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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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正要去向父母禀告此事,桐英叫住了端宁:“元洲与我兵分两路,其实是为了引开追兵,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凭他的身手,应该可以逃脱,还请你让家里人留意一下,如果他进来了,别把他当成贼了。”端宁笑着应了。

回去的路上,淑宁问兄长那个“元洲”是谁,端宁便道:“那是你桐英哥的随从,叫纪元洲,武艺极好的,听说是江湖上成名地高手,不过具体什么来历我也不清楚,桐英救过他一命,他就留下来当跟班了。是个四十来岁的人,长着络腮胡子。”淑宁默默记下了,然后在腹诽:江湖,又见江湖!

张保与氏听完儿子的请求,反应各异。张保沉吟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了,还说如果时间长,会为他向国子监告假。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说是儿子的好友桐英失踪半年后重新出现了,现在藏在自家园子里,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现在儿子居然要放下学业去陪他?!

不过她心知丈夫会答应这样的事,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便没有出言反对,等过后再私下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张保还问要不要把花园完全封闭,端宁正犹豫着,淑宁却道:“我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料想两位哥哥是要避人耳目地,若是完全封闭花园,只怕反而会引人侧目,倒不如让可靠的人进园,只是不许他们接近枕霞阁一带就是了。”

张保想想也是,便答应了,又叫长贵把库房里多余的笔墨纸砚全部送往枕霞阁去。

当晚氏从丈夫处得知事情真相,未免有些担心。张保安慰道:“怕什么?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我是个官?那些蒙古人再凶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只要咱们不漏馅,他们怎么会起疑心?如今朝廷里早就知道使臣马迪被害之事,桐英小贝子也不必急着进京面圣,那帮歹人没法在顺天府境内逗留太久,等拖上些时日,自然就能安全进城了。”

氏稍稍安心了些,然后又想起另一件事:“方才饭后女儿给我讲了个事,平日跟端儿的人里有个叫王贵的,你还记不记得?就是王瑞宝的儿子。他似乎把桐英与四阿哥当成一个人了,想要打探清楚。之前是被淑儿混过去了,但现在连端儿都进了水阁,要是这王贵把消息泄露出去,可是糟糕之极。”

“不会吧?”张保沉吟,“这种人最多就是爱嚼个舌头,出卖主子的事他还做不出来。他也是几辈子的家生奴才了。”

氏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素知这人平日爱喝酒,一喝醉就乱说话。我是看在他老子娘如今在大房当差地份上才容他在此的。就算他没把那些蒙古人引来,万一把四阿哥在咱们家借宿的事传到府里,也是极麻烦的事。”

张保想了想,道:“你说得有理。这世上地事,往往就坏在些小人物的手上。心狠的事我做不出来,你这两日寻他个错,打发他到保定庄子上去,叫个人守着他,免得他闯什么祸。”

氏点点头:“这也好。周四林的兄弟如今在保定庄子上,听说明年就升管事了,回头给他带个信,叫他把王贵看好了,免得有什么不该有的话传回了府里。”

当下里两夫妻合计妥当,那边厢端宁与桐英哥儿俩也说上了话。

桐英要端宁向张保转达他的谢意,端宁却道:“这话你就不该说。我们如今虽不理朝中事务,但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家也是世代勋爵,自然有责任去帮忙。你再说个谢字,我就生气了。”桐英只好笑笑,不再说了。

端宁看了看他的脸色,道:“我看你实在是疲累之极,今晚先放放吧,明天早上再做。我们如今有两个人,动作会快许多。”桐英也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便答应了。

既然不做事,睡觉又太早了,横竖园里没什么人,离他们最近的仆役至少也在六七十米以外,两人索性把屋内的躺椅摆到阁前的空地上,旁边放个小几摆了白水点心,聊起天来。

端宁首先问的,就是桐英当日离家的原因。

一三八、桐英(下)

端宁问:“当日我刚回京,就听说你回了奉天,想着你既然连见我一面都来不及,自然是要回家当孝子去了。没曾想才过了几个月,你居然就离开家在外头乱逛,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可得好好说说。”

