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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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过小巷,来到草场门口。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把前一天晚上的发现告诉她,她会怎么说。她会惊恐地瞪着我,说我疯了吗?不一定。也许她会相信我。不过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因为有威灵顿和吉姆坐在前面驾位上。

我朝后望去,其他马车紧随我们而来。我对露易丝说:“露易丝,我有话对你说,饭后你爸走时,你找个借口留下来。”

她望着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我却没再解释什么。

威灵顿在房前停下,我先下车,然后扶露易丝下车,我们一起站着等其他人。的确,这很像九月的那个星期天。瑞秋满脸笑容,完全和那天一样。她一边和教父说着话,一边抬头望着他,想必他们又在谈论政治了。那个星期天,我虽然被她所吸引,却对她感到很陌生。然而现在呢?现在已经对她一点不陌生了。我既了解她的优点,也了解她的缺点,甚至她的所有行为动机,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我却揣摩得出。她什么也瞒不住我了,瑞秋,我的冤家??

等大家都进了门厅后,她笑着说:“很高兴你们能来,真像是又找回了旧时光。”

她扫视了一下整个人群,便领大家进了客厅。到了夏季,这间房又舒服又漂亮。所有的窗子大开着,里面很凉爽。花瓶中插着一束束细长的日本花,淡蓝色的花朵映在墙上的镜子里,显得十分美丽。窗外,阳光洒满草地,暖融融的。一只大野蜂懒洋洋地在窗玻璃上嗡嗡叫着。客人们都倦怠地坐下来,放松休息。斯考比端上了蛋糕和葡萄酒。

“这点太阳就让你们受不了啦,”瑞秋笑道,“对我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在意大利,一年有九个月都是这样的。我精神很好,来,让我来招待你们大家。菲利普,坐着别动,你现在还是我的病人。”

她把酒倒进一只只杯子,然后端给我们。我教父和牧师都站起来表示反对,但她挥挥手让他们别动,之后她把酒递给我,我是唯一不喝的人。

“你不喝吗?”她问。

我摇了摇头。我再也不会从她手里接任何东西了。她把杯子放回盘子,端起自己的一杯,走过去和帕斯科夫人、露易丝一起坐在沙发上。

“我想,”牧师开口道,“佛罗伦萨现在的天气恐怕热得连你也差不多无法忍受了吧?”

“我可从没觉得无法忍受,”瑞秋说,“我们一大早就把窗户全部关上,这样别墅里一整天都很凉爽。我们已经适应了那种气候。谁要是正午前后外出走动,那就是自讨苦吃,所以我们都待在室内睡觉。我很幸运,桑格莱提别墅的屋边有个小庭院,朝北,一直照不到太阳。院里有个水池,还有个喷泉。要是感觉空气有点闷的话,我就打开喷泉,倾听水珠飞落时令人舒心的响声。春秋两个季节,我都是坐在那里。”

的确,她会在春天欣赏金链花蕾吐蕊,花朵绽放,欣赏树枝上低垂的金色花朵,这次花朵为那个屹立于池塘上方、双手紧握贝壳的裸体男孩搭了个天然篷帐。随后再看着花朵逐个枯萎、凋谢。当那里的盛夏——大概不如这里炎热的盛夏降临别墅时,挂在枝头的豆荚会慢慢裂开来,绿色的种子便掉到地上,她就坐在那个小庭院里,坐在安布鲁斯身边,欣赏所有这一切。

“我很想去佛罗伦萨玩玩,”玛丽?帕斯科说,眼睛睁得圆圆的,鬼才知道她心里又在梦想什么奇特景观呢。瑞秋转向她说:“那你一定要这么做,就明年,来和我一起住,你们都应该轮流来和我住住。”于是大家马上热闹起来,有提问的,有表示惊叹的,也有表示很沮丧的。她就要离开了吗?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她有何打算?她都摇头作答。“我很快要走,也会很快回来,我做事都是即兴的,不会给自己定日期。”于是便没人再问进一步的细节了。

