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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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老二叹气道:“小路啊,你怎么忘记了?我记得你提过,那本残经是你祖父给你的,他给你时不是谁也没说嘛,好像连你爸都不知道你有那本残经。你大伯父既然也是那批人之一,他肯定很想拿到残经,你就照抄一份给他,原本自己留着,这不就行了吗?”

我拍了拍脑袋,廖老二说得没错,祖父把残经传给我的事情,亲戚们谁都不知道。我记得祖父车祸死后,大伯父和父亲还为了残经到处翻找,结果谁也没找到。就因为这事,他们互相猜忌,双方都认为被对方夺去了,所以才越闹越僵,兄弟都没得做。如果我现在把残经抛出去,大伯父肯定会做出反应,说不定真的会把月泉古城的位置告诉我。

残经的全文我已经背得差不多了,其实也不算秘密,只不过一些秘闻在别的古书里找不到而已,稀奇程度还不如《山海经》。既然有希望,我就想见见大伯父,对他虽然恨得咬牙,但说到底是我的亲人,也是路家最老的长辈了。木清香对那本残经不在乎,她说就照廖老二说的做。这么多年过去了,月泉古城很可能已经被沙漠埋掉了,如果没有大伯父的指点,我们找一辈子都别想找到。

这几天,木清香一直教我茶艺,但我笨手笨脚,总是丢三落四,学了这个忘了那个。最可气的是,我将每一种茶叶泡煮时,木清香居然坐在后面闭目养神,看都不看我一眼。可她不用看我,就能凭听觉、嗅觉来指点我,说我哪里做错了,神乎其神,跟个神仙似的。我一边摆弄,一边感慨,这女人不会真是神仙吧。

回到青岛的第五天,廖老二就托人打听到了大伯父的消息,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原来,大伯父已经一周前回到中国,在厦门岛暂时落脚了。此次,大伯父并不是移民回国,而是有事而来。据消息称,大伯父患上了怪病,他身上慢慢地长出了大片鱼鳞,极其吓人。大伯父的老婆早就死了,传言他和一个渔女搞上了,结果始乱终弃,渔女为情自杀,死前还搞了一封血书寄到大伯父家里,说是下了恶毒的诅咒,大伯父会变成一条鱼,以后任渔民宰杀。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大伯父身上真的开始长出鱼鳞,而且越来越多。最头疼的是,这些鱼鳞跟真的鱼鳞一样,并非普通的鱼鳞病,过了一个月就需要泡在水里几小时,否则就会觉得呼吸困难。大伯父看了很多医生,甚至找了降头师,询问是不是中了南洋邪术。可降头师装神弄鬼地搞了半天,也没有效果,大伯父焦头烂额了,这才回过中国,想找民间异士除掉被诅咒而生出的鱼鳞。

在厦门,有一个叫黄德军的老头子,据说曾帮很多有钱人除掉了南洋邪术的纠缠。大伯父何等精明,既然他大老远从马来西亚跑过来,那他肯定调查过黄德军是不是江湖骗子。如果黄德军没有一点儿真功夫,大伯父肯定不会跑回中国。大伯父此次回到中国,同行的有大堂哥、二堂哥、小堂妹,以及一位老仆人。

正好青岛的茗战是二十天后,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木清香给我做出保证,只要她在身边帮忙,那些茶人不会是对手。如此狂妄的保证,我完全相信,因为木清香没有把握是不会胡说的,这么多次经历下来,我已经不会再怀疑了。廖老二也怂恿我马上去厦门岛找大伯父,免得大伯父又溜回马来西亚,到时候就真找不到人了。至于赵帅那方面,廖老二会替我们通知他,赵帅回到青岛后,廖老二再告诉赵帅怎么找我和木清香。

做了决定后,我就买好火车票,决定带上残经抄本到厦门岛拜访被诅咒的大伯父。不过话说回来,我知道大伯父遭人诅咒,心中竟然觉得痛快,这么狠毒的人不知道被多少人诅咒了,现在才灵验。我已经见识过不少神奇的事情,但对于诅咒却觉得不足为信。如果世界上真有诅咒这事儿,那小日本早给我们国人诅咒得沉入太平洋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继续嚣张。可大伯父跑到厦门岛求助,这肯定是事实,大伯父搞不好比廖老二还精,他会被人骗才怪。