桐英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当日是我不对,你可别生气。我是想着顶多大半年就会回京去的,到时候再见也不妨事,哪里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至于离家,这说来就话长了。你也知道,自从我额娘过世后,我阿玛又娶了继母,加上前后纳的侧室姬妾,家里一大群女人,又生了一大群孩子,吵闹就不说了,还爱互掐。我看了实在烦心,见哥哥进京当差,索性就跟了来。但后来我阿玛与我谈了一次话,我醒悟到自己太过忽略他了,实在不孝,便跟他回奉天去了。”

他瞄瞄端宁,又继续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再次离家,却是为了要避桃花,而且是烂桃花。”

端宁一愣,有些明白了:“就是你说的那个陵雪表妹吧?”“她算我哪门子的表妹?”桐英撇撇嘴,“不过是继母的姨甥女罢了。我那个继母,你是知道的,不是个安份的主儿,我大哥的侍妾里已经有她安排的两个人了,还不满足,不但要往我房里安插人,甚至还想说服我阿玛,把陵雪许给我做正室。”

他冷哼一声,继续道:“不是我不识抬举,我认识陵雪那丫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表面看上去像是个好姑娘。实际上一肚子坏水,我身边的丫环,个个都吃过她的暗亏。我当然是拒绝了。可我阿玛还以为我只是嫌弃陵雪家世不够显赫,叫我纳她为妾。可这种女人不论做妻做妾。都只会闹得家宅不宁罢了,我怎么肯答应?”

端宁十分赞同:“你说得没错,娶妻当娶贤。男人在外头建功立业,如果家里没个可靠的人坐镇,那是一定会拖后腿的。”桐英听了很高兴。拍拍端宁地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老实说,我早就想好了,将来我要娶的妻子,容貌家世都在其次,最要紧地是要能与我心灵相通,最起码要能理解我,不然对着一辈子,岂不是无趣?只要有了这么一位妻子,其他什么妾啊通房啊。全都不需要,免得天天争风吃醋,掐个你死我活的。那还过什么日子啊?”

端宁点点头,笑了:“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是这么想地。我父母恩爱了这么多年。我做儿子的看了很羡慕,心里盼望着自己也能和心爱的女子两个人相伴一生。有时候冷眼看着几位叔伯堂兄家妻妾相争的情形。我都提醒自己要引以为诫。我可不想像大堂兄那样,亲生的骨肉,生生被屋里人给弄没了。”

桐英笑了,然后发现了他话里地一点端倪,不怀好意地挨近了道:“你方才说心爱的女子?这么说,你有人了?”端宁推了他一把:“去,别胡思乱想,我哪有什么人?”桐英不信:“若真没有什么人,你不会这么讲,只会说盼望着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妻子。我把家里的事都告诉你了,你还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太不够意思了!”

端宁有些不好意思:“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有这么个人,可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等事成了,我再告诉你是谁,如何?”桐英勉强接受了:“那好吧。”

为了不让桐英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打转,端宁扯开了话题:“你方才说你阿玛想让你娶那个陵雪为妾,你不愿意,直接跟他说就是了,难道他还逼得你非得离家不可?这是个什么缘故?”

桐英叹了口气:“其实陵雪的事,本来也没什么,只不过我当时透露了自己只想娶妻不想纳妾的想法,阿玛说我不合规矩,才吵了起来。..他长年在外,不知道家里妻妾相处的情形,还以为那些女人真的那么贤淑呢。我额娘为了这种事,直到死都不快活;我地几个小弟小妹,莫名奇妙就没了;还有我自己,我还是个嫡子呢,小时候三灾八难的,总是这个病那个伤,后来换了身边侍候的人,就再没出过事。只有我阿玛才会相信,那是因为原本侍候地人生肖与我相冲的缘故。看了这些,我还敢重蹈覆辙么?可惜我阿玛不明白。”

