫不知是不是闻见了味儿,从外间跑了进来,在青翎脚上蹭了蹭,喵喵的叫了几声,那模样儿可爱的不行。

青翎捏了些点心渣放在手心里喂它,小猫吃了精光,仍意犹未尽用它的小舌头舔青翎的手心,青翎痒的直笑,只得又喂了它一些,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找水喝。

青翎跳下炕去屋角的水盆里洗了手,这才开始瞧屋子的摆设,显然这里是书房,对面那边儿才是寝室,更堂屋用四扇水墨山水的屏风相隔,书案后是一排高高的书柜,遮着防尘的帘子,侧面靠墙是博古架,摆着不少好东西,有瓷器摆件儿 ,还有几方砚台,其中有一方瞧着有些眼熟。

青翎凑近瞧了瞧不禁道:“这不是珍宝斋那方洮河砚吗?怎么在这儿?”

敬澜:“那掌柜的是个厚道人,那日你帮了珍宝斋的大忙,却只拿了个寻常的九连环,大掌柜心里过不去,大约听二掌柜说你喜欢这方洮河砚,又不知你的底细,昨儿便叫伙计送到了我这儿来,叫我转给你呢。”说着伸手要拿,却给青翎拦住:“我在家不过是算账记账,用这样好的砚台可是糟蹋了,还是放在敬澜哥哥这儿使的好。”

陆敬澜想了想:“这砚是好砚,就是有些生,需养一阵子才好使,翎儿既用不着,我就先替你养着,等养好了再给你。”

青翎:“那我可等着捡便宜了。”忽瞧见旁边的粗陶罐,拿下来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粗陶烧制,做工粗劣不说,上头连彩绘的花纹都没有,平常老百姓家里使唤还成,出现在陆家,尤其还是陆敬澜的屋里,着实有些奇怪。

陆敬澜低头瞧着她:“怎么不记得了?这个陶罐可是小翎儿给我的呢。“

青翎愣了愣:”我给的?“想了想忽然想起在胡家捉蝌蚪的事儿,貌似是用这么个陶罐子装的,自己当时只是觉得病歪歪的陆敬澜有些可怜,才给他找乐子,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个陶罐子带了回来,还摆在自己屋里,这份心思……

青翎忍不住抬头,正对上陆敬澜的目光,他的目光温柔和悦,却莫名让青翎有些心慌,错开目光,把陶罐子放了回去,含糊道:“原来敬澜哥哥还留着呢。”

两人正说着,外头长福进来道:“夫人叫人递了话过来,说外头的戏要唱了,让少爷跟二姑娘出去看戏呢。”

陆敬澜点点头:“知道了,这就去。”

过去拿了青翎的斗篷给她穿上:“上回你不是说想听南曲吗,我家的戏班子正是南边儿的,只不过今儿是祖父过寿,唱的的戏都是应景儿祝寿的,没什么趣儿,你先去瞧个热闹吧,改日得机会再叫她们唱好听的戏。”

青翎见他也披了斗篷,不禁道:“敬澜哥哥也出去听戏?”

陆敬澜:“不是听戏是应酬,以往我身子不好也还罢了,如今好了,再避着便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今儿是我祖父的寿辰。”

青翎琢磨陆家老太爷之所以如此大操大办自己的生日,最主要的目的估摸还是为了陆敬澜,是想让这个一直因身体不好,避在内院的陆家三少爷,来个闪亮登场,让别人都知道陆家还有个出息的子孙。

还真是用心良苦,只不过把振兴家族的担子压在陆敬澜身上,这压力实在有点儿大,青翎忽觉陆敬澜其实挺可怜的,锦衣玉食又如何,这会儿就可以预见他未来的生活有多苦逼,挽救陆家这样即将没落的世族,除了能力之外还需要机会跟勇气,缺一不可,陆敬澜能做到吗,反正青翎觉得有些难。

两人穿戴好,往外走,刚走出院子,正撞上快步而来的大哥跟表哥,一见青翎就忙道:“可坏了,安乐王不知怎么跑来了,虽他嘴上说要找敬澜,可瞧那意思明明就是冲着翎儿来的,这位可是个混世魔王,给他黏上准没好儿,表姨夫正在前头支应着呢,可那位可不是讲理的,估摸表姨夫对付不了多长时候,这可怎么好,要是让他知道翎儿的身份就麻烦了。”

敬澜道:“不妨事,那天翎儿已经说是来串亲戚的,转天就回老家去了,他再胡闹,万岁爷跟皇后娘娘也断不会让他出京的,等过些日子,想必就忘了。”

青羿:“可今儿怎么支应过去?”

