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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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水静静微笑:「熊城,或许那时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因为,我只是专注地凝视著克利瓦夫夫人的双手。」

「什么,看著那女人的手?」这回轮到检察官震惊了。「如果是与佛像有关的三十二相或密宗的仪轨,我记得曾在寂光庵(详情请看作者的前作<梦殿杀人事件>)听说过……」

「不,即使同是雕刻的手,我指的却是罗丹<寺院)里出现的手。」法水仍是一副演戏般的态度,有如踢毽子似地抛出矫奇话语。「当我说出「白桦森林」时,克利瓦夫夫人双手柔和地合卡置於桌上,当然,虽然不能称之为密宗的净三叶手印,至少也接近罗丹<寺院>里的动作。尤其是右掌无名指弯曲,呈现非常不安定的形状,所以一直观察著她、看她的心理会有何表现的我随即明白自己已可高奏凯歌。因为当赛雷那夫人说到『白桦森林』时动也未动的那双手,在我紧接著说出接下来的『他不是作梦,也不能说是作梦』,显露出代表著『那男人』的意义时,很不可思议地,克利瓦夫夫人那只不安定的无名指产生异样颤动,同时态度剧变地怒叫。我想,一定是当时出现的几项矛盾相互撞击,让她无法以法则加以控制的缘故吧!通常,若非从紧张之下获得解放,她为何未将当时激动的心情显露出来呢?」

法水说到这里,停下不语,打开窗户锁扣,让室内弥漫的烟雾摇曳飘出,接著说:「但是,常人与神经异常者之间,有时会出现与末梢神经的心理表现完全相反的情形,譬如在歇斯底里症患者发作而放任不管时,该患者的手脚虽然任意伸展,但若注意著某部分,则该部分的运动将会完全停止。也就是说,出现在克利瓦夫夫人身上的是正好相反的情形,这可能是因为那女人努力地不想在行动上显现出内心的惶恐吧!

但是因为我说『他不是作梦,也不能说是作梦』,而偶然地使她的紧张得到解放,受到压抑之物一时释放出来,产生了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掌的余裕,所以才会让右掌无名指显露内心的不安定,转而出现那种令人费解的颤动。

支仓,那女人是用自己的一根手指自白,必须在黑暗中才能看见『白桦森林』。也可以说,与<白桦森林——他不是作梦,也不能说是作梦>相关而下降的曲线中,已能完全描绘出克利瓦夫夫人的心像。

支仓,你曾经说过『不要再搞那种恋爱诗人的情趣唱和』。但事实上,那不是在玩,而是对心理学家缪斯塔贝尔西,不,是哈瓦特的实验心理教室之反驳。对於冷血的犯罪者而言,提出那样夸张的的电立仪器或记录器可能完全没有效果吧!更何况,在碰上能像生理学家韦伯一样自行停止心跳、像凡达纳那样能自由自在让彩虹收缩的人物时,机械性的心理实验根本毫无意义。不过,我为了让她动一下手指,仍再度找出一句诗文,让她藉著诗句说谎,暴露出凶手心像。」

「什么,藉著诗句说谎?」熊城咽下一口唾液问。

法水耸耸肩,掸落菸灰。他的说明具有充分的力量,让人觉得这桩惨剧到此应该已经结束。他首先以此为前提,指出犹太人特有的自卫性说谎习惯,最初从米西尼·特勒经典(犹太教义典籍)中的以色列王索尔的女儿米卡尔的故事开始,然后逐渐转往现代,至犹太街内组织的长老聚会(为了庇护同族的罪犯,帮忙湮灭证据或作互相掩饰的谎言之长老教会组织)。最后,法水断定这是民族性习惯,而且也因为这样的习惯才暴露出与风精的密切关系。

(注)以色列王索尔的女儿米卡尔知道父亲打算杀害丈夫大卫,用计让他逃走,等到事迹败露时,她撒谎道:「大卫说,如果我不让他逃走就要杀害您,所以我才害怕地让他逃走」,结果,索尔女儿的罪获得教免。