端宁道:“你好好跟他说就是了,他从小就疼你,总不会为这种小事与你翻脸。”

桐英苦笑:“其实我与阿玛早就有隔阂了。自从他娶了继母,又得了两个嫡出地弟弟,对我就慢慢地淡了。要不然我也不会随着大哥在京中长住,好歹与大哥是一母同胞,总比那些隔一层地兄弟亲些。”

端宁沉默一阵,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回京呢?偏偏跑到蒙古去桐英神情更添了酸涩:“我与大哥……我们本来很好的,但自从大哥有了嫂子,又有了其他姬妾,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什么人地调唆,误会我有意与他争夺世子之位,竟然与我疏远起来。他是嫡长子,又有军功,世子位是十拿九稳的,我从来没想过与他争这些。他却不明白,我只担心他真做出什么事来,反而便宜了别人。”

端宁叹了口气,道:“我竟不知道你有这许多烦恼,真是枉称是你的朋友。你放心,日后再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管和我说,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只要我在一日,就替你消遣一日,如何?”

桐英笑笑:“多谢你,其实我虽然心里郁闷,却也不会因此一蹶不振。我当日离开奉天城时,刚好遇到几个蒙古朋友,就索性跟着他们回草原了。那里的人纯朴直率。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我过得十分快活。如果不是后来家里出了事,我还想多住些时候呢。”

端宁道:“你家里出了事。连累你的爵位都遭了殃,我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也知道不是一两幅画能弥补的,我愈越地说句,你家里人地想法有些糊涂。”

桐英点点头,降低了声音:“的确,他们在很多事情上与我的看法都不一样。我一直觉得。咱们家是铁帽子王,又立了许多军功,只要安安份份地做事,起码能保一二百年地荣华富贵。只是我阿玛与大哥都不满足,总想着要多得些倚仗,不要象二伯父那样轻易丢了王爵。前些时日我大哥和太子那边的人勾上了,然后我阿玛居然打着想让我娶某个军中大将地孙女的主意,不然怎么会那么爽快地说让我纳陵雪为妾?这都是皇上忌讳的事,他们还明着干上了。如今只是小惩大诫,已经很好了。”

端宁沉吟片刻,嘴角扯了扯。道:“你现在立下这个大功,应该不必担心简亲王会随意安排你的婚事了吧?”

桐英笑了:“果然不愧是老端!我回来的路上就想到这主意了。因为原来地情报都是别人的功劳。所以才冒险多逛几圈,又添了些东西上去。这下我在皇上面前可算是挣脸了!我也不求别的,爵位什么的我不希罕,只要皇上许我个婚姻自主,事业自由,我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端宁有些咬牙切齿:“臭小子,你自己逛得开心,枉费我们这些朋友为你担心得要命。现在你不进京,反而赖在我家混吃骗喝,莫非也是存了避开你哥哥,想独揽这份功劳的桐英知道他是在故意玩笑,好冲淡方才的伤感气息,便也合作地揽上他的肩,嘻笑道:“好兄弟,你果然是我肚里的蛔虫,这你都知道了。放心吧,这份功劳你也有份,有什么好处,哥们不会漏了你。”

两人笑闹一回,端宁才正色道:“虽说是玩笑话,但我也是想提醒你,你把这事瞒着你哥哥,只怕日后他与你隔阂更桐英慢慢收敛了脸上地笑,道:“我何尝不知?但他如今正糊涂着,要是让他拿到这些东西,不知会做出什么事,要是反而惹了皇上反感,只怕更糟。再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进关时曾被人暗算,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大阿哥的机会。无论他怎么做,都不可能真把皇长子打下去,反而会惹祸上身。我也没打算公开这件事,功劳什么的,只要皇上心里有数就成。等日后皇上出兵,我阿玛哥哥都可以出征,正路子得来地军功,岂不是更稳当?”

