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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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部分将就“洗脑”中的“脑”一词作一些简单基础的科学解释。本章将主要探讨产生影响的技术所使用的核心机制,即大脑变化。因此,这要求我们应该对现代神经科学领域的研究有些了解。

魅力无穷的科学

神经科学,即研究大脑的科学,是启蒙运动时期的产物,它源于人们相信任何事物都不会超出科学的解释范畴。与其姊妹学科遗传学一样,神经科学在20世纪发展起来,却被先发展起来的物理学掩盖了光芒,物理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人们也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遗传学承诺会取得更大的成就,吹嘘着自己有一天将如何征服世界。与这些浮华的年轻学科相比,神经科学就像灰姑娘一般沉默。但是有人预言神经科学必将超过它的这些姊妹学科,它不仅会改变我们生活的世界,我们的身体,甚至能改变我们创造出来的思想、自我和文化。

神经科学已经告诉我们,人类并非是我们自己所认为的那种生物,我们关于自身的一些最乐于接受的假设都是误断。人类的许多社交活动都是基于两个观念。第一是稳固性的观念:我们通常认为自己的思想就像钻石,即人格和记忆一旦形成,即使会变,过程也是相当漫长的。第二是自由意志的观念: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因此至少必须为我们的部分行为负责(即自觉行为)。当然,这些假设受到了世界上一部分科学家、哲学家以及作家的质疑。甚至仅在本书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诸多人们如何改变,怎样受控制的例证。然而人的思想具有稳固性和自由意志这一观点,尤其是在西方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例如,英国刑事司法制度便是依靠自由意志这一观念来指派刑责并判处刑罚的。同样的,它也承认思想的稳固性:一名因谋杀罪被判入狱的犯人必须与他杀人时是“同一个人”,即他的性格没有发生巨大的变化。洗脑通过强加巨大的人格变化,从而使被洗脑者失去自由行事的能力,并且使其仍认为自己是在自主地行动。因此洗脑也能从上述两个观念(稳固性和自由意志)中获取力量。为了理解洗脑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需展开进一步的探讨。

自由意志是第11章的主题。稍后我们将在本章中就人格稳固性的假设进行探索。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参观一下神经元世界。

神经科学简介

如果你打开一本神经科学方面的通俗读物,在深人研读之前,你大体都会读到这样一句话,告诉你人类大脑有数十亿的神经元。最通俗易懂的理解便是将神经元之间的连接数目与已知宇宙的原子数目进行类比。鉴于大多数人对理解如此巨大的数字概念存在困难,我在此就不再赘述。相反,我将尝试使用另一种不同的方式来阐释人类大脑的复杂性:以地球作比喻。

科学与电脑制图学通过一块围绕轴心旋转的光秃岩石的合成图像,帮助我们猜测世界的起源。初生的地球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生物,经受着地震、火山和流星撞击的折磨,经过巨大变化才有了雏形。但随着逐渐冷却,初生的剧烈变化渐渐平息,继而形成了我们今天所见的地形风貌。与此同时,不论是在空中还是深海,一群聚集的化学物质衍生出一种特殊的能力——自我复制。自此以后,生命便不断繁衍,经历了彗星撞击、冰川时期及宇宙给予它的各种灾难,一直到现在,仍然生生不息。

地球的情况与我们每个人的大脑一样。早期的变化非常剧烈,塑造着我们仍不稳定的认知图景,决定着我们人格的主要类型。这段时期,即使是一颗流星撞击都会对其未来的发展造成决定性的影响。渐渐地,一切开始趋于稳定,早期的激烈情绪开始平复,变化的速度开始放慢。正如年轻的地球上生命的繁衍,每个物种都会开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而文化环境也会影响我们的认知,并且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塑造着它。思想,就如同数以万计的居民,在神经

世界里繁衍生息。一些思想如同化石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而大多数思想会悄无声息地消逝。与生物一样,思想也可以进行清楚的归类,每一种思想又都是独一无二的。思想可以像生物一样进行复制,并且能够在大脑间进行传播,未来甚至极有可能在两个世界之间进行传播。

