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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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关山冷哼:“老夫人此言偏颇了吧,你殷家杀人在先,反倒是我欺人太甚了?”

殷逐离倾身捡了那刀,以拇指拭其锋,语声沉缓:“斐伯伯,这事殷家并不抵赖,杀人偿命也是应该。但斐家公子卸货之后堵我船道,是否有过于前?”

斐关山看看身后的大儿子斐定宇,仍然冷哼:“这事是我儿处理欠妥,但这个人杀人……”

殷逐离不待再他说下来,当即出言打断:“好!我们伙计错手杀人,按理我不应该护着他。但是他终归是为了护我殷家,免殷家被恶人所欺。”斐关山面色一黑,正待再言,殷逐离又接着道,“而身为殷家一家之主,逐离不能忘恩负义,是以今日之事,若斐伯伯不信任官府,要以道上的规矩解决的话,我以一臂,承他所犯之罪。斐伯伯以为如何?”

斐关山目光微闪,周围诸人都是一阵议论,只称道殷大当家果然义薄云天,斐关山听在耳里,心头一阵暗恨,就想让她好人做到底:“哼,殷逐离,算起来老夫是你长辈,本无为难之意。但你若自愿承担,老夫不答应倒显得没有气量了。”

殷逐离不卑不亢:“如此说来,斐伯伯同意了?”

沈小王爷面色微变,奋力挤到她旁边,连殷氏也扯了她的衣袖,低喝:“不得胡闹!”那边斐关山有意让她骑虎难下,当下痛快答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殷逐离轻轻挡开殷氏,不紧不慢地挽了左手衣袖,周围人尽皆屏住呼吸,便连斐关山也是心中狐疑。殷逐离以刀在肘试了试,不紧不慢地道:“斐伯伯,逐离此刀断臂,我殷家伙计的事就一笔勾销对吧?”

斐关山不耐:“那是自然。”

殷逐离点头:“很好。那么斐伯伯,今日斐大公子堵我船道,致使我殷家整船海货闷死船舱,您方才已经承认他也有错在先了,您又打算如何处理?”

斐关山一怔,不由恼怒:“你道如何?”

殷逐离目光锋利如刀:“好说。今日殷某断臂以偿手下伙计错手杀人之过,斐少东有错在先,按理断五指也不为过,但殷某身为一家之主,总应礼让三分。他就断三指好了。一臂三指互相交换,此事再不追究。”

先前周围看客本就对殷逐离断臂之事愤愤不平,如今她此话一出,立时得到响应:“一臂三指!一臂三指!!”

斐关山怒急反笑,他不信殷逐离真敢砍手:“哈哈,无知小辈,你敢和老夫玩虚张声势这一套!好,你若断手,老夫就断犬子三指!”

殷逐离闻言,未作半分犹豫,转身便横臂于货架上,挥刀就砍。斐定宇见她神色诀然,只惊得面无人色,惨叫了一声:“爹!”

斐关山也是心头一颤,他原以为殷逐离至少会犹豫一阵,这时候却是下意识地喊:“慢!”

殷逐离手中剑收势不及,在肘上划出老长一道口子,鲜血四溢。周围众人见此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眉头也不皱,冷声道:“还有何事?”

斐关山心思百转,他也是个成了精的人物,如何不知道殷逐离这一刀下去,若是真断一臂,整个大荥日后提起此人也要赞一句义薄云天!而他斐家,死了个伙计,赔了儿子的三根手根,最后还要落个众人唾骂,这岂不赔大了?

他也是个精明的商人,不然斐家何来今日?

左右计算思量,他脸色由青转紫,由紫转黑,半晌冷声道:“老夫毕竟是长辈,岂可跟你一个无知小儿计较。哼!”

殷逐离仍不收剑:“可我们家伙计确实失手伤了斐家的人。”

斐关山狠狠瞪了斐定宇一眼:“这事也属意外,老夫也不愿咄咄逼人,殷家负责一切抚恤赔偿,务必让死者安心入土。”他抚袖而去,殷逐离躬身道:“谢斐伯伯。”

斐关山这一走,周围诸人俱都松了一口气,沈小王爷扯了自己的衣角欲帮殷逐离包扎,殷逐离却蓦地收回了手:“皮外伤,回去之后让柯停风擦点药就成了。”

话未落,唐隐赶过来,也不言语,自撕了一角里衣将她左臂伤口略略包扎了。她伸出手臂,全无拒绝之意。沈小王爷不由多看了唐隐两眼。

那跪在尸体旁边的伙计是个忠厚的孩子,蹭到殷逐离身边跪下,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殷逐离用手中腰刀断了他身上紧缚的绳索,又看了看他脸颊的伤口,露了个大大的笑容,低赞了句:“好孩子。”

