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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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没错。"

她终于闲口说话了。

"其实我才是妹妹。以前姐姐老是命令我干这干那,还经常把我弄哭......"

她歪着脑袋,向我投来了疑惑的视线。"你是怎么知道的?"

"夕并不知这上吊自杀的时候有人会有脱鞋的习惯,我正是注意到这一点。以前在玩上吊游戏的时候,也许夜曾经教过她这些东西,但她肯定记不往......"

我又向她解释在她家看到的图画,那张描绘姐妹俩在仓库进行上吊游戏的画作。

"那两幅画是你们在九年前的暑假时画的吧?而且就是夜死亡的前几天。如此说来,画面所体现的作画者的人格,完全可以与事发当日的两个人的人格相对应。"

夜和夕虽然描绘的是同一个场面,但两人的作品却存在一些差异。

在夕的作品中,两个女孩都穿着鞋;而夜所画的女孩却是光着脚的。起初,我以为这样的差别只是因为夕作画时更为细心,可是后来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我猜想夜凭着自己的记忆忠实地记录了现实中的情况,与画了太阳的夕不同,夜的作品是以灰暗的颜色为背景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我的推论很可能成立,因为那天在巴士站,森野曾告诉我,她们是在雨天玩上吊游戏的。夜之所以不穿鞋,不是由于她不想画,而是由于当时的情景原本就是赤脚的......

"你在巴士站不是跟我说吗,与夕相比,自己更是一个拥有丰富死亡知识的残忍女孩。既然已经习惯扮演夜的你说出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叫夜的女孩当时也一定知道,上吊自杀者普遍都采用脱掉鞋子,赤足上吊的古怪方式。"

挛生姐妹在做上吊游戏时可能也脱下她们的鞋子,并将其整齐地放在一旁。因为夜拥有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在做上吊游戏的时候她或许会对这些细节表现得一丝不苟。可以说,画中清晰地反映出夜的知识程度。

然而,夕却不是这样。恐悄即使在游戏的时候,她也记不住先要把鞋脱掉,然后还要将共放好这些烦琐的规矩。正因为没有这些知识,所以她才会绘衅里的女孩都穿上鞋子。

如此一来,便出现了矛盾库房里发现的尸体是光着脚的。假如夕那天想独自去仓库装死人,结果却因绳索中途截断而不慎死亡的话,那么她的尸体就应该是穿着鞋的。

夕一直没有说话,专心地听我讲述推理的过程。不过听到这里,她慢慢地张开了嘴唇。

"穿黑鞋的姐姐,死了。确实,我可能有些恨她,但是你的推测稍稍有些偏差......"

声音很平静。

"可能你没有找到那根套在她胸部的绳子。那不是我剪断的,是自然截断的......"

那天中午十二时,姐姐夜向她提出建议。我们扮作吊死鬼的样子,吓唬吓唬他们。夕接受了这个建议,两人使一起跑到仓库里忙活起来。

下起雨来,当时仓库的狗还在,它以莫名其妙的眼光注视着姐妹俩。

"姐姐把木箱堆得高高的,站在上面将绳素系到了屋梁上,我则在下面用脚抵住箱子,不让它们晃动。"

在雨水没来得及浸润仓库的地面前,夜就已经站到木箱上去了。因此,地上没有留下她的鞋印。

夜是装扮吊死鬼的主角,而夕的任务则是把家人骗到仓库里来。一切准备就绪,夜将从梁上垂下来的两根绳子分别套到自己的身体上。

"然后,姐姐就跳了下来......"

夜把脚下的木箱踢落到地上。就在脖子将要被勒往的瞬间,套在胸部的绳子把她的身体稳往了。

她若无其事地俯视着下面,脸上还带着笑容。

"姐姐的嘴角微微上翘,这是她骗人时特有的微笑。平常跟家人说话时,她总是面无表情,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露出高兴的神情。"

可是,就在这时,绳子突然断了。

"这与我无关,绳子是因承受不了姐姐的体重而自然截断的,断口出现在靠近天花板的屋梁附近。如果你仔细察看过那根绳子的话,我想你一定会修正你的猜测,因为这么高的地方我根本不可能触到。"

夜的脖于一下子就被勒往了。

"我马上赶去救她,我用双臂袍往姐姐的身体想支撑着她,以免她从半空中落下来......"