一些生命形式经历长期的进化,已经形成了复杂的躯体、大脑,以及社会交往行为。就我们所知,只有一个物种发展出了语言及繁荣的文化,但大多数缺乏这些天赋的物种也对它们周围的世界产生着巨大的影响。尽管生命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地球的面貌,然而地球本身并不需要生命。正如世界末日的散布者一直所预言的那样,人类在未来某个时候会灭亡,所有生命都将死去,即使这样,地球也不会在绝望中毁灭。它只会一如既往地绕着轴心旋转。正如作家萨曼·拉什迪所写道:

我们抬头仰望星空,希望星星也低头俯视我们,我们祈祷有星星可以让我们追寻,有星星在天堂的另一端带领我们走向宿命,但这一切只是我们的幻念。我们仰视银河,深深地爱上它,然而宇宙却并不像我们关注着它一样关注着我们。不论我们多么希望得到星星的关注,但它们还是只待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转着。

拉什迪,《摩尔人的最后叹息》,第62页

大脑也是如此。即使去除大脑中的“精神居民”,即使思想和文化消亡,或不再建立,大脑也仍然存在。它们只不过是失去几乎所有使其有趣的事物罢了。剩下的便是如同我们的姊妹星球——火星一样的荒芜景象:它提醒着我们这座星球的原始面貌,以及当生命繁衍终结之时,这个世界的模样。

试想现在我们要探索一颗新的行星,我们不仅要了解该行星上形成陆地、海洋和气候的各种自然力量,而且还要记录各个物种,解释它们的进化过程。这么一想象之后,你就对神经科学工作者的工作有了些许认识。大脑的研究者就像是带着工具和知识的星际先驱:神经解剖学家负责绘制大脑地图,神经药物学家、神经生理学家、细胞生物学家及神经遗传学家负责研究大脑运转的机制,脑成像专家负责从“太空”拍摄美丽的照片,从性别到血清素,各种现象都有无数的专家在探索。由于研究范围的激增,神经科学内部势必是片段的结果,因此无法从整体上对其进行概述。然而,某些基本原则还是得到了一致的认同,我接下来要阐释的便是这些基本原则。

大脑有什么构成

大脑,如同身体里的神经,是由神经元构成,神经元是传输信号的专家。它包括细胞质和细胞核,细胞核内含有核心机制,比如 DNA(脱氧核糖核酸),细胞的基因便是由 DNA组成。每个神经元都可以通过一条被称为轴突的长长的突起发送信号,同时通过稍短的叫作树突的突起接收来自另一神经元的信号。通常,每个神经元都有一个轴突和多个树突,因此可以同时从其他细胞接收成千上万的信号,但一次却只能发送一个信号。每个神经元的轴突都延伸至另一神经元(让我们知道我们脚趾感觉冰凉的神经轴突从脚延伸至脊髓,长达一米甚至更长)。但是,轴突并没有触碰到接收信号的细胞。这两个神经元之间细微的间隔被称为突触。(见图7.1)

图7.1 神经元一个细胞体构成——包含指挥这个神经细胞运转的核心机制——从这个细胞体上延伸出多条树突和一根轴突。树突接受其他细胞的信号。轴突可延伸一米或更长,它将细胞的信号发送至其他神经细胞。轴突末梢和下一神经细胞之间的微小缝隙(图示中有所夸大)是突触。通过突触,信息便可以从一个神经细胞传至下一个神经细胞。

神经元在何处?

只有当每个神经元细胞都存活、呼吸并且处于富含各种微粒的脑脊液(CSF)之中时,神经元才能发挥功能。这些微粒中,其中一些是中性的,另外一部分是带正负电的离子。

它们大小各异,从最小最简单的(离子,如钠、钾、氯化物)到体积稍大、结构更复杂的(如蛋白质、脂肪、药物、病毒)。大脑从血管吸收所需的营养素(如葡萄糖和氧气),血管以一种特殊的细胞排列组合而成。这种排列方式使血液成为大脑的重要保护屏障,负责控制哪些物质可以进人大脑,哪些不能进人脑中(见图7.2(a))。

图7.2(a)以上是一幅简单的神经元图示(为简便起见,轴突和树突并未在图中标示)。神经元被细胞膜环绕,内含有细胞核和细胞液。细胞核中又包含细胞基因,蛋白质便是由基因编码形成。细胞质中含有细胞运转的大部分机制,包括产生能量,将蛋白质从生产地运送至所需处,修复破损,生成轴突与突触间传导的电信号。细胞质中含有许多离子(带电粒子:由图中填充有颜色的小颗粒表示)。当神经元停止工作(即没有发送信号)时,细胞质中所含的负离子就会多于神经元所处的脑脊液中的负离子。任何细胞都含有多种正、负离子以及不带电荷的分子。