「正因如此,犹太人认为这是一种宗教性的默许,亦即,为了自卫而说的谎言必须被容许。但是,我当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想将克利瓦夫夫人绳之以法,我彻底地轻蔑所谓的统计数字,问题是,那女人捏造了一段虚构的故事,实际上并没有人侵入她的卧室。这一点绝对是事实。」

「什么!那是谎言?」检察官眉毛上挑,大叫。「你又是从哪里的宗教会议知道这件事?」

「为何要如此地散文性呢?」法水回答。「法律心理学家史特伦有一本名叫《供述心理学》的著作,其中引述布莱斯洛大学教授告诫预审法官所说的话『请注意讯问中的遣词用字,因为,优秀的智慧犯能当场从你所说的话中综合每一个单字,伪造出一段谎言故事』。所以,我当时想反向地利用那种分子性的联想与结合力,尝试向雷维斯问及有关风精的问题。如果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我在图书室调查时,发现最近有人曾阅读波普、法尔凯、雷诺等人的诗集,也就是说,在波普的<秀发劫>中有著关於风精如何虚构而成的适当记述。

当然,我所寻求的乃是凶手的天赋学,搜集其中的风精印象予以对比的虚幻世界,因为我认为那位疯狂诗人不可能只描绘一个回忆画面就会满足。结果,我硬生生吞咽下一口唾液,终於从那极端阴险残酷的克利瓦夫夫人的陈述中掌握到凶手的身影。」

法水脸上浮现疲劳之色,似在回想当时的亢奋。不过,他仍继续藉著言词,企图指证克利瓦夫夫人作为凶手、对於<秀发劫>里的一段文章划下解析之刀。

「事实上,答案颇为简单。在<秀发劫>第二节中出现风精手下的四个小妖精,第一个是Chrispisssa,也就是梳发的妖精,亦即所谓绑住克利瓦夫夫人头发的怪异男人;接著是Zephyretta,也就是轻吹的风,表示那男人离开走至房门的部分:第三个是Momentilla,亦即时刻不停地移动著,相当於夫人醒来想要看枕畔时钟的部分;最后的Brilliante就是光辉之物,指克利瓦夫夫人用以形容怪异男人眼睛像珍珠般发亮的部分。

但是,这里还有另一种观点存在,如果知道所谓的珍珠是古语中用来形容白内障的用词,则能暗示因为右眼白内障而退出舞台的押钟津多子夫人。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以结论而言,都能让克利瓦夫夫人的心像更加明确。也就是说,倾向於某一点,综合上述四个已知数。

而这便是夫人特有的病理现象,亦即脊髓痨症。当时,克利瓦夫夫人说她觉得有人拉住她胸口一带的睡衣,如果考虑到那种病特有的轮状感觉(感觉到胸部似乎有轮状物体缠绕的徵候)就可以怀疑她会如此装饰般叙述的原因很可能是发自日常经验的感觉。我相信这就是她堆砌那种谎言的根本恒数。」

熊城凝思,抽菸。不久,他望向法水的眼眸里浮现浓厚的责怪神色,但是嘴巴却很难得地平静说道:「原来如此,我总算能了解你的论点了。然而,我们需要的乃是唯一且完全的刑法之意义,也就是,并非天狼星的最大视差,而是构成这点的物质内容。换句话说,希望你能对每一个犯罪现象予以解析。」

「那么……」法水从办公桌抽屉内取出一张照片(见下图),「我就拿出最后的王牌吧!这张照片是共鸣钟室顶上开著的十二宫圆华窗,不过我同时注意到,这也与棺材龛十字架同样是由设计者克劳特·戴克斯比留下的秘密记述法。因为,若依照常理,在春分点的牡羊宫是圆的中心,可是在这里却被魔羯宫所取代,而且我认为纵横交错的曲折空隙,除了有缓和共鸣钟余响的作用外,应该还具有某种意义。