仓库里便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女孩悬吊在空中,而她的身不是另一个与其长得一模一样的,试图支撑着她的女孩。空中的女孩极力地挣扎着,双腿胡乱地在半空中蹬来蹬去。被主人栓在一旁的狗听到异常的唰动之后,更是狂吠不止。顿时,仓库里充满了几乎可以把耳劂震破的狗叫和女孩痛苦的哀号。此时,夕觉得时间彷佛已经停止,这样的状态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我努力支撑着,试图挽救姐姐的生命。虽然当时已经没气力了,但还是从后面紧紧抱住姐姐的身体......可是耳朵里只听见姐姐的惨叫......胡乱折腾的脚跟一次又一次把我踢开...... "

森野坐在椅子上,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视线则一直停留在比教室墙壁更远的地方。也许那天仓库里的情景现在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吧。对她来说,那是一场噩梦,一场尘封在她记忆深处的噩梦。

当夕体力不支的时候,姐姐的身体便从上面垂落下来。这时候,姐姐的脖子被绳子勒得紧紧的。夜瞪着自己的妹妹,拼命地对她吼叫,但嘴里说的并不是鼓励夕坚持下去的话。

"姐姐对我喊道:给我站稳,你这个废物......"

她死死地闭上自己的眼睛,皱紧了眉头,彷佛正承受着某种羞辱。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问,一直试图解救姐姐的我双臂便失去了力量......"

夜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缓缓落下。

夕看见姐姐的脚尖降落到快要接触地面时停住了。夜没有穿鞋,光着双脚。她的大脚趾特二脚趾分得很开,就像被人刻意掰开了一样。起初,脚趾还咯咯地抽动着。狗的叫声变得更大了,那声音几乎可以把人的耳朵撕裂。狂暴的狗叫连同一阵轻微的痉挛一起向夕的大脑袭来。

"不一会儿,在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后,姐姐的脚尖在空中漫漫静止下来......"

夕下意识地朝后面退了一步。这时,鞋底和地面的黏土剥离开来,让她感觉到一丝阻力......地上留下了一个鞋印。

"我觉得如果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体重的话,肯定不会在地面上留下鞋印。"

姐姐脱下的鞋子就放在她的身旁。

"看到那双鞋后,我便决定在家人面前撒一个谎。当时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在那间小小的仓库里面,姐姐的身体还轻微地晃动着,就像座钟的钟摆一样......"

年幼的女孩在她的小脑袋中拼命地找寻着出路。最后,她决定换上地上那双黑鞋,把自己脚下的白鞋作个交换。

她选择乾燥的地面摸索前进,并从供狗出人的小口处钻了出去。现在她脚上穿的是一双黑鞋,这个颜色代表了一个新的身分。从今往后她只能以夜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了。

"在家里只须收起以往的笑容,整天摆出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行了。由于以前总是形影不离,所以我对姐姐的行为习惯了若指掌,模仿起来更是驾轻就熟。九年来,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破绽......"

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年仅八岁的她,竟亲眼目睹自己的葬礼。自己的真名从那场葬礼起便一直尘封至今,她的内心隐藏着常人无法理解.,甚至是通过割腕才能宣泄的激烈感情。其根源无疑来自于她的姐姐以及那个已经被人深埋了的榴字。小女孩选择的这条这路,充满了孤独和悲壮,她必须不惜一切把它走完。

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愈发柔和起来,光线中逐渐增添了几分金黄的色彩,斜阳的余晖透过半开半合的淡黄色窗帘倾泻到整个教室里。棒球队队员的金属球棒与球相撞击发出的高音响彻云霄,顷刻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寂静的教室里,时间正悄无声息地逝去。

过了一会儿,她略带犹豫地说道: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吗?"

我记得是是高中二年级,就在这个教室,便这样回答了她。听我这么一说,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

" 初中时,在博物馆参观川体切片标本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此后,升上高中的那年春天,我在图书馆发现一个人正在阅读关于尸体解剖的医书。当时,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所以,在教室里她轻而易举地识破我的伪装。我终于把这件事弄明白了,看来,我们彼此都往暗中洞察到对方本来的面目。

"我真不敢相信,听说你小时候竟会不时开怀大笑。"

"的确如此,以前就是这样的。不过,从那间仓库里出来后,我就担心一旦笑起来就会暴露自己的身分,所以这九年来,我都一直极力使自己面无表情。由于长期模仿姐姐的关系,现在我已经无法爽快地笑起来了。"

她的语气中包含着与常人没有区别的寂寞。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后,她接着说道:

"我一直觉得能第一个叫出我名字的人就是你......"我站了起来。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是我从你老家偷偷拿回来的。"说着,我从桌上的袋子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什么东西下"

她保持着自己的坐姿,向我问道。

"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绳子,我想应该适合你的脖子吧。我给你套上,你把眼睛合上。"

森野坐在椅子上,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当我来到她身后时,她似乎有些紧张,窄小的肩膀也变得僵硬起来。

我轻轻地在她脖子上套上一根红绳。这根绳子很破旧,到处都有绽开的地方。这是我在那间仓库里找到的,是原先用来栓狗的绳子。

"我还明白你厌恶狗的原因。"

我将她那白而细的脖子连同长长的头发一起套人绳圈中,开始轻轻地勒了起来。体会到压迫的感觉后,她稍稍抬起了自己的肩膀。在这种状态下,我松开了双手。

接着,我在她脖子上打了结,并把剩馀部分的绳子拉到她的面前。

"对,就是这种感觉......"

她一边叹气一边说道。看得出,这根绳子缓解了长期积累起来的紧张感,同时积蓄于她心底的感情也缓慢而平静地得到了释放。

夜就是被套狗的绳子吊死的......这件事或许已经被她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她竟然没有发面自己所需要的,正是当年和姐姐一起玩上吊游戏时使用过的缠子。

"我告诉你吧,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恨过姐姐......虽然经常被她欺负,但对我来说姐姐是光法替代的......"

我一只手拿起书包,准备回去了。

离开教室前,我经过她座位旁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夕。坐在椅子上的她,双腿伸到了前排椅子的下面。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缠绕在她脖子上的红绳的那端一贯拖到教室的地板上。眼帘已经轻轻的垂下了,睫毛的影子淡淡地投射在眼睛的下面。脸颊上长着汗毛,看起拳就像兔子的背部一样。在夕阳的照耀下,脸上的汗毛反射出丝丝光芒,每一根都像被傍晚的余晖包裹着一样。泪水经过她的脸颊,从下巴处滑落到校服上。

我轻轻地关上教室的门,把她一个人留在里面。

CHAPTER Ⅴ 土 Grave 

"哥哥,哥哥......"

浩介冲着佐伯喊道。浩介是住在附近一个刚上幼稚园的小男孩,平时这孩子说话总是天真无邪、高高兴兴的,不知为何今天却显得没精打采。

"......怎么了?"

佐伯正在庭院里欣赏牵午花,花瓣上细小的露珠在夏日的清晨里闪闪发光。赶去做广播体操的小学生们从庭院的围墙外经过,围墙大概有佐伯的胸口这么高,虽然看不见孩--Tqf_1的身影,但仍可以听到无数双小腿跑步的声音。

"哥哥,你说爸爸还在生我的气吗?"

昨天旁晚的时候,他哭着来到佐伯的家,之后,他一直没有回家。佐伯一问原因,他便哭着说,爸爸珍藏的古董陈设被他不小心打碎了,平常家里的人一直叫他不准碰那些东西,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心。"我想他肯定已经消气了。1

他把小孩的父母昨晚来这里找人时的情况告诉了浩介。两人满脸焦虑地姑在门口向佐伯|、啊道:"看到我们家浩介吗?"当时,佐伯摇摇头装作不知道,而且还和他们一起在附近四处寻找。

"你真的觉得他没有生气?"

"嗯......"

眼前是一片盛开的牵牛花,牵牛花的藤蔓缠满了插在地上的竹竿,干燥的竹竿略带一点淡茶色。

佐伯住在一棵独立的老房寻里。家中庭院比周围邻居家的大,在呈正方形的住宅范围内,房子和车库并排修建在东面,剩下的空地就被各种各样的树琳占据。如今正值夏季,一棵棵大树长得枝笔叶茂。

佐伯从小就对植物抱有浓厚兴趣。牵牛花就盛开在这个庭院里的墙边。

今天又是个晴天。太阳逐渐升高,天上没有一朵云彩。从围墙和树木的缝隙间照射下来的阳光,使缠绕着牵午花藤的竹竿在地上投下了一这这笔直的黑线。

浩介哭了起来。

昨天傍晚,浩介来到这里矧求佐伯赶快把自己藏起来。佐伯立刻答应了他的要求,并将他领进家中。接着,他又来到路上四周张望了一番,确信没有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关上了大门。

"你到哥哥这里来,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吗?"

