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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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十英镑纸币!他在叫嚷。

行,我咕哝着说。

还要一张!

行。

一瓶金酒!

行。

还要一瓶!

行,我哼哼着。

毯子!啤酒!饼干!

给你。给你。

你的搅蛋器!

我的搅蛋器?为什么,戴维?你要我的搅蛋器干吗?

我就要!我要你的搅蛋器!

我的喉咙像被一把刀切开了。行,戴维。行,戴维。行,行,行。

今天早晨我没去成娱乐室。护士在晨间例行检查时说,她听说有个义工要带着乐器过来。“有时人们以为他们不会演奏音乐,但实际上他们会,你知道吗。玩音乐的义工过来时总是好日子。”我要求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后来我听到其他病人在玩铃铛和鼓,但感觉自己就像在一块大陆上,而他们在另一块上。写了十三天之后,我的手像被刺穿了。在餐厅里,我举不起叉子吃东西。头一阵一阵地疼。反胃了两次。我无法进食。甚至不能喝我的营养饮料。

沙阿医生检查了我的脖子、嘴和眼睛:“腮腺有点肿胀。”

“是有一点。”菲洛米娜修女说。

“还有,她的手怎么了?”

我想把手抽开,但动作不够快。沙阿医生抓住我的右手,翻过来更仔细地查看。他看到拇指和食指之间的水疱,那是我握铅笔的地方。我的拇指很烫,有红肿。手掌也在跳。

“看起来像是感染了。她都在做什么?”

沙阿医生是个好人,但我希望他可以意识到,我能听到他讲话。菲洛米娜修女两手抱在胸前。她对着撒满一地的纸页微笑:“奎妮一直在忙啊。不是吗,奎妮?”

“你得更好地照顾自己。”沙阿医生说。他把我的手很小心地放在我的腿上,就好像我的手对他而言很珍贵,于是我觉得自己刚刚在心里批评他是不对的。

之后值班护士来包扎伤口。她刺破水疱,吸干脓水。敷上一层薄薄的抗生素凝胶,用纱布敷药包扎了我的手。她走之后,露西修女在我身边坐下。

“要不我给你涂指甲油吧?”她说。她那么专注,用鼻子呼吸着。房间似乎都随着她坐下忙碌而开始升升降降。

我的指甲现在是恩布尔顿湾海面上空拂晓时的天色,新的一天,接近白色。

修女与桃子

“你劳累过度了,亲爱的。”

今天早上玛丽·安贡努修女走进我房间时,她把装着打印机的皮包举到白布帽上方,就像举着一个托盘。“你看,”她说,“看看我在天气这么好的周二给你带了什么来。”(正下着雨。)她放下皮包,给我盘子,上面是一个软软的琥珀色桃子。

我摇头提醒她,我不能吃东西。说实话,我觉得愤怒。就好像她和信件合为一体,是一回事。我给她看我绑了绷带的右手。

她说:“唉,你还指望怎么样?你把自己逼得太狠了。你一直在写。星期天几乎没停过。一整天都在写哈罗德和坐车的事。”

但这封信是你的主意。我的铅笔戳穿了纸。

“我可没让你一天写到晚。等待需要平静地等。你不能分分钟都忙个不停,否则你就不是在等待。你只是在忙忙碌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玛丽·安贡努修女把她的打字机皮包放在我的床脚,拉近椅子:“你该把精力聚集在其他事物上,比如这只可爱的桃子。”

一只桃子又怎么能帮我或哈罗德·弗莱?我没有把那句话写给她看。我只是用拳头砸床。

我甚至不应该有这些想法,因为玛丽·安贡努修女突然冒出一句来,就好像她刚踏入我的脑袋里听到我的想法。“什么影响都没有,”她说,“但它能让你不那么焦虑。桃子在这儿。它现在存在着。能不能等到哈罗德·弗莱不是你能用拼命工作或伤心生气影响的。现如今,我们表现得像是一想到什么马上就要有什么。但我们不行。有时我们就是得坐下来等待。所以吃桃子吧。别这么暴躁。拿着。”