但是,熊城,所谓的黄道十二宫本来就是迷信的产物,最重要的并不是文字暗号,当然无法给予我们发现重要关键字的资料。只是,我虽然不是兰吉(与马克贝斯、基维尔修等人并称的暗号解析名家,一九一八年发表),却认为所谓的假设惯用语对解读专家而言真的就是金科玉律。因为(处女座)或(狮子座)之类虽是黄道十二宫特有的记号,但我却是在犹太释义法中找到符合的解释,亦即,一八八一年屠杀犹太人之际,曾经有波兰格勒吉克镇的犹太人在黄道十二宫照射光线,通知邻镇情况危急的事实。

还有,在布克史托夫(约翰·布克史托夫,一五九九年至一六六四年,瑞士巴瑟尔人,与其父亲皆是伟大的希伯来学者)的《希伯来语略解》中,包括了Athbash法、Albam法、Atbakh法(Athbash法:以希伯来字母的最后一个字母代替第一个字母,最后第二个代替第二个,依此类推的记号方法;Albam法:将希伯来字母区分为两部分,以后半部第一个字母代替前半部第一个字母,两部分字母互换;Atbakh法:将各个字母依其数位顺序互换的方法),记述与天文算数有关的数理释义方法。另外,古代天文学家也留下用希伯来字母代替狮子座的大镰型或处女座的Y字型等纪录。当然,其中也有成为现在英文字母之语源者。可是,若考虑到整个黄道十二宫,却有四个未记入上述的所谓形体记号,所以我等於遇上了出乎意料的障壁。

但是从历史上回溯的犹太式秘密记号法,却在十六世纪犹太工会组织和会员结社(Freemason结社乃是众所周知的名称,其结社本体为秘密会议,但从mason教堂地板上绘著『大卫之盾』之图、定规与罗盘上的记号、装饰死亡通知栏的八星形也用於教堂的彩色玻璃上可知,它绝对是犹太团体组织)的暗号方法中发现补充其所欠缺的部分。

熊城,令人惊讶的是,这黄道十二宫中纳入了全部的犹太秘密记号方法的历史。这样一来,那位谜样人物克劳特·戴克斯比是出生於威尔斯的犹太人应该就无庸置疑了。换句话说,这桩事件涉及隐现双方面的世界,也就是出现了两个犹太人。」

接下来,法水在每个星座形状填上希伯来字母,开始解读十二宫。亦即,人马座的弓为,天蝎座为,处女座的Y字形是,狮子座的大镰形是,双子座的并肩双胞胎,而金牛座主星阿尔迪巴兰的希伯来名称为「神眼」,当然就是第一个字母的。接下来,双鱼座是卡第亚象形文字鱼形的语源,最后的水瓶座的水瓶形是。然后将这八个希伯来字母改变成以之为语源的现代英文字母(依下述顺序),就是S,L,Aa,I,H,A,N,T。黄道十二宫还有魔羯座、天秤座、巨蟹座、牡羊座四个星座,法水在其上各填入如附图的Freemason字母。(见下图)

依此,魔羯座的L形是B,天秤座的形是D,巨蟹座的形是R,牡羊座的形是E。之后,法水更利用Freemason暗号的另一种交错方法(此种方法始於雅典战术家耶尼亚斯在自著的《Polioeretes》中第三十三章的记载。在方格纸上将字母任意排列,再传达给己方阵营。通讯内容为曲折交错连线的字母),从魔羯宫的B开始,循著线状空隙前进,终於消除混乱,整理出正确的字母排列。

如此一来,检察官与熊城彷佛在迷宫彼端的黑暗世界见到一丝光明,而且,都相信这道光明一定能颠覆事件中化为犯罪事实呈现的十多项非合理性。根据法水令人震惊的解析,黑死管杀人事件终於要进入几乎被视为绝望的落幕了。因为,其解答为Behind staris,也就是「大楼梯后面」。

解读结束,法水静静说:「我试著思索『大楼梯后面』的涵义,不过,事实上几乎毫无怀疑的余地,因为那里只有放置德蕾丝玩偶的房间以及与其相邻的小房间。而且,解答应该只是『大时代的秘密建筑式样』——暗门、密道。

