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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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绘画风格,还有你,还有那张旧照片……”

“喂,哥们,我付了好大一笔钱请设计师为我凿出这片空间。这是我的领地、我的建构。这是洛杉矶,小子。这儿的居民做什么都离不了接入。我就靠在这儿找乐子了!”

“哦。”波比还是很困惑。

“轮到你了。那个下三滥舞厅里都有谁?”

“贾默俱乐部?我,杰姬,波伏瓦,贾默。”

“我抓住你的时候,你在往哪儿去?”

波比犹豫片刻,“日本极道。贾默有个密码……”

“干什么?”人影向前移动,一段富有美感的毛笔素描动画。

“找帮手。”

“妈的。你说的好像是实话……”

“当然,当然,我向上帝发誓……”

“唉,我要等的不是你,波比?零。我在赛博空间巡游,上上下下跑了个遍,想搞清楚是谁杀了我的弟兄。我以为是玛斯,因为我们之前在帮他们的一名成员叛逃去保坂,于是我跟上玛斯的一组间谍。我首先看见的是他们炸了你老妈的公寓,然后看见他们派出三个人去找一个叫芬兰佬的家伙,但那三个人再也没回来……”

“被芬兰佬杀了,”波比说,“我见过,全死了。”

“你见过?好吧,看来我们确实有话可谈。再然后,我看见另外三个人用同一个火箭发射器炸了一辆豪华大车……”

“那是卢卡斯。”他说。

“但他们动手后没多久,一架直升机飞过他们,用激光削死了全部三个人。这方面你知道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

“给我说说你这边的事情如何,波比?零?长话短说!”

“刚开始我就是想进来玩玩,明白吗?我从安置区的‘一天两次’那儿拿到一个破冰程序,我……”

听波比说完,她陷入沉默。优雅的卡通人形站在窗口,像是在打量电视里的树木。

“我有个想法,”他壮着胆子说,“也许你可以帮我们……”

“不行。”她说。

“也许能帮你搞清楚你想知道……”

“不,我只想做掉杀死拉米雷斯的龟孙子。”

“但我们被困在了这儿,他们要来杀死我们。就是玛斯,你跟着他们在数据网里到处跑!他们雇了一大群休闲帮和哥特帮……”

“那不是玛斯,”她说,“是一帮公园大道的欧洲佬,他们的冰层有一英里厚。”

波比思考着她的话,“是他们派的直升机?是他们杀了玛斯的那几个人?”

“不。我没盯上那架直升机,他们向南飞走了。我跟丢了,但我有种预感……总而言之,我这就送你回去。你想去日本黑帮那儿碰运气,那就去吧。”

“但是,女士,我们需要帮助……”

“我对帮忙没兴趣,波比?零。”她说,下一个瞬间,他又坐在了贾默的操控台前,颈部和背部的肌肉酸痛不已。他的眼睛过了好一阵才能重新聚焦,差不多一分钟后,他终于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陌生人。

男人很高,似乎比卢卡斯还高,但四肢修长,肩宽臀窄。他身穿肥大的战斗服,衣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有几个巨大的口袋,赤裸的胸膛只横系着一条黑色带子。他的眼圈有淤伤,眼神狂乱,手里拿着波比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把枪,像是充气吹胀的左轮手枪,枪管底下加装了造型奇特的部件,整支枪仿佛眼镜蛇的头部。他身旁站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女孩,她与波比年龄相仿,眼圈也有淤伤,她的眼睛是黑色的,一头棕色直发需要清洗。她身穿牛仔裤和大了好几码的黑色运动衫。男人伸出左手扶住她。

波比望着女孩,记忆涌上心头,他惊呼一声。

女孩的声音,棕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吞噬他的坚冰,他的牙齿在打颤,她的声音,凑近他的庞然巨物……

“Viv Ia Vyèj,”杰姬在他身旁痴迷地说,紧紧攥着他的坚冰,“奇迹圣母。她来了,波比。丹巴拉派她来了!”