她把它放进我手里。看看这果皮,她告诉我。看看这颜色。这形状。多美好啊。摸摸它。房间里波澜不惊。只有一只桃子。

我抚摸桃皮上毛茸茸的红晕。我用指尖压下去时,感觉到果肉的弹性。我顺着界限清晰的裂纹摸下去。摸到中间的浅凹,那曾经是果实与茎柄、果树连接的地方,桃子从那里生长。听起来或许奇怪,但我暂时忘了我们吃桃子前也可以触摸它的。玛丽·安贡努修女把水果举到我的鼻子下面,气味那么香甜,鼻孔都为之一振。

“我们现在把它切开吧。”她说着拿起刀。

我见证了一切。刀光闪烁,刀刺进果肉时的切口,黏稠的琥珀色桃汁突然顺着她的手指流淌下来,又流到盘子上。她小心翼翼地用刀抹了一圈之后,把刀放下,用两只手拿住桃子,准备把它拧开。她逆向转动上下两半,用手拉开它们,于是桃子呈现出白花花的两半,一半嵌着湿坚果一样的桃核,另一半裸露出柔软核床,带着红宝石色的丝状果肉。我开始流口水。

玛丽·安贡努修女把果肉切成四份,又切成更小的小块。她递给我盘子前先擦干了手指。

“尝一下。”她说。

我摇摇头,指着喉咙。我会呛到的。

“实在不行你就吐出来。”

我用两个指头捏起一丁点桃子。下巴已经湿透了。我把水果滑进唇间,感觉到它停留在嘴巴的底部。我把头向左倾一下,向右倾一点,让果肉从一边滑到另一边。

“你如果不想,就不用吞下去。”玛丽·安贡努修女说。

浓稠甜美的果汁漫过我的喉咙,流进我的肚子。我饿得发抖。一抬下巴,果肉被我弹到了嘴巴后部。我心想,就算我被一片桃子呛死,也至少比硬纸板的味道强。然后它就下去了。我吃掉了它。

“你看?”玛丽·安贡努修女大笑,“你吃了桃子啊。你说你不行,但你做到了。”

我觉得这比我长出翅膀学会飞翔还要高兴。我们吃了一片又一片。我们就是桃子,桃子就是我们,仅此而已。

“现在你该休息了。”她说。

我醒来时,玛丽·安贡努修女已经回家了。我捡起铅笔,非常小心地握住它,以免磨到水疱。我开始写修女与水果的事,在每个段落之间都稍事休息。这花了我两天时间。

我希望你也在休息,哈罗德。

你的脚怎么样了?

为玛蒂娜欢呼三声

“哦,我他妈的真喜欢那个斯洛伐克小妞!”芬缇坐在她的椅子里喊,“我想抱她亲她,真的!”

凯瑟琳修女刚朗读了今天明信片上的长信。有城堡图片和“汤顿来的问候”字样的那张。那个年轻女人真的拯救了你吗?她真的提供给你一张床铺过夜,还给你修鞋了?她真的按摩你的脚了?

“我爱哈罗德·弗莱和所有人!”芬缇大喊大叫。

今天,芬缇收到一张可以在全英国几千家上档次的餐厅免费用餐的优惠券。她说要把优惠券留给你。“我料想那可怜的家伙一定在挨饿。”她说。

“我很高兴哈罗德·弗莱在汤顿休息了一天,”凯瑟琳修女说,“这一路一定很艰难。走啊走啊,走了整整两个星期。要是我一定痛苦不堪。都怪我的平足。”她拎起袍摆。黑色的鞋子像两根甘草枝一样伸出来。

“要是哈罗德·弗莱已经在萨默塞特,”芭芭拉说,“那说明他很快就要进入中部地区了。”

露西修女咬了咬嘴唇:“难道萨默塞特不是在纽卡斯尔旁边吗?”又有几块拼图被拆下来。珠母纽王亲了亲自己的指尖,然后朝空中一个飞吻。

“有女人给他洗脚?”亨德森先生说,“哈罗德·弗莱以为他自己是谁?耶稣吗?”