敬澜叫了个婆子过来:“伺候着姑娘去夫人哪儿,我去前头瞧瞧。”

青翎也不想跟那熊孩子有什么牵扯,巴不得有人顶着呢,便跟着婆子走了。

陆府的戏楼搭在水边儿上,离刚才待客的水榭不远,上下两层的木质结构,女眷们都在二楼两侧的隔间里,前头垂着轻纱幔帐,影绰绰的映出衣香鬓影,引得楼下一些轻浮男客,不时往两边瞧,却也瞧不清什么。

青翎觉着古人真是深谙暧昧真髓,即便大家族里重礼数规矩,男女席或用屏风或用纱帐相隔,可越是看不清楚,越叫人想看,尤其陆家这样的大家族里,纨绔浪荡的子弟众多,得了这个机会还能管得住自己的眼不成,便自己族里的姐妹不稀罕,却还有亲戚宾客家的女眷,或年轻媳妇儿或未出阁的小姐,都成了这些人的目标。等陆敬澜扶着老太爷一进来,才算收敛了。

青翎跟着表姨坐在一处,除了那个礼部侍郎的张夫人之外,还有两个看着十三四的小姐,青翎一进来,表姨就介绍了,是陆敬澜两个庶出的妹子,一个圆脸敦厚,一个长脸儿尖下巴,眉眼儿不像表姨,却也颇有姿色,想来她们的生母应该长得不差。

表姨虽嫁进了陆家,可这又是后娘,又是嫡母,日子说顺遂都没人信,怪不得明明跟娘一般年纪,瞧着却比娘大上几岁似的,总不自觉透出几分疲惫来。

所以说,女人这一辈子过的好不好,真跟嫁的高低没干系,像娘那样嫁给了爹,爹虽没有陆家老爷这样的出身,门第,本事,却一心爱着娘亲,护着她们这些子女,从来没想过要纳个什么小妾回来,连念头都没有过,谁敢说娘过的不幸福。

反观表姨,虽嫁的高门大户,要当后娘不说,还要忍受丈夫纳妾,还不是一个两个,自己偷听翟婆婆跟娘的闲话儿,说表姨夫有三房小妾,房里还有两个通房丫头,便表姨再大度,心里也舒坦不来,如今说是陆家的夫人,其实跟管家差不多,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了。

陆家两位小姐,颇有些傲色,虽嘴上没说什么,瞧那眼色也知道,没把自己看在眼里,青翎如今已经习惯了,长寿不过陆敬澜跟前的小厮就那德行,更何况这两位,虽是庶出好歹也是陆家的千金小姐。青翎可还记得,舅母当初巴不得想跟陆家攀亲家呢,估摸就是打的这俩庶出小姐的主意。

倒是礼部侍郎张夫人,为人颇有涵养,冲青翎笑了笑,正要说话儿,就听底下一阵喧闹,接着就是那熊孩子的声儿:“陆敬澜,陆敬澜,你出来……”随着话音儿穿着紫袍金冠的熊孩子跑了进来。

后头跟着一连串人,当头正是表姨夫陆家的大老爷,只要是在京里当官的儿,一说起这位安乐王就脑仁疼,万岁爷的老来子,皇后娘娘宠着溺着,跟其他几位皇子都不一样,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陆老爷哪成想这位混世魔王会来啊,却也不敢得罪,只能让进来,不想,这位张口就说要找敬澜。

陆老爷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敬澜哪儿得罪这位了,这位发起性子来,朝廷大员都敢揍,要是跟敬澜动手,敬澜的身子哪禁得住,便推说犬子这几日正病着,不好出来见客,谁知安乐王根本不理会他的话,直接道:“什么病了,前几天我瞧见他,还好好的呢,我自己进去找。”直接跑了进去。

他一进来,众人急忙行礼,熊孩子不耐烦的挥挥手:“我又不是来找你们的,一边儿去,陆敬澜。你告诉我那天解开鲁班球的小子在哪儿呢,我去找她玩。”

陆老爷跟老太爷都愣了一下,看向陆敬澜,心说什么小子?

陆敬澜却不慌不忙的道:“原来王爷来是找他的,他是我家的远亲,转过天就家去了,早不再京里了。”

熊孩子不满意的道:“那你告诉我,他家在哪儿,我叫人把她接来不就好了。”

陆敬澜没想他如此难缠,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若不告诉他,这魔王发起性子来,势必要把祖父的寿宴搅的鸡犬不宁,若告诉他,翎儿的身份可就暴露了。翎儿毕竟是女子,而且陆敬澜下意识不想翎儿跟安乐王有什么牵扯。

正为难呢,严先生开口道:“安乐王要找到莫不是青翧?”