(神经元)内部与外部

神经元的皮肤就是细胞膜,它由一种叫作磷脂的双层脂类分子构成。就像国家的边境,细胞膜决定着细胞的形状,理论上来说,它会将不速之客阻挡在外。大多数国家都有很多人口,一些人口有人守卫,而另一些却没有。细胞亦是如此。磷脂细胞膜有很多孔洞。一些孔洞无人看守,但只允许某些分子,如水和钾,渗透进人;另一些人口由受体把守,必须通过特殊信号(通常来自另一神经元)才能被激活,这些细胞膜孔洞的大门才会敞开,让分子进人细胞(见图7.2(b))。细胞有一条恒定的可以穿过细胞膜的双向通道。与国家一样,细胞也有复杂的内部机制以处理进人其内部的物质。

图7.2(b)是细胞膜的一部分,它由双层磷脂分子构成。细胞膜中嵌入的是受体,以及神经传递素锁定时可被激活的复杂分子。每个受体都只能对少数几个特殊的分子做出改变形状的反应。这种反应会引起细胞内部发生诸多变化,包括(如图所示)开启离子通道。因为休息状态的神经元相对于脑髓液来说带有负电荷,那么正离子变灰穿过开放的离子通道进入细胞。这是因为它们受到其他正离子的排斥(在脑髓液中的正离子较多),同时又受到负离子的吸引(细胞中的负离子较多)。如图所示,正离子(图中的灰色填充颗粒,用箭头标示运动方向)穿过开启的离子通道进入细胞。

神经元如何工作?

所有细胞都进化出了一种被称为“离子栗”的机制。正如受体管理哪些物质可以进入细胞一样,离子泵可以去除某些离子(这与移民官员拒绝那些不受欢迎的移民入境是一样的)。神经元非常擅长管控离子的通行,它们可以精准地调控脑脊液和细胞质之间的电荷差。当神经元没有接收信号时,它们内部相对于脑脊液来说是负电荷。而当信号激活受体使正离子进人神经元时,细胞质所带的负电荷就会相对减少,从而产生一股电流——细胞自身的信号——从整个细胞传导至轴突末端,泵出正离子,相对脑脊液而言,此时细胞又带有了更多的负电荷,神经元从而恢复至停工时的负电荷状态,准备生成下一个信号。

神经元之间如何沟通?

从大脑角度考虑,突触才是真正的活动场所。细胞跨过这些细小的间隙便可以互相交流。它们用来交流的语言是一种释放出的信号物质。当电信号传至轴突末端,它会释放一小团化学物质,称为神经传递素(因为它们在神经元之间进行传递)。这些分子释放出来后,越过间隙,其中一些到达另一神经元,在那里找到神经元表面(即细胞膜)的受体,等待合适的分子到来。如果遇到相匹配的搭档,它们便能立即结合:就像锁和钥匙一样,神经传递素能立刻插入受体分子中,带它到达新的位置。当受体形状改变时,细胞膜的大门便会开启,能进入这扇门的任何化学物质都会改变细胞的电荷状态,并且触发一系列二级信号(即二级信使)。信息传递后,神经传递素便会脱离分子,由处于突触中的特殊分子(回收酶)进行回收;同时,受体恢复“被动”状态,等待下一次联络(见图7.3)。

图7.3—个神经元通过突触与另一神经元传递信息的过程

图7.3(a)显示了发出信号神经元(左)的轴突和接收信号神经元(右)的树突。轴突末端含有许多细小的囊泡,装满神经传递素分子(黑色三角形)。当神经元信号传至其轴突末端,这些囊泡便移至细胞膜,在这里它们将装载的神经传递素分子释放入突触。

接收信号的神经元的细胞膜含有各种受体分子(三个受体如图所示),其中一些结合有离子通道(其中一个如图所示)。

图7.3(b)显示的是一个神经传递素分子(黑色三角形)锁定了接收信号的细胞上的一个受体。相应的离子通道已经打开。

图7.3(c)展示的是神经传递素的回收过程。一旦神经传递素分子与受体分离,与受体结合的离子通道就会关闭,让接收信号的神经元细胞内外重新达到电荷平衡,为接收下一个信号做好准备。同时,回收酶将神经传递素从突触运走,将其转移回发送信号的细胞,从而,神经细胞可以长久维持其与“邻居”沟通的能力。

