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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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欺最为突出的特征之一就是偏误(bias)。这种偏误在“真相”附近神出鬼没,并不呈现出固定的分布模式,而且光说它是一种计算误差好像还不够准确。自欺的确能引起偏误,而偏误的数据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自我增强(self-enhancement)和自我辩护(self-justification)。那么有没有并非谎言而且不是由自欺引发的偏误?当然有。

来看看下面的例子。正在逼近的声音要比实际上听起来更响亮也更逼近,而正在远离的声音则相反。而这就是一种偏误,而且科学家们已经详细阐述了它的远离。逼近的物体当然比离去的物体来得更危险——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尽早且尽量准确地察觉逼近物体的存在。而生物体大概是用达尔文单位而非牛顿单位在衡量这之间的距离吧?所以这样想的话,所谓偏误其实也不存在了。

来看另一个例子。从树顶往下看到地面的距离会比从地面往上看的距离多出不少,这种偏误里可不存在什么社交意义,只不过比起借此去操控他人的思想,你这样的感觉能直接救你一命。同理我们可以解释其他很多种类的偏误,有些偏误不过是种错觉,是某些特殊情况下由我们视觉系统的漏洞产生的吓唬人的错觉,其他的偏误则是正常情况下我们习以为常但是一旦挪到特殊情况下就突然失灵的某些规律罢了。

当然,人类造成的偏误数不胜数,用一位心理学家的话来说,我们会犯各种错误,包括差之毫厘、不自量力、失之交臂、对重点视而不见、得不偿失,等等;我们还会夸大自己的成绩,掩盖自己的缺点,但是对他人就要严格得多。以上这些偏误大多数都能起到自欺欺人的作用,但是好像也不能完全怪罪到它们头上。有时我们对重点视而不见,其实只是注意力被暂时转移了;有时我们失之交臂,是因为事前就已经存在严重失策;而在其他时候,我们会故意得不偿失,故意失之交臂,等等。所以原则上,我们有必要好好审视这些偏误,看看哪些偏误让我们打肿脸充胖子,帮我们骗到人,哪些偏误却能在关键时刻救我们一命。

否认和投射

否认(denial)和投射(projection)是两类最基本的心理过程,涉及对现实的删除或否定并创造出新的事实。两者之间互相依赖,投射现实之前必须先删除一部分现实,而否认能起到在现实当中挖出一个大坑、以供谎言填充的作用。又比如说,想要否定个体的某些不正当行为,就需要把这种行为投射到他人身上。多年前的一天,我突然在开车的时候急转弯,结果后座上我一岁大的女儿摔倒大哭起来,我马上严厉斥责她九岁的姐姐(我的继女)为什么不扶好妹妹——好像小姑娘能预先知道我会把车开到漂移一样。我严厉的语气却暴露了我正企图掩盖某些重点,孩子姐姐的错顶多占1/10,而大部分的责任其实在我;但是因为我否定了自己的那部分责任,所以小姑娘不得不承担10倍的过失。好像存在着一个“责任等式”,等式左边减少的部分必须要在右边补足一样。

而否认和投射涉及的另一个严肃例子,是“9·11”。任何重大灾难都包含多重原因和多重责任方,没错,本·拉登及其同党是这次事故的主要罪魁,但是如果把事件的图景扩大,逆着时间往回看,并且把我们美国公民也包括进去之后,我们就会发现,难道我们对制止“9·11”就完全没有责任了吗?就算我们能够进行自我批评,我们又会承认哪些错误?不管是多么间接的责任,我们对造成这次事故又犯下过什么过错呢?当然,我们曾经屡次忽视航空安检(见第9章),并且也在外交政策中犯下了错误。

