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凯特·莫顿作品雾中回忆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警方将会展开调查,以确定肇事原因。截稿此时,我们还不清楚驾驶员是否会遭到起诉。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车祸原因很有可能是高速驾驶和路面结冰。

哈特福德小姐身后留下她的姐姐,汉娜·勒克斯特夫人阁下。勒克斯特夫人嫁给了番红花公园的保守党员,西奥多·勒克斯特先生。尽管勒克斯特夫妇都尚未对此发表评论,其家族律师吉福德和琼斯事务所已代表他们声明,他们非常震惊,并希望能拥有隐私。

这不是此家族这些年来的第一场悲剧。去年夏天,罗伯特·亨特勋爵在里弗顿庄园内举枪自尽时,埃米琳·哈特福德和汉娜·勒克斯特夫人恰好是不幸的目击者。亨特勋爵是位小有名气的诗人,曾出版两本诗集。

在育婴房

今早天气温和,预示春天的脚步近了,我正坐在花园榆树下的铁椅上。呼吸点新鲜空气对我有益处(西尔维娅这么说),因此我坐在这里,和羞怯的冬季太阳玩躲猫猫,我的双颊冰冷松弛,仿佛一对在冰箱里放太久的桃子。

我一直在回想我开始在里弗顿庄园工作的那天。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天的光景。流逝的岁月猛然压缩,又回到一九一四年六月。我只有十四岁,天真、笨拙、战战兢兢,尾随着南希爬上一道又一道擦拭得光可鉴人的榆木楼梯。她的裙子随着每个脚步发出沉重的沙沙声响,而每个沙沙声似乎都在指控着我的青涩无知。我在后面挣扎着前进,行李箱的把手割伤我的手指。当南希转身爬上另一道楼梯时,我看不见她的身影,只能仰赖着沙沙声引导我前进……南希抵达最顶端,朝着天花板低矮的阴暗走廊大步往前,终于,随着鞋跟发出的清脆咔嗒声,她在一扇小门前停下来。她转身,皱着眉头。我蹒跚地走向她,她眯紧的双眼像她的头发一般幽暗。

“你是怎么回事?”她发音清晰的英文掩饰不了爱尔兰元音,“我不知道你动作竟然这么慢。汤森太太压根儿没提到这一点,我很确定。”

“我不是动作慢。是因为我的行李箱很重。”

“嗯,”她说,“我从来没看过手脚这么慢的人。如果你连提装衣服的行李箱都这么慢的话,我不知道你还能当什么样的女仆。你最好希望汉密尔顿先生不会看见你像拖着一袋面粉般拖着扫把。”

她推开门。房间小而空荡,味道很古怪,闻起来像马铃薯。但里面有一半都是我的:一张铁床、一个抽屉柜和一张椅子。

“好。那边是你的,”她对远远的床点点头,“我睡这边,希望你不要碰我的东西。”她的手指划过她抽屉柜的顶端,抚过一个十字架、一本《圣经》和一把梳子。“这里不会容忍小偷。现在,赶快把行李整理好,穿上制服,下楼来开始你的工作。你可别游手好闲,而且,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千万别离开仆人大厅。老爷的孙子今天抵达时就会用午餐,而我们清扫房间的进度已经落后了。最好不要让我费神找你。我希望你不是个游手好闲的人。”

“我不是,南希。”我说,仍在为她暗示我可能是个小偷而苦恼。

“嗯,”她说,“等会儿就知道了。”她摇摇头,“我不懂。我告诉他们,我需要个新女仆,结果他们送来什么?没有经验,没有介绍信,而且看看你,八成是个爱偷懒的女孩。”

“我不是……”

“呸,”她边说边跺着细瘦的脚丫,“汤森太太说你母亲机灵又勤快,而有这样的母亲,她的女儿也不会差。我能说的就是你最好如此。夫人可不会容忍你这种游手好闲的人,我也不会。”她最后摇摇头,表示责难,转身离去,将我独自留在宅邸顶端这个幽暗的小房间中。“沙沙……沙沙……沙沙……”