端宁点点头,也道:“你肯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其实不瞒你说,我阿玛让我来帮你,也存了沾光的心思。不过我纯粹是想帮你地忙,所以,你只要自己知道我有帮忙就行了,不必禀告上头。”

桐英有些感动,说了一声“好兄弟”,两人在月下对击一拳。我是转换时间地点地分割线第二天开始,情报整理工作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桐英专注于默画地图,并按照记忆在图上作标识;而端宁则是把绢册中地内容用簪花小楷一一抄在纸上。

这些绢册上记载的,包括了葛尔丹手下各大将领的情报,各大文臣的背景与相互关系,军粮、兵器、火药、军衣、营帐等后勤物资准备的情况,以及与葛尔丹交好的漠西各部资料。看得出来,朝廷派往当地的探子花了很大的功夫,虽然死伤惨重,但这些情报将在未来的战争中起到不可忽略的作用。

绢册有许多地方都沾了血迹,有的字迹还很潦草,虽然大致上是分了部落地区来写的,但仍有些混乱,越到后面,混乱的情况就越严重,最后几页甚至是草草写了些零碎的句子,可能是一打探到就写下来,没时间整理的缘故。

端宁见状,便先用纸将这些字都抄下来。问过桐英后,先是按了部落地区划分,然后再按分门别类归纳起来。又在纸边留下足够的空位,将各部落之间复杂的关系加以注明。这样一来。许多事情都一目了然了。

桐英看到后,不由惊叹他做事有条理,端宁笑道:“少来,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家是怎么崛起地么?成千上万的文书都料理过来了,这几本绢册算什么?”桐英哑然失笑。

桐英的工作则有些麻烦。他自己画地图还好,毕竟是去过的地方,只要回忆一下就能想起来,但别人所画地图,到底是他半年前看过的了,现在要想起来,实在很费脑筋。他只能先在普通的纸上勾画出大概的图,再一点一点地回忆图上的标记。所幸他这人虽算不上过目不忘,却有着卓越地记图能力。所以渐渐地,也都把那些地图回忆起来了。等草图画好了,他才用重绢将图细细画出来。

别院的库房中虽有不少料子。但适合拿来画地图的绢却不多,很快就用完了。必须要到附近的镇上买。

张保与佟氏正忙着秋收的事。顺便趁着天气还不算冷,赶着多种上一茬蔬菜豆子;小刘氏忙着看管两个男孩子;各个管事又都各有职司。可以说。家里没什么可靠又有空的人了,所以淑宁自告奋勇,为哥哥们去镇上购买绢布和笔墨。

丫头们早就欢呼雀跃了,但淑宁再三重申,只能带一个人去。经过猜拳,三盘两胜,素馨大热倒灶,冬青胜出,傻笑着回房准备要带出门的钱去了。

但临出门经过二院时,淑宁却举步维艰----贤宁这个小屁孩,突然从课室里跑了出来,抱住姐姐的腿不放,含着泪珠儿哀求道:“好姐姐,亲姐姐,你带我一起去吧,你可怜的弟弟已经好几天没出去玩了。哥哥不见人影,阿玛又不许我和小哥去园子里玩,杨先生还特地加了功课。我苦啊,好姐姐,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乖乖地,只要看一眼外头的大街,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样儿,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掐自己的大腿,以为这几滴鳄鱼地眼泪就能让我心软?要是真把你带出去,一看到大街,只怕一眨眼,你就没影儿了,休想我会上当!

淑宁眯眯眼,死不松口。她猜这一定是贤宁最近为了哄骗容易心软的小刘氏,新开发出地苦肉计。果然,小刘氏一听到贤宁地哀求,立马心软,帮着向淑宁说情。

淑宁给面子小刘氏,答应会给贤宁带他喜欢的点心和小玩意儿回来,但带他出门却是休想,而且还道:“如果你不乖,上课不认真,或是做功课时偷懒了,那么,就算我带了好东西回来,你也休想拿到。我情愿送给仆役家地孩子去!”

