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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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庭打他手一下,递了其中一个袋子给齐妙,“他说不能让我们两个小女子因为一份甜品打起来,所以一人一份。”

  齐妙接过来,“算你们俩有良心,还知道撒点狗粮给我充饥。”

  “放心,有乔敬则,你饿不死。”见齐妙作势要打人,他警告似地啧一声,“别一言不合就动手,没什么事我可走了。”然后转脸对南庭说:“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有反应。”

  明白他是指睡不着,南庭点头。

  盛远时都进电梯了,又出来说:“明天要是不外出,中午到南程休息室来,餐饮中心搞了个试菜的活动,来尝尝。”

  等他走了,南庭见齐妙还在门口站着,她边开门边说:“来坐一会儿吗妙姐?”

  齐妙的答案当然是要了。

  进门后南庭烧水泡了两杯茉莉花茶,端过来时齐妙正在拆甜品的包装,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坐在沙发上喝茶吃蛋糕。

  齐妙还耿耿于怀早上遇见桑桎的事,可转念想到乔敬则让她不要瞎说实话地嘱咐,有点食不知味,就用叉子一点一点地喂睡不着吃。

  南庭把睡不着叫到自己身边来,不让它吃蛋糕,“太胖了会导致它心脏不好的。”

  齐妙实在憋不住了,她放下叉子问:“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身体,不舒服?”南庭一怔,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眠的病症被发现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她否认,“没有啊,我挺好的。”

  齐妙却感觉到她那瞬间的迟疑,她断定:“你肯定是身体出了问题。南庭,你如果不和我说实话,我一定会告诉老七的。”

  她太笃定,尤其还搬出了盛远时,南庭心里是有些慌的,但她还试图稳住齐妙,“我真的没事,就算你告诉七哥,我也是一样的说辞。”

  齐妙就把手机拿出来了,“老七应该还没走远。”

  南庭按住她的手,“我真的真的没事。”

  齐妙脱口而出,“那为什么桑桎在你这待了一整晚?”

第44章 在彩虹的云间滴雨04

  桑桎不说, 南庭自然不知道他清晨走时遇见了齐妙。所以在齐妙提出疑问时, 确切地说, 那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一语切中要害的笃定,南庭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她也隐隐明白了, 齐妙刚刚见到盛远时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

  如果被盛远时知道桑桎竟然在她这待了一整晚,他必然是会不高兴的, 毕竟, 这和一起吃个饭, 值个班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换成是别的女人和他整晚待在一起, 南庭心里也会不舒服。即便不会因此分手,也可能无法避免一场争执。而齐妙是盛远时的姐姐,不可能看见了当没看见。她这一问,是替盛远时问的。

  南庭必然要给齐妙一个解释, 而她不能说谎, 谎言一旦被揭穿,会引起更大的误会,到时候, 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南庭只好承认, “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齐妙才放下手机,盯着她:“我记得你说过,他是心理学家,精神科主任, 那么,你是……”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南庭怕齐妙联想到抑郁症,她赶紧说:“或许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导致,”停顿了一秒,她终是有所保留,把“不眠”说成了,“我失眠。”

  “失眠?”这在齐妙看来,好像不算什么病,“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但因为是长期性的,我担心对健康和工作有影响,正在接受他的催眠疗法。”

  “催眠疗法?”齐妙感觉新鲜,“所以她昨晚是在帮你做催眠?他没有趁机对你……怎么样吧?”