我屏息倾听。

最后,宅邸的叹息声消失,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关上门,转身打量我的新家。可看的东西并不多。我的手轻抚过床尾,在天花板与屋顶成斜角的交接处低下头。床垫底端横放着一张灰色毛毯,毯子的一个角落修补得很整齐,想必缝补的人手指很灵巧。一张小图画被框起来,挂在墙壁上,成为房间里唯一的装饰。那是一个原始的狩猎场景,画着一只无法动弹的鹿,鲜血从它被箭刺穿的腰间流出来。我看了一眼后,眼睛便迅速从濒死的动物身上转开。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会把铺得平整的床单弄皱。弹簧发出嘎吱声响,我跳起来,好像被痛骂过,双颊泛满红晕。

一道昏暗的日光透过窄窗射入房间内。我爬着跪在椅子上,往外看。

这个房间位于宅邸后部,非常高。我可以径直看到玫瑰花园,目光可以游移过格子凉亭,直抵南方喷泉。我知道,再过去是一片湖,另外一边则是我十四年来所住的村庄和小农舍。我想象着母亲坐在厨房窗户旁佝偻着缝补衣服的样子,那里的光线最亮。

我纳闷母亲独自一人该怎么办。她最近情况变糟了。我有晚听到她在床上呻吟,她背部的骨头在皮肤下传来阵阵刺痛。在某些早晨,她的手指变得非常僵硬,不得不泡在温水里,我用手指摩挲它们,直到她能从缝衣篮里拉出一个毛线球。村里的罗杰斯太太答应我每天都会去看她,收旧货的小贩每星期也会经过两次,但她独处的时间还是多得吓人。没有我,她缝补的进度将严重落后。她的收入怎么办?我微薄的薪水可以帮得上忙,但是我还是应该留在她身边吧?

不过坚持要我应征这个工作的人是她。她拒绝听我不赞同这点子的连番争论。她只是摇摇头,提醒我她知道什么对我最好。她听说他们在找一个女孩,而她确定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她没说她是怎么知道的。母亲就是这样,暗藏一堆秘密。

“那里又不远,”她说,“你可以在放假时回家帮我。”我的表情一定泄露了我的不安,她伸手抚摸我的脸颊。我没料到她会有这个我不熟悉的举动。她粗糙的手让我惊讶,被针戳得到处是伤的指尖使我畏缩。“听话,听话,女孩。你知道这种时刻总会来临,你得为你自己找到一份差事。这样最好,那是个好机会。你会了解的。很少有地方愿意雇用这么年轻的女孩。阿什伯利勋爵和瓦奥莱特夫人不是坏人。汉密尔顿先生也许看来严厉,但他很公平,汤森太太也是。努力工作,照吩咐办事,你就不会出错。”她用力拧我的脸颊,手指颤抖着,“格蕾丝?别忘了你的身份。太多女孩因此而惹上麻烦。”

我承诺我会照她的话做,于是后面一个礼拜六,我便以沉重的步伐走上山丘,直抵壮丽辉煌的庄园。我穿着礼拜服,瓦奥莱特夫人亲自面试了我。

她告诉我,家族人数很少,又很安静,只有她丈夫阿什伯利勋爵和她,而阿什伯利勋爵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庄园和俱乐部的事。他们的两个儿子,强纳森少校和弗雷德里克先生早已长大成人,各自与他们的家庭住在自己家中,但他们有时会来拜访。如果我工作勤奋,被留下来的话,我一定会见到他们。她说,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住在里弗顿庄园,所以并没有请女管家,一切家务事都由能干的汉密尔顿先生打点,而厨娘汤森太太则负责厨房。如果他们两位对我的表现满意的话,这就足以成为让我留下来的推荐信。

她停顿了一下,仔细端详着我,她盯着我的方式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困兽,就像一只玻璃罐里的老鼠。我立即觉得我的裙边缝补得太过明显,它被放长了好几次,以赶上我不断成长的身高;我长袜上的小补丁摩擦着鞋子,好像正愈变愈薄;我的脖子太长,耳朵则太大。

