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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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息怒!臣妾忘形了!”悠若莞尔,略微福身,规矩地行礼笑道。

凤君蔚重重一哼,圆润清亮的音色并没有让他的尴尬减轻一点,她的悠闲舒适反而更显出他的尴尬和不安。向来春风得意的凤君蔚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挫败。

这时候的男人是不能惹的,免得他大发龙威。悠若自动自发走到黄地龙凤双喜膳桌上摆满着的菜品。桂圆花生,燕窝龙凤字拌鸡丝、燕窝凤字五香鸡,两个金碗中盛着银耳炖鸡汤,两个红地金喜色瓷碗盛着八仙汤。每一个瓷碗都带有镶着十二块宝石的金碗盖。镶玉筷子,金银汤匙,一桌子都是金光闪闪,喜气逼人。

悠若沉吟着,偏头看向凤君蔚,本来应该有宫女太监进来给他们教导他们完成合卺礼的,只有完成了合卺礼,悠若才能算是真正成了凤天名正言顺的皇后。

但是,洞房里就只有两个人,悠若并没有意外,她和凤君蔚都不是古板之人,也不会过于遵守礼数,在祖宗之前行过礼,他们算是正式夫妻了,其他的一切礼仪,可有可无。饿了一整天,她还想着先填饱肚子。

凤君蔚见她状若旁人地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地吃了东西,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让他倍感不爽,眸子沉郁下来,她这个模样,哪一点像是一个出嫁的新嫁娘呢?悠闲地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嚣张。

生着闷气,凤君蔚一直在脑海里回忆起新婚夫妻到底该做什么,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二十几年的生命空了一块,至今才想起来要填补。

问她?

这种尴尬的事杀了他也不会开口的,凤君蔚沉闷地看着她吃饱喝足的模样,竟然还想不来该怎么办!

悠若起身,笑道:“皇上,夜深了,要歇息了吗?”

反正他什么都不会,悠若不会担心他会怎样,为了顾及他的颜面,她已经尽量忍住心底的戏语了。凤君蔚应该不会再给她提供什么笑料了,悠若觉得之前所有的闷气一瓢而散,心舒气爽,这还算相遇以来,她唯一一次占了上风,悠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如清泉澄澈。他不累,她很累,可没有精力和他这样大眼瞪小眼,婚礼太折磨人了。

面子可以丢,里子可不能丢。

凤君蔚对她的悠闲沉静感到刺眼极了,像是为了衬托着他的局促一般,他勉强顶了顶心神,任悠若帮他脱下大红的蟒袍,整理衣襟。

喜床很大,两个人睡不会很挤,夜明珠的淡淡光辉给房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霭,微微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调皮地在地板上跳跃着温润的身影。

纱帐里,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一个心思婉转,腮如桃红,一个情欲浮动,眼眸炽热。悠若第一次和陌生的男人共处一床,如此的亲近,他清爽温热的气息一直飘过界限,在鼻尖萦绕,背对着他的脸,艳赛夕阳红。

相对而言,凤君蔚显得更加狼狈了些,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身边躺着的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今天又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身上清冽如梅,淡如夏兰的女儿香一直窜进他的鼻息,凤君蔚只觉得浑身发热难受,血气直冲下身,却对这种情况无可奈何,也束手无策,一向呼风唤雨的他倍感狼狈和尴尬。身子疼痛中夹着一股难忍的欲望,越是靠近她,那股炽热的热力更加浓烈,越加撩拨他的敏感。悠若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浓重的呼吸,还有一直来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挣扎。

倏然,凤君蔚一把抱过悠若,那已是一种本能,清冽的香味儿更加浓郁地围绕着他。悠若惊呼一声,诧异地看着他通红的眼眸中溢满的欲望挣扎。

“凤君蔚…”幽沉的声音有着不安…

黑影压下,凤君蔚深深地吻上了他眷恋的红唇,那自然散着梅香的身子让他眷恋和迷惑。悠若下意识的一反抗,更惹得他欲火焚身,唇舌变得急切而浓烈,探索着她自然的芳香。他的大手紧紧地锁住她的腰间,力道大得悠若有股疼痛。她起初还是有点不安和紧张,他眼中的侵略意识浓重,女性本能的危机让她心猛然一紧,可渐渐的,她竟然发现,除了吻,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深深的勾缠缱绻不仅没有让他的身子变得好过一点,反而变得更加难受和火热,而他,却不知道如何纾缓这种炽热。

“该死的!”凤君蔚低声诅咒了声,翻身下床,飞快地整装,逃离这间令人失态和迷惑的洞房…和洞房里的人。

悠若翻身,身边人的气息还遗留在鼻尖,她清润地绽开一抹笑容,如枝头寒梅清艳,“凤君蔚,原来也有你做不了的事情啊!”