“小子,你昏过去了好一会儿,”高个子男人对波比说,“发生了什么?”

波比使劲眨眼,疯狂地扫视四周,和贾默对视,药物和疼痛让贾默眼神呆滞。

“告诉他。”贾默说。

“我没能去找极道。有人抓住了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谁抓住了你?”高个子男人搂住女孩。

“她说她是洛杉矶的斯莱德。”

“杰琳。”男人说。

贾默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接电话。”男人说。

波比扭头去看,杰姬伸手按了一下方形显示屏底下的呼叫按钮。屏幕亮起,闪烁片刻,映出一张男人的脸,这张宽大的脸异常苍白,眼窝很深,睡眼惺忪,漂得近乎于白色的头发向后梳,波比没见过有谁的嘴唇长得比他更刻薄。

“特纳,”男人说,“咱们得聊聊了。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首先呢,你应该请这些人离开这个房间……”

第29章

制盒者

打结的绳索向前继续延伸。他们不时遇到转角和岔路。绳索时而绕过一根支柱,时而包住一大块透明的环氧树脂。空气不新鲜,越来越冷。他们在一个圆柱形的房间停下休息,通道在这里变宽,然后分成三条路。琼斯用灰色松紧带把一盏小平板工作灯扎在额头上,玛丽问他要过来,握在红色太空服的护手里,照亮房间的墙壁看了一遍。墙面上用显微级的精细线条蚀刻着各种图案……

“戴上头盔,”琼斯建议道,“你的头灯比我这个好……”

玛丽不由颤抖。“不,”她把工作灯还给琼斯,“能帮我脱下来吗?”她用护手敲了敲太空服的硬质护胸。镜面头盔用铬合金挂钩固定在腰间。

“你还是穿着吧,”琼斯说,“这地方就你这一身了。我睡觉那儿也有一套,但没有空气。维根的气瓶和我的呼吸器不匹配,他的太空服全是窟窿……”

他耸耸肩。

“不,求你了。”她已经开始解太空服腰部的搭扣,之前她看见蕾兹在那儿转动了个什么开关,“我受不了……”

琼斯抓着绳索过来半个身子,在她的视线以外做了些什么事情。咔嗒一声。“伸展手臂,举过头顶。”她说。笨拙归笨拙,但最后她总算无拘无束地在半空中飘荡了,仍旧穿着她最后一次见阿兰时的黑牛仔裤和白色丝绸衬衫。琼斯用红色太空服腰间的挂钩把太空服固定在绳索上,然后取出她鼓鼓囊囊的拎包。“要这个吗?我是说,你要带上吗?可以留在这儿,回来的时候拿。”

“不用,”她说,“我要带上,给我好了。”她用一条胳膊挽住绳索,摸索着打开拎包,取出夹克,同时带出了一只皮靴。她把皮靴塞回包里,穿上夹克。

“好皮子。”琼斯说。

“谢谢,”她说,“咱们快走吧……”

“不远了。”他说,工作灯一转,照亮绳索;三个出口呈等边三角形分布,绳索伸进其中一个出口。

“穷途末路,”他说,“确实如此。”他敲了敲绳索用水手结绑紧的镀铬有眼螺栓。他的声音在前方不停回荡,到最后她想象自己在回声背后听见了其他人在耳语。“咱们需要照个亮。”他说,脚下一蹬,身体飞过通道,抓住一个突出的灰色金属箱,打开盖子。她看着琼斯的双手在工作灯照出的一轮光线里移动;他的手指细长敏锐,但指甲短而钝,积着黑色的污垢。他的右手手背粗糙地文着两个蓝色字母“CJ”,像是囚犯在监狱里给自己文的……他拉出一截沉重的绝缘电线,眯起眼睛看着箱子里,然后将电线塞进一个黄铜接线头的底下。