我看见教父从眼角斜了我一眼,然后又边揪胡须边盯着自己的脚。我能想象得出他的大脑里在想什么:“一旦她离开,他就会恢复正常了。”下午就这样慢慢过去了。四点钟的时候,我们开始用餐。又是我和瑞秋分坐桌子两端,教父和牧师则对坐两边。于是又充满了谈话声和笑声,甚至还有吟诗声。我坐在那里,像最初那样保持沉默,注视着她的脸。她的脸曾经有些迷人,因为那时我对她还不了解,我以前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这样不断说话,并且谈论各种话题,和在场的每个人都谈得来,因而是那样具有魅力。如今我已了解了她的所有伎俩:先引起一个话题,用手捂着嘴和牧师悄悄说点什么,接着两人一阵窃笑。每当此时,教父便会凑前去问:“怎么回事?艾什利夫人,你们在谈什么呢?”她立即会机敏而略带嘲弄地回答:“牧师会告诉你的。”牧师此时则会脸涨得通红却又非常自豪,好像自己是位哲人一样,讲出一个连他家人也从没听过的故事。这是她喜欢的一个小把戏,而我们大家是康沃尔人的行为方式,只好就那么受她摆布,被她愚弄。

我不知道她在意大利的生活是否会更辛苦,想必不会是这样的,只有她那同伴才和她趣味相投。有瑞纳提在她身旁附和,说着她最熟悉不过的语言,这样在桑格莱提别墅里的谈话要比在我家这个乏味的饭桌上的谈话更为精彩。有时她会打手势,仿佛要注解她说的语速很快的话。我注意到她用意大利语对瑞纳提讲话的时候,这种姿势更多。今天,为了打断我教父的谈话,她又这样,双手快速而敏捷地划拉着。然后,在等他答话的时候,她便双手交叉,胳膊肘轻轻搁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听他说话的时候她的脸便转向他,所以我从我坐的这端看见的是她的侧面,这样她在我眼里显得很陌生,像是刻在硬币上的匀称轮廓,是那位皮肤深黑、戴着头巾、缩在门口、伸着双手的外国女人。然而,当她面对着我笑的时候,就不再陌生了,是那个我所熟悉、所爱过的瑞秋。

我教父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是一阵静默。我已熟知她的行为举动,此时便望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看看帕斯科夫人,然后又转向我。“我们去花园好吗?”她问,于是我们都站起身。牧师掏出表来看了看,不无惋惜地说:“非常遗憾,我得走了。”

“我也得走了,”教父说道,“路西兰有个弟弟病了,我答应要过去看他的,但露易丝可以留下来。”

“喝完茶再走吧。”瑞秋说。然而似乎时间已比他们所想的晚多了。于是又一阵言辞之后,尼克?肯达尔和帕斯科一家乘马车走了,只有露易丝一人留了下来。

“现在只剩下咱们三个了,”瑞秋说,“就随便一些,到我的闺房去吧。”她朝露易丝笑了笑,便领头上了楼,“露易丝想喝药饮吗?”她回过头来大声问道,“我要让她尝尝我的手艺,要是她父亲遭受失眠之苦的话,可以用这个治治。”

我们都进闺房坐下。我靠着窗户,露易丝坐在凳子上,瑞秋则忙着做一些准备。

“英国喝法,”瑞秋说,“如果有一种英国喝法的话,我想是要放一些去皮大麦的。我从佛罗伦萨带回一些干草药,如果你喜欢这种味道,我走的时候可以给你留一些。”

露易丝起身走到她跟前,说:“我从玛丽?帕斯科那里听说你知道每种草药的名称,而且还给这里的佃户们治好了不少病。过去人们对这种东西的了解可比现在的人多一些,现在仍有一些老人能治疗肉瘤和皮疹。”