熊孩子看向他:“谁是青翧?”

青羿只得站出来:“青翧是我家的兄弟。”

熊孩子盯着青羿看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这么瞧,长得是有些像,你快说你家在哪儿?我叫侍卫去接他来京里陪我玩儿,瞧,我又找了这个,可不是六块的鲁班锁哦,这是八根的,我花了几天时间才拆开,我要跟他比比,看我们谁快。”

青羿有些傻眼,这位还真胡来,为了这么个玩意,就这么折腾,自己要是说了,这位真能把青翧弄到京城来,还不把爹娘吓个好歹的啊,更何况,根本就不是青翧好不好,不禁求救的看向严先生,谁让先生把青翧说出来的。

严先生咳嗽了一声:“小王爷,在下也曾当过他几天先生,颇了解她的性子,青翧离不开他爹娘,小王爷把她接过来,只怕不妥。”

熊孩子:“那还不容易,连他爹娘一块儿接过来不就得了,就住在我的王府里,以后他天天陪我玩。”

青翎真想下去踹他,这熊孩子真是异想天开,为了让自己陪他玩,就想连自己一家子都接来,还有比他更任性的吗。

严先生也没话儿了,跟个任性的孩子讲理,根本讲不通吗。

陆敬澜道:“小王爷可还记得那天青翧的话?”

熊孩子:“记得啊,他说来京里串亲戚的,不就是你们家吗,不然,我怎会跑你家来找他。”

陆敬澜:“那小王爷可还记得,青翧说他家是做什么的吗?”

熊孩子想了想:“好像说是种地的,不像啊,他这么聪明,没道理他爹是个笨蛋。”

青羿差点儿忍不住捶这小子,他爹怎么笨蛋了,他爹是是世上最好的爹好不好,却知道自己要是动了手,不止胡家,只怕舅舅家连陆家都得完蛋,这小子可是安乐王。

陆敬澜点点头:“圣上自继位以来便极重农桑,一再下旨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就是想解天下众生的饥馁之苦,若小王爷为了一己之私,把青翧一家接来,岂不有违圣意。”

陆老爷吓了一跳急忙喝道:“敬澜胡说什么呢,圣意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妄论的。”

陆敬澜微微躬身:“敬澜莽撞了。”

青翎也有些紧张的,熊孩子要是能讲理,哪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儿,陆敬澜这些话可是真正的大道理,这熊孩子能听得进去才有鬼,弄不好一使性子,把陆家的寿堂砸了都可能。

不想,青翎这次却猜错了,熊孩子没发怒,只是看了陆敬澜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他家既是种地的,若是我把他们一家都接来,地谁种啊,父皇常跟我说,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荒唐行事,而且,这个鲁班锁也太简单了些,我都能解开,他那么聪明,肯定难不倒,我得去找几个更难的才行,等我都解开之后,再去找她比试,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说着把自己手里鲁班锁塞给青羿:“把这个给你兄弟,你跟他说,我现在用一个时辰就能解开的,他要是解不开可是输了。”然后转过头对陆老太爷:“今儿搅了您的寿宴,回头我叫人补上寿礼就当赔罪了。”

陆老太爷忙道:“不敢,不敢。”

熊孩子不耐的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这些人真真的不痛快,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非拧着来,没意思的紧,走了。”转身出去了。

青翎忍不住好笑,从今儿的事儿看来,这熊孩子还真不能算蛮不讲理的类型,而且,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便能瞧出来,皇上虽宠溺这个老来子,该教的道理却没落下,上次在宝通当,他不是还拿银子赔给人家吗,可见他心里有一定的标准,只不过年纪太小,地位太高,做起事儿来难免荒唐,却也并不一味胡来,说混世魔王有些过了,至多就是个熊孩子罢了。

正想着,忽感觉表姨看过来的目光,青翎微微低头,她可不想跟表姨解释这些有的没的。

她不想解释,陆老太爷父子哪会不问,等一送走安乐王,陆老爷看着青羿道:“你家的青翧也来京了?我怎么不知?”