时日荏苒,眼看着九月过去一大半了,王府里的先生何简开始有些着急。九爷同殷大当家婚期在即,福禄王府里可还什么都没准备。聘礼倒是有礼部去殷家下了,但这府里喜宴喜饼喜果,总得准备吧?请柬什么的这还什么都没写呢。

他敲着九王爷的房门,半哄半劝:“九爷,您和殷大当家的吉期将近,该抓紧准备了。”

房中沈小王爷也不开门,声音沉闷:“那是什么吉期?本王是没多少日子了,先生您瞧着办吧。”

殷逐离登门之时,福禄王本打算闭门不见,但家奴知道这是未来主母,仍是偷开了一角小门,将狼给放了进来。

先生何简见状神色玩味:“久闻殷大当家手段高明,如今却是连我们爷都搞不定了。”

殷大当家凑近他耳畔方笑道:“殷某要搞定你们家王爷,自有成百上千个法子,只是搞定他于殷某而言,有害无益。”

即使大荥民风较为开放,何先生仍是被她暧昧之态惊得后退了一步:“大当家莫拿大话诳我,我家爷的性子您恐怕心里也有底。他若不愿意,王上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怕您也进不了这福禄王府的大门儿……”

殷大当家拍拍他的肩:“先生不必激我,要不了多久,殷某必让你们家爷求着我进这福禄王府的大门儿!”

言罢,她足下不停,直往内院去了。

沈小王爷最近哪也没去,如今正破天荒地在园子里发呆。这园外是他的贴身家奴小何看守的,小何不敢放殷逐离进来,殷逐离也有办法。

九王爷正在作画,矮桌上搁着半副美人图。瞅着满院凋败的草木,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如同这一院枯枝败叶般零落不堪。又见天寒雾重,更是悲春伤秋,黯然神伤。冷不防有人卟嗵一声自墙头跳了下来,正好落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九王爷那点愁绪如同这满院枯枝着了火,熊熊燃烧起来:“混蛋!谁准你进来的!”

殷逐离耸耸肩:“本大当家只是试试你这府墙有多高罢了,一不留神竟然就翻进来了。这可不是我的不是,实是你这院墙修得不好!”

沈小王爷气结:“那你还不快滚!”

殷大当家拍去手上泥污,也不客气,自取了他身边的酒壶,倒酒净手:“不要这样嘛九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个娘们呢,叽叽歪歪的。”

“什么!”沈庭蛟最恨这般言语,当即就跳了脚,“殷逐离你休想本王娶你过门!”

殷逐离也不恼,仍是笑嘻嘻地在沈小王爷身边坐了下来:“哟,九爷作画呢?别扫了兴,来来来,九爷继续。”

沈庭蛟知道赶她不走,但论骂,她伶牙利齿,论打,他不堪一击。这般想想他只得恨恨地偏了头,却是再无心思作画,遂搁了笔,自于炉上温酒。

偏上殷逐离这家伙最是擅长哪壶不开拎哪壶的,她当即就问:“坦白说天下男子万万千,吹了灯都差不离。殷某也没有强求九爷的意思,只是如果九爷当真不娶殷某,你皇兄那边可怎么说?”

沈小王爷一听,难免就酒入愁肠,一时多喝了几杯。酒这东西,越喝越想喝,最后他失手将酒打翻在炉上的滚水里,殷大当家还用指头捅捅他:“来来来,继续。”

沈小王爷倚靠着她,已经是醉糊涂了:“本王要去挖煤……挖煤……”

他不停地摇晃殷逐离,殷逐离握了他的手腕:“你醉了,我送你回房吧。”

院门边的小何见他实在醉得厉害,也欲过来帮忙。殷逐离冲他摆摆手:“我送九王爷回房即可,你不必跟来伺候了。”

小何虽觉不妥,却不敢驳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抱了沈庭蛟大步行往卧房。

这房中烛火迷离,殷逐离将沈庭蛟置于榻上,沈庭蛟又搂着她的脖子心肝肉儿地叫,也不知又将她认作了谁。她也不动声色,就浅笑着应:“嗯,心肝乖些,待我给你换了衣裳……”

沈庭蛟果真就乖乖地任她宽衣,她将睡袍与他换上,又扯了被子与他盖好。沈庭蛟躺在床上,黑发如墨般晕散,肤白若雪,腮染红霞,于烛下看来,当真是人面桃花,万种风情。

殷大当家眸中含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轻声唤:“九爷?沈庭蛟?”床上沈庭蛟没反应,他酒品不错,一醉就很乖。殷逐离蓦地伸手,在他雪白的颈间划了一道,指尖过处,红痕立现。

