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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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10年中,日本在其自身历史上的倒退做法颇耐人寻味。日本完全否认了证据确凿并被广泛认同的关键史实。面对每一次真相披露,日本总是设法狡辩否认,这样做是为了摆脱日本官方在这些历史罪行上应当负的责任。

二战期间日本政府曾通过其军队在亚洲占领地中国、韩国、菲律宾、印尼等地广泛推行性奴制度,用刺刀逼迫当地妇女为入侵的日本士兵提供性服务(每位妇女每天要惨遭50余名日本兵蹂躏),这件事有据可查。而且日本还把这些妇女美化为“慰安妇”。根据二战后部分有战犯嫌疑的日本战俘在审讯中的供述,此事得到了及时的调查。荷兰研究人员描述了日本士兵对印度尼西亚妇女的兽行:她们被殴打,被剥光衣物,每天都要被迫和大量日本士兵性交。20世纪90年代初,一些因为耻辱而长期沉默的当年受害妇女详细地回忆了这些痛苦但鲜活的噩梦。日本政府首先拒绝承认这些罪行,更谈不上做出任何赔偿。而这就是否定的益处之一:不需要进行任何弥补。

1951年,日本政府在与同盟国签署和平条约时,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些结论。按理来说这些铁板钉钉的事实是不容易否认的,但是保守派(日本民族主义者)后来却不承认国际法庭的结论,说这是“胜利方的正义”。他们声称教授历史并不是为了纠缠于黑暗和“自虐”的一面,而是去教导让日本人民能引以为豪的历史,就算是虚假历史也无所谓。而这正是虚假历史叙述的功能:用一个积极的自我形象替换掉负面的自我形象——或者更准确地说,把前人的负面形象篡改为正面的形象。当然,从基因假设上简单地说,这两种形象是没有区别的。

1993年,日本政府终于承认其是“慰安所”背后的管理者,但是仍然拒绝赔偿。但即使是这样微小的进步,也被最近的日本首相否决了,该首相否认军方曾强行招募女性,称这种“工作”全靠“掮客”安排。2007年一位著名的日本历史学家对当时的事态总结如下:显然慰安所是性奴役制度的组成成分,但是“政府和其他地方否认此事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这只是日本虚假历史叙述中若干实例之一,其他包括南京大屠杀和战争期间虐待俘虏等——更不用说日本曾在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杀害两千万名中国人,但是在中国和韩国之外的地方,这一事实正从人们记忆中消失。

这里有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向后代教授虚假历史只能是又一轮的自取其辱,开启了又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所以这里不存在什么偿还,只有越陷越深的道德问题。相比之下,德国很早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因此和邻邦改善了关系,从中大大获益。也许德国会因为对以色列过度殷勤的态度而受到指摘,但是考虑到该国过去曾犯下的错误,这一点还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要再次注意敢于讲真话的历史学家所扮演的不可或缺的角色。对于所有的历史虚假叙述,我们之所以能知道它们是谎言,是因为在社会中有这么一些少数派历史学家,甘愿冒着失去工作甚至生命的危险也要说真话。

日本引起的争议正是突出了历史教学中的一个深层问题:历史教学在多大程度上是为了培养(特别是年轻人的)爱国主义情怀,让学生能够自爱并爱人民,在多大程度上是为了客观地提供关于过往的褒贬观点?英国出版界内会定期引发对这个问题的争议,比如说,有些人认为应该引援最具男子气概的克伦威尔作为爱国主义的正面例子,以他作为英国男儿的榜样,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要强调他是一个嗜血的种族屠夫,因为他以帝国和上帝的名义对爱尔兰人犯下了巨大的暴行。