  “老桑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之间,也绝对没有超越朋友界限的关系,妙姐你别瞎想。”南庭简明扼要地说了被停岗的事,她把自己失眠症状加剧归究于近期心里压力大,“老桑只是希望通过提高我的睡眠质量,缓解我的心理压力。”

  这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齐妙被说服了,她先骂了南庭的领导一通,认为停岗的处罚过于严重了,明显是护短;后又把林如玉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迁努了乔敬则:“这个没原则还没底线,眼睛是瞎的吗?招人的时候难道只看脸?”完全忘了台长虽然姓乔,但乔敬则还没有当家作主。最后才说:“你不想老七担心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凭你们的关系,你有任何的不舒服,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应该让他知道,否则因此造成误会,得不偿失。”

  道理南庭是懂的,就在刚刚,当她知道桑桎又守了自己一晚,还被齐妙撞见他从自己家里出去,南庭忽然就在想,后续的治疗怕是瞒不了盛远时了,像今晚一样,一旦他没有飞行任务,或者她不值夜班,约会会是他们恋爱的常态。桑桎又说,治疗会持续一段时间,还需要固定的频率,这样的话,要在盛远时面前做到滴水不漏,几乎是不可能的。

  与其遮遮掩掩,被他发现后产生误会,不如早早坦白。只是,他能接受自己是个不眠人的现实吗?如果他追问,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不眠,要如何回答?这才是南庭最为难的。

  不眠对于南庭而言,并没有多可怕,但如果坦白的后果是要把那场意外和盘托出,南庭是抗拒的。那一天在南程的休息室里,盛远时说从塔台调了她的档案,南庭就知道他被一个信息误导了,可他什么都没问,南庭明白,那是出于对自己的心疼。而她,则是为了回避那场意外,才没有出言解释。此刻,面对齐妙的劝解,南庭依然下不了决心,所以她说:“妙姐,让我自己和七哥说可以吗?”

  齐妙哪里会想到什么不眠啊,意外什么的,从乔敬则那边听说了南庭和盛远时分开过五年,而她家又破产了,现在除了小姨,没有任何亲人,齐妙对南庭更多了几分心疼,“你和老七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五年,南庭,不是妙姐危言耸听,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谈一场恋爱,结婚离婚再结婚都够了。”她握着南庭的手,“可他这些年,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如果说他不爱你,我是打死都不信的。可他那个人嘴硬,不会轻易把爱说出口,你认识他那么久,应该了解他。”

  这是一个姐姐在替弟弟说话呢。南庭也听出来,齐妙对于她和盛远时那一段过去,是知情的,“当年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七哥能不计前嫌地原谅我,我们还能在一起,对我来说,就像奇迹。有的时候我真的害怕,怕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他的原谅,他的爱,都是我想像出来的,是我的幻觉。”

  齐妙掐掐她的脸,“别犯傻了,他没抱过你亲过你?那么真实的感觉,幻想得出来吗?”

  南庭听笑了,又有点不好意思,“妙姐!”

  齐妙无所谓地一耸肩,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妙姐虽然没谈过恋爱,没什么经验可分享给你,但情侣间的的分分合合还是见过很多的。像你们这种能走回原点的不多,绝大多数散了就散了。”

  齐妙和盛远时同岁,其实已经是适婚的年龄了,可她不仅是单身,还没有谈过恋爱?南庭略有点好奇,“你和敬则哥……”

  齐妙瞬间打断她,“我们只是姐弟,姐弟而已,你也不要瞎想。”

  可南庭又不瞎,“我看敬则哥很喜欢你。”

  齐妙死不承认,“老七也很喜欢我。”

  南庭无奈,“不是姐弟亲情的喜欢。”

  “可我对他就是姐弟亲情。”看出来南庭在猜测她拒绝姐弟恋,齐妙索性坦白,“我不是拒绝乔敬则,我是拒绝谈恋爱。”

  拒绝谈恋爱?还有这种操作?南庭有点傻眼,“你不会和我小姨一样是独身主义者吧?”