这事如此蹊跷,难以琢磨,我隐约感到此行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被诅咒的大伯父也许又会带出一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从青岛到厦门,我几乎都在睡觉,木清香一直睁着眼,似乎从来不觉得疲倦。转了一次车,我们从广东进入福建省后,我就琢磨要不要买把枪防身。大伯父在南洋混了一辈子,杀人不会乍眼的,绝对不会因为在中国就收敛了。

像以前大伯父去印尼做茶行生意,那里的人十分仇视华人,就算你是马来西亚华裔、印尼华裔,他们也不会善待你。1998年爆发的印尼大规模屠杀华人就是一个例子,其实在这以前就一直有小打小闹的事情发生。大伯父却不怕这些人,他被人吐了口唾沫,马上叫人狠揍对方,把人家打得屎都出来了。

这还算轻的,在我离开马来西亚前,大伯父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他经常对我那两个堂兄弟拳打脚踢,一点儿也不心疼。听说,我回到中国后,大伯父又有了一个女儿,因为我再也没回马来西亚,所以从没见过那个堂妹。此次相见,手握残经,倒不担心大伯父不认我,就怕他一急直接把我宰了。

木清香听了我担忧,她很轻松地说:“你不是带着大茶八卦针吗?你伯父肯定认识八卦针,他不敢乱来的,只要你别老是慌慌张张,连针盒都拿不稳就行了。”

我发愁道:“这东西我找到以后,已经用了好几发,不知道还有没有针在里面,我不知道怎么拆,怎么装。”

木清香接过针盒,她仔细看了看,说道:“蒋红玉绝对造不出大茶八卦针,吴九难(吴店主真名)也一样,我想他们可能认识一个更厉害的人物。”

我吐吐舌头:“还有更厉害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来这么多奇人异士。对了,你也挺厉害的,干脆帮我补几发毒针,万一关键时没针了,那该怎么办?”

木清香把针盒还我,她答应帮我装针,但只装无毒的针。在她看来,大奸大恶的人死有余辜,但我们不能随便杀人,否则用毒针害人,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我也不想携带毒针盒,万一哪天睡觉不小心压到针盒,岂不是自寻死路。木清香看似邪恶,又看似善良,搞不清楚她天生这副德性,或者原来就是一个疯子。

上午的时候,火车福州停了,木清香把一直细读的《镜花缘》合上,然后和我一起下了车。因为赵帅把天青泥茶壶卖给了武夷山的林茶痴家人,所以得了一比大钱,我到了福州马上包车前往厦门岛。换作以前,哪里舍得,我平时节俭惯了,这一次只是想快一点儿见到大伯父,万一他又跑回马来西亚,那就找不到他了。

据查,大伯父一行人来到厦门岛,落脚于厦门岛东北部的五通古渡附近,五通古渡是岛内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古渡头,位于湖里区禾山镇五通村凤头社附近的一处海岬。五通古渡头早在宋代以前就存在,是厦门岛的交通要道,《鹭江志》、《厦门志》均有记载:五通渡头,厦往泉大路,过刘五店。由京城到台湾任职的官员,都得乘船到五通,再经蛟塘至和凤铺后,过海峡至台湾。由于种种原因,不知从何时起,五通渡头就慢慢地荒掉了。

现在,厦门的海上运输迅猛发展,五通码头却一直荒凉。1982年,有人在五通渡头附近发现了乾隆时的《重修五通路亭碑记》一方,记述当时官宦乡绅集资重修五通渡头附近的路亭之事,随后市政府将五通古渡头公布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但现在五通码头不大,且有些脏乱,进出港的船只也不见其多。

我包了一辆吉普车,开价一千块,司机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司机经常来往于福州与厦门之间,我问他有没有听过黄德军这个人,他摇头说没听过。我不禁怀疑黄德军是一个比狐狸还厉害的骗子,要是真有本事,名气大到马来西亚,怎么会窝在五通古渡那么荒凉的海岬旁,早去京城买房子了。

一路上,木清香的话不多,上了吉普车后,她又在车上看那本《镜花缘》,但还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吉普车从一马平川、绿树成荫的金尚路拐进后坑路口,等待我们的是尘土飞扬的仙岳路东段的建设工地。颠簸地开过了后坑,一座小山岭跳出来,这就是金山,史籍上记载这里“山赤色金星,体上无草木,故名”。今天的金山已被密林覆盖得郁郁葱葱,古今相较,颇有沧海桑田的感觉。据说郑成功曾在此地练兵,可惜找不到当年的痕迹。