为慎重起见,佐伯又问了一次。小男孩擦着眼泪,点点头示意没有。孩子的话到底有多大的可信性呢?可是,此时的佐伯己经顾不了这么多,他认为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以前和浩介一起捉蝉的时候,以及看他用空盒子作手工的时候,一个念头曾从脑海中闪过。那是一个自己绝对不能靠近的妄想,一个可怕的计划。由于总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念头,佐伯甚至厌恶自己起来。然而在昨天,脑子里却好像笼罩着一层云雾......

"哥哥,我,是不是最好还是跟爸爸这个歉呢?"

佐伯的心快要碎了。浩介还没有弄清自己的处境,而佐伯已对他做出了可怕的事情。

其实佐伯并不恨他。对于失去了家人独自一人生活的佐伯来说,浩介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浩介父母外出的时候,常常由佐伯担当照顾他的任务,他们还常常一起去散步。应该说,佐伯对他的感情不亚於浩介的亲生父母。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可惜,时间是不能倒流的。

"......你已经回不了家了。"佐伯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园中绽放的牵牛花各自选择了一根竹竿作为它们的栖身之所。在这些竹竿中,有两根的直径比旁边的要粗一些。

听到佐伯颤抖的声音,浩介觉得有些奇怪。

"哥哥,怎么了?"

他的声音从安插在地面上的粗竹竿尖端传了过来。中空的竹竿可以将埋入地底的棺木中的声响传到佐伯的耳边来。浩介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己经被埋到地底去了。这让佐伯感到非常可怜。

昨天,浩介来到佐伯家里席,佐伯狠心地把他带进里面的房间。

"你藏到那个箱子里去吧。

说着,他指了指放在房间革的箱于,那个立方形的箱二子大小刚好能容他在里面躺下。

浩介一向都很听佐伯的话,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一想到父亲发怒的样子,他更是乖乖地躲到箱子里去。

浩介没有注意,这个箱子其实就是以前他自己亲手制作的棺材。佐伯盖好了盖子,并用对于将其固定起来。棺村的盖子上预留了两个换气口,分别位于躺在棺村里面浩介的头部和脚部。因此,即使被封在箱子里,至少呼吸还不成问题。

佐伯把装着浩介的棺村留在房间里,然后朝庭院走去。昨晚,他在游廊的正对面,靠近鳞墙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只须用铲子再将其扩大一点就可以放甫装有浩介的箱子了。

完成这项工作后,佐伯再次回到屋内,把那口棺材运到土坑里。在这过程中,他对箱子里的浩介解释说,要把他转移到一个他爸爸绝对不会发现的地对。佐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棺材从屋外的游廊挪到庭院里裂。接着,他把这个笨重的箱子放进了坑里。

然后,再往棺村盖上的通气孔里插人中空的竹竿,所有的工序就基本完成了。最后只须用铲子将泥土盖到棺材上,浩介就彻底地被掩埋了。

佐伯觉得孤雩雩的两根竹竿立在地上显得很不自然,因此他就把生长在别处的几株牵牛花,连同供它们攀爬的竹枝一起移植到矮墙这边来,其中两株牵牛的藤蔓更被他小心地从先前的竹枝上解下,并重新缠绕到那两根维持浩介呼吸的竹竿上。对于毫不知情的人来说,眼前这些竹竿不过是辅助牵牛花生长的工具而己。

"哥哥,怎么了?喂,我想回家了......"竹筒说话了。

被活埋了的浩介实在可怜。尽管如此,佐伯依然有条不紊地拿起一根根竹竿,把它们笔直地插入地面。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其实,自己对那个孩子充满关爱。曾经有一次,浩介差点在佐伯面前被汽车撞倒。当时,他光顾着跑去追一个球,根本没有注意飞驰而来的汽车。车在就要撞到的那刹那停了下来,佐伯见状竟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可是现在,自己对小孩做出这些事情,究竟应该怎样解释呢?