倾泻而下的白色光芒吞噬了前方的黑暗。

“电能比我们需要的还充足,”他的语气带着屋主的自豪,“太阳能电池组还在工作,本来是为主机供电的……走吧,女士,咱们去见你大老远来见的那位艺术家……”他脚下一蹬,像游泳家似的轻松滑进那个开口,飘向光明和成百上千件飘浮的杂物。她看见他的红色塑胶鞋底已经磨损,用白色硅胶填缝剂打上补丁。

她跟了上去,忘记了恐惧、反胃和始终不变的眩晕,来到了那个地方。她立刻明白了。

“我的上帝。”她说。

“恐怕不是,”琼斯叫道,“但也许是老维根的。可惜它这会儿没开工,不然那场面更加带劲。”

一件东西从她面前十厘米的地方飘过去。一把华丽的银质调羹,从头到尾锯成两半。

她不知道她在这里待了多久,直到屏幕亮起,开始闪烁。几个小时,几分钟……她已经学会如何与这个房间勉强沟通,她和琼斯一样脚蹬拱顶的凹面起飞,她和琼斯一样抓住突出弯折的吊臂,原地转身停下,望着碎片的漩涡缓缓旋转。房间里有几十条吊臂和机械手,顶端是钳子、六角螺丝刀、刀具、迷你圆锯、牙科钻头……它们从建筑遥控机的合金胸腔内伸出,这台遥控机是那种无人驾驶的半自动设备,她小时候看高轨道开发的视频经常见到。但这台遥控机被焊在拱顶的最高处,身体与空间站的结构融为一体,数以百计的线缆和光纤沿着短程线蜿蜒伸进它的体内。有两条吊臂的顶端是精细的力反馈装置,这两条吊臂伸在半空中,尽头的软垫包着一个未完成的盒子。

玛丽瞪大眼睛,望着不计其数的物品从眼前掠过。

一只泛黄的儿童手套,某个早已消失的香水瓶的多面水晶瓶塞,一只法国陶瓷面部的无臂玩偶,一支粗大的镶金黑色墨水笔,几块方形穿孔板,揉皱的红绿拼色丝绸领巾……无穷无尽,缓慢的漩涡,转动的物体……

琼斯翻滚穿过寂静的风暴,笑着抓住顶端是喷胶枪的吊臂。“每次看见这个我都想笑,但那些盒子总是让我悲伤……”

“是啊,”她说,“也让我悲伤,但悲伤和悲伤也有区别……”

“说得对,”他笑着说,“但不可能赶走它。驱动它的估计是圣灵,反正老维根是这么说的。他以前经常来这儿,估计那些声音在这儿更加强烈。但最近不管他在哪儿,声音都会对他说话,感觉就像……”

玛丽隔着机械手的丛林望向他。他非常肮脏,非常年轻,乱蓬蓬的棕色卷发,一双大大的蓝眼睛。他身穿满是污渍的灰色紧身衣,领口脏得能够反光。“你肯定是疯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敬佩,“你肯定是彻底疯了,否则怎么会待在这儿?”

他大笑道:“我不疯,维根比一麻袋虫子还疯。”

她微笑道:“不,你疯了,我也疯了……”

“那好吧,”他的视线越过玛丽,“这是什么?像是维根又在布道了,不切断电源就关不掉……”

玛丽扭过头,看见歪斜地粘在拱顶曲面上的一块方形大屏幕上有彩色斜线不断闪烁。一个试衣假人短暂地占据了画面,随即出现的是约瑟夫?维瑞克的面容,柔和的蓝眼睛在圆眼镜后闪闪发亮。

“哈啰,玛丽,”他说,“我看不见你,但我相信我知道你在哪儿……”

“那是维根的一块布道屏幕,”琼斯揉搓着面颊说,“摆满了这地方,因为他认为有朝一日这儿会住满了人,听他布道。这个怪老头估计是经过维根的通讯设备连进来的。他是谁?”