她眨眨眼,露出微笑,一个紧绷的微笑使她的双眼转变成冰冷的半月形:“嗯,你看起来很干净,汉密尔顿先生告诉我你会缝纫。”我点头时,她站起来,走离我身边,走向书桌,她的手轻轻抚摸躺椅的顶端,“你母亲可好?”她问我,并没有回头,“你知道她也在这里工作过吗?”我跟她说我知道,母亲非常好,谢谢您的关心。

我一定是回答得很正确,因为在那之后,她允诺给我一年十五镑的薪资,要我隔天就开始工作,然后摇铃叫南希领我出门。

我从窗户转开脸,抹掉呼吸热气所留下的痕迹,爬下椅子。我的行李箱仍然躺在原处,我将它放在南希那边的床上,现在我将它拖到我的抽屉柜前。我试着不要去看画中那只流着血、冻结在

最后恐惧时刻的鹿,我将衣物放进最上面的抽屉。两条裙子、两件衬衫,还有母亲教我缝补的黑色紧身裤,它在即将来临的冬季能让我保暖。然后,我瞥了门一眼,心跳加速,打开我的秘密包裹。

总共有三本书。绿色封面折得乱七八糟,金色字体早已褪色。我将它们藏在下面抽屉的最里面,小心翼翼地用叠好的围巾盖在上面,这样便可藏得天衣无缝。汉密尔顿先生说得很清楚,《圣经》没问题,但其他任何读物都极可能有害,必须得到他的允许,否则就要没收。我不是反抗型的女孩,说起来,那时候我的责任感还很重,但我难以想象没有福尔摩斯和华生的生活。

我将行李箱收到床下。

一件制服挂在门后的钩子上,黑色裙子、白色围裙和皱边帽,我穿上制服,感觉像个在母亲衣柜里试穿衣服的小孩。我摸摸裙子,它很僵硬,衣领摩擦着我的脖子,漫长的时日将它塑造成符合某人较宽的骨架。当我绑上围裙时,一只小小的白色飞蛾振动翅膀,飞到高高的椽木去找新的躲藏处。我渴望加入它的行列。

帽子由白色棉布制成,烫得很挺,前面的帽檐硬邦邦的。我站在南希抽屉柜上的镜子前,将帽子戴正,如同母亲教我般,将淡色头发抚平,塞在耳朵后面。镜里的女孩让我稍稍失神,我想她的脸可真严肃。那是种诡异的感觉,就像在罕见的情况下,某人瞥见安眠中的自己:卸下心防,完全没有伪装,甚至忘了欺骗自己。

西尔维娅为我端来热腾腾的茶和一片柠檬蛋糕。她在我身旁的铁椅上坐下,瞄了眼办公室,偷偷拿出一包烟。很奇妙,我需要新鲜空气时,她总需要偷偷抽根烟,放松一下。她问我要不要抽。我如往常一样拒绝,她则像平常一般说:“在你这年纪不抽也许最好。我帮你抽你那份,好吗?”

西尔维娅又改了发型,她今天很漂亮,我如此告诉她。她点点头,吐出一口烟,摇晃她的脑袋,一条长辫子掉到一边肩膀上。

“我去接了头发,”她说,“我一直想去接头发,我想,女孩,人生苦短,为何不轰轰烈烈地过?看起来像真的,不是吗?”

我还来不及回答,她认为我表示同意。

“那是因为它是真发。真发,名人用的。你瞧。摸摸看。”

“老天,”我摸着她的粗糙长辫,一边说,“是真的头发。”

“现在什么事都难不倒发廊。”她挥舞她的香烟,我注意到烟嘴上有紫红色的口红印,“当然,你得付钱。好在我存了点钱以应付这种不时之需。”

她微笑,像成熟的李子般发出光芒,我突然知道她改变发型的理由了。果不出所料,她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安东尼。”她的脸庞散发着光芒。

我特意慢慢戴上眼镜,盯着那张照片,里面的男人留了灰色的八字胡,有一把年纪了。“他看起来不错。”

“哦,格蕾丝,”她快乐地叹了口气,“他的确不错。我们只出去喝了几次茶,但我对他的感觉很好。他是个真正的绅士,你懂吗?不像一些我以前交往过的邋遢鬼。我们约会时,他会替我开门,送我花,帮我拉椅子。一位真正的老派绅士。”