哈!哈!哈!哈!也就是说,戴克斯比为什么留下黄道十二宫的秘密记号方法,在此并不算什么问题。我们现在赶快前往黑死馆,好好消遣一下克利瓦夫夫人吧!」

法水将菸屁股在菸灰缸里揉熄。

检察官的脸红得如少女般,面对法水说:「啊!今天的你是罗伯彻夫斯基(非欧几里德几何学的创始者),因为,你终於计算出天狼星的最大视差。」

「如果要谈到功劳,应该归於舒尼兹勒(译注:Arthur Schnitzler,澳洲剧作家,西元一八六二至一九三一年)身上。」法水摆出戏剧般夸张的身段,「不在场证明、搜证、检测……这些东西在维也纳第四学派之后的调查法中并无意义,重要的是心理分析,仅在於找出凶手的神经病性质天性,与将其虚妄世界当作一项心像进行观察这两点之上。支仓,心像是非常广阔的一个国度,既混沌也有著些许人为景象。」

他即兴地吟咏出舒尼兹勒的诗句,打了个大呵欠,站起来说:「熊城,该是你掀起落幕的帷幔了,接下来的一幕应该是我的加冕仪式吧!」

但是,这时喝采声从意外的地点响起电话铃声忽然响起,瞬间之后,事态急转直下。法水将凶手归结为克利瓦夫夫人的超人般解析,对这场深不可测的恐怖悲剧而言,只不过是一场虚妄的闹剧!

法水静静搁回话筒,然后将毫无血色的脸孔面对两人,以难以言喻的悲痛语气开口:「我虽然不是舒莱马赫(译注:Friedrich Ernst Daniel Schleiermacher,西元一七八六至一八三四年,德国神学家、哲学家),却是全心全意追求地痛苦,血肉馍糊的演出闹剧!然而,现在,克利瓦夫被狙击了。」

法水将空洞的视线凝聚在阳光暗翳转为昏暗的大火图之上,其样子恰似正在眺望自己堆砌起的雄壮知识高塔轻易地就逐渐崩溃的惨状。

法水这种历史性的溃败,才真正是历史上空前的伟大壮观!

二、应该……飘浮在半空中遇害

法水尝试归结为克利瓦夫夫人的「犹太人大屠杀」,不停地解读黄道十二宫秘密记号方法之时,在便衣刑警团团包围的黑死馆内,也不知道凶手如何潜入,又再度发生了世上罕见的幻术般杀人事件。

时间是二点四十分。被害者克利瓦夫夫人在正好面朝前院的主建筑物正中央——亦即尖塔正下方的二楼武器室内,全身浴满午后的阳光地靠在窗畔石桌阅读,却突然被来自身后、某人利用装饰物之一的芬兰式火箭弩射中,虽然箭弩只擦掠过她的头部,但是强猛的推进力却瞬间将她吊上半空中而直接命中前面的房门,她在同一时刻像毽子般被抛往窗外。但是因为刺叉形的鬼镞牢牢钉入门框内,她被箭翎缠住的头发也执拗地分不开,所以克利瓦夫夫人的身体就被那支箭弩吊在半空中,彷佛陀螺似地不住旋转。

这完全是继丹尼伯格夫人、易介之后的血淋淋预言景象。

凶手驱使那深不可测的妖术般魔力,又宛如操控玩偶般地玩弄克利瓦夫夫人,而且同样演出五彩绚烂、超越理法、超越官能的神话剧。这种情景若单看克利瓦夫夫人的红发迎著阳光不停打转,便足以认为酷似火焰陀螺,也彷佛暴怒发狂的蛇发(梅杜莎的头)般极端凄惨恐怖。当时,如果克利瓦夫夫人不是拚命用一只手勾住窗框,也许不久后箭翎萎断、箭镞松脱,她一定会直接摔落三丈底下的地面而粉身碎骨。