“我能治的不止是肉瘤。”瑞秋笑道,“去他们家里问问看,草药的学问历史悠久。我是从我母亲那里学来的。谢谢你,约翰。”约翰提来一壶冒气的开水,“在佛罗伦萨时,”瑞秋说,“我常在自己房里制作药饮,再让它多放一会儿,会更好一些。然后我们一边品尝饮料,一边欣赏水珠洒落池中。安布鲁斯会几小时坐在那里看着喷泉。”她把约翰拿来的水倒进茶壶,“我有个想法,”她又说,“下次我来康沃尔的时候,要从佛罗伦萨带一尊小石像来,就像我水池里的那尊一样。可能要费工夫找找,但肯定会找到的,我们可以把它放在我们这里正在建造的低洼花园中间,也造一个喷泉。你们认为如何?”她转向我,脸上挂着微笑,左手拿着一把汤匙在搅饮料。

“随你。”我回答。

“菲利普总是缺乏热情,”她对露易丝说,“他不是对我的话全盘接受,便是毫不在意。有时我觉得我在这里所做的这一切——石阶路,植物园的花草——都是白花工夫。对他来说,粗糙的草地,泥泞的道路也蛮不错的。来,喝点儿。”

她把杯子递给坐在凳子上的露易丝。我在窗台上坐着,她也给我端了一杯来。

我摇了摇头。“不喝饮料吗,菲利普?”她问,“可这对你是有益的,它会让你睡得很香。你以前从不拒绝的。我特意泡制,费了双倍的劲儿。”

“你替我喝了吧。”我回答。

她耸耸肩。“我自己的已经倒上了,我喜欢多放一会儿再喝。这杯肯定要浪费掉了,多可惜。”她从我身旁斜着身子把饮料倒在窗外,转身后又把手放在我肩上。从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我非常熟悉的味道。不是香水,而是她本身的味道,发自她皮肤的味道。

“你不舒服?”她悄声问,不让露易丝听见。

如果所有的认识、所有的感觉能够被抹去的话,我愿她就这样,手搭在我肩上。如果没有撕掉过信件,没有小抽屉里锁着的秘密;如果没有邪恶,没有欺骗。她的手从我肩上移到我的下巴,在我下巴上轻柔抚摸了一会儿。因为她站在我和露易丝之间,所以露易丝并没看见她的动作。

“我郁闷的宝贝。”她又说了一句。

我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到了壁炉上方的安布鲁斯肖像。他的眼睛直视着我,完全是青春无邪的目光。我什么话也没说。她从我身边走过去把我的空杯子放回盘中。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露易丝。

“恐怕要过一阵我才能充分适应。”露易丝不好意思地说。

“也许,”瑞秋说,“那种发霉的味道不可能适合每个人的口味。别管味道怎么样,它对不安宁的头脑有一种镇静作用。今晚上我们都会睡个好觉。”她脸上含着微笑,慢慢呷着自己怀中的饮料。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或者更精确地说,是她和露易丝聊了一会儿,大约有半个多小时。然后她站起来,把她的杯子放回盘中,说:“这会儿外面凉多了,谁愿和我一起去花园走走?”我望着露易丝,她也看着我,两人都没吭声。

“我答应露易丝,”我说,“要给她看我前几天见到的派林庄园旧规划图,地界标得很明确,上面显示出那个旧城堡也是庄园的一部分。”

“很好,”瑞秋说,“带她去客厅,还是在这儿,随便你。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她哼着歌走进蓝色卧室。

“你待在这儿别动。”我轻声对露易丝说。

我下楼来到办公室,因为在我的文件当中的确有一份旧的规划图。我在一个文件夹中找到它,然后穿过院子往回走。当我从客厅跟前向花园的边门走过时,见到瑞秋正要去散步。她没戴帽子,但手里打着遮阳伞。“我一会儿就回来,”她说,“我想去石阶路走走,去看看花园中要是有尊小石像是不是会更漂亮一些。”

“小心点。”我对她说。

“什么?小心什么?”她问。

她站在我身旁,把阳伞靠在肩上。她身穿一件用薄纱布料做成的深色长裙,领上饰有白色的花边,看上去很像十个月前我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只不过现在是夏季而已。空中飘着刚修剪过草的芳香,一只蝴蝶欢快地飞舞而过,几只鸽子在草地那边的大树上欢叫。