贤宁一听,张大了嘴,又马上用双手捂住,大眼睛眨呀眨呀,转身奔回课室去,拿起书本装作认真的样子。杨先生瞥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给小宝讲解书上的词句。

淑宁忍不住觉得好笑,又细细交待了小刘氏一些事情,便出门去了。

镇子离别院大概有五六里地,虽然不大,却有不少店铺,人来人往,甚是热闹。淑宁先去了文具店去买笔墨,才知道店里也有重绢卖。所幸她带的是熟悉书房用品的冬青,很快就挑好了所需的东西。

见天色还早,淑宁便把东西都放上马车,让车夫到附近茶摊子上歇个脚,带了冬青和一名仆役,到街上逛去了。

她刚买了几样给小贤宁的零食与玩具,正走到一个小摊子前,陪冬青挑选上头摆的头绳簪子,忽然看到一群人一阵风般刮进了旁边的药店,把在店前摆摊的两个小贩撞倒在地。

那是一群蒙古人,个个挎着刀,脸上带着凶狠的神色。为首那人,穿着蓝色袍子,用一种古怪的腔调问药店的掌柜:“有没有一个手臂受伤的年轻人来看过大夫?”

一三九、功成

宁在店外听得分明,忽然想起桐英当初就是手臂受伤追兵,但这几个人明显是蒙古打扮,她记得蒙古与清朝朝廷关系挺好,为什么要追捕清宗室出身的桐英呢?不过他是老哥的朋友,她自然是站在他那边了,于是便不动声色,冷眼看着那些人逼问药店掌柜。

那些蒙古人在药店里得不到答案,便又往别的医馆药店去了。淑宁听得旁边几个三姑六婆在那里小声八卦:“那几个蒙古人听说昨天也在邻镇查问过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呢。”

“可不是,听说那个人偷了他们的钱,他们要把那人杀掉呢。”

“哎哟哟,这些蒙古老爷可真大胆啊,说杀人就杀人。”

“那是当然了,他们可都是大贵人。听说镇上客栈的小二,因为说话伶俐,被赏了个大元宝呢。”

“一个大元宝,哎哟哟,那可真够大方的……”

冬青小心地扯了扯淑宁的袖子,道:“姑娘,这些人怪可怕的,咱们快走了吧。”那仆役也猛地点头。

淑宁想了想,道:“咱们离得远些就是了。你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就这么回去不是太可惜了?”冬青与那仆役对望一眼,便也同意了,随淑宁走到二十步外的另一个摊子上挑东西。淑宁仍时不时地留意那些蒙古人的行动。

等得冬青买了一个镯子、几色丝线和一本薄薄的绣花样子,那仆役也给自家婆娘买了两朵绒花。给孩子买了个面人,一行人才慢慢往马车所在地方向走。

路过那群蒙古人时,淑宁留神听了几句他们的交谈。虽然说的是蒙古语,但她跟着哥哥也学过几个词,只大概听得“京城”“大道”“阻止”“杀死”等几个字,正待听得更清楚些,却发觉那个穿蓝袍的头领似乎有所发觉,往自己方向望了过来。淑宁忙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马车上。

她心里嘭嘭直跳。吩咐车夫出发。又时不时地留意后头,等离开镇外二里地,确信没有人跟上来,才松了口气。

一回到别院,淑宁匆匆交待几声,便带着重绢与笔墨冲到园子里头,将今天遇到那几个蒙古人的事告诉了端宁与桐英。又追问道:“桐英哥,那些人是来追你的么?你怎么会惹上蒙古人的?你不是跟他们交情很好么?”

端宁与桐英对望一眼,前者开口道:“妹妹,蒙古人也有分好坏地。你放心,桐英绝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这事我们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

淑宁有些闷闷地:“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那就算了。”她偏了头,远远看到临渊阁那头,虎子正在向这边挥手。口里还叫着少爷。便道:“虎子哥不知有什么事,我过去看看。”然后便走了。

桐英对端宁道:“你妹子似乎生气了,她一定是怪我们不肯告诉她。其实让她知道一些也没什么。她不会说出去地。”端宁摇摇头:“过一会儿就没事了,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女孩子家知道的好。说起来,那些追兵居然敢在京师附近逗留那么久,可见他们对你是势在必得。”桐英沉声道:“不用说,一定是那个‘蓝狐狸’!此人本名叫蓝和理,是葛尔丹的亲信,狡诈如狐,我一路上没少吃他的亏,没想到现在还阴魂不散!”