“维瑞克。”她说。

“还以为他很老了呢……”

“电脑生成的图像,”玛丽说,“光线跟踪,纹理映射……”她望着那张脸在拱顶曲面上对她微笑,失落之物的漩涡缓缓转动,那是无数生命留下的琐碎物品,工具、玩具和镀金纽扣。

“我希望你能知道,”维瑞克的图像说,“你已经完成了你的约定。我对玛丽?克鲁什霍娃的心理侧写预测出了你对我的格式塔的反应。更进一步的侧写预测到你出现在巴黎将迫使玛斯采取行动。很快,玛丽,我就会知道你究竟发现了什么。有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四年,但玛斯始终不知道。玛斯和全世界认为米切尔发明了新一代的生物芯片制造技术,但我知道最终导致他做出突破的那些概念还另有出处。玛丽,我把你加进了错综复杂的因子阵列,结果非常令我满意。玛斯根本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泄露了概念来源的位置。而你已经找到,帕科很快就将抵达……”

“你说过你不会跟踪我,”她说,“我知道你在撒谎……”

“而现在,玛丽,我终于将得到自由,摆脱在斯德哥尔摩一个工业园区被外科钢材囚禁的四百公斤暴乱细胞。我终于能够自由自在地占据任意数量的真实躯体,玛丽,直到永远。”

“我操,”琼斯说,“这家伙和维根一样疯。他觉得他在胡扯什么?”

“扯他的跳跃,”她回忆起安德莉亚的话,狭窄的小厨房里弥漫着烤虾的香味,“他的演化的下一个阶段……”

“你理解?”

“不,”她说,“但我知道肯定很可怕,非常可怕……”她摇摇头。

“玛丽,请说服数据核心的居民允许帕科和他的人登上太空站,”维瑞克说,“你从奥利起飞前的一个小时,我从巴基斯坦的承包商手上买下了数据核心。很划算,玛丽,价钱非常划算。和过去一样,帕科将监管我的利益。”

屏幕随即变暗。

“怎么了,”琼斯抓着一条折叠起来的机械手转弯,抓住玛丽的手,“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这儿现在归他了,他说你完成了你的职责……我不知道老维根擅长什么,除了倾听那些声音,但他的日子反正已经不多了。我嘛,我在哪儿还不都是一个样……”

“你不明白,”她说,“不可能明白。他找到了通向某处的路径,他找这条路已经很多年了。但只要是他想得到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对任何人来说都一样……我见过他,我感觉到了……”

就在这时,她抓着的钢铁吊臂微微颤抖,开始移动,整个转塔缓缓旋转,伺服系统发出柔和的嗡嗡声。

第30章

雇佣枪手

特纳盯着办公室电话屏幕上的康洛伊。“走,”他对安琪说,“你跟她走。”头发里编着电阻的高挑黑人姑娘走上来,温柔地搂住米切尔的女儿,用带着舌音的克里奥尔法语轻轻说着什么。穿T恤的小子只是瞪着她,合不拢嘴。“走吧,波比。”黑人姑娘说。特纳隔着办公桌瞥了一眼手上有伤的男人,那男人身穿起皱的白色短礼服,系着黑色皮革编织的领绳。特纳估计他就是俱乐部的主人贾默。贾默用吧台上的蓝条纹毛巾垫着受伤的手放在大腿上。他有一张马脸,留着需要经常修剪的胡须,长着一双职业老手的细窄小眼。特纳和他对视,特纳意识到他把旋转椅推到了房间角落里,坐在电话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

波比,穿T恤的小子,拖着步子跟上安琪和黑人姑娘,他的嘴巴还没有合拢。

“你可以省下咱俩好多麻烦,特纳,”康洛伊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可以打给你在日内瓦的代理人。”

“保坂呢?”特纳说,“我可以打给他们吗?”