“小心,”我缓缓地说,“在太阳下散步要小心。”

她笑着走了。我看着她穿过草地,走上通向石阶路的台阶。

我转身进屋,迅速上楼来到闺房,露易丝在等我。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急促地说,“时间很紧张了。”

她站了起来,眼中满是疑惑。“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们几周前在教堂的谈话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

“是的,你当时说对了,而我错了。”我回答,“但现在别再提它了。我现在怀疑会有更糟的事情,可我必须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我觉得她在给我下毒,就像以前给安布鲁斯下毒一样。”露易丝没说话,眼睛由于惊恐而瞪得很大。

“我是怎么发现这个的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我说,“但线索可能就在那个瑞纳提写来的信里面。我想翻翻她的书桌,找出那封信。你懂一些意大利语,加上法语,我们两个能够把它译过来。”

我说着就在她的书桌里找起来,比我前一天晚上在烛光下找得更彻底,更仔细。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父亲?”露易丝说,“如果她有罪,他比你更有能力控告她。”

“我必须先找到证据。”我回答她。

在一个文件夹里整齐地放着一些文件和信封,还有一些收据和账单,这些东西要是我教父看了可能会大惊小怪,但我顾不得了,我只是疯狂地寻找我要的东西。我又试了一下存放那包东西的小抽屉。这次没上锁,我打开来看,里面是空的,信封已经不见了。这也许又是一个证据,可我的药饮已经被倒掉了。我继续一个一个抽屉查看,露易丝站在一旁,双眉焦虑地蹙在一起。“你应该再等等。”她说,“这样做是不明智的。你应该等我爸爸来,他会采取法律手段,你现在所做的只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的,一个普通的小偷而已。”

“生与死之间等不及法律程序。”我说,“看,这是什么?”我丢给她一个长纸条,上面写着一些名称,其中一些是英语,另一些是拉丁文,还有一些是意大利文的名称。

“我不太懂,”她说,“不过好像是一些植物和药草的名称,字迹不太清楚。”

她在琢磨这个单子,我继续翻抽屉。

“对了,”她说,“这一定是她的药草和药方,但第二页是用英语写的,好像是关于植物繁殖的一些笔记,各个品种,有几十种。”

“找找金链花。”我说。

她看了我一会儿,马上明白过来,便又低下头去看她手中的纸条。

“好,在这儿,”她说,“但说明不了什么。”

我从她手中夺过纸条,她用手指着上面让我看。

金链金雀花,生于南欧,这种植物可由籽生,也有许多可以插枝和压条。第一种情况是把籽种在苗圃上或其他适于生长的地方。到春天,大约是三个月左右,但长得差不多的时候,移植到培育盆中,然后一直长到可能被移种到适合生长的地方的时候。

下面是这则资料的出处:《新植物园》,特?包斯莱,波?库特印刷,约翰?斯托克戴尔公司出版,地址:弗利特街1812号。

“这跟下毒没什么关系。”露易丝说。

我继续搜查桌子,发现了一封从银行来的信,我认出是柯奇先生的笔迹。我粗暴、蛮横地把信打开。

亲爱的夫人:

感谢您把艾什利家的珠宝存回这里。因为您马上要离开此地,所以我们按照您的指示,把这批珠宝一直保管到您的继承人菲利普?艾什利先生来把它们取走。

您忠诚的赫伯特?柯奇

我气得一下把信放回去,不管瑞纳提施加了什么影响,这最后的举动完全是出于她自己感情用事。

再没什么相关的东西了,我已经仔细搜查了每一个抽屉,也看过每个文件夹,要么是她把信毁了,要么是随身带着。我感到又灰心又无奈,转身对露易丝说:“不在这里。”

“你翻过那个记事簿了吗?”她疑惑地问。

真傻,我把它放在了椅子上,根本没想到这明显是个可以藏信的地方。我把它打开,就在中间,在两页空白纸之间,夹着那个来自普利茅斯的信封,信还在里面,我把信抽出来交给露易丝。“就是它,”我说,“试试看,能否看懂。”