我笑了,不太肯定,但我觉得亨德森先生也笑了。或许是胃酸反流的缘故。

*****

我以前常搭乘汤顿的巴士从金斯布里奇出城。从没去过汤顿。每周四在托特尼斯下车去跳舞。有一段时间,哈罗德,你儿子和我一起去。

我会讲到这个故事的。它尤其重要,你必须了解。这故事可能给你带来痛苦,我对此表示歉意。但我们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你必须听到所有的事情。

不过今天不能再写了。手很酸,我已经吸取教训。不是你马不停蹄就能到达目的地的,即使你的旅程只是坐着不动,默默等待。偶尔你得在小道上驻足,欣赏风景,看看窗外的一小朵云,一棵树。你得看看你以前不曾看见的东西。然后你还得睡觉。

很快我就会告诉你。

游赏颐乐花园

“帽子?披肩?拖鞋?”凯瑟琳修女拉过一顶棒球帽扣在我的头上,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轮椅里的我,就好像她刚刚凭一己之力把我创造出来。她点头表示认可:“今天是个美丽的春日。所以我们出发吧。去花园。”

凯瑟琳修女把我推出房间,经过走廊。娱乐室里没有人。通往阳台的几扇门都已经打开,空气闻起来芳香清新。我们靠近地毯上耀眼的方形亮光时,我闭上了眼睛。我感觉到阳光洒在手上、腕上,刺痒痒的。我把手指紧握成拳,鼓起胆量睁开眼睛。

颐乐花园已经一片繁荣。不管我转向哪里都春意盎然。绿意从光秃秃的枝干上迸出。有些地方才刚开始萌芽,叶子还是苍白的颗粒状,而其他地方已经接近酸性的浅黄,就好像大自然还没把颜色调好。雏菊、金凤花和白屈菜横穿草坪。木兰花的白色蓓蕾迎风舒展,流苏长叶从柳树上垂落。我想起我在牛津认识的那些有丝缎长发的女孩。我好奇她们现在在哪里。阳光在树木间泻下闪烁的光线,还有常青植物的蜡状叶片——冬青、月桂、荚莲——光线照到的地方都在闪烁。

“今天每个人都在外面,奎妮。”凯瑟琳修女说。

是真的。阳台上,一个义工正在和坐在轮椅里的亨德森先生打牌。露西修女给芭芭拉读了《瓦特希普高原》。珠母纽王在打瞌睡。还有几个病人和他们的亲朋好友在一起,孩子们在木塔后面玩捉迷藏。池塘下面,芬缇趴在一张垫子上,呈大字形摊开。她看到我时坐了起来,挥挥手。

“来日光浴啊,奎妮·轩尼斯!”她大声喊我,“我没穿上衣哦,小妞儿!”没人介意。她的胴体呈奶白色,像孩子的身体一样小小的。平坦小葡萄干的上下方,肋骨十分醒目——那小葡萄干是她的胸部。

凯瑟琳修女带我去看最后几朵樱草花和洋水仙。她指向悬铃木树底的蓝色勿忘我花雾。很快,黄色的春日花园就要被白色取代。山楂树和成堤的峨参会开花。芍药的花苞像弹珠一样稳坐不动。我真想看到它们绽放。

“你想闻闻薄荷的味道吗,奎妮?”凯瑟琳修女说。她掐下一段茎,用指头把叶片搓碎。那味道就像饮下夏天那么美好。

我想描写我的海上花园,但我没有笔记本。我只能想着石池和花圃。我记得我的第一个浮木人像,它是我用在海滨找到的褪色树枝做的;它很高,你知道吗,总长大概六英尺,颜色是褪色的浅棕。我把它立在花园的正中时,就像把几分的你带入了我的流亡生活中。几年里,我做了更多那种人像,有时,如果它们看起来悲伤——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为它们感到悲伤时——就给它们挂上海藻或窟窿石头的花环。夏天,花朵枯死,石头和人像就接管了花园。一个花园在冬天也不应有凋敝的样子。我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凯瑟琳修女一直在笑,就好像她理解一样。

“不知道今天哈罗德·弗莱在哪里呢?”她对着空气发问。一小会儿后,她说,“有一天,我想走路去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10。但我的脚啊,你知道的。所以我不认为我能走。”

今晚的颐乐花园很平静。不是安静,而是平和。我在屋里能听到芭芭拉在她的房间里唱歌。有人咳嗽。有电视机的声音,还有夜班护士换班结束时的笑声。风吹皱了北海,珍珠白的月光洒在树顶。