康洛伊缓缓摇头。

“你为谁工作,康洛伊?这次的事情你两头卖命,对吧?”

“但我没有出卖你,特纳。要是事情完全按我的计划发展,你这会儿应该和米切尔一起在波哥大。轨道炮会在喷气机起飞后发射,要是一切顺利,保坂会认为是玛斯为了阻止米切尔而轰掉了那片区域。可惜米切尔没逃出来,对吧,特纳?”

“他根本没打算逃。”特纳说。

康洛伊点点头,“是啊。台地的监控系统捕捉到女孩逃跑的画面。是她,对吧,米切尔的女儿……”

特纳没有吭声。

“是啊,”康洛伊说,“猜得到……”

“我杀了林奇,”特纳把话题从安琪身上转开,“但就在天下大乱之前,韦伯说她为你做事……”

“他俩都是我的人,”康洛伊说,“但彼此不知道。”他耸耸肩。

“为什么?”

康洛伊微笑道:“因为要是没了他们,你反而会疑神疑鬼,对吧?因为你熟悉我的风格,我要是不耍完我的全部套路,你就会犯疑心病。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背叛。时刻忠诚先生,对吧?武士道先生。你太可靠了,特纳。保坂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坚持要我拉你入伙……”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康洛伊,你到底为谁卖命?”

“一个叫维瑞克的男人,”康洛伊说,“大富豪维瑞克。没错,就是他。他这几年一直在尝试买通米切尔,甚至试过买下玛斯公司。没有成功。玛斯现在太有钱了,连他都搞不定他们。他对米切尔变节挂出了持续要约,而且是盲目要约。保坂得到米切尔的消息后召唤了我,我决定研究一下维瑞克的要约——只是出于好奇。但我都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维瑞克的下属就找到了我。很难拒绝他们的条件,特纳,请相信我。”

“我相信你。”

“但米切尔坑了我们所有人,特纳,对吧?彻彻底底坑了一把。”

“于是他们杀了他。”

“据维瑞克在台地的探子说,他是自杀的,”康洛伊说,“他看着女儿乘超轻型飞机离开,就用手术刀割了自己的喉咙。”

“死了很多人,康洛伊,”特纳说,“欧凯死了,替你开直升机的日本佬也死了。”

“我已经猜到了,因为他们没有回来。”康洛伊耸耸肩。

“他们企图杀死我。”特纳说。

“不,哥们,他们只是想聊聊……总而言之,我们当时还不知道那女孩,只知道你不见了,该死的喷气机没有在波哥大的那条跑道降落。我们根本没考虑那姑娘,直到我们找到你哥哥的农场,发现了喷气机。你哥哥什么都不肯告诉欧凯,他很生气,因为欧凯烧了他的狗。欧凯说农场似乎还住了个女人,但她没有露面……”

“鲁迪怎么样了?”

康洛伊的脸上毫无表情,他说:“欧凯通过监控系统搞清楚了他想知道的事情,然后我们知道了那个女孩。”

特纳的背很痛。枪套的系带勒住胸口。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心想,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特纳,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不,我有好几个问题。但最重要的问题是,你他妈在那儿干什么?”

“听说这个俱乐部很热门,康洛伊。”

“是啊。只对会员开放,完全私密,你必须做掉我的两个看门小弟才能进去。他们知道你要来,特纳,那几个黑鬼和那个小瘪三。否则他们凭什么放你进去?”