他似吃痛,微缩了下,可怜兮兮地藏进榻里。

殷逐离揉了揉他的长发以示安抚,稍后又拨开他左肩的衣裳,俯身在他肩头咬了一口,这一口极重,伤口当下便浸出血来,但醉后感觉迟钝一些,沈庭蛟只哼了一声,伸手来碰。殷逐离再次揉揉他的发,低声安抚:“好了,睡吧。”

她将桌上茶盏摔落于地,捡了碎片轻轻割破拇指,将血珠三两滴轻轻摁在床单上。在房中呆了半盏茶的功夫,她出得房来,随手关了门,准备出府。小何远远地看她出来方敢靠近,却见她脸色阴郁,见到旁人也一言不发,径自出府去了。

当下不提府中家奴,便是何简也是心中惊疑——出了何事?

沈庭蛟一觉醒来,察觉榻上乱七八糟,他惊疑不定,起身一瞅,发觉自己肩头痛得厉害,忙叫了小何进来。

小何自是毫不知情,只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他。沈庭蛟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实在记不起半点有用的东西。他将小何赶了出去,又将自己浑身上下俱都摸索了一番,未觉异样,刚放下心来,一不留神又瞧见床单上几点已干涸的血迹。

沈小王爷顿时神色大变:难道自己醉后,竟然做了什么混帐糊涂事?

“不可能吧……”他抬手又触到自己颈间的一处划痕,越想越觉得心中忐忑。

次日,沈小王爷一大早就带着府里的何先生一起到了殷家大宅。殷逐离正和唐隐喂招,见他过来也冷着脸,视若无物。

何简心中不安,沈庭蛟将他拉到殷家大宅,吱吱唔唔也没说是啥事,如今再看殷逐离这表情——莫非二人闹矛盾了?

倒是沈小王爷低眉顺眼地往她跟前蹭:“殷……逐离,昨日你为何独自去了?”

殷逐离以汗巾擦拭着额上汗珠,语声疏离:“殷某不独去,难道还敢劳福禄王大驾相送不成?”

沈小王爷被噎了一下,仍旧是快步跟着她:“昨日本王是喝醉了,做过些什么事也记不清了。我……我……”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殷逐离打断他的话:“王爷什么都没做,亦不必去想。下午我便入宫,向王上辞婚,一应后果,殷某独自承担。保管九王爷仍旧在长安作你的福禄王,不会去山东挖煤。”

沈庭蛟自是察觉她今日神色不对,更疑心自己当晚做了什么糊涂事。见殷逐离若无其事的模样,又念及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多番照抚,而自己只视她为友,完全没想到她也是个女儿身,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殷逐离见他没有跟上,停步等到他方冷淡重申道:“当日九王爷确实什么都没做,王爷不必介怀。”

沈庭蛟低头想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逐离,我……十月初八,我让何先生开始准备。”

殷逐离不以为意,再度举步前行:“九爷不必如此。”

沈庭蛟蓦地伸手扯了她的袖角,转而握了她的手把臂同行,周围众人皆知这福禄王性情单纯执拗,如今见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曲大小姐即将飞上枝头,都伸长脖子等着看这位爷如何黯然神伤呢。哪知不过这么会儿功夫,曲大小姐尚未出嫁,他倒已亲亲热热地牵了殷大当家的手。

沈小王爷也不顾周遭众人的目光,仍旧垂眸前行,握着殷逐离的手一直不曾松开。

及至中午,沈小王爷安排何先生开始布置王府时,何简先生方才得空凑近了殷大当家,这会儿他倒是一脸叹服:“殷大当家,你如何将我们家爷骗到手的?”

殷逐离正色道:“先生何出此言?殷某出身商贾世家,最讲究的莫过于一个信字。何况在下一介草民,怎敢欺骗堂堂福禄王?殷某敢发毒誓,此事若骗过九王爷一字半句,让殷某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何简摸摸自己的山羊胡,一脸纳闷。

何先生正觉时间仓促,那殷家却周到得过了分。不日便有一群自称是富贵城鲁班手工坊的工匠进了福禄王府,披红绫、挂灯笼、扎绢花,将整个王府装点得喜气洋洋。便连墙上红双喜的剪纸也一并贴好,其手工制作,无不别出心裁。便是沈小王爷的吉服都已备妥。殷逐离甚至命人送了几摞喜帖过来,请他填写九爷需要宴请的宾朋。

十月初七,归来居满园秋花。唐隐坐在草坪上,殷逐离懒懒地将头枕在他腿上。他怜爱地轻抚殷逐离的长发:“明日就要成亲了,不应该好好准备一番么?”