我等待。

我回忆。

一抹上扬的微笑。一只鞋上的磨损。一道散落的阳光。

叛逆的孩子

那是金斯布里奇的七月,突然大雨滂沱。我正带着购物篮走在福尔大街上。码头藏在雨帘后面。雨水溅湿了我的脸和肩膀。它从商店的雨篷上重重地砸下来,汇成溪流冲到街上。我缩起头,小心地落脚,以免因失去平衡而滑倒。那是个周末,所以我穿着凉鞋,一条宽松的裙子,一件薄开衫。我的头发都湿透了,脚也是。

“你为什么开车不看路?”一个男声喊道,“你这人什么毛病?”我用手挡着眼睛,抬头看去。

争吵声是路对面一间酒吧外面的一个年轻人闹出来的。他正指着坐在车里的司机。我马上明白了,开车的人开进年轻人身旁的一个停车位,把排水沟里的水溅了他一身。年轻人的外套上、大头靴上都是水。他的头发湿透了,贴在头上,像一条条黑色的飘带。

“还有,你为什么要开跑车?”年轻人大吼,“你哪根筋搭错了?”

司机从车里出来,匆忙锁好车,想假装年轻人没有烦到他。但年轻人不依不饶。他挥手指着灰色的街道、店面和雨。

“这里是金斯布里奇,”他高声大喊,“不是摩纳哥。”

我不是唯一注意到的人。其他人也停下了脚步。他们让年轻人冷静下来。走开,他们说。于是他也开始朝他们嚷嚷,辱骂他们,只不过他选择的骂人话让他自己也大笑。资本家!高尔夫球佬!银行经理!

“遛小型犬的人!”他喊道,“读保守党报纸的人!扶轮社11的酒徒!”

有人大声叫唤说,在金斯布里奇这么好的地方,不该有这种行为举止,不过看着聚集在年轻人周围的人群——灯芯绒裤子、防水雨衣、高尔夫球场的雨伞还有运动夹克——我看得出他说的是事实。我忍不住微笑。他也大笑,然后脸一垮,看起来除了极度无聊没有其他表情。“哦,操你妈的。”他转过身去说。只不过他好像不是在对着路人们说话,甚至不是在说司机,就好像他这句话是说给全世界听的。

他有一张瘦脸,很苍白,下巴尖尖的。他很高,太高了;长手长脚都从裤腿和袖管里往外窜。我在哪里见过这个身形。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我什么?”司机受够了。他从一只脚跳到另一只脚,“你们听到他说什么没有?”他对人群叫唤,看起来比戴维更加失控。其实戴维很镇定,饶有趣味而超脱地看着骚乱愈演愈烈。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

酒吧里冲出一个矮胖的男人,手里操着一个瓶子,他身后是纳比尔瘦小的身影。我们的老板一直守在后面,从一只脚晃到另一只脚,但他还带了其他几个人。戴维似乎没有听到,但他们在骂他。死基佬。傻逼。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只要戴维一转身,他们就会揪住他,把他推进一条胡同里。他们的手已经握成拳头。下巴都往前冲。没有人会阻止他们。

我手臂一振,大叫一声:“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已经冲到路上,尽管我也不知道自己冲到对面时要做什么。“戴维·弗莱!”我推搡着穿过人群,“对,他跟我是一块儿的!”我叫道,“让一让!”一看到我,纳比尔的手下都潜到暗处了。

戴维外套的翻领都浸透了,上面别满了花花绿绿的徽章。“法西斯柠西普12。”“性手枪。”“投票给工党别怪我!”“放了纳尔森·曼德拉。”但奇怪的是,还有一幅帕丁顿小熊13的画。戴维身上有潮气、广藿香和香烟的味道。“快过来,不然我们就要迟到了。”我说,领他穿过人群。我讲话非常大声,很就像没有其他人在场,然后我带他快步走下街道。他没有反抗。我们走得很快,尽管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我想他甚至在微笑,很超脱,就是他早前观看人群的样子,就好像他喜欢意外的奇遇。

等走到码头旁,我放慢了脚步。我们停在一个报刊亭的雨棚下面。雨点在头顶啪啪作响。它让河口的表面泛起涟漪,雨敲打着小船,让它们振动摇摆。

“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戴维捋着湿漉漉的袖子。一双手修长。他似乎在抹去外套上我触碰的痕迹。

我认得你父亲,我告诉他。我和哈罗德·弗莱一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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