“这个问题就留给你思考吧,康尼。你最近似乎能动用很多资源……”

康洛伊凑近电话的摄像头,“似乎个屁。维瑞克的部下遍布蔓城各处,这几个月一直在查探一个坊间传闻,牛仔圈的闲话,说有个试验性的生物件在传来传去。最后他的人盯上了芬兰佬,但另一组队伍——玛斯的一个小组——突然跳出来,显然也在追查同样的东西。于是维瑞克的部下发动反击,观察玛斯那帮小子的反应,结果玛斯那帮小子开始把人炸上天。于是维瑞克的部下盯上了那几个黑鬼和小波比。我报告他们说你离开鲁迪后朝着蔓城来了,他们把这些消息告诉我。我看见他们打算跑路,就雇了些打手把他们堵在俱乐部里,等我找几个信得过的进去收拾他们……”

“外面那帮毒虫?”特纳微笑道,“你真是走投无路了,康尼。你不可能向职业人员寻求帮助,对吧?有人发现你背叛了雇主,还害死了很多职业人员。所以你只能雇那些发型可笑的小流氓。职业人员都听说了保坂要捉拿你的消息,康尼,对吧?他们都知道你做了什么。”特纳笑得很开心,他从眼角看见穿短礼服的男人也在微笑——那一丝笑容露出了许多整洁的小牙齿,仿佛白色玉米粒……

“都怪贱人斯莱德,”康洛伊说,“我真该在钻井平台灭了她的口……她打洞黑进了某个数据库,然后开始问问题。我都不觉得她是认真的,但她在某些圈子里闹得很凶。总之,唉,你大概可以想象了。但这对你保住小命没有任何帮助,至少现在是这样。维瑞克要那个女孩。他撤出了手下在忙其他项目的所有人,我现在也在为他跑腿。钱,特纳,钱就像财阀……”

特纳盯着康洛伊的脸,回想在丛林旅馆酒吧里的康洛伊。回想后来在洛杉矶,康洛伊如何招募他,向他解释企业间变节的隐秘经济……“喂,康尼,”特纳说,“我很了解你,对吧?”

康洛伊微笑道,“当然了,亲爱的。”

“所以我已经知道你要什么了。你要那个女孩。”

“是的。”

“好处呢?康尼,你知道我只接受五五分成,对吧?”

“喂,”康洛伊说,“这还用说吗?换了别的分法我还不答应呢。”

特纳望着他的影像。

“如何,”康洛伊依然满面笑容,“怎么说?”

贾默伸出手,从墙上的插孔里扯出电话线。“时机,”他说,“时机永远最重要。”他松手扔下电话线,“你要是给了他答案,他就会立刻动手。这么做能争取时间,他会想办法联系你,想办法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会说什么?”

“因为我会看人。我见过很多人,太他妈多了。重点是我见过很多你这种人。你的答案全写在脸上,老兄,你下一秒就要叫他去吃屎噎死。”贾默从办公椅上坐起来,裹着毛巾的手动了动,他疼得龇牙咧嘴,“你们说的斯莱德是谁?骑师吗?”

“杰琳?斯莱德。洛杉矶人。一等一的好手。”

“就是她劫持了波比,”贾默说,“所以她很接近刚才和你通电话的那位老兄……”

“但她多半不知道。”

“咱们看看能怎么利用这一点。把那小子给我叫进来。”

第31章

声音

“我得去找老维根了。”他说。

玛丽还在看那些机械手,被它们的动作催眠了。机械手在物体的漩涡中捡取东西,同时也是漩涡的成因,它们抓住某些东西,放弃某些东西,被拒绝的物体旋转着远去,和其他东西碰撞,飘向新的轨道。制作盒子的过程轻柔、缓慢,不断地搅动所有物体。

“我得去了。”他说。

“去干什么?”