伴她入眠的是一夜好梦,恍惚间,她看见了父母在天上温柔和祝福的脸。

爹,娘,女儿成亲了!

乾清宫中,凤君蔚烦躁地踱步,妖异的眼眸一片愤怒和挫败,他堂堂一国的君主,竟然在她面前落荒而逃。大大地损了他这个皇帝的面子,想到悠若的娴静,更加恼怒,才第一天,他就开始失态了。

不行,他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林子!”欲求不满的声音夹着沙哑,一名俊秀的公公慌慌张张地从殿门进来,一直跟在他身后。眼角瞧见他满脸的红晕和怒气,心沉了沉。宫里的人几个月来对他的阴沉甚为害怕和恐慌。而他进宫以来一直呆在尚衣局,却被魅影相中,传来服侍新君。秋天的深夜多了一丝冰冷,吹冷着他的额头,一阵沁凉,才知道,冷汗一身。

“皇上!不知叫奴才有何吩咐?”小林子垂着头,恐惧暗藏,他不明白皇上为何在大婚当日怒气匆匆地回来乾清殿。

身为太监,又没有丝毫的经验,服侍了他这么久,早就见识了他阴冷的脾性,可没有见过如此似发怒的凤君蔚,脸颊是一种恼羞成怒的红晕。

凤君蔚清清了喉咙,比刚刚更加尴尬的潮红略上了脸颊,这个问题的确是难于启齿,作为一个君主,不知情事,他恐怕是历史第一人了!

“小林子,你进宫几年了?”他闪烁其词地问,遗留情欲的眸还有散不去的灼热。

一个把你当初隐形人几个月的尊贵皇帝,阴晴不定,阴冷骇人,突然对你感兴趣起来,不能不让人‘受宠若惊’。安静幽沉的乾清殿中,小林子的心跳普通地狂跳着。

“五…年了!”他的声音显然是颤抖着,冷气直窜背脊,寻思着今天的反常。

“五年?”凤君蔚轻悠地在殿中踱步。

在宫中五年,应该是通了人事的吧?先皇好色昏庸,日日沉迷酒色,在他肃清皇宫之前,还是一片淫靡风气浓重。大凡是宫中宫女太监,对食夫妻也不少,该都懂得人事吧?

凤君蔚俊秀的眉拧得死紧,沉沉郁郁地盯着他的头皮,只见蓝帽墨色,因为他一直垂着头,双肩似乎还在颤抖着。

他应该知道吧?虽然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

“小林子…你…”凤君蔚喊了一声,沉浸在尴尬中的他并没有感受到小林子听到他的声音时的颤抖,如一块浮冰融化在心里的刺骨冰冷。

“奴才在…”碰上一个难伺候的主子,他也只有摸摸鼻子自认倒霉的份。至今他还是不明白,魅影为什么会让一个远离权力中心的幼龄公公在伺候君主,不仅如此,乾清殿的其他宫女都是从浣衣局,尚食局那边挑选过来的。有的进宫好几年,都不曾见过什么贵妃,娘娘的,完完全全都是新手。

凤君蔚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君主的威严掩盖了他的尴尬,让小林子忽略了他不正常的脸色。

“你…”凤君蔚红唇张了张,忽然重重地哼叫了一声,忽而不悦了起来,他一辈子都没有如此的丢人过…

一拂袖,吓得小林子赶紧跪了下来,拼死地磕头,声音颤抖,自然而然的以为是他让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不悦了,“奴才该死!皇上恕罪…”

“该死的!”不雅地诅咒了一声,凤君蔚皱眉,怒吼一声,“喊什么喊,该喊的是我呢!给朕滚出去!”

“是是…奴才这就滚!”小林子吓得一身冷汗,赶紧起身,松了一口起,匆匆地往外走去。

“等等!”凤君蔚扬手,“谁让你出去的?给朕回来!”