  “独身主义者?”齐妙似乎又不确定,她纠结了半天,“和你说实话吧。”明明房间里就她们两个人,她却像是担心被别人听见似地,凑到南庭耳边低声说:“我有恐男症。”

  “恐男症?”从字面上理解就是恐惧男人?由于意外,南庭的声音不自觉就提高了,“可我看你和敬则哥,和七哥都相处挺好的啊。”

  齐妙打了她一下,“你小声点。”

  南庭看了看房间里的第三……者,睡不着,配合地小声说:“它听不懂的。”

  齐妙看看歪着小脑袋盯着南庭和自己的睡不着,憋不住笑了,她耐心地和南庭解释,“我这个恐男症呢,主要表现在……”

  于是,在齐妙发现南庭失眠的同时,南庭也获知了齐妙一个连盛远时都没发现的小秘密,针对这种对男性或男性气质有所恐惧的好莫名其妙的病,南庭首先想到了,“我帮你问问老桑,这种心理疾病怎么治。”

  齐妙眯着眼睛想了想,“那你先别和他说是我。”

  南庭笑了,“行。但是说好,我失眠这件事,我自己和七哥说。”

  “量你也不敢背着老七和那个姓桑的搞出点什么。不过,我这怎么像是在给你和那个创造独处的机会啊,要不你还是别问了,我这样也挺好的……”被南庭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笑了,“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尊重你。”就这样相信了南庭失眠的说辞,临走时还不忘体贴地建议,“喝点红酒,有助睡眠。”

  红酒……南庭有点想知道醉后的自己能否睡着了。她决定改天买瓶红酒来试试。

  当天晚上南庭就给桑桎发微信了,问他:“你听说过恐男症吗?”

  桑桎回复说:“还有恐女症,一种特异形式的社交恐怖症。”

  “特异形式?社交恐怖症?”南庭咀嚼着这四个字的含义,“我能理解为见到男人就害羞吗?”

  桑桎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他说:“我发现你最近问题有点多,还比较偏。”比如狗毛过敏,比如现在的恐男症。

  南庭一笑,“我都不知道现代社会怪病这么多。”

  “医学高度发达,疾病也是层出不穷。”桑桎回答她上一个问题,“你所说的害羞脸红,是比较容易表现出来的,属于浅层心理,还有深层的。这种社交恐怖症不分年龄大小,看似是一个心理形式,但却会影响生理功能。”

  就知道在他这里能得到答案,比bai du还全面准确。南庭自言自语,“看来还挺严重。”

  “那倒未必,还是要看患者的病症表现有哪些,有的可能只需要心理疏导。”桑桎突然想到什么,有点诧异地问:“不会是你那个房东吧?”

  这人也太神了吧,她还什么都没问呢。

  想到答应了齐妙暂时帮她保密,南庭急急否认,“不是她。”

  “要是你问我恐女症,我就没方向了,毕竟塔台基本都是男同志。恐男的话,”桑桎笑了笑,“你身边的女性朋友不多。”意思是,你就承认吧。

  “真不是她。是我们,”南庭实在不善于撒谎,她随口说:“是我在航空公司的一个朋友。”而她在航空公司的朋友,好像只有程潇,南庭在心里默默了向程潇道了个歉。

  桑桎心知肚明似地笑了笑,却没追问,只说:“有需要的话,让她找我。”

  南庭下意识地问:“你不是不给人做心理疏导吗?”

  桑桎心里的答案是:这不有你这层关系嘛。话到了嘴边就成了,“病例特殊的话,可以考虑。”

  南庭不疑有它,向他确认,“你昨晚又守了我一晚?”

  桑桎也不否认,“你昨天的情绪不太稳定,我不放心。”

  “早上走的时候遇见妙姐了,我是说我房东。”

  “是。怎么了?”

  “她是,”南庭一顿,“盛远时的表姐。”

  盛远时表姐?南庭现在租的房子……想到是自己帮她找的房源,桑桎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挫败感。他哑了半天,开口却是说:“盛远时误会了?需要我去解释吗?”

  “不用了,我想找个机会告诉他,我的病。”

  “睡不着的问题?”

  “嗯。”

  桑桎沉默。

  “有什么问题吗?”