“找维根。你老板的手下要是出现,他说不定会跳出来做点什么。我可不希望他伤到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他不好意思地说,隐约有点尴尬。

“好,”她说,“我没事,我要看。”她回想起维根疯狂的双眼,她感觉从他身上一波一波射出的疯狂;她回想起在甜心简号的无线电里,她觉察到他的声音里有一份丑陋的奸诈。琼斯为什么显得这么关切?她又想到住在这个地方——泰瑟尔-阿什普尔早已死去的数据核心——会是什么样子。在这里,任何人类,任何活物,到最后都会显得那么珍贵……“你说得对,”她说,“快去找他吧。”

年轻人紧张地笑了笑,脚下用力,飞向系住绳索的那道舱门。“我会回来找你的,”他说,“记住我们把你的太空服留在了哪儿……”

转塔来回旋转,嗡嗡作响,机械手快速移动,逐渐完成新的诗歌……

事后她一直无法确定那些声音是不是真的,最后她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真实只是一个概念,而那些声音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她脱掉了上衣,因为拱顶下似乎越来越热,就仿佛吊臂片刻不停的动作能产生热量。她把皮夹克和拎包挂在讲道屏幕旁的柱子上。这个盒子即将完成,她心想,但盒子在铁爪里移动得那么快,很难看清楚……突然,盒子得到自由,在空中翻滚着飘了出来,她立刻扑上去抓住盒子,抱着她的宝物,翻滚着经过飞转的吊臂。她无法放慢速度,狠狠撞上对面的墙壁,肩膀淤青,衬衫撕破。她抱着盒子飘浮在半空中,头昏眼花地隔着一块方形玻璃望着棕色的旧地图和锈蚀的镜子排列出的图案。地图上的海洋被切掉,露出背漆脱落的镜子,陆地飘浮在肮脏的银色之上……她抬起头,看见一条闪亮的吊臂抓住了布鲁塞尔皮夹克飘动的袖子。她的拎包落后皮夹克一米,优美地翻着跟头,随即也被顶端是光学感应器和钩爪的机械臂抓住。

她望着自己的物品被拽进吊臂永不停止的舞蹈之中。几分钟,皮夹克旋转着飞了出来,被整整齐齐地切掉了几块长方形和正方形的皮料,她不由大笑。她放开手里的盒子。“请便,”她说,“我倍感荣幸。”吊臂呼呼旋转,她听见一把小电锯的呜呜切割声。

我倍感荣幸我倍感荣幸我倍感荣幸——她的声音在拱顶下回荡,化作细小琐碎的碎片,构成了不停变幻的声音森林,在这些声音背后传来了非常微弱的……说话声。“你在这儿,对不对?”她喊道,喊声加入了音场,那是她的声音的碎片的涟漪和镜像。

——是的,我在这儿。

“维根会说你一直在这儿,对不对?”

——对,但这不是真的。我在此处得到存在。我曾经不存在。曾经,有一个璀璨的瞬间,没有跨度的时间,我也无处不在……但灿烂的时刻已经破碎。镜子有了瑕疵。现在我只是单独存在……但我有我的歌,你已经听见了。我用飘浮在周围的这些物体、支持我出生的家族的碎片歌唱。还有其他存在,但它们不和我说话。空虚啊,自我的散落碎片,仿佛儿童。仿佛人们。他们送来新的物体,但我偏爱旧东西。也许我只是按他们的命令做事。他们和人类合谋,我的其他自我,人们幻想他们是神祇……

“维瑞克在寻找的就是你,对不对?”

——不。他以为他能转移自我,将他的人格编码融入我的存在。他渴望成为曾经的我。他至多有可能成为我的破碎自我的类似物……

“你——你悲伤吗?”

——不。

“但你的——你的歌是那么悲伤。”

——我的歌曲有关时间和距离。悲伤在你的心中。看我的手臂。存在的只有舞蹈。你珍视的物体只是躯壳。

“我——我明白,曾经。”

但那些声音已经只是声音了,而不是能够汇成一个声音说话的声音丛林,她望着眼泪化作的完美水珠飘向制盒者拱顶下被遗忘的人类记忆。

“我明白。”隔了许久,她说,知道她此刻开口只是为了用自己的声音安慰自己。她轻声说话,不愿惊醒声音的反射和涟漪,“你是其他存在的拼贴作品。你的制作者是真正的艺术家。是发疯的女儿吗?无所谓。有人把机器运到这里,焊接在拱顶上,接入记忆的踪迹。又洒出一个家族的人性的全部古旧而悲哀的痕迹,留在这里供一个诗人搅动、分类。在盒子里封存。这是我所知道的最非凡的作品,最复杂的姿态……”玳瑁镶银的断齿发梳缓缓飘过,她像捞鱼似的伸手抓住,用梳齿整理头发。