上述最后一条错误最难以承认,而且我们也从未就此在公众面前进行反省。面对惨淡的现实,唯有清醒的社会有时能做到往积极的方向引导公众。我们对这个问题进行思考时很容易受到个人的偏见影响,但是我将指出在我看来最显而易见的几个问题:在过去50年中,在美国及其冷血的、有时近似种族屠杀性质的外交政策(柬埔寨、北美洲)面前,受害者难道有办法申述冤屈吗?我们对以色列及其他“附属国”的盲目撑腰——管你是对是错,有我罩着你们——难道就没有激起其他地方民众们的义愤吗?这些人包括巴勒斯坦人、黎巴嫩人、叙利亚人,和他们站在一边的人,还有和正义站在一边的人。换句话说,难道“9·11”于我们难道不是一个警示,提醒我们应该以批判的眼光来看待并从他人的角度来反思我们的外交策略吗?我们不求在公众范围内的检讨规正,但求每个人私底下想一想、做出一点改变。更深层的信息在于,铲灭敌人并不是反击的唯一有效办法,这种解决思路只在我们彻底否认自身责任、彻底拒绝自我批评的时候出现。

否认能够自证

否认还具有自证的作用——一旦开始否认某件事,你就会陷入自证的无限循环,你将否认,否认再否认,无穷无尽。在声音识别的实验中,否认自己的声音的人还会否认之前的否认。有一个人,为了让别人以为他是某篇文章的合著者之一,在面对第一波质疑证据时,就必须马上开始否认。然后第二波证据来了,招不招?承认错误然后止损?不太可能,特别是他可以引用一些证据支持自己的时候,他只会开始新一轮的否认,并且死死扒住这些证据不放。面对每一轮新的质疑他都相当于在加倍下注,因为除了继续下注外,他就只能一无所获。从最开始,他就可能颗粒无收,所以不妨在暂时没有损失的情况下一再地为之前的错误辩解,加倍地下注。于是否认引起另一轮否认,每一轮都让他的最终损失急剧增加。

股市中最重要的三条原则是“止损、止损和止损”。但是人的天性是抗拒这一点的,所以我们通常很难做到。赚钱很爽,我们乐在其中,为了赚钱,需要做的是在股票涨了之后抛出去。但是硬币的另一面在于,我们憎恶风险,因为输钱让人感觉很不爽,所以要避免损失。不过另一个避免损失的“好主意”是在股价下跌后持仓——这样损失不就只是屏幕上的数据了吗,而且股价肯定会很快回弹吧。当然,在这只股票一跌再跌后,我们会琢磨着,哎,先看看,还是别抛了。但是这种炒股方式很快就把人逼到了艰难的境地:我们手里僵持着一大堆惨淡的股票。实际上这就是股票的现实,散户们会卖掉好股,买入稍差的股,然后手里抓着一大堆烂股,而不是“止损、止损和止损”。

哪儿是头,哪儿是尾

否认和投射经常狼狈为奸,这个还可以见于对他人的冒犯行为中,你可以指责对方是他先起的头,指出他之前做了什么,这样把因果链往后推了一格。况且在试图厘清先后顺序时,记忆这东西是出了名的不好使。

动物身上也有类似的例子。有些动物进化出了一种本领,能够制造出反向行走的错觉,当你以为它在正着走的时候,其实它在倒着走。比如说,有一种甲壳虫肚子底下长有很长的触须,往前一伸,屁股那一头看起来就活像是脑袋了。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它们就会把这个看起来非常像头的一段(尾巴)猛地冲刺出去,让人始料未及。然后虫儿就趁着这个时候脚底抹油了。同样地,有一种鱼身体后部长有两个很大的眼状斑点,制造出头部的错觉。这种鱼在水底进食的时候慢慢向后移动,而且在“头”被攻击的时候也是突然地朝反方向逃走。值得指出的是,真相的完全反转(180)比真相的小范围修改(比如只有20的运动方向偏移)要更加可行。这在人类的争吵中也同样奏效,这到底是先发制人?还是先发制人后一步的防御措施?原因到底是出在这一头还是那一头?“妈咪,他先动手的!”“妈咪,是她先动手的!”