青羿道:“青翧是跟着青翎来的,只待了一天就说想家,舅舅便差人送他家去了,故此,没来得及过来给表姨表姨夫见礼。”

这个理由倒说得过去,陆老爷点点头:“青翧年纪小些,离不开爹娘也是有的,却,到底是男孩子,也不能总恋着家,回头我给你爹写信过去,家里虽好,只怕耽误了念书,倒不如一并送到京里来,跟你们一处进学,有严先生教导,将来必成大器。”

青羿愕然,青翧可是最不喜念书的,让他来京跟严先生进学,还不如杀了他更快些,更何况,根本就是青翎干青翧什么事儿啊。

不过,也不能推拒表姨夫的好意,反正表姨心里明白,这事儿怎么也能搪塞过去,先过去眼前再说,想到此便道:“青羿替青翧谢表姨夫。”

陆老爷点点头,心里着实有些纳闷,胡家自己是去过的,那几个孩子里,也就青羿瞧着是个念书的材料,至于小的那个,连印象都是模糊的,就记着跟胡家的二丫头,从外头跑进来,晒的黑黢黢的两个孩子,没瞧出多聪明啊,莫非自己记差了。

不过,敬澜这几句话虽有些大胆,却也是胸有丘壑言之有物,才不过十五,便能言人所不敢言,着实叫自己这个当爹的骄傲,也没白费了这些年对他的教导跟期望,这孩子是个能成大事的,尤其如今身子骨也结实了起来,等将来从科举出仕,青云直上也是指日可待。

还有胡家那个孩子,若果真如此聪明,也不该耽搁了,看来自己今儿晚上得去妻子屋里坐坐了。

安乐王走了,戏也开罗了,真是陆敬澜说的,都是些没意思的戏,什么麻姑献寿,双祝寿,最后是一出满床笏……好在唱的是昆腔,伊呀呀呀的听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一时席散了,青翎还说去寻舅母回去,却给表姨拦下,拉着她的手笑道:“寻你舅母做甚,刚我跟你舅母说了,让你在我这儿住几天,咱们娘俩也说说话儿,衣裳东西我叫婆子跟着小满去拿了,这会儿估摸都搬回来了,走吧,也不用住客居,敬澜旁边的小跨院空着呢,你们兄妹俩投缘,你住在那儿正好,离着我那儿也近便,倒正合适。”

不由分说拉着青翎走了,青翎想推拒都开不了口。

青翎自己越发纳闷起来,自己明明就是想跟陆敬澜撇开干系,怎么反倒越来越近了,都快住一个院子里了,比在胡家的时候都近。

再有,自己不就解了个鲁班球吗,怎么就招上了个熊孩子,看来自己跟京城八字不合,得赶紧家去的好,省的麻烦越来越多……

第39章

苏氏安置好青翎,刚回了自己的屋子,心腹婆子便笑眯眯的道:“刚老爷跟前儿的人来传话,说今儿晚上在夫人这儿用饭。”

苏氏先是一喜,继而叹了口气:“你瞧着,老爷一准儿是来问今儿安乐王的事儿,不然,哪会进我的屋子,若不是敬澜争气,这陆家只怕连我立脚的地儿都没了 ,说起来,我倒羡慕月娘,不管胡家如何,却夫妻恩爱和睦,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儿,且儿女双全,不像我就生了敬澜一个,身子骨还不结实,这些年差点儿愁死我,若敬澜有个万一,可叫我怎么活呢,如今我方明白指望谁都是个空,唯有儿子才是真的。”

婆子忙道:“夫人快别这么说,仔细隔墙有耳,回头叫人听了,不定要在老爷跟前儿嚼舌头说夫人的不是了。”

苏氏哼了一声:“他早就不待见我了,你算算,多少年不在我屋子里歇了 ,在他眼里我这个夫人还不如陆府的管家呢,管家至少得用,我就是个没用的摆设。”

婆子叹了口气:“夫人快别钻牛角尖了,谁家不是这么过的,男人生来就是喜新厌旧的性子,莫说咱们这样的大宅门,便是寻常老百姓家里的汉子,不也是稀罕外头的婆娘吗,手里得几个糟钱儿,就惦记往窑,子里头钻,老爷难得来一趟,夫人若冷着脸子,冷了心反倒便宜了那些狐狸精,夫人不若趁机笼络笼络,到底是夫妻,跟别人的情分不同。”

苏氏道:“他何曾有心,得了,你去跟小厨房说,让预备几个老爷爱吃的菜。”

婆子答应一声,叫了丫头出去传话,转过身来又道:“夫人也该好好打扮打扮,说起来,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总穿这么老气的颜色,瞧着暮气沉沉的,倒不如鲜亮些。”说着进去拿了件衣裳出来:“依着我,夫人就穿这件儿。”