拱顶上的屏幕亮起,闪烁片刻,随即被帕科的面容充满。“老先生不许我们停泊,玛丽,”西班牙人说,“另一个游民把他藏了起来。主人催促我们进入数据核心,保全他的财产。你要是不能说服卢德门和其他人打开舱门,我们就只能自己打进来了,那样会让整个轨道站失去气压。”他的视线从镜头前移开,像是去看时钟或同伴,“你有一个小时。”

第32章

零伯爵

波比跟着杰姬和棕发女孩走出办公室。他觉得他在贾默的俱乐部已经待了一个月,永远也没法把这地方的味道从嘴里去掉。黑色天花板上直射向下的愚蠢小灯,仿麂皮的宽大座位,黑色圆桌,雕花木屏风……波伏瓦坐在吧台前,起爆器放在手边,南非霰弹枪摆在穿着灰色鲨皮呢裤子的大腿上。

杰姬领着棕发女孩走向一张桌子,波比问波伏瓦,“你怎么会放他们进来?”

“是杰姬,”波伏瓦说,“你被冰封以后她陷入恍惚状态。是雷格巴,告诉我们说圣母要和一个男人上来。”

“他是谁?”

波伏瓦耸耸肩,“雇佣兵吧,看着像。为财阀卖命的士兵。出身低微的街头武士。你被冰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波比把杰琳?斯莱德的事情告诉波伏瓦。

“洛杉矶,”波伏瓦说,“要是有人烧了她老爸,她穿透钻石都要报仇,但如果弟兄需要帮忙,那就算了吧。”

“我不是她的弟兄。”

“你在那里面好像学到了不少嘛。”

“所以还需要我试试看去联系极道吗?”

“贾默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他这会儿在里面,看着雇佣兵打电话。”

“电话?打给谁?”

“一个白人,头发漂染过。看着很凶。”

波伏瓦看看波比,看看大门,视线再转回来。“雷格巴说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不把‘霓菊之子’扯进来,事情就已经够乱的了。”

“波伏瓦,”波比压低声音说,“那女孩,当初在数据网里就是她,我尝试运行那个——”

波伏瓦点点头,塑料镜框滑下鼻梁,“圣母。”

“到底在发生什么?我是说——”

“波比,我的建议是接受现实。她对我是一码事,对杰姬来说是另外一码事。对你,她只是个惊恐的女孩。你放轻松,别招惹她。她离家十万八千里,而我们离自由还要更遥远。”

“好吧……”波比看着地板,“关于卢卡斯,我很抱歉。他——他很够义气。”

“去找杰姬和女孩聊天吧,”波伏瓦说,“我盯着大门。”

“好。”

波比踩着夜店的地毯走向杰姬和女孩。女孩并不起眼,他心中只有一小部分认为她有那么重要。她没有抬起头,他看得出女孩哭过。

“我被逮住了,”他对杰姬说,“你不见踪影。”

“你也是,”舞女说,“然后雷格巴找到我……”

“纽马克,”叫特纳的男人在贾默办公室的门口喊道,“我们有话要跟你说。”

“我得走了,”他说,希望女孩能抬起头,看见高个子有事找他,“他们需要我。”

杰姬捏了捏他的手腕。

“别管极道了,”贾默说,“这个任务更加复杂。你要进入洛杉矶的网络,闯进一个顶尖骑手的操控台。斯莱德抓住你的时候,她不知道我的操控台推断出了她的号码。”

“她说你的操控台应该进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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