  桑桎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满城灯火,“瞒着他,你会有一定的心理压力,告诉他,他的反应可能会造成你新的心理负担,我不太确定,这二者之间哪一个选择对你是最好的。”

  南庭担心的却不是自己。她原本的顾虑,除了不愿提及那年那场意外,更怕给盛远时的心理和情绪,带去负面影响,在南庭看来,责任机长的心情是会影响到民航安全的,而现下,身为她主治医的桑桎似乎并不希望她把病情透露给别人,她又犹豫了。虽然桑桎最后也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南庭还是退回了原点。

  次日上午,南庭随应子铭进了进近管制室,这一次,是真的进近管制室,而不是模拟室。在那个和模拟室基本相同的封闭管制室里,她亲眼目睹了一个进近管制班组从区调手中接过一架有特情的飞机后,如何有条不紊地协调所有区域内的其它飞机改变现有姿态为其让路,在三分钟之内与塔台接力指挥,引导其平安着陆。

  在飞机落地后,管制室陷入异常的沉默,除了必要的指令还在陆继发出,没有一个人说一句闲话,包括在场的应子铭,神色也是凝重的。这样略显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直到电话突然响起,几位管制才倏地把目光投过来,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接听,甚至是管制主任都有些迟疑。

  最后还是南庭在应子铭的示意下拿起了话筒,她说:“你好,G市进近管制室。”听见那边说了一句话后,她如释重负地笑了,并伸手按下免提,于是,整个进近管制室都听见那边高兴地通报,“中南1255的机长刚刚打来电话,说那位有大出血前兆的孕妇因为抢救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母子平安。”

  当“母子平安”四个字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南庭眼眶一热,进近管制室更是瞬间响起了欢呼声。

  原来,先前管制室那段时间的寂静是在等待,等待期待中的好消息。然而,每一个管制心里又无比明白,即便他们争分夺秒,也未必能挽救每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他们害怕生命的逝去,哪怕那生命与自己毫无关系。

  走出管制室后,南庭给程潇打电话,她那么诚恳地说:“你真棒。”

  作为中南1255次航班责任机长的程潇,也那么得意地说:“我也这么觉得。”然后就绷不住笑了,“你是不知道,我听说那个孕妇要生了,第一念头是,就算生在飞机上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还好还好,结果乘务长竟然告诉我,孕妇有大出血的前兆,简直是惊魂一刻。等有机会,让盛远时带你体会下急降3000米的刺激,估计你这辈子都不想飞了……”

  盛远时的声音在这时“乱入”,南庭听见他略显不耐烦地说:“能不能抓点紧?让你老公在办公室等是不是?”显然是在催促程潇,语气还有点大男子主义的感觉,南庭赶紧说:“你快去吧,顾总肯定是担心了。”

  程潇却没回应她,而是没好气地对盛远时说:“你老婆,你也抓点紧!”

  手机就易主了,盛远时低沉的嗓音传过来,“南庭?”

  南庭温柔地说:“是我。”想到中南的飞机刚刚遭遇了特情,她又说:“一会你还去航站楼吗?”如果他不去,管它是什么试菜活动,她才不想去呢。

  盛远时就笑了,“不去的话,干嘛把她老公叫来擅后?”

  这家伙,假公济私啊。南庭笑,“那我过去找你。”

  “好。”盛远时抬腕看表,“我十分钟后到。”

  能把一个试菜活动,办成一个小型的自助宴会,招待当天出发或到达的中南及南程尊贵的会员,顺便解决了值机、地勤等一众员工的午餐,南庭佩服餐饮中心能提出这样一个策划案。她站在距离南程贵宾休息室不远处,看着旅客和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没有急着过去。直到看见盛远时从外面进来,张望着寻找她,她才要上前。

  一道男声在这时不太确定地喊道:“司徒?”

  这声音,南庭循声转头,就看见身穿飞行员制服的Benson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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