苏氏一瞧,是件儿淡藕色的,不禁摇头:“这样青嫩的颜色,若十年前穿着还成,如今要是穿了,不成老妖精了吗,使不得。”

婆子:“这衣裳的眼色分什么嫩老的,夫人可记得,八月里去胡家接咱们少爷的时候,胡家夫人穿的可是件儿粉的,比这件儿还鲜亮,你们姐妹一般年纪,她穿得,夫人怎么就穿不得,且夫人肤色白,穿这个颜色最好看,您先穿上试试,不成再换下来就是了。”

说的苏氏动了心,迟疑的点点头,婆子忙服侍着她换了,又重梳了头发,收拾妥当,扶着她站起来到屋角的大穿衣镜前:“夫人瞧,这么一打扮,瞧着跟未出阁的小姐差不多了。”

苏氏噗嗤一声笑道:“胡说,三十了,还未出阁呢。”说着对着镜子照了照,这几年操心儿子的病,吃不香睡不着的,倒有一个好处,并未发福,仍是维持着做姑娘时的身材,穿上这件颜色鲜亮的衣裳,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像自己未出阁的光景。

那时候跟月娘两人每日里在一起谈诗论词,绣花弹琴,斗草簪花,好不快活,转眼间便风流云散,嫁了人,方知女人最好的时候便是在闺阁里做姑娘那几年,等嫁了人剩下的便都是烦恼忧愁了,烦恼婆家琐碎的家事,忧愁丈夫的冷落,再没有当姑娘时的快活。

只不过,到底三十了,再穿这样的衣裳,她自己都觉不自在,叹了口气:“还是穿那件酱紫的吧。”

话音刚落就听丈夫的声音响起:“穿这件好看,还换什么?”

苏氏一愣,侧头正瞧见丈夫不知什时候进来的,站了多久,盯着自己的目光,让苏氏一张老脸都有些火辣辣的,不禁嗔道:“老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点儿也没叫人知会一声?”

那似笑非笑的样儿,倒让陆老爷想起当年刚成亲的时候,忍不住笑道:“我又不是外人,来夫人这儿还用知会什么。”

苏氏上前帮他脱外头的斗篷,递给旁边儿的婆子,忙叫摆饭上来,伺候着吃了,又亲手递了热茶上来。

陆老爷接在手里喝了一口才道:“今儿安乐王提起了胡家的青翧,上此回京述职的时候,路过胡家,也曾见过那孩子,记的是个皮小子,还没开蒙呢,莫不是我记差了?”

提起这个,陆夫人不禁笑了起来:“这事儿说起来真真荒唐,哪是青翧啊,是青翎这丫头,来京里住舅舅家,这丫头聪明,颇得严先生青眼,答应她来了京就去先生的书斋借书来瞧,敬澜青羿几个便跟着她走了一趟,路过成贤街的时候,几人玩心大,进去逛了逛,不知怎么就到了宝通当,瞧见架子上摆的鲁班球,伙计说难拆的紧,翎丫头说不难,正叫安乐王听了去,便说也会拆,却怎么也拆不开,白等叫跟着的侍卫捏碎了,后来还赔了银子。”

陆老爷:“这也不过碰巧罢了,怎么安乐王又会找咱们家来?”

苏氏:“本来事儿是完了,不想敬澜去珍宝斋给老太爷选寿礼的时候,又碰上了安乐王,踅摸了个鲁班球,记起了翎儿丫头的话,便非让她拆鲁班球不可,若不拆就要砸了珍宝斋,翎丫头无奈便出手帮了个忙,不想倒招上了这个混世魔王来咱们府上寻人,想是问了珍宝斋的掌柜,不知翎丫头的底细,只得找到咱们这儿来。”

陆老爷道:“我还纳闷儿呢,昨儿珍宝斋的大掌柜好端端送了一方洮河砚来给敬澜作甚,莫非是因这个缘故?”

苏氏道:“听长福说,珍宝斋的掌柜要谢翎丫头,让她在珍宝斋的库房里挑一样东西答谢,翎丫头厚道,只拿了一件寻常的九连环,大掌柜心里过不去,听二掌柜说翎丫头喜欢那方洮河砚,便送了过来,明着是给敬澜,实是为了谢翎丫头呢。”

陆老爷点点头:“闹半天是这丫头,严先生从胡家回来之后,也跟我提起过一两句,说胡家的二丫头聪明处比敬澜也不差什么,只可惜是个姑娘家,若是个小子将来必成大器,可惜可惜了。”

苏氏道:“可惜什么,姑娘家聪明些也好,聪明了是婆家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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