或者来看看日本又一个耐人寻味的例子。位于日本最南端的冲绳群岛是最后才被并入日本版图(19世纪后期)的地区,日本本国不把冲绳人当人看由来已久,以致于美军在当地建立起庞大的基地(这件事很不受欢迎)一事,也可被视作大国对冲绳人的馈赠。最近,日本在怎么给小孩子教有关二战结束的那段历史的问题上着实头痛了一把。当时地面入侵首先是从冲绳开始的,冲绳当地居民有1/4遭到杀害。日本皇军残忍对待岛民,无视他们的安危并把他们当作人肉盾牌,最终在美军开始登陆冲绳主要岛屿的1945年3月劝说冲绳平民集体自杀,还借口说这是为了冲绳人好,说这样就能免于遭受美国人即将带来的种种屈辱:比如强奸、酷刑、杀害等。除了继续抹杀被日本统治者视为下等人的冲绳人,大日本帝国这样做据称是为了防止岛民们积极协助盟军的推进。日本帝国往冲绳人身上投射了敌意的态度和深重的罪恶。如果不是他们长时间虐待当地人,他们会这么轻易地质疑冲绳的忠诚度吗?有些冲绳人妥协自杀了,还扑杀了自己的父母手足,而其他人则婉言拒绝了。

最新的一次戏剧性反转发生在2007年,日本立法通过一项法案意在促进校园中的民族主义教育,很快,新公布的教材指导方针要求删除所有提及日本皇军在冲绳诱导集体自杀的内容。随后冲绳当地举行示威反对这种修正主义,因其否认了统治者一手造成的不公和伤痛。2007年9月,超过10万人在冲绳集结,这是冲绳自1972年从美国回归日本后规模最大的一次群众集会。两个关键的证据是:①集体自杀只发生在日本军队驻扎地;②手榴弹这种对付敌人的宝贵武器却被交到平民手中鼓励他们进行集体自杀。教科书出版公司再次向日本政府请求更改内容,于是很快就被批准了。日本三大“教科书争议事件”里一个基本且广受好评的特点在于,每当民族主义者和右翼分子想要篡改历史时,社会中的其他力量就会站出来和他们抗争到底。但是在土耳其就不是这样了。

虚假历史叙述的意义何在

虚假历史叙述十分重要,因为每个国家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虚假叙述,他们会为之奋力辩护并定期进行更新,而且这套叙述也为解释社会和历史趋势以及所谓的真相提供了一套强大的(容易偏颇的)逻辑系统。总之,虚假历史叙述能够解释一切——预期的事情,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及业已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一些人通过有意识的谎言来构建出这套叙述,而一旦被构建出来,虚假历史叙述就会在群体层面发挥作用。大多数人意识不到在他们信以为真的历史叙述构建的过程中,实际上掺杂进了许多谎言。

真实的历史叙述要求我们对过去犯下的罪过做出赔偿,并且还会因此遭受持续的后续影响。而虚假历史叙述却能够让他人埋单,而我们则继续否认事实、反击敌手及扩张领土。为什么要打伊拉克?因为这是我们神圣使命的一部分,“美国例外主义”要求我们为了世界做出干预和牺牲。

虚假历史叙述不可避免地和宗教发生着最深层的联系:我们从哪儿来?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会回到这个主题来的,但是首先我们先来研究自欺和战争的关系,看看虚假历史叙述会对战争产生什么作用。

第11章 自欺与战争

有人说,战争的第一个受害者是真相。实际上在战争开始之前,真相就已经被抹杀了。自欺是战争的一个重要成因,特别是在发动侵略性战争的时候。有一点很让人沮丧,但是也非常重要:战争这种关键性的人类行为往往规模巨大、损失惊人,但是却在很大程度上为自欺的力量控制。实际上军事研究有一个分支专门研究军事中的无能之处,而这一般指的不是计算误差,而是发生偏差和自欺欺人的心理过程,比如说小巨角河战役中卡斯特第七骑兵团的惨败(Custer’s last stand)。

错误军事决策据说主要是出于四类原因:①过度自信;②低估敌手;③忽略己方的情报报告;④浪费人力。这四点都和自欺有关。实际上过度自信和低估敌手这两个因素通常是一起出现的,而一旦发生自欺,意识大脑就不想听进任何反面的证据了,就算这些证据来自于己方专门负责此事的部门。同样地,自欺还可能会导致低估人力损耗(请参见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或将人力用到匪夷所思的地方。军事上有这么句话“外行谈战略,专家论粮草。”而错误的补给策略很容易助长过度自信,反之亦然。