殷逐离伸伸懒腰,并不起身:“郝剑早都准备好了。不过我挺舍不得师父的。”

唐隐笑容温雅:“师父永远都是你的师父,和你嫁人没关系。只是成亲之后你便是大人了,不可再狂骄任性了。”

殷逐离折了一朵白色的雏菊,轻轻把玩:“我不想嫁人,也不想成为什么大人。”

唐隐和她相处十余年,对她可谓知之甚深,自然也看出她并无喜色:“怎么,逐离不喜欢九王爷?”他语声开始凝重,“逐离,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王上的圣旨固然难违,但师父也不愿因此赔上你一生的幸福。你若不愿意,总也还有转还的余地……”

殷逐离翻个身,将脸颊贴在他腿上,许久又叹:“我不是不喜欢九爷,我只是舍不得师父。”

唐隐笑容更加明朗:“傻孩子,王府和殷家才几步路,师父又不会跑。”他以手梳理着她的长发,动作温柔,“能够看着你成亲,师父很高兴。”

“是吗?”他的眸子清澈见底,殷逐离扬手,以那朵硕大的雏菊遮住双目,缓缓道,“我也高兴。”

夜间,殷逐离陪唐隐吃过饭便去了柯停风的院子。柯停风正在晾晒需要阴干的药草,见到她神色不冷不热:“何事?”

殷逐离伸手抚乱一簸箕杜仲,语声轻快:“替我配一副药,能够避子,嗯……外带闺中助兴,你懂的。”柯停风神色严肃:“是助九爷之兴,还是助你之兴?”

殷逐离抿唇:“你觉得是九爷需要避子还是我需要?”

柯停风便进了屋,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别的或者靠不住,但配药绝对配得上鬼医这个名号。

到了十月初八,殷大当家与沈小王爷的婚期到来,一切就绪。酉时三刻,沈小王爷乖乖骑马迎了殷大当家回福禄王府。他什么人也没请,来的几乎都是殷家的宾客。朝中官员知道这是新帝赐婚,但沈小王爷人品德行实在不怎么样,一般自恃清高的臣子不愿同他打交道。好在殷家生意场上的主顾甚多,场面也还气派热闹。

而及至酉时末,门口司仪突然大声道:“王上驾到!”

福禄王府及一众宾客都有些慌乱,万不想他会亲临。随他而来的还有太师曲天棘、太尉秦师等一众大臣,可谓是给足了殷家脸面。

宴未开始之前,有人奉送茶水果品,郝大总管与何先生忙着招呼来客。殷氏领着一拨人接待女眷、孩童,爆竹声四起,福禄王府一时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不多时,素有斐百万之称的斐记东家斐关山携妻儿前来。“殷老夫人,”喜宴上,斐老东家倒是一脸笑意,“殷大当家这些年倒是日渐稳重了。”

殷氏知他为人,闻言亦是面带笑意,不冷不热地道:“大当家素来便行事稳妥,她虽年少,但其做派行事,便是众多年长者也是望尘莫及的。”

“老夫人所言甚是啊。”他摸了摸胡须,又假意感叹,“可惜殷大当家错生了女儿身呐。女儿再好,终是别家的人,到时候这殷家偌大产业,免不了改了外姓。所以虽说富从俭来,殷老夫人却万万俭不得,再富到头来仍是为别人留存着。我斐某就不一样了,总得处处着紧着钱。我常嘱他们俩,”他指指自己的两个儿子,无视殷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待我百年之后,白事从简,只略备一口薄棺、哪怕就草席一卷草草掩埋也是可以。我得留着钱给我斐家的子孙呐……”

赴宴者都是名流,都知道殷、斐两家这点破事儿,他哪是来喝喜酒的,明显是看殷逐离嫁入皇室不痛快,存心来给人添堵的。

殷氏正要答话,殷逐离已经浅笑着行来,她着了一身火红曳地的烟霞云锦,其上以金线绣孔雀、流云,花纹繁复却不显累赘。衣袍右侧自胸前向下所有的衣料全部收拢,合成一朵牡丹,褶皱若云纹,将胸形裹得完美无缺,既勾勒出身材的玲珑曲线,避免原本嫁衣的臃肿,又不减其雍荣华贵。

“斐伯伯所言不妥。”她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便都聚了过去,斐百万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他自恃长辈身份,喝了口茶方问:“殷大当家有何高见?”

殷逐离行至殷氏身边,扶着她坐下,声音清悦沉缓:“即使是用草席一卷即行掩埋,斐伯伯的丧事仍是奢侈了。依逐离所见,待斐伯伯百年之后,二位哥哥可省下草席,但得将斐伯伯竖着埋。”

她这一说大家都有了兴趣:“为何要竖着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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