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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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被囚禁在黑暗之中。

看见梦的日期:3月21日

出场人物:父母、制材厂人员

开启梦境的状况:在家居生活卖场里看见电锯时,左眼有了反应。

梦的内容:爸爸妈妈遭到意外。

我到家居生活卖场买学校要用的圆规,却在里面迷了路,来到与文具完全无关的工具区。

架上陈列的众多工具中,有一台圆形锯刃的小型电锯。电锯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左眼突然开始发热。我于是停下脚步,凝目注视着电锯。

明明无人碰触的电锯,不知什么时候锯刃开始无声地转动。右眼中的实物影像和左眼里的影像以此电锯为中心渐渐重叠。我知道左眼的白日梦又要开始了,我于是闭上双眼。

梦里,电锯不断喷出木屑,圆形的锯刃正以高速运转,将白色的木板吸进、切开。那里是爸爸上班的制材厂。

虽然只看得见影像,我却仿佛听见木头被锯断的声音,鼻子也嗅得到浓郁逼人的木材香气。

制材厂的人用电动圆锯锯着木头,我一直在旁边看他们作业。我站在厂房旁边,眼前是大到可以开进整台卡车的厂房入口。从视线的高度判断,我应该还是少年。

突然视线开始移动,我看到了并肩站在一起的爸爸和妈妈。爸爸在制材厂上班,而妈妈常会带着我去探班。

爸爸妈妈站在一台超大型的卡车旁边。卡车的车台上堆着许多粗树干,以绳索固定着。

爸爸对我挥挥手,我正要走近他们。

这时,卡车车台上捆着的树干突然崩塌,正正落在卡车旁的爸妈身上。

我在家居生活卖场里面放声尖叫。

左眼还映着被压在树干下的两人。我想让梦立刻终止,但这不是我能操控的。无论我的眼睛是睁开或是闭上,这个白日梦都继续放映,我连想移开视线都没办法。

梦里,我呆站在原地,一直到制材厂的大批人员涌上之前,我完全无法动弹,只能静静地在一旁望着被压在树干下的父母亲。压着两人的树干很快就被搬开了,但是我知道他们并没有逃过这一劫。和弥长大后的梦境里都没有父母亲的出现,原因恐怕正是这场意外。

从倒地的父亲头部,大量的鲜血淌出来。

左眼的记忆到这里突地结束,眼前景物回到了现实世界。我瘫坐在家居生活卖场的陈列架之间。店员听到我的惨叫立刻赶了过来。

三月底,我回到先前接受眼球移植手术的医院做定期检查。刚出院那段时间我时常回医院复检,进入三月后这却是第一次回医院。去医院的路线我已经记住了,所以后来都不再麻烦父母陪同,我自己一个人搭公交车过去。

在医院外头,我重新仔细端详这栋建筑物。这是镇上一家隐密的小医院,之前我没留意,但其实这是一栋散发着奇怪气息的建筑物。首先,这家医院没有招牌,入口还被树丛遮住,大部分的人经过这里,应该都不会注意到这里有间医院吧。

我在入口处换上绿色拖鞋。我想找一双没破的,没有。

除了我,门诊似乎没有其它的病患,只有一位已经称得上是婆婆的老护士,面无表情地坐在挂号处。不只候诊室,整栋医院里都是灰灰暗暗的。

之前我在二楼住院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现在突然发现这里很可疑。搞不好是因为我自己内心有所改变的关系吧。

挂号处的护士叫了我的名字,于是我走进诊疗室。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屏风、病床、桌子和椅子。

医生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文件。他是一位留着短髭、五十岁上下的医生。我向医生点头打了招呼。

“请在那边躺下。”

医生说完,视线又移回手边的数据。我躺在病床上等待诊察。

我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转头看了看身旁,墙上挂着一面很大的镜子,刚好映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我回想起眼球移植手术的时候。我在手术室里,也是躺在一张像这样的病床上。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现在左脸上的眼球。

在那之前,我少了一只眼睛,脸上有一个窟窿。动过手术之后,外表已经恢复为记忆丧失前的“菜深”,但一切的状况却还是老样子。移植手术除了修复外表以外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一点真的很遗憾。

刚开始妈妈看到我又恢复了两个眼睛,心情似乎很好。

“这是菜深的脸呢!”