认知失调和自我辩护

认知失调,或失谐,是一种内部心里矛盾,体现为一种绷紧的状态,或是轻如针刺阵痛、重似切骨抽髓的不适感。所以人们经常会设法减轻自己的认识失调。个体通常会同时持有两套矛盾的认知(包括想法、态度或信念):“烟草致死,而我一天抽两包烟。”要消灭这种这种矛盾,要么就戒烟,要么就合理化抽烟行为:“吸烟让我放松,而且能够减肥。”大多数人选择了第二种做法,然后开始在戒烟这个更健康却也更难坚持的选择面前为自己找借口。但是在你已经吃亏的情况下,就只有一个选项:要么将其合理化,要么就面对惨淡的事实。

来举一个经典的例子。实验中,受试者们被分成了两组,其中一组必须首先通过一个让人非常难堪的测试以加入某个团体,而另一组的人只要付一点钱就能入伙了。然后每一组的人都要在听完一段小组讨论的录音后给这个讨论打分,而这个讨论被故意录制成内容非常无聊而且支离破碎的样子。那些花了较大代价才能入组的人比那些交了一点入会费的人打的分要更高,并且对比非常的明显:花费低代价入组的人评价小组讨论无聊至极、毫无价值,录音里的那些人也毫无可取之处并且非常无趣,这大概和录音本来的设定一致。相反,那些付出较大代价(在尴尬的情形下大声读黄段子)的受试者声称讨论非常有趣、振奋人心,讨论的人也是那么的魅力非凡、观点尖锐。

怎么解释这个奇怪的结果呢?按理来说,应该是付出越少,收获越多,而且大脑也会给出与此一致的评价。但是我们发现的却是:付出越多,亡羊补牢的辩解越多,这样才能让我们的付出显得物有所值。因为花出去的钱收不回来了,所以你必须制造出一个“代价其实不大”或者“物超所值”的幻觉。现实中你可以通过在心理上补偿自己,然后大多数人也的确是这么干的。这个实验在重复多次后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但是还没有弄清楚具体为什么会这样。当然这样能保证前后一致——因为你付出很多,所以你肯定会收获巨大。但是人们基本上无法在做出行动时意识到这一点,真叫人吃惊。就算事先充分向受试者说明这个实验的目的,个体偏误还是会出现,他们会觉得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自身才不会受影响。此处他们是用内在的视角来看待自己的行为,而无法意识到操控他们行为的原因的所在,所以他们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操控因素。

因为我们经常需要减轻认知失调,导致新信息的接收受到了很大的干扰。我们热衷于证实自己的偏见,所以时刻准备着去操控或忽略流入的信息,这样就能使得我们的心情常被圣光保佑了。而因为这种能带来好心情的作用普遍且强效,那就给它起个名字吧——确信偏误,用一位英国政治家的话来说,“为了进一步巩固我原来就已经确信的观点,我不会放过蛛丝马迹的证据。”

出于这一强烈的天性,我们一旦碰到任何自身观点的反面证据,会马上加以批判、歪曲和摒弃,这样就不用担心什么认知失调了。罗斯福总统曾驱赶了数十万名日裔美国人,并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一直关押着他们,原因是预见他们肯定会对国家不忠,而所谓证据根本从来就没有过,除了某位美国将军的名言:“尚没有发生任何破坏活动这一事实,令人不安且十分确凿地预示着肯定会发生一些破坏活动。”

如我们早先在死刑辩论的例子中所见,向持不同观点的人提供更为全面的信息并不能让他们意见趋同,反而是更激化了分歧。和偏见相反的事实只能更进一步地刺激更多偏见出现,导致一群最不讲证据又最愚昧的蠢货集结在一起。在一次实验中,在给受试者提供最合他们政治口味的错误信息后,又马上对这些错误信息进行纠正,但是大多数人反而对那些错误信息更坚信不疑了。

另一个能增加失谐削减需求量的因素,是在做出了不能回头的决策之后的马后炮辩解。我们要求女士们给各种家用电器按照外观来排名次,然后让她们在两种美貌程度排名一样的电器当中先选择一个,然后再进行评分,这时她们就会认为自己选的那个更加漂亮,而判断依据单纯地出于拥有权。还有一个简单实验研究人们在赛马场买入场票的行为,实验显示在对物品宣布所有权后,人们就会认为该物品更有价值。比起在排队的时候只是盘算着要不要买,一旦把那张票买到手,人们马上就一口咬定这是个好主意。而这种作用产生的一个效果就是人们对买了不能退货的物品的喜爱程度会更上一层楼,尽管他们同时声称更愿意把这件东西还回去。