听到惨叫声后,克利瓦夫夫人虽然随即被救下,但是她的头发几乎完全被扯光,而且因为发根出血,昏迷不醒的她脸上好像被泼了赭丹般,看不出原来容貌。

惨事发生三十五分钟后,法水一行人抵达黑死馆。法水即刻前往克利瓦夫夫人的病床探望,因为医师已让她恢复意识,所以才能听到上述事情。但是,超乎前面所述、更确实的真相却掌握在潜伏於混沌彼方的凶手手上。她说当时自己面向窗户,椅背朝向房门,自然无法见到在自己背后的人物长相。另外,虽然进入该房间的左右走廊各派有一位便衣刑警在转角处监视,可是刑警却表示没有任何人出入,换句话说,该房间等於几乎密闭的箱子,绝不可能有能避开刑警视线并具有可疑形体的生物进出该房间。

法水讯问过后,走出克利瓦夫夫人的病房,立刻前去检查出事的武器室。

武器室从正面看乃是在主建筑物的正中央,被两条突出回廊夹住,两扇玻璃窗与其他窗户不同,乃是十八世纪末叶的上下层式样。另外,室内也是用北方格特式玄武岩铺叠成的叠石式样,四周则是用大约一人能抱住的方石砌成,构成了昏暗、粗糙、朦胧、类似德奥托利亚王朝建筑的气息。室内除了陈列品之外,只有巨大的石桌与一张无顶的长靠背椅。而且,将这种黯淡气氛衬托得更沉闷的是装饰於四周墙壁上的各时代武器。

虽然并无上古时代的东西,却有莫尔加登战争时使用的小型放射式投石器、屯田军常备的攻城梯、类似中国元朝火攻器械的稍大型机器,以及手控鞍形盾和十二、三种盾类,迪奥德西乌斯铁鞭、阿拉根时代的战锤、日尔曼链枷、诺尔曼形大枪和十六世纪的各种枪、十几种长短直叉混杂的枪戟类。另外,包括步兵使用的战斧在内,还有各种年代的西洋剑,甚至勃根第镰刀与萨巴根剑等珍奇武器。同时,到处也陈列著奴夫夏德尔型盔甲或马基希米里安型、法尼斯型、拜亚尔型之类的中世盔甲。枪炮方面则只有两、三种早期的手炮。

但是,巡视这些陈列品之时,法水一定很后悔没有携带他所珍藏的《古代武器书》前来,因为他时而叹息、时而眯著眼接近各种雕刻或徽纹,可见这些武器变迁的魅力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不过,巡绕一圈,来到了附上水牛角与海豹的北方海盗式样的盔甲前时,他的视线从侧面墙壁上的不调谐空间移回,在面前的地板上拾起了一把火箭弩。(见下图)

那是全长约三尺的芬兰式火箭弩,是能发射带著火药的鬼箭进入敌塞,具有杀伤兼烧毁威力的可怕武器。若概述其构造,就是将附在弓上的绞结弦拉到中央把手,发射时将把手横倒,与火炮初期的上卷式相比,构造相当幼稚,应该是十三世纪左右之物。亦即,从这具火箭弩射出的鬼箭扮演著操控克利瓦夫夫人生死的角色。

但是,墙上挂著这具火器的位置正好在法水的乳头下方一带。另外,熊城拿来置於石桌上的鬼箭,发现其矢柄约两公分多,箭镞为四叉的青铜制品,箭翎则是鹳鸟羽毛所制,一看就知道强韧凶暴至极,的确具有将克利瓦夫夫人吊著飞行前进的力道。不仅这样,箭弩和箭矢上虽然没有手指碰触的痕迹,可是也完全不可能如熊城所怀疑的,箭矢乃是自然射出。因为在事发之前,这具火箭弩是搭著箭矢、箭镞朝向窗户挂在墙壁上的,而且,其操作绝非女性所能达成。

熊城先从当时半开的房门用手指画直线至墙面:「法水,高度正好符合,不过,至房门的角度最少相差二十五度以上。如果因为某种原因导致自然射出,必须是与墙面平行,撞击到角落的骑马盔甲。我认为,凶手一定是蹲著拉弓。」