她开心地迎面端详着我,笑眯眯地捏了捏我的脸颊,我吓到差点没跳起来,接着涌上一股幸福的感觉。妈妈这么开心,真是太好了。

只是,没过多久她就明白我并不是“菜深”了。每当我做出从前的“菜深”不会犯的错或是举止,妈妈总是很不高兴。或许正因为我们的面容一模一样,她才更难原谅我吧。

医生整理手上的文件,检查马上要开始了。

我望着墙上的镜子,左眼感到一股温热,是梦境将开启的征兆。镜子里映出的影像应该就是那把钥匙,即将引出左眼的梦境。

但是,左等右等白日梦都没出现。不管是少年时期的和弥、砂织或是梦里的森林,我都没看见。左眼只看见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的自己。

不,不对。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不大对劲。下一秒钟,我明白了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其实是很不自然的。

镜子里面,躺在病床上的我怎么可能望着天花板?既然我正在看镜子,那我应该会看到自己的正面才对。看到自己的侧脸简直太奇怪了。

想到这儿,我又陆续察觉到其它不自然的地方。总觉得画面模模糊糊的,像在水里面似的,而且画面的四周还是扭曲的。

冷不防地,我明白了。这个场景并不是诊疗室,而是手术室。这是我在这家医院的移植手术正要开始之前,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的模样。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于是试着闭上双眼。刚才那种失焦的感觉立刻消失,只剩下左眼释出的手术室景象清楚地在我眼皮内侧上演。为什么眼球的梦境会是这个景象?这儿明明不是和弥他们的世界。

我拼了命地回想手术即将开始之前的事。对了,没错,那时应该有一个装着眼球的玻璃容器放在我旁边。如果将现在看到的景象,解释成那颗眼球所看到的景象,那么当时的我的确正是这副模样。

我完全懂了。画面四周之所以扭曲,是因为从玻璃容器内测看出去的关系。画面看起来之所以朦胧不清,是因为眼球当时正泡在溶液里。

原来这都不是梦。我现在所看到的,就是左眼球从前见过的景象。我一直以来看到的那些画面,既不是幻觉也不是白日梦,不折不扣正是眼球的记忆。眼球盒子里面装的东西,都是曾经映在视网膜上的过去的景象啊。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开始检查好吗?”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我身边了。我摇了摇头,从病床上坐起身。

即使如此,左眼还是陆续上映我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景象。那张望着天花板、充满不安与恐惧的脸孔,突然转了过来。

我发现我刚才我看到的侧脸原来是右脸。因为那个脸孔的正面,左眼窝的地方只是一个黑幽幽的窟窿。

4

惊觉到左眼看到景象的实体为何,接下来在医院接受检查的过程里,我完全无法思考。医生好象问了我一些问题,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不知不觉检查结束了,我步出医院。

回家途中我绕去书店,寻找高中入学考数据区的书柜。我拿起厚厚的一本全国高中介绍,试着从中找出和弥报考入学那间高中的名字。一下子就找到了,因为左眼见过的景象里,和弥的考卷上印着的那所高中是真实存在的。

在那之前,我从没听说过这所高中。原本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间不存在的高中,没想到,同样在这个国家里,真有这么一所学校存在。

如果说左眼看见的景象,全都是我自己凭想象编出来的梦境,那这所学校存在的事又该如何解释?难道是我无意识间曾经听说过这所高中,而导致这个校名在梦中出现?不,我想不是这样。这个结果,正证明了左眼所看到的景象都是过去实际发生过的情景。

因为这个左眼原本是和弥的眼球,而和弥是确实存在的人。这样的眼睛,辗转嵌进了我的眼窝。所以我一直以来看到的景象,正是和弥曾见过而记忆下来的事物。这么一来,那本活页本就不能叫做“梦的记录”了,严格来说,应该称为“眼球过去所见景象的记录”才对。