学习

尽管受体可以回到原来的位置,但细胞膜所在的细胞却再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有时这种改变极其微小,但神经传递素分子的作用常常可以造成永久的改变,不仅影响细胞的电荷状态(这可能导致细胞生成自身的信号),而且还影响其基因机制。基因可开启也可关闭;这可以敦促阅读基因和制造蛋白质的机制加倍努力,或是放松休息。那些蛋白质可能变成更多即将被运出细胞膜的受体,又或者它们也许要在细胞内部完成工作。反过来它们也会影响神经元的内部环境。这可能导致细胞膜上的其他受体开启或关闭……以一种网状式无限循环的因果关系形式一直持续下去。

这为何有关系呢?因为这种网状效应往往会改变细胞对于未来信息的接受能力。比如,更多受体运送至细胞膜,会让细胞对神经传递素更为敏感,从而更可能对自身信号作出反应。相反,将受体从细胞膜运离会使神经元不能很快被输人信号激活。细胞能够改变其间突触强度的能力正是大脑为何能够从经验中学习的秘密所在。一般来说,两个神经元如果同时被激活,连接它们的突触往往会变得更加坚固。当一个神经元被激活时,加固了的突触会提高另一神经元被激活的几率。突触的活动能力可以影响神经元的活跃程度,由此,大脑可以根据收到的刺激刻画自己的认知图景。流水在地面上开辟出沟渠,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便会流得越来越顺畅,同理,信号在神经元之间流动,加强两者之间的联系,从而使得后来的信号更容易传递。如果一种信号在神经元之间传递越频繁,这些神经元之间的联系就越稳固。这也是为什么“重复”会成为洗脑的一种核心手段的原因。

大脑的构造

人脑如同乡间宅邸一样,可分为两层楼。楼下是皮质下区域,包括小脑、丘脑、杏仁核和上丘,很多脑活动在这个区域完成,包括心跳、呼吸、体温调节、各种身体动作、部分学习活动,还有很多无意识的活动。下皮层有很多区域,一些处理输入(感官)信息,一些输出行动指令,一些信息是关于当下的位置和身体状态(这些组成了所谓的情绪),还有一些负责更为复杂的功能。有关皮质下区域的书籍很多,这里我就不再赘述,况且这也超出了本书的讨论范围。

楼上是大脑皮层,这里有自我、自由意志、意识,甚至“鬼神模块”都被认为存在于这一区域。大脑皮层分为两半,左脑和右脑,每一部分又分为四个主要区域,或称为叶。大脑后部是两个枕叶,两侧是目前人们还了解得并不多的顶叶(朝上)和颞叶(朝下),脑前部已经高度发达,由左右额叶组成(见图7.4)。

图7.4 人脑的内侧结构图

图中已标示出大脑皮层的四个主要部分(额叶,颞叶,顶叶和枕叶)。内侧结构图展示的是大脑从中间分割的结构图形,一半大脑被切除,以便可以清楚地观察另一半的结构。(常见的还有侧面结构图,如图l〇.1(a)所示,左边是额叶,右边是枕叶。)大脑皮层在下皮层上形成一个褶皱的层次。图中也标示了下皮层的四个主要结构——丘脑、小脑、上丘和脑干。

每一个叶包含许多子区域,神经元接收的信号类型根据脑叶和区域而各有不同。比如,来自眼睛的信号进人脑后的皮层,即枕叶,而来自耳朵的信号进人颞叶。而且,神经元输出信号也各有不同。在感官区域,脑细胞主要将信号发送至其他皮层区或皮层下感官区,而生成动作的额叶区主要负责发送指令至皮层下输出区:神经元的输出信号可快速到达脊髓,然后到达肌肉。