关于补给决策错误这一点,拿破仑攻打俄国是最典型的例子。拿破仑出于极端的自信发动了这一场战争,但他却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对手和俄罗斯冬天的严酷,并且还忽略了最关键的补给问题。在拿破仑大军抵达莫斯科时,他的人马距离故乡已有1000多英里之远,光是士兵和马匹每天就需要850车的物资,更别说还要运输武器、药品和伤员了。要维持这么浩浩荡荡的排场根本是不可能的,法国人被迫在缺衣少粮的情况下进军,当然俄国也想方设法下绊子。一来在缺乏己方补给的情况下苦守,二来冬天又近了,拿破仑只能被迫撤退,他带着45万人出发,归来时仅余6000名残兵,更糟糕的是,他还损失了17.5万匹马,士兵可以再补充,但是马死了就没了。在又一次进攻俄国惨遭失败的一年后,俄国的军队就杀到了巴黎城外。在攻打俄国却遭惨败之前,拿破仑可谓战无不胜,压垮了这位战争狂徒的正是补给问题。这就是自欺的一个本质特点:成功带来自信,却也导致过度自信,想想已经有多少人顺着成功的道路铤而走险?(比如克林顿和他的情妇?)

以上是对人类战争的演化和自欺在其中的重要角色的概述,除了一战这样的典型案例,我们还将把篇幅集中在最近两次众所周知的战争上:2003年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和2008年由美国在背后支持的以色列对加沙地区的进犯。并不是说相比之下发生在刚果的战争不令人发指,而且在欺骗和自欺方面也更值得研究,但是从刚才提到的两个例子中,我们能得出更为切题、更为发人深省的结论。

从黑猩猩突袭到人类战争

也许我们能从黑猩猩身上看到战争是怎么演化来的。黑猩猩会突袭(raid)其他的黑猩猩群体,更准确地说,通常三只或以上的雄性黑猩猩在耐心侦查后,一旦发现隔壁有雄性落单,就马上发动闪电袭击杀死对方,然后迅速撤回自己领地的安全地带。一段时间后当另一群体的雄性被杀死到一定数量之下时,凶手们就会接管他们的领地和雌性。就算只干掉一个对手,凶手们也可以获得更多的领地,也就意味着更多的食物。在20世纪70年代的坦桑尼亚贡贝保护区,一群黑猩猩专门盯上了另一个群体的落单雄性,四年后,另一群体的七只雄猩猩死了个精光。在坦桑尼亚另一个地方,五只盛年雄性黑猩猩在类似的情况下失去踪迹,10年后这群黑猩猩彻底消失,大多数雌性(还有领地)都被另一个大群体(也就是施暴群体)吞并了。这些袭击似乎都经过精心策划,在万无一失时发动,不声不响地以人数优势干掉落单的外群雄性。

和我们人类一样,黑猩猩所展现出来的原始形式的战争或者说突袭,是雄性群体在协调的前提下谋杀邻近雄性、夺取领土的策略。好处是能够得到更多的资源,有时包括成年雌性——这两样都能让繁殖率实现净增长。突袭方的主要欺骗策略是躲藏并发动奇袭,而另一方则不太可能施展什么计谋。大约每隔两周,雄性黑猩猩就会在一些不知名的刺激的驱使下悄无声息地排成一列,潜入隔壁领地攻击无还击之力的雄性。它们还经常杀死对方的幼崽,杀婴现象在动物身上非常普遍,此举大概是为了让雌性进入生殖状态。有时成年雌性也会被杀,但是大多数时候遭殃的是雄性。

这种雄性通过奇袭杀死他族、扩张领土的模式大概已在我们的血液里延续了数百万年,只不过后来的战争愈发复杂精妙罢了。通过对那些幸存的以狩猎采摘为生的原始部落的详细研究发现,每一代人死于战争的比例高达14%。行凶者大多是男性,伤亡者亦然,包括狭路相逢、手无寸铁的陌生人和遭到刻意屠杀的相距较远的族群。其中的关键要素是攻其不备、人数差距和技术差距,有时攻其不备还包括先把人请到和平宴上然后杀个措手不及。来自刀耕火种的农业(如南美的亚诺玛米人或新几内亚的德甘丹尼人)的证据显示,突袭经常造成大量伤亡,但是战斗不会,因为战斗的仪式性质比较强,除非是其中一方在摆阵的时候发现敌方人数过多,否则这种情况下就很可能遭到屠杀。是否参战一般出于自愿,但是因为袭击者一般不会有死亡的危险,参战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危险。