端宁拍拍他的肩,望向外头:“虎子我是留在京里等你们府里的信了,他现在回来,不知是有什么事?”

正说着,淑宁回来了,道:“虎子哥说,京城简亲王府的人告诉他,皇上要修盛京城,因此福晋不日就要带着几位小王爷和表姑娘南下进京了。”端宁与桐英俱是一愣,后者眉头一皱,眼中已带了怒意。

端宁见状便让妹妹去准备午饭,淑宁看了他们几眼,闷闷地离开了枕霞阁。

桐英眯了眯眼,道:“我入关前,曾托人向家里报过平安,本来是打算不让阿玛太过担心地,继母一定早已知道我没事了。皇上要修盛京城,跟我们府里有什么关系?她忽然南下,还带了陵雪那丫头来,八成是想让宫里下旨指婚,让我推脱不掉。她倒是打得好算盘!”

端宁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加快些好,必须争取在你继母进宫前晋见皇上。”桐英点点头,然后又道:“其实未整理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只是有许多零碎活。我想,让你妹妹帮着打个下手,也能让咱们俩空出时间来做正事。”端宁想想也对,便同意了。

淑宁听完两人的话,才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但还有个疑问:“他们杀死使臣,差不多算是跟朝廷翻脸了,怎么还这样大胆,在天子脚下到处晃荡?”

桐英道:“其实蒙古各部族,衣着都有些不同。他们现在是漠南人的打扮,那边的贵族与皇家满洲联姻者众,一般百姓是不会招惹他们的。只要他们不闹出什么大事来,地方官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带蒙古人很少来,他们也不怕会露馅。”

原来如此。那些人出手阔绰,大概也是想让人相信他们是王公贵族吧?

淑宁当天下午就开始加入他们的工作。其实她要做地就是磨磨墨、裁裁绢、收拾废品,并且将写好地纸张装订成册,加上封皮。的确是很零碎的“下手”活。

活不多,她做完手头地工作后,见到端宁与桐英二人埋头苦干,尤其后者用脑厉害,便想在饮食上变些花样,给他们补补脑。

早饭时,她特地做了一碗杂粮粥,可惜两人都吃不惯,她只好把自己早晚的两份羊奶出来,又添了各式糕饼点心。

午饭晚饭。她顿顿都保证有肉有菜,因天气渐凉,还统统改用炖法,用一只小瓦锅盛着送去,热着吃。鸡鸭鱼猪牛肉是天天都有,蔬菜大豆水果也必不可少,她甚至还煲了猪脑汤,喝得两个大男孩面有菜色。纷纷劝说这种东西做起来太麻烦了。妹妹不必太过劳累云云。

不过她偶尔做的一道松子玉米胡萝卜糕炒鸡丁倒是大受欢迎。桐英甚至还道:“好妹妹,你就多煮几遍这个吧,我都多少年没吃过了。”

淑宁倒是没好气,这道菜可花不少功夫,他以为那些丁啊粒啊是那么好切地么?对于她这个近两年才开始自己动刀子切菜的人而言,这可是大工程呢!更别说还要剥松子和玉米粒了。

至于晚上的宵夜,以前她疏忽了。只是让两个大男孩吃些点心混过去,现在她要做点有益的食品。

头一天,她做了核桃)...宁说好吃,只是有些太甜了,桐英却道:“味还行,可惜我不爱吃核桃,一股子怪味。”

淑宁怒目以对。哪里来的乱挑食的臭小子!

第二天。她做了芝麻糊,只放了一点糖,端宁吃得很满意。桐英却道:“真香啊,可惜味道有些淡。”

淑宁僵住,咬咬牙,收了碗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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