稳固的自我

经过以上的速成课之后,现在该回到本章的主题上了:稳固性假设。我们都对孩子身体成长的速度感到惊讶,事实上儿童大脑的变化速度更为惊人。然而,我们通常认为,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事故或是罹患疾病,到一定年龄后,我们的大脑就基本维持稳定状态。比如,当知道阅读障碍是大脑出现了异常状况时,患这种病症的人通常很绝望:“我深受这个问题的困扰。”因为他们认为大脑意味着永远无法改变。科学家告诉我们,自我意识与大脑有关,那么,自我意识也应该是无法改变的,或者说变化非常缓慢,即使有变化也得经历多年。稳固性这一假设于是以两种面目出现:一个与大脑相关;另一个则涉及自我意识。前者是现代的说法,而后者要早得多。成年人都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身的行为动机,掌控自己的思想意识。尽管我们不能对“自我”给出哲学定义,但这并不意味着随着年龄增长我们都没有强烈的自我认同感。

如果我们没有经历思想上颠覆性的震撼,那么我们非常幸运,因为那是世上最恐怖的经历。心死与空虚在本应健康发展的自我中不断滋生,为抑郁蒙上了一层特殊的恐惧。而自我人格分裂,不管是由老年痴呆症,还是由精神分裂症造成的,都足以令人感到惊恐。人类恐惧任何可能威胁到我们身份意识的事物:毒品、疾病、大脑创伤、新科技,尤其排斥他人想要改变我们的企图,例如社会工程、影响企图(通常是暂时性的)、洗脑(其效果可能永久持续)。即使当我们想要改变自己而听从于治疗师和专家,以求追寻崭新的生活方式时,我们努力改变“自我”实际是期望“我们”(与签字接受治疗时的“我们”仍是同一个人)能够从中受益。典型的洗脑就是破坏这种期待的过程,这正是其恐怖之所在。

然而对大脑而言,稳固性的说法显然是错误的。大脑时刻都在变化:每一次感知,每一次感官刺激都在改变着你的大脑。有时这种改变可能非常剧烈。比如,一些病人在截肢后会出现“幻肢”感。尽管只是幻象,但这种幻象非常真实,以至于能够感到幻肢的疼痛折磨。患者常说,幻肢紧紧地附着在身上,使他们无法放松。那这种幻肢疼痛感是怎么出现的呢?比如,当一只手被截去时,大脑皮层区过去用来处理来自手的信号的神经元就不能再接受惯常的输人信号。但这些神经元并不会赋闲(神经元遵守严格的职业道德),它们会加人邻近的神经元组织,开始与这些“邻居”一样接收信号。因为管理手的大脑皮层邻近接收脸部信号的神经区域,所以以前的“手”神经元就变成了现在的“脸”神经元。但接收这些神经元传递信号的大脑区域并不知晓神经元输人的改变(从手变为脸)。对大脑区域而言,来自那些神经元的信号还是代表手部正在发生的情况,这就导致了上述奇怪的结果:用幻肢摸某人的脸,这只并不存在的手也会感觉到触碰。

并不是所有的脑部改变都与幻肢症一样离奇。有些变化十分微小且短暂,正如哲学家约翰·洛克所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或是特征,就好比影子飞过玉米地”。然而,尽管许多变化小到无人留意,但却可以累计,而且它们的网状效应会持续更长的时间。想想肌肉如何适应逐渐减轻的重量,比如说,一瓶慢慢减轻的浓缩果汁。喝果汁的人每次只喝一点以品尝果汁的香味,这样,每次瓶子重量的改变都不易察觉。只有当她再拿到一满瓶时,她才会惊讶地意识到原来早已经是“空瓶”的重量。尽管我们没有意识到这微小的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大脑中没有留下记录。事实上,无论何时,我们脑中的绝大多数变化都是无法观察到的。

这种十分突出的盲目性恰恰巩固了稳固性这一说法,使我们变得非常保守,不明智地看待那些能够影响及不能影响我们大脑的事物。我们所知的毒品、疾病和伤害仅是少数人的噩梦,但即使对它们,我们也不愿承认自身身份已经发生改变(“他”也许变成了另一个人,那是因为他被洗脑了,但“我”还是我)。任何其他东西都被认为对大脑没有影响——肯定对自我也没有影响——除非找到证据证实。这种保守原则与笛卡尔的二元论有关,它是西方最具影响力的思想之一。我将其称为“钻石观”。二元论由哲学家勒内·笛卡尔提出,他将高级精神与低级物质严格分开,认为自我就是“会思考的生物”,以一种神秘独立的精神实体而存在。假设真如笛卡尔所言,头脑和身体完全不同,那身体的改变就不应对头脑产生任何影响。