小林子欲哭无泪,紧绷的心弦绷得死紧,幽深空旷的宫殿中,他感到一股压抑的灼热和来自凤君蔚身上的暴怒。沉重得压着他的心头,呼吸也显得小心翼翼。

终于见识到,何谓出尔反尔!

他战战兢兢地回来,深秋微凉的风吹不散他额上的惊惧,一滴冷汗滴下,在光洁的地板上见证了他内心的恐惧。

“不知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凤君蔚咬牙,华丽的大厅中是只听见他不安的脚步,为难和…羞愤。

“小林子,我问你…你…”他看着半腰颤抖的他,又是一股不悦,心烦气躁地踱步,欲求不满的男人脾气都是有点暴躁,虽然他还不知道他的症状。

宫门口的魅影早就听见里头的动静,看见小林子恐慌地退了出来,他冷漠得不见一丝人气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戏谑。

倚着巨大的朱红柱子,他慵懒地还胸而立,月色冷清地印在他淡漠的身影上,显得孤寂而傲骨。

没一会儿,凤君蔚便出来宫殿,他的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放下手,紧随而上,一排太监宫女也小步跟上。

他们伟大的皇帝,新婚之夜搅得人人不得安稳,而他,竟然闲情逸致地跑去藏书阁看书…

外头,一班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个个眼中茫然不解!

藏书阁,一排又一排的书在规矩地在书架上躺着,静待有缘人。

凤君蔚来来回回地找着书,看了一会儿《秋水》,猛地放心,又翻了一会儿的《史记》有没耐心了。似乎做什么都不顺心,一排排书架找了过去。

“皇上!”魅影出现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本书籍,“我想皇上可能又需要!”

才翻开一页,凤君蔚脸色一窘迫,血气直冲脑门,怒喝:“魅影!”

不知是有意无意,凤君蔚似乎听到一声沉闷的笑声自他喉间响起,魅影躬身,“微臣告退!”

不动声色地退出了藏书阁。

他竟然给凤君蔚一本春宫图,图文并茂,精彩绝伦!

二十几年来,凤君蔚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钻进一个地洞,魅影那隐约的笑声,让他感觉他生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个错误!

正文 悠若篇 第三章 太妃

悠若篇第三章太妃

怡宁宫——悠若对这个名字并没有陌生。

因为绿芙曾经在这里住了半年,她一向早起,深秋雾霭朦胧,缠绕着一股泥土和梅香的气息。

昨夜,虽心情复杂交错,可抵不住疲惫的身体,她沉沉地睡了个好觉,如今醒来更是心情愉快,想起他们的新婚,悠若找不到一个词可以形容。

洞房昨夜春风起,遥忆美人湘江水。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她不仅吟起一首古诗,吟着吟着,脸颊生辉,回忆起凤君蔚少见的无措和茫然,她便能欣然而笑。

一排排梅树和古老的守护者守着这一方净土,她自小爱梅成痴,不像梨花那么娇弱,不像牡丹那么张扬,梅花迎寒独自开,特有一股傲人的清香。

虽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可苍劲的梅花树上,少许花骨朵娇滴滴地露出了娇柔的身姿,迎着深秋微凉的天气,可爱而清傲。

天稍微亮了一会儿,白亮的光芒划过浓厚的雾霭,温暖她皓白的肌肤,她微微一笑,返回宫殿内。

“皇后娘娘,柳太妃和明太妃求见!”马保,怡宁宫的太监总管入内,低头禀报,他在刚说完,殿门已经是一阵吵闹,马保眉头深锁。

先王在世,两位娘娘甚为得宠,和韩贵妃一党,在宫中横行霸道,排除异己,行为嚣张,许多宫女太监包括娘娘敢怒不敢言。毕竟污秽的宫廷斗争中,墙头草才是活命的唯一选择。但是,如今已经是新帝登基,被整顿过的风气也大不同于以往。她们还是如此肆无忌惮,恐怕…

马保微微抬眸,看着这位后宫的新主子,除了落落大方的温润和沉静,他看不出其他,眸子也看不出喜乐。

悠若微微一笑,示意马保起身,眸光盯着偌大的宫门。沉静的脸陷入了清晨冷清的风中,才一天,就有人要来找麻烦了吗?