佐伯自小就住在这所房子里,那时,他和父母,还有祖母一起生活。由于父母都有工作,所以年幼的佐伯和祖母更为亲近。记得小时候,当其他孩子在打棒球,或玩塑胶模型时,自己总是和祖母一起在庭院里栽花种草。先用小铲子将黑色的泥土装入花盆里,接着再把花的种子埋进土里。当时,班上的同学都瞧不起他,说他的样子像个女孩。事实上,细心敏感的佐伯在生活中倒是常常被别人误以为是个女孩子,而他也经常为此受到伤害。

不过,祖母看到佐伯用洒冰壶给一排排的花益浇水时,总夸奖他是一个乖孩子。每当自已遇到挫折的时候,佐伯就会想起祖母这句话,从新振作起来,以不辜负祖母对他的期望。然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种想掩埋生物的妄想侵蚀了他的大脑。当他察觉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脑子里已经充满正在进行活掩的种种幻觉。

佐伯喜欢在庭院里洒水,秀气晴朗的时候,他常常这样做。先将橡胶软管展开,再用哥指压住软管的管口,这样强大的水压使管子里喷出来的水柱可以冲得更远。呈扇面状展开的水流喷射到庭院里的树木上后,又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从那些茂密的枝条和叶子弹开来。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或者是看到祖母微笑的时候,佐伯就觉得型个世界充满了光明,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

与此同时,在内心深处,刹那块光线永远也照射不到的黑暗地方,却潜藏着想将祖母关浏箱中埋掉的念头。当这样的想法从脑子里一晃而过时,佐伯州法原谅自己。为什么脑海中会产生这种像恶魔般的念头?有日廿,他甚至不敢正视祖母的眼睛,因为他担心祖母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自己的邪念。

难这是某种内心的伤痛,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虽然目前还找不出具体的根源,但可能只是一时忘记了吧。要不然,这个根源或许存在于另一种可能性之中。当然,这样的可能性是令人害怕的:莫非自己天生就是具有恶魔品性的人?佐伯成年后没过几年,父母和祖母就因车祸去世了。这消息,佐伯是在上班的时候得知的。

以前,他一直与家人生活在同一所房子里,通过与他们的接触,佐伯可以找到自己在社会中的正确位置。然而,当家里只剩下他一人,佐伯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想像。每天下班回来,在没有人交流的状况下,佐伯满脑子就只想着一件事,便是从小就不断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妄想。对于这些他根本不愿思考的问题,佐伯一直试图从自己的脑袋中抹去。也许是由此产生的反作用吧,他对营造庭院的热情一天高过一天。

家人在世的时候,他最多摆弄一些盆栽,或修整一下树木而已,可是现在,他不但要做以前这些事情,而且还要从别的地方运来腐土,以改善庭院里的土质。渐渐地,矮墙内的树木愈来愈多了。

佐伯全年都在用铲子挖坑种树,这是他下班后唯一的乐趣。他对同龄人喜欢的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每天总是一个人在庭院里不停地挖着。挖好之后,便种上花木。

不久,房子周围和矮墙内侧的空地都披上绿装。从墙外向里面望去,密集的树木把房屋遮挡得严严实实。由于怕影响到游廊前面的景致,所以只有一个地方没有种植树木,因此这里的围墙与住房之间没有任何视觉上的障碍物。佐伯在这一带建了一个花坛,并在里面种上时斜的鲜花。

当初,佐伯觉得自己挖坑的目的是为了栽树。然而,在不断挖掘的过程中,他逐渐体会到自己之所以种树,不过是为挖坑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而已。最后,他乾脆先把坑挖好,然后再将其填回。庭院里大部分地方都种了花木,由于几乎找不到能够让树木伸展枝条的地方,现律已经很难再增添新树了。即使如此,佐伯还在继续挖坑,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不断的挖掘,来打消自己想要埋人的咎头。事实上,挖坑的动作的确能使佐伯忘却头脑中一切烦恼,但这样的效果只会出现在铲子插入泥土的那一瞬间。

挖完以后,什么东西也不埋,仅仅按原样填回的做法,.总是让佐伯感到很空虚。他觉得愈是抛开脑子里的妄想挖一些毫无意义的土坑,事后萦绕在自串脑里的欲念就愈为强烈。即使如此,佐伯还是抵受不了挖坑席带来的快感,所以当他掩埋浩介的时候,前一天晚上挖好的士坑还没有填回。

附近的邻居早已熟悉佐伯的癖好,他们对每晚都会响起的挖地声不会感到丝毫的奇怪。平时碰到佐伯的时候,大家都会点头打个招呼,偶尔还有人向他讨教植物的栽培方法。在这一带,佐伯对园艺的热中是人尽皆知的,有人可能认为他是个怪人,不过认识佐伯的人大多对他的现状表示同情,觉得他:失去亲人后,就只能把自己的精力没人于仅有的一点爱好。

失去亲人两年后,佐伯逐渐和浩介熟稔起来,两人相识的契机是一年前浩介在佐伯的庭院里迷了路。互相认识后,他俩成了很好的朋友,有时佐伯还会和他们一家外出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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