甚至早在17世纪,人们就对这种严格的二分法产生了怀疑。哲学家安妮·康威长期遭受头痛症的折磨。她对身体如何影响头脑有很好的理解,在其死后于1690年出版的批判笛卡尔的书中她这样写道:

为什么精神和灵魂会遭受身体痛楚的折磨?因为如果精神与身体相结合时,精神是无形的,既然两者性质如此,那为什么当身体受伤时灵魂也会感到哀伤?……但如果一个人承认灵魂也与身体一样具有物质属性,……那么以上提到的所有难题就都消失了。我们便很容易理解灵魂和身体是怎样结合在一起的……

康威,《古今哲学的原理》,第58页

康威的论著发表时,笛卡尔已经过世,但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人促使笛卡尔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那是波西米亚的公主伊丽莎白,一位聪慧过人的女性,她提出了关于疼痛的问题,并且得到了笛卡尔的回应。康威的编辑注释道,“笛卡尔从未回答过这个问题,他只是建议伊丽莎白每年花几天时间在抽象事物上,而这些话他绝没有对任何一位质疑他的哲学理论的男性讲过”。

然而正是伊丽莎白公主的主张——疼痛是二元论原则下的特例——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从17世纪起,思考“自我”的发展史——如同我们各自建造的小木舟引导着我们驶过生命之河——已经演化出越来越多的例外。神经科学不仅证明疼痛、毒品、疾病、伤害可以影响大脑和自我,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药剂加人了这张清单。基因、荷尔蒙、压力、地磁场、温度、阳光、电线塔、辐射、我们所吃的食物,甚至我们呼吸的空气……我们是多么脆弱的生物啊,不得不受到如此多的外界影响,其中大多数我们甚至根本就没有注意过!

批评家大呼,但“我”还是我。这些仅为“表面文章”,一点信息素或是有机磷酸盐根本不足以影响“我”的本质。笛卡尔的信徒认为我们拥有“钻石观”,纯洁超脱,不会受周遭污浊世界的污染。我们的大脑就像钻石,在洗脑这种极端压力之下有可能崩溃,但较小的作用力根本无法改变其结构。那么,这种稳固性的说法正确吗?这种“表面文章”在何种情况下会发展成对自我身份的攻击?要弄清这个问题,我们需要研究几个常见的例子。

大脑供养

回想一下图7.2(b)所示的细胞膜。长期以来,神经科学家们更乐意去对不同的神经传递素和受体进行分类,而忽视了组成细胞膜的磷脂分子。如今,人们却发现碟脂对神经元之间的信息传递具有重要意义,尤其是细胞膜由何种磷脂分子构成,这至关重要。一些类型的磷脂分子长且直,因此可以紧紧结合在一起;而另一些则成波纹状锯齿形,因此结合得很松散(见图7.2(b))。为什么要关注这些呢?因为细胞膜上的受体在表达时是需要空间的。如果它们受到紧密结合的磷脂分子的限制,当神经传递素插人时,就很难改变自身的位置。这会降低细胞生成信号的效率和速度,从而降低整个大脑运转的效率。

换句话说,改变磷脂分子类型可以对大脑工作效率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们需要多一些波状磷脂分子,少一些长直磷脂分子。如果你认准大脑是固定不变的,那么这种改变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实际上这很容易,你只需多吃些富含油脂的鱼类便可解决。

磷脂分子的脂类部分就像(或直或弯的)尾巴。它由脂肪酸构成,可能是饱和脂肪酸,也可能是不饱和脂肪酸。饱和脂肪酸可在经过加工并能长期存放的食物中找到,它产生直的磷脂分子。不饱和脂肪酸可从鱼、坚果、绿色蔬菜中找到,它产生波状的磷脂分子。我们日常饮食中的不饱和脂肪酸含量越高,磷脂分子在我们的细胞膜中就排列得越松散,这样细胞就越容易传递信号。细胞膜与人一样也会疲乏、损耗,所以大脑必须一直寻找新的材料来弥补这些损耗。因此,改变饮食结构,食用更多不饱和脂肪酸就可以轻松地改变你的大脑了。