而战斗(battle)两方各自集结大量人员参战——这种形式的出现要晚得多,并且可以肯定是一万年前种植和畜养出现后,随着人类社会规模激增才出现的。因为这些战斗涉及数量众多的士兵,所以又产生了一些新情况:信息更难打探,结果更难预测,还有更倾向于使诈,这些都是滋生自欺的温床。而其中一个关键变量就是过度自信,并且会带来大规模屠杀,特别是参战各方都太过相信自己的时候(想想第一次世界大战)。

从进化的角度来看的话,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那些造孽的战争决策者所收到的消极生物反馈越来越少。君令一出,流血漂橹——但是他们根本不会受到半点伤害。但是如果你是一只黑猩猩,在袭击隔壁落单公猩猩的时候失手的话,那么对方可能就会反过来干掉你,也就是说,在你的自欺造成错误时,自然选择会立刻作用于你。在原始战争中情况也类似。当然了,有时那些发动大规模战争的人也会遭到报应:不仅国家遭到入侵,亲信也遭镇压杀害,而且本人也会因此丧命——参见阿道夫·希特勒,在发动那场浩劫的六年后,他就在水泥地下室里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千年帝国梦也随之破灭。不过,就自然选择的意义而言,大多数造成了6000万惨重伤亡的战争发动者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可能这种微不足道的演化反馈对领导者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越战是一场灾难性的误判,它违反了美军的一个基本信条:不在亚洲打陆战。越战造成了5万名美国人,100万名越南人,还有100万名柬埔寨和老挝人死亡。越战还造成了持久的生态灾难(且不算其他后续影响),直至今日还有很多畸变婴儿诞生。这场战争并没有带来任何的“战略性”收获,但是那些远在美国、策划并推动这次战争的人却没有受到任何不好的影响,不论是肯尼迪和他“最出色、最智慧”的顾问团,还是约翰逊及其顾问团,或者尼克松和基辛格,据我们所知,他们的广义适合度并没有遭到任何减损。换句话说,比起那些愚蠢好战、自欺欺人的黑猩猩,我们人类的决策者受到的负面演化反馈要少得多,因此更不容易被淘汰。斯宾塞曾经如此概括这种结果:“人类想保护自己免遭自身愚蠢招致的后果所害,最后却害这个世界被傻帽儿匀质密集分布。”

当简单的突袭进化到可绵延数周甚至数年之久的大规模战争后,自欺受到了几个重要的影响,首先,比起黑猩猩的一次性越界突袭,战争结果变得更难预测,其次,战斗方可能在更大的范围内进行欺诈,再次,谈判的时候可以随意不讲信用。大规模战争需要说服本国人(或旁观者)开战的必要性,需要赢得他们的支持,而不是招致反对。这些都是滋生更多欺骗和自欺的温床,近期的战争就很接近这种类型,比如说2003年美国对伊拉克发动的战争就是这样:并不是要欺骗对手,而是本国的公民,如果可能的话,还要愚弄全世界的人。

自欺能促发战争

从进化的逻辑看,自欺更容易在群体成员互动时发生(造成的损失也更大)。就群体内成员互动而言,自欺会受到两个因素制约,首先是由于大家利益有所重叠,所以个体会给予他人观点更多的权重,再有就是群体间反馈能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个体的自欺。而对于群体间互动来说,他者的负面反馈也好,随意践踏他者的福利也罢,都不会对自欺形成起到制约作用;而就算诋毁群外成员的道德、身体素质和胆量,人家很可能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自身利益也不会因此蒙受损失。这些因素造成个人的评估机制出现系统性故障,进而导致更强的攻击性并带来更严重的竞争成本(平均来说没有赚到)。而群体层面自欺的出现更是让情况雪上加霜,因为在同一个群体内,大家都被往同一个方向误导,就会坚定彼此的错误观念。在缺乏反面证据时,更是认定己方的真理战无不胜(甚至对方的沉默也被解读为赞成)。