一阵暗香扑面而来,两名美艳亮丽的宫装每人踩着优雅的步子入了大殿。一个宫装女子橙色的罗裳,裙裾纷繁复杂,在腰处紧束,勾勒出迷人的身段。墨染的云鬓上斜插着两枝金凤钗,耳上是一对珍珠耳环微垂。明媚的五官艳丽一场,久居宫廷渲染的气质高贵异常,她看起来很年轻,二十五六上下,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另外一位,粉色纱裙,坠地摇曳,一头秀发高高挽起,上面对插着几支金步摇,一路珠翠叮当逶迤而来。明媚皓齿,脸颊生香,她柔丽儿娇柔,眸中忧郁和骄纵并存,有着一股病美人的娇柔姿态。二十不到的年龄,她白皙的肌肤却没有青春的朝气。

悠若暗自诧异,她的年纪估计比绿芙还要小一点。

她们就是明太妃和柳太妃。

精致的面容显然是经过精心描绘的,浓厚的脂粉掩盖了它们本来清纯娇丽的容颜,过于浓郁的香气也显得俗丽。

冰月和雪月在悠若身后微微拧眉,看到了它们不善的脸色,两人对视了眼,暗自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既然绿芙让她们守着悠若,她们就会把悠若当成另外一个绿芙,全心全意的守护。

两位太妃并没有行礼,悠若也没有起身相迎,只是在座位上,似乎在和她们比耐力,她们不说话,悠若也没有开口的打算,淡然地看着浓妆艳抹的她们。

悠闲而淡定的笑,品尝着手上幽香的竹叶尖,在玉杯里,丰润而饱满地垂立着,鼻尖皆萦绕着一股茶的清香。

“你就是苏绿芙的姐姐?”柳太妃的口气提到绿芙,有轻蔑,有咬牙切齿。到底是年纪小,入宫几年全靠韩贵妃娇宠,本性的骄纵并没有在宫廷斗争中收敛,反而变得扩张,和她外表的柔软形成鲜明的对比。

早就听说,新后是苏绿芙的姐姐,她对那位夺了晋王所有注意的女子,既嫉妒又怨恨,囚禁之仇,落水之仇,她铭记在心。所以,才对她感到好奇,一大早就拉着明太妃过来看好戏,因为昨天帝后大婚,凤君蔚怒气冲冲地离开怡宁宫,这个消息早就传遍了后宫,各种不利于悠若的留言也如雨后春笋四起。

她以为至少她会长得丑陋不堪,凤君蔚只是为了刘枫和楚王的势力而娶了她,不然怎么会在大婚当日怒气而出。

可她见到的是,艳冠三千粉黛的绝色容颜,清艳而沉静,她的美,美得透出骨子的娴静,洞彻清亮的眸如沧海明珠般魅人,秋水流云,似乎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

“我妹妹叫刘芙若,也是楚王妃!”悠若浅笑,“不知道两位太妃一大清早来怡宁宫,有何要事?”

“来看一看,昨天让皇上怒气而去,新婚之夜独枕的皇后娘娘啊!”明太妃冷笑,仗着是长辈的身份,并没有把悠若看在眼中,冷冷地讽刺着。

一旁的宫女太监,都小心翼翼地抬眸看悠若的脸色,连马保也不例外。这种羞辱性的话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何等的锥心,一针见血。

悠若喝着茶的手连停顿都没有,动作连贯流利地放下茶杯,白皙的五指上,茶杯透过的温度还暖和,她浅笑着,道:“太妃说得有道理,孤枕是难眠,特别是在这个冷清寂寞的宫殿。本宫和皇上来日方长,未来的日子谁能说个准头呢?可太妃就不一样,先皇已逝,遗体入葬,太妃可得在这个沉闷的宫廷中终老,想必对孤枕难眠这个词的体会会比本宫更加深刻一些。等过了两三年,或许,本宫可以向太妃讨教一下心得。”

悠若的语气轻悠而缓慢,流畅悦耳,配上她闲若浮云的笑容,如一幅绝美的画,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她话背后的恶毒。

她岂会是那种站着挨打不还手的人!

雪月和冰月因她的话,眼中同时闪过诧异和异光,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绿芙,但是她多了绿芙的一抹舒雅,少了一丝逼人心境的冷意。

但是,都是一招见血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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