「可是,凶手并未射中目标!这是我最感到不可思议的一点。」法水咬著指甲,神色黯然地喃喃说道。「第一,距离很近,而且箭弩上又有准星。当时克利瓦夫夫人背向坐著,只有头部露出椅背,想狙击她的头比使用虫针刺中苹果还来得容易。」

「那么,法水,你有什么看法呢?」在此之前,检察官一直抱著某种期待地走在叠石上,努力想找出破绽,但却毫无所获地走回来。

法水突然走到窗边,指著窗外的喷泉:「问题全在那个惊骇喷泉上。虽然那是巴洛克时代盛行的恶劣嗜好之产物,却是利用水压的装置,只要有人接近至一定距离,两旁的雕像就会突然喷出水烟的设计。仔细看那窗玻璃,上面还留下鲜明的水沫痕迹,所以必须是在极近期内接近喷泉被水烟喷到所留下。当然,如果只是那样应该也不足为奇。但是,今天连一丝微风都没有,於是就出现了水沫为何会来到这儿的疑问。支仓,这真的是很有趣的一个问题。」

法水的脸上瞬间浮现阴影,有些过敏似的两眼闪动著光芒:「若是依照莱比锡派的说法,就是所谓的『今天的犯罪状态极端单纯』吧!亦即,某人如妖怪般潜入,狙击那位红发犹太老女人的后脑,射偏的同时也匆匆消失。当然,对於其令人不解的潜入,那句Behind stairs(大楼梯后面)让人抱了一丝希望。就算我的预感正确,能够解决眼前现象,但是从今天这件事可知,这次事件所覆盖的范围非常浓厚,那水烟……如果改为神秘性之说法,应该是『水精取代火精,而且射偏』。」

「又要提出赫尔兹(妖精)山的风景吗?你是真想述及这种事?」检察官用力咬住菸屁股,责怪地问。

法水的指尖神经质地动了动,敲打窗框:「当然,那位可爱又爱闹别扭的人物有逐渐漠视启示图行动的倾向,也就是说,他正在玩弄黑死馆杀人事件的根本教条!『嘉莉包姐应该被倒立杀害』以伸子昏迷的型态出现,然后,『欧莉卡应该被蒙上眼睛杀害』却变成克利瓦夫夫人差点被斗飘浮在半空中遇害』。当时,惊骇喷泉愤出的水烟是被某双看不见的手引导而飘至这个房间的窗户。你知道吗,支仓?那是这桩事件的恶魔学,病态且如此公式化的巧合怎么可能这样巧然齐备?」

这件事的确有如隔著难以捉摸的一层迷雾,并让检察官写入疑问一览表之中。但是经过法水如此明白的指出,其中化为暗影蠢动、有如瘴气之物,感觉上远比事件的犯罪现象更加令人凛然颤栗。

房门在这时打开,在便衣刑警的保护下,赛雷那夫人与雷维斯进入房间。进门后,表面上看来很温和的赛雷那夫人瞥了一眼三人沉郁的样子,连声招呼也没有,随即用一只手撑在石桌上,气愤地说:「哼!你们还是很优雅地团聚呀!法水先生,请你调查利用那个凶恶玩偶的——津多子。」

「什么!调查押钟津多子?」法水似乎有点惊讶。「这么说,你是认为她企图杀害你们罗?不,事实上,她如果想行凶,中间还隔著一层无法破坏的障壁。」

雷维斯打断法水的话,他仍一样搓揉双手,有些迟钝却又柔和地开口:「可是,法水先生,所谓的障壁只是建筑在我们内心……或许你也听说了,那个女人有丈夫也有家,却约莫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留在这儿。没有理由为何要远离自己的家?不,这完全只是我稚气的想像……」

法水好像打算一举就压倒对方:「不,重点就在稚气。在人性之中,通常应该没有比孩童更具虐待性的吧?」

他对雷维斯予以露骨的讽刺之后,接著又说:「雷维斯先生,记得我曾经问你雷纳的<秋之心>中『的确存在著蔷薇,其附近鸟啼声消失』的事吗?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话,下一次轮到你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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