在被判处终身监禁且不得假释的男性身上,能观察到一种既奇特又极端的失谐削减的例子。有些杀妻者曾用一把刀反复捅杀了妻子,让人震惊的是,他们中极少数人会认为当时的做法是一次错误,正相反,他们会激动地说,“我会再杀她一次,她活该。”对于这些人来说,不断回味那次犯罪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他们会在脑中再度描绘受害者的惊恐、痛苦以及无用的呼救。这些人用已无力改变的可怕结局来为某些东西辩解(同时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的命运的意义,竟是不断地去回味最初罪行的无上愉悦。

失谐削减的社会作用

失谐削减有离散人心的作用,我们可以用一个金字塔来进行描述。两个人最开始在某个问题上持相同的意见——这就好比手拉手站在金字塔尖上——但随着认知失调的斥力发生作用以及各自开始为自己找各种借口,他们就开始沿着金字塔的不同侧面下滑,到达金字塔底部时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很远了。正如两位研究这一领域的专家所说:

一开始我们做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决定,然后赋予它意义和理由,以方便后面的行动。但这实际上触发了一连串的陷阱——行动,再度赋予理由,更多的行动——这样不但增加了我们的劳动负担,还让我们逐渐偏离了最初的意图和原则。

正如在第5章中看到的,失谐削减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能把夫妻两方推向分道扬镳而不是言归于好的结局。一旦分歧开始出现,每个人都会显现出一种从金字塔顶端一滑到底的倾向,而这个倾向的高低到底是被哪些因素决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且尚无答案的问题。

最近发现,认知失调的理论还可以帮助我们确定化敌为友的最佳方案。我们可能会觉得,给别人送礼物是开启互惠互利关系的最好方法,实际上刚好相反,让对方给你送礼物才是让对方对你产生好感的最佳办法,因为这么做能够合理化赠礼者最初的馈赠行为。实验也证明,说服受试者给某人送礼后,那么该受试者对这个人的评价要比没有给这个人送礼的受试者来得高。下面这首400多年前的小诗正好抓住了上述反直觉事实的要义(相对于互惠性质的利他主义来说):

比起那些受过你恩惠的人

帮了你一次的人

才愿意再度向你伸出援手

猴子和幼童的认知失调

动物身上是不是也会出现认知失调?人类的小孩在几岁会出现认知失调?琢磨这两个问题大概能有点意思。鸟类身上也会体现出和人类类似的偏误,即它们更偏好那些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此处是食物)。有时对大鼠这个说法也成立。

一系列设计颇具新意的实验显示,在首先迫使猴子从两个它同样喜欢的物品中进行选择后(比如说,必须去选蓝色M&M豆而不是红色M&M豆),比起刚才被它舍弃的那种颜色,它会对另一种颜色(比如黄色的M&M豆)产生偏好,似乎这样做就能保持前后不矛盾。也就是说,一旦第一次舍弃了红色,那么为了保持前后一致,它肯定会再一次舍弃红色。但是如果最开始是人类实验人员替它做了选择(选蓝弃红),那么猴子的二次选择就不会受到影响,或者那只猴子会选择被人类藏起来的那颗M&M豆,好像得不到的才更好一样。

学者后来又用四岁的幼童做对象进行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实验,也得出了同样的结果。当迫使孩子们选择两个同等的物品时,他们会一再地拒选一开始就被他们舍弃的那一个,好像这么做是为了保持前后一致。也就是说,一旦拒绝了那个物品,孩子们后来的举动似乎都是去证明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再一次地,和在猴子实验里一样,当实验人员代替孩子们做了主张后,孩子们的二次选择没有受到影响;或者孩子们会去选被实验人员藏起来的东西,好像那个更好一样。

简而言之,尽管研究其他种类的动物和儿童身上认知失调的实验还不多,但是都指向了相似的结果:他们的行动似乎都是为了合理化自己的第一选择,这个选择在他们看来肯定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在被给予相同的选择时,他们会重复最初的行为。结合本书中的理论,我们很有理由认为儿童和猴子可能都在向他人投射一种“我们从一而终”的幻觉,而这种幻觉在生物界是普遍存在的。

现在,我们已经介绍了自欺在进化论、生物学和心理学方面的理论,那么现在就可以把这些理论运用到解释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了,包括坠机事故、历史叙述、战争、宗教、其他学术领域,以及个人生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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