我的心情很复杂。自己曾经萌生的这些情感,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我一直以为不存在的世界。我在这个奇妙地自成一个家庭的梦想世界里,变身成一个叫做冬月和弥的虚构人物。我吸取左眼的影象,一点一滴存放进心里以填补我丧失的记忆。我想让我那如同白纸的脑子里,填满和弥所见过的景象,好似追随着和弥的足迹体验他的人生一般。这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菜深,反而几乎成了和弥。

然而,和弥并不是想象中的人物。包括砂织以及其他种种景象全都不是我脑子里的假想国度,他们都是实际存在的。正是这点令我觉得不知所措。我忽然觉得很害怕,如果这些都只是梦,砂织就相当于电影里的一名出场角色而已;但如果这些都只是过去事件的记录,这些看过的景色也好人物也好,全都令我沉重不已。

不过其实除了不安,我心中也相对涌出一股近似期待的情绪。

这些影象为丧失记忆的我带来勇气,只要想到影象里头所见到的人和景象都确实存在于某个遥远的地方,我的心情便完全平静不下来。

自己现在踏着的这块土地,和我一直以为是梦境的景物其实是相连的。我抬头仰望的这片天空,也和在某处生活着的砂织头顶上是同一片天空,而且说不定她现在正和我一样凝望着天空的同一个位置。

从片断的左眼记忆里,我得知了和弥念的学校、每天通勤的车站与地名。影象里在小地方出现的文字,我全都记录下来了。

上医院的隔天,我开始逐项展开调查。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作业,我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锁定了和弥与砂织居住的地区位于国土的何处。

他们住的地方,从我家搭新干线大约需要半天的时间。我查了一下地图本,发现在左眼影象中曾经一闪而过的市名,被小小地印在地图上。那是离海边有段距离、一个靠山的市镇。我的视线停在那一页好一阵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因缘际会,和弥的眼球会被送到医院来?我很介意这点,想向外公问个清楚。

我决定打电话给外公。拨着外公家的电话号码,因为害怕,中途好几次挂了电话。上次住院时外公曾来看我,之后我们就没说过话了。我不大记得当时和他说了什么,只记得我没能好好和他聊聊,心里对外公很过意不去。

电话响了数声,终于外公接起电话。

“左眼状况如何?记忆都恢复了吗?”

外公听起来心情不错,他开朗的语气适时减缓了我的紧张。

记忆还没有恢复,不过眼睛状况没问题。大概聊了一下父母的事情之后,我切入正题。

我问外公眼球的来历。

“你想知道眼球从哪来的?”

外公的声音听起按理有所保留。

“菜深,这种事情,我们不一定要知道的……”

外公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不过和弥的眼球似乎并不是经由正常管道取得再移植到我脸上。

眼球捐赠者必须在生前向特定的机构提出申请,登记表明愿意提供器官。然后在死后,必须获得家属同意,才能取出死者的器官,再交由相关机构接收,移植到需要的人身上。

因为外公是那个机构的高层,当初其实是非法取得眼球。需要眼球的人很多,如果按正常程序排队等候,可能必须等上好几年。而且一般都是双眼失明的人优先考虑,而不是像我这种单眼失明的人。如果没有采取不法手段,我是不可能取得这颗眼球的。

需要移植这颗眼球的人,原本不应该是我。我觉得很罪恶,这是耍手段从真正需要视力的人那里抢过来的。

“你生气了吗?”外公试探性地问。

怎么会呢……只是,我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在我的内心,有着与和弥眼球相遇的感激,也有着做了违法行为的自我苛责。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好主意。我对着话筒,战战兢兢地试着跟外公提提看。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外公,就当作是赎罪。

“只要是我办得到的当然没问题。”

我很担心外公会拒绝我,不过,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我想下次由我们捐赠器官出去好不好。我们提出申请表,死了以后就能够将眼球捐给需要的人了……