当然,我并不知道这些事,全都是司机大哥像导游一样解说的,他说要对得起一千块的报酬。司机大哥对神公神婆不熟悉,所以他说可能真有黄德军这个人,不一定是骗子。我倒希望黄德军是个骗子,大伯父心太狠了,活该被骗。

开过金山不远,车子驶上岛内最大的淡水湖———湖边水库的堤岸,这只是五通村的外沿。进入五通村,我暮然发现热气腾腾的厦门岛居然还有这么一处相对完整的田园风光。司机大哥信马由缰,驱车纵横在五通的乡间小道间,不时惊起随意乱走的鸡鸭。农人在田间忙碌,随处可见茂盛的老榕,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小庙散落在村头村尾,几座明清的古墓残破在田头。

我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大伯父了,不由得紧张起来,甚至想要不要临阵脱逃,干脆不见他好了。我又不是很想找月泉古城,找不找得到,关我屁事。彷徨的我很没用,木清香注意到我的情绪,她就说你紧张什么,这个样子怎么问出月泉古城的线索。司机听到我们要去找黄德军,且地点在五通古渡附近,他就说那里很荒凉的,估计住在那里的人不是正经人家。

五通古渡附近的确有一座大厝,但它离五通村有三百多米,孤零零地立在海崖边,别提多荒凉了。厝是房屋的意思,福建沿海及台湾普遍称家或屋子为厝,而非我们说的房子。司机大哥不经常去过一两次五通古渡,他说那里好像有人住,但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地盘。

 

厦门保存了很多古建筑,尤以明清为主,既有闽南台湾型传统建筑,又有土楼建筑。五通古渡附近就坐落着一座古厝,司机大哥停车在五通村前,因为五通村到五通古渡这段路不方便行车,所以司机大哥给我们指了方向就调头跑了。天色已晚,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与木清香一起到渡头那边的古厝借宿。

厦门岛栖息很多白鹭,海风吹拂时,一群群白鹭飞过,感觉来到了天地尽头。每次坐车我都感觉饿得快,看到头顶这么多白鹭,恨不得马上拿枪打几只来烧烤。因为那座古厝在海崖边,海风肆虐,所以没有太高的植物生长,石礁上满布青黑色的苔藓。我们还没走近古厝,老远就看到一个穿得很暴露的女人站在门前。

那女人愤怒地朝我们大喊:“喂,快点儿,等了半天了,搞什么名堂!”

我心中生疑,没和谁有约,那女人等我们干嘛,难道认错人了。越走越近,那女人就越喊越大声,母老虎都没她凶。我顶着海风前行,发现那女人比我年轻几岁,此刻正双手插腰站在门口怒视我和木清香。

我疑惑地问:“你是哪一位,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你就是那个逃回湖北的堂哥?”年轻女人翻了翻眼睛,不客气地打量我。

我看这女人没有自我介绍的准备,于是就问:“我们能不能借宿几晚,钱的方面不用担心。”

“罗嗦什么,跟进来吧。”女人话还没说完就转身进屋了。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年轻女人就是我未见过面的堂妹,当年我离开马来西亚她还没出生。小堂妹不到18岁,名叫路雨唯,可惜名字文雅,为人却不文雅。大伯父如此精明,没等我调查他的行踪,他在来中国前就把我和父亲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廖老二托人找大伯父时,大伯父就反查我们了,所以提前叫小堂妹在古厝门口等着,没接到人就不许进来。我们久久未到,小堂妹等得不耐烦了,并吹了一天的海风,所以才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我紧张地跟进去,木清香与我平行,风吹起她的头发,我竟开小差地觉得她更美了。小堂妹很讨厌我,进了主厅都没叫我和木清香坐下,而是叫我们老实地等着,待会儿大伯父和那两个堂哥会来见我们。这些年,大伯父肯定对三个堂兄妹说了我和父亲不少的坏话,难怪小堂妹还没见面就对我恨之入骨。

尴尬无声地等待中,我观察了古厝的结构,发现古厝很结实,