这会产生非常显著的变化。已有证据显示,摄人不饱和脂肪酸可以改善儿童的注意力,帮助治疗成人的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母乳对婴儿成长如此有益,正是因为其中有高含量的不饱和脂肪酸。你所吃的东西,尤其是在年幼时所摄人的食物,会对你今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产生巨大的影响。根据伯_纳德·格施主导的一项实验研究显示,即使成年后,不同的饮食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在《发条橙》的剧本中,已被判刑的英国罪犯通过几个月的治疗,暴力行为可减少40%。伯吉斯的支持者接受了厌恶疗法。参与这项实验的青年被试用了膳食补充品。

大脑中的“闪电”

我的下一个例子更具有争议性。它涉及颞叶,大脑的这一区域主要负责处理听觉、语目和记忆。有一种癫痫症叫做颞叶癫痫症(TLE),患者有时具有非凡的创造力(比如作曲家德米特里·萧斯塔科维奇,作家爱德加·爱伦·坡,画家梵高都被认为患有颞叶癫痫症),或者强烈的宗教体验(圣·保罗和圣女贞德也是颞叶癫痫症患者)。癫痫症的出现是由于神经元过分活跃,持续不断地发送信号。不过,一些正常人也具有非凡的创造力和宗教体验,虽然他们没有患癫痫症,但他们的颞叶神经元也是非常活跃的,这种现象被称之为“题叶活跃性”现象。科学家认为,个体题叶的活跃程度可从最低的神经惰性到高度活跃的颞叶癫痫症。

迈克尔·伯辛格等研究者进一步提出,精神体验通常因颞叶活动而产生。当然,宗教体验敏感性因人而异。比如,一些无神论者从未有过宗教体验(或者不愿意承认这种体验,就像一个天生的盲人不相信世界上有日落一样)。伯辛格的研究推论是,某些人不相信上帝,也许只是基因的问题:他们的颞叶活跃性太低,因此无法拥有或转换为精神体验。

颞叶活跃性的研究具有更深层的意义。伯辛格报告称,能够通过对右颖叶施加复合磁场的方法,引导志愿者产生精神体验。这表明宗教体验可能源自大脑活动与环境磁场间的相互作用。假以时日,科学技术就能随意提供这种体验了,通过物理方:法让那些从未有过宗教体验的人有机会改变自己的本质。他们经过这种科学技术的改造后,对朋友、家人而言,会不会就像是被洗脑了呢?又有谁知道未来的高科技能使我们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呢!

动摇的根基

坚持稳固论的评论家必然有很多理由。我们的大脑和自身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尽管我们并不是每次都能察觉得到。坚定的稳固论评论家必须论证:不论在何种情况下,不管大脑遭受来自化学药品、磁场或其他任何东西的侵袭,“自我本质”都不会发生改变。无论我是否有注意力方面的问题,我都是同一个人吗?或者当我患有慢性头痛症、抑郁症,有宗教信仰,出现精神错觉自认为自己是上帝或(如果我患上科塔尔综合征)认为自己已经死亡,与我没有这些病症时是同一个人吗?显然,在决定“自我本质”这个问题上,某些大脑机能要比另外一些大脑机能更为重要。

那么自我的本质到底是什么?神经科学家倾向于将它锁定于神经元之间的间隙。依照这个观点,自我便是大脑中所有突触活动的集合。然而,这个观点没有清楚地向我们解释我们最感兴趣的自我的那一部分:我们认为所有突触都是平等的,只是有一些比另一些更平等而已,这可以为乔治·奥威尔的观点提供辩护。许多心理学家指出,自我与特定现象有关,包括拥有一副躯体,能够对身体和外界施加影响,具有社会性(即与他人交往),有自我意识,不仅能够认识世界和自己的身体,而且还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感觉。

根据黑兹尔·马库斯和北山·忍的划时代论著,除上述要素之外,将自我看作独立精神个体的程度也因人而异,因文化而异。西方文化中的自我是指“独立自主的人”(根据罗伊·鲍迈斯特的注释,对于个性的强调是近年来才发展起来的)。比如,美国人通常认为个体应该“主要根据自己的内在想法、感受和行为来组织自身的行为,而不受他人思想、感受和行为的控制”。相比之下,亚非文化则注重相互依存的自我,“将自我看作周围社会关系的一部分,并且认为个人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行为人所感知的各种关系中其他人的思想、感觉和行为”。

记忆的重要性

记忆的可塑性正在变得越来越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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