我知道,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我听的。人们假设老一辈的人应该会对老派礼数感到印象深刻。“他从事哪个行业?”我问。

“他是本地中学的老师,教历史和英文。他非常聪明,也很热心公益;他在本地的历史学会当义工。他说,那是他的嗜好,都是关于夫人、勋爵、公爵和公爵夫人的。他知道你服侍过的家族的所有事情,就是那个以前住在山丘上大庄园里的家族……”她停下来,斜眼看看办公室,翻了个白眼,“哦,老天。那个拉契护士。我应该端茶给大家喝。毫无疑问,伯提·辛克雷又抱怨了。你要是问我的意见,我会觉得有时他不要吃那些饼干反而对他身体有好处。”她捻熄了烟,将烟蒂塞在火柴盒里,“好吧,不能偷懒了。在我端茶给别人前,你要不要点些什么,亲爱的?你几乎没碰你的茶。”

我向她保证我很好,于是她快步走过草地,臀部和长辫子摇来晃去。让别人照顾和端茶很好。我喜欢我赢得的这份小小的奢侈。老天知道,我替别人端茶的

次数已经太多了。有时,我以想象西尔维娅在里弗顿庄园服务的情况来自娱。她可不会是个安静服从的家庭仆人。她心高气傲,你再怎么提醒她要注意“身份”,善意嘱咐她降低她的期待都不会使她畏怯。不,南希会发现,西尔维娅不像我这个学生般服从。

我知道,这样比较很不公平。人们改变太多了。这个世纪使我们遍体鳞伤,希望幻灭。甚至今天的年轻人和享有特权的人都表现得愤世嫉俗,他们的眼神空洞,心灵装满他们不想知道的事物。

这是我从来不提哈特福德家族、罗比·亨特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的原因之一。我有好几次都想将它们倾吐而出,卸下我的心头重担。对露丝说,或更可能,对马可斯说。但在开始讲述故事前,我就知道我终将无法让他们了解。故事如何结束?故事为何如此结束?我无法让他们了解这个世界改变得有多么剧烈。

当然,即使在我们那时,进步的征兆就已开始出现。第一次世界大战改变了一切,楼上楼下都是。当新仆人在战后开始慢慢进来(也慢慢出去)时,我们震惊地发现,他们满脑子都是最低工资和放假的时髦点子。在那之前,世界似乎维持着某种绝对感,某种简单和注重本质的特质。

我在里弗顿庄园的第一个早晨,汉密尔顿先生便把我叫到仆人大厅深处的餐具室,他正弯腰在那里烫《泰晤士报》。然后,他挺直身子,将圆圆的眼镜拉上长长的鹰勾鼻。我进入“楼下工作”的就任仪式是如此重要,连汤森太太都罕见地抽个空来当见证人,她原本在准备午餐的冷盘。汉密尔顿先生以吹毛求疵的眼神审视我的制服,显然很满意,然后开始教导我,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不同。

“永远不要忘记,”他严肃地说,“你能受邀在这样的大庄园里服务,确实很幸运。而幸运意味着责任。你的所有行为都直接反映这个家族的管教,你不能使他们蒙羞。紧守他们的秘密,赢得他们的信任。切记,老爷永远是对的。比如,你要照顾他和他的家族。安静……热切……满怀感激地服侍他们。没人注意到你时,就表示你将工作做得很好,你成功了。”他抬起双眸,凝视着我头上的空间,他红润的皮肤闪动着情感,“格蕾丝?永远不要忘记他们允许你在庄园中服务的恩情。”

我只能想象西尔维娅会怎么回答。她当然不会像我这般静静聆听这场演说,她的脸庞绝对不会因感激而紧绷,还有那股因感到身价被提高后,模糊又难以言状的兴奋。

我在座位里变换姿势,发现她忘记把照片拿走,这个新男人对贵族有种癖好和偏爱,就用历史轶事来追求她。我知道他这类型的人。他们这种人总有一本剪贴簿,上面贴满新闻和照片,画着复杂的家谱图,但那些家族对他们来说高不可攀。

  如果觉得雾中回忆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凯特·莫顿小说全集雾中回忆,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