电话的那一头瞬间陷入沉默。我真后悔说了这些话。

这时,传来外公的笑声。

“有意思。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惊讶得脸都涨红了,接着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挂上电话后,这种幸福的感觉仍持续了好一阵子。谢谢您陪我聊天,我在心里不停地对外公说。

和弥已经死了,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而想要捐赠器官的他,应该曾经提出死后愿意捐出眼球的申请文件。后来不幸地意外发生,和弥失去了生命,于是他的眼球被取出来,移植到了我的脸上。

看着和弥孩提时期的记忆,我吸取着他或悲或喜的经验。我就在他身旁,陪伴他走过他想体验的各种事物。或许可以说,我们是共同拥有这些情感的。

虽然只有影象,但我总是能够明白和弥的感受。快乐的也好,悲伤的也好,全都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喜欢和弥。我喜欢以他的身份来看这个世界。所以知道他已经过世,我心里好悲伤。

失去了父母和弟弟的砂织,现在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过活呢?我打开地图本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了,我总是静静望着那个地点发呆。

好想见她。虽然不知道见到了面要说些什么,但是至少让我看看她也好。想到这,我的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

自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之后,左眼的影象每天还是会上映个一、两次,次数多的时候一天甚至会多达五次。左眼发热,然后小盒子里的影象开始播放,将一个人在一辈子里所看到的影象,随机挑出片断全部播一遍。

不过可惜的是,相同的影象不会出现第二次。播映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错过,就不会有下一次了。所以我总是非常专注地看,并将所有细节记录下来。

我完全不觉得厌倦,反而是渴望知道更多、更多。我对和弥跟砂织的爱,随时间的流逝愈来愈强烈。

但相对于此,自己对父母以及学校的感觉却是愈来愈薄弱。

“你啊,最近怎么了?学校打电话来说你没去上学,是真的吗?”

我一直都待在咖啡店里看书,要不然就是在图书馆打盹,也曾经在公园池塘的桥上,望着鸭子一整天。

我心里满是罪恶感。即使如此,我更害怕的是上学。走到校门口,我的双脚便无法再踏出一步,动也动不了。

如果是“菜深”的话,一定会踩着轻快的脚步走进校门,开心地与班上同学会合吧。但是,现在的我却完全没有容身之处。

“为什么不去学校呢?以前不是很喜欢上学的吗?”妈妈继续追问。

逃课的事情被发现,我好愧疚,背叛了妈妈让我觉得很难受。

妈妈一直忘不了“菜深”,所以才会责备现在的我。她一直觉得如果认真接受了我的话,那么“菜深”就真的会消失无踪了。

“你就那么讨厌上学吗?头抬起来,回答我!”

我的心像被揪住了似的。

“对不起,没有去上学的事,我不应该瞒着你的。”

我下了决心,直视着妈妈的双眼说。心中涌出了悲伤、不安,我无法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很努力读书,也练了钢琴,可是就是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优秀。我也努力练习微笑,但是不管我做什么都跟不上大家,我也知道大家都很失望。现在的我,真的是个没用的家伙。

可是,我会帮忙做家事,而且我最喜欢妈妈了,所以我希望妈妈也能喜欢现在的我……我这么告诉了妈妈。

妈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走出了房间。从那天起,她不再跟我说话了。妈妈和我彻底地决裂。

隔天,我决定改造自己的房间。我把家具摆到自己喜欢的位置,移动了床和电视的位置,窗帘也换上新买的花色,撕下房间原本贴着的各式海报。我改造了“菜深”一手打造出来的房间,再也看不出“菜深”房间的影子。

改造房间发出很大的声响,爸爸过来探究竟。

“原本放这里的‘好时光’呢?”

爸爸指着房间柜子问。“好时光”是一只小猪布偶的名字。

“我把它收到壁橱里去了……”

“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把那个玩偶收起来!”爸爸疑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说,“真是搞不懂你,总觉得,这样好象太……”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很不安,甚至想是不是该把房间弄回原本“菜深”布置的样子。

我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爸爸拿起桌上的活页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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