她看了一下那页信纸,又把它递给我。“并不是用意大利文写的,”她对我说,“你自己读吧。”

我读着这页信,只有不多的几行。如我所料,他的信已没有正式、客套的语气,可也没有像我所想象的那样。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钟。信没有开头。

因为你已更多地用英语,而不用意大利语,所以我以你使用的这种语言写信。现在已过十一点,我们要在午夜起锚。我会在佛罗伦萨做你要我做的每件事,也许还会做更多,尽管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值得这样。至少,当你最终离开那里的时候,这个别墅和里面的佣人都会在这里恭候你。不要耽搁得太久。我对你的冲动和感情并非时刻都有十足的信心。假如最终你舍不得离开那个男孩,那就带他一块儿来,但我还是要警告你,这可不是我的初衷。多多保重,请相信我。

你的朋友瑞纳提

我读完一遍,又读了第二遍,然后把它递给露易丝。

“这能作为你想要的证据吗?”她问。

“不能。”我回答。

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已经不见了,还有一些附言,写在另一张纸上,她可能把它夹在记事簿的另一页。我又翻了翻,什么也没有。除了本子上面放一个折叠的包之外,别无它物。我抓起这个包,撕去包装。这次里面不是信,也不是药草或是植物的名称,而是一副安布鲁斯的肖像画,角落处的首字母已不大清楚,可我猜想它是出自某个意大利朋友或艺术家之手。因为那些字母后面有“佛罗伦萨”字样,时间是他死的那年六月。看到的时候,我明白这肯定是他的最后一张画像了。那会儿他比离家时又老了许多,嘴周围和眼角处添了不少皱纹,眼神极为惊恐,好像旁边站着个影子而又不敢转头去看的样子。脸部表情流露出一种迷茫和孤独。他仿佛知道有灾难要来临,那双眼睛在祈求忠诚,也好像在乞求怜悯。在画的下面,安布鲁斯自己用意大利语写了句:赠瑞秋,仅记住快乐的时光。安布鲁斯。

我把画递给露易丝。“只有这个,”我说,“这意味着什么呢?”

她大声读着那句话,又想了一会儿。

“仅记住快乐的时光。”她慢慢地念着,把画和那封瑞纳提的信一并交给我,问,“她以前没让你看过这个?”

“没有。”我回答。

我们在沉默中相互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露易丝开口说:“我们是不是误会她了?你说呢?关于下毒的事?你自己看,什么证据也没有。”

“再也不会有什么证据了,”我说,“现在没有,永远也没有了。”

我把画放回桌子,把信也放了回去。

“如果没有证据,”露易丝说,“你就不能指控她。她也许是无辜的,也许是有罪的,但你什么办法也没有。假如她是无辜的,你控告了她,你会永远内疚的。那样你就会有罪,她则什么事也没有。咱们离开这里,下楼到客厅去吧。但愿我们没把她的东西翻乱。”

我站在闺房里打开的窗户旁,目光越过草地眺望远处。

“她在那儿吗?”露易丝问道。

“不在,”我说,“她走了已经差不多半个钟头了,还没有回来。”

露易丝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她瞅着我的脸。“你的音调为什么如此怪异?”她问,“为什么你的目光老盯着那儿,盯着那些走上石阶路的台阶?有什么问题吗?”

我拨开她向门口走去。

“你知道钟楼下面平台上的钟绳吗?”我问她,“就是那个中午招呼人们吃饭的钟,赶快去,把它拉响。”

她迷惑地望着我。

“干吗?”她问。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我说,“人都不在,或者在睡觉,或者分散到各处去了,而我也许需要帮助。”

“帮助?”她重复了一句。

“是的,”我说,“瑞秋也许发生了意外。”

露易丝紧盯着我,她那忧郁而坦白的目光,仔细察看着我的脸色。

“你干什么了?”她问,但马上明白过来,露出忧虑的神情。我转身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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