在和水平相当的对手僵持不下时,双方都得掂量到底要不要坚持到底——如果认为自己肯定会输的话,不如早点放弃及时止损。但是在这种平分秋色的对抗中,如果你能让自己显得更胜一筹、志在必得的话,那么你打输的概率就会下降(包括你因此受到损失的概率)。为什么呢?原因有好几方面,首先这种积极错觉能增加自信,进而增加表面竞争力和表面决心,同时减少恐惧胆怯等情绪的表露,让你的威胁看起来更像回事,因此,对方更容易认定你很强,进而放弃抗争(或者被你的孔武威吓,认定自己很弱)。而积极错觉同时也能使你的思维更为高效,帮助你集中在能赢这件事上,而不是瞻前顾后游移不定,这样就降低了认知负载(当然,完全不考虑你会输的话,也是有风险的)。总之,在两两对抗时,积极错觉能让我们集中力气、孤注一掷。但同时,我们也会因此低估对手或被打个措手不及。

在这方面,体育竞技是一个极佳的参照,可惜的是在研究体育竞技自欺方面,至今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如果能得到这方面的数据,那肯定很有趣。是不是说那些怕输的人体育就搞不好呢?因为不会老想着输掉的事情,所以那些胆大敢比的人更容易赢呢?这方面只有来自游泳竞技的数据,在面临选择时,比起集中于中性选项,专注消极选项的人确实游得更差,但是那些专注于积极选项的人并没有游得更好。

本书中所交代的任一类别的自欺似乎都会促成侵略性的战争,这一点真叫人吃惊。现代战争由某一群体中位高权重者发起,并针对另一群体,这些掌权者往往自视甚高,自认是正义化身,自信过度,并且经常误以为一切尽在掌控间,这些人不但热衷冒险,而且大多数都是男性。让我们来简单回顾下这几点。

一般来说,越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人,就越容易去发动战争,这些人会觉得自己在力量、耐性、战斗能力等方面占据优势,而是不论男女都会展现出这种偏见。但是轻视敌手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你不但情绪高涨地发动侵略,并且肯定会低估对手在抵抗时的能耐。高估自己的道德地位也是一种致命偏见,因为你会不自觉地强调自己的道德立场,同时诋毁对手的品德。最后,在你侵入对方国家的那一刻,对方其实就已经占据了所谓的“主场优势”(见后文)。

以上几点都会助长过度自信,而过度自信是人类更深层、也更致命的错觉之一,并且会带来伤亡惨重的战争。似乎男性特别容易陷入过度自信,我们在股市交易的例子中已经见识过了,他们的交易次数比女性多,损失也更大(见第8章)。而回顾自然历史,在雄性-雌性互动关系和求偶过程中,的确也是雄性在自信程度上更胜一筹,进而引发雄性产生过度自信,这一点又有着更深层次的自欺作支撑。

一个相关的变量是找刺激。找刺激可以表现为超速驾驶、极限运动、嗑药、赌博,等等。这样看的话,男性比女性更喜欢找刺激。当然了,战争是非常刺激的,至少一开始是这样。所以运筹帷幄的错觉无疑会给战争打上一针鸡血,如果你认为你能完美控制对邻国的入侵行动(通常是通过突袭),那么你将战争付诸实践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发动战争的都是掌权者,他们做决定,其他人送死。当一个人被放在权力的位置上——或者产生掌权的感觉时——那么就很容易去忽略他人的观点、情感和切身利益(见第1章),所以由权力诱发的其他偏见会助长一个人的好战。内战的情况除外,因为一般战争是群体内成员集结起来攻打群体外成员的。(但即使是在内战中,这种非我族类的区分也是很快就会出现的。)我们之前就看到,在心理层面上,最显著的区分就是我族和他族了,我们经常蔑视、非人化和公然攻击后者,以达到剿灭或威慑对方的目的。这种区分在人类战争出现很久之前就存在了,我们的猿猴祖先(甚至更遥远的过去)就已经不会善待其他群体的成员,但是战争的诞生却加剧了非我族类成员的遭遇和这个词语的负面含义。另一种性别差异也高度相关。有一些证据表明,男性对他人怀抱的同情心要少于女性,他们不太能从面部表情中正确解读他人的情绪(在每个表情持续时间只有0.2秒时,这种性别差异就显现出来了),也不太能记住和情绪相关的信息,并且将之联系到他人的反应上。还有证据表明,在面对曾不公对待自己的人时,女性更容易比男性表现出同情。比如说,在一场人为设计的经济游戏中,不管对方是否曾公平对待自己,女性在对方遭到电击时都会表现出同情。反之,在曾对自己不公的人遭受电击时,神经生理学证据显示男性并不会表现出同情,实际上,他们在看到对方痛苦时非常愉悦。这意味着在感受到不公正对待时,男性更容易出现自欺。男性的道德义愤通常缺少怜悯,进而容易被他人操控,比如说被战争利用。

虚假历史叙述也会起到作用。真实叙述会迫使人们对过去的罪行做出补偿,而且要面对认罪带来的持续性影响。但是虚假叙述则会让否认、反驳和领土扩张等行为持续下去,反正付出代价的是别人。

从贬低他人到过度自信而自取灭亡

在考量发动战争时,贬低他人的能力,暂且不说贬低他人的道德价值,会带来直接的危险,特别是在你误以为对方缺乏打仗的能力和动机的时候。同传统观点相反,比如说20世纪60年代美国对越战的策划可谓精准稳妥,但是唯独忽略了一点:对手高度的纪律性以及殊死搏斗的觉悟。

这种错误很不应该,因为动物行为(包括人类行为)中的一条普遍原则就是“主场优势”:雌雄蜥蜴在自己的地盘里更容易打赢对手,在其他人地盘就经常被打败;比起抢夺他人的地盘,守护自己地盘在动机上会更强烈。你凭什么觉得进犯别人的国土时人家会满不在乎?但是民族主义或种族主义就会诱导人这么想。而对于体育竞技来说,粉丝在场时也会出现主场效应——这时运动员的睾丸酮水平会比客场比赛时要高,也更容易打赢,但是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裁判受到主场效应影响的结果。顺便说一句,在棒球比赛中有一种“主场踩油门”(home-field clutch)现象,在世界职业棒球大赛中,主场队在前六局中赢得比较多,但是如果平手的情况持续到第七局,主场队反而容易输给客场队,显然是压力太大的缘故。

至于自欺和战争的关系,人们很容易忘记一战这场人类浩劫,这场世界大战持续了四年,光是在战斗中就死了两千万人,但是最初却是在一种喜庆的节日气氛中发动的,而且参战各方多少对彼此怀抱着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的态度。各方都认为战争会迅速结束,而且自己会取得胜利和胜利带来的果实,但是这些都不是真的(除了最后的确出现了几个赢家)。欧洲的街道上青年们载歌载舞,纷纷涌进征兵办公室,免得还没来得及享受其中的乐趣,战争就结束了。1914年8月的巴黎和柏林,成千上万人欢庆开战。但是仅仅三个月后,法国和德国就损失了30万名士兵,还造成了60万名的伤兵——而战争还得持续四年。第一批兴高采烈的英国步兵在十月到达法国后,他们以每天500人的速度丧命,三周后,只有1/8的人还在残喘。幻想终于撞进了现实。

每个国家都觉得自己比对方强。德国人认为法国人根本没有做好参战准备,法国希望速战速决,而一位英国军官预言德国是英法的“囊中之物”。奥地利和俄国都觉得能打败对方,俄国军官相信他们两个月内就能抵达柏林。而土耳其人陷入了狂热的想象,认为在轻取高加索地区后,他们就能穿过阿富汗一路杀到印度。当然也有例外——中级的德国军官认为这场仗不可能很快结束,也不会出现最后的大赢家,但是没有人理睬他们。

过度自信的经典案例之一就是英国人对土耳其人普遍抱持的种族主义态度,特别是对土耳其军队。在英国社会的各个层面,普遍流传着英国军队要比土耳其军队优越的说法,而那次灾难性的萨弗拉湾入侵中的英军指挥官甚至相信英国士兵肯定战无不胜,因为他们在诸如“崇高理念”和“当阵之乐”这些方面都远优秀于土耳其兵。他还声称,英国兵能以一当七十,但是事后数据显示,其实在主场上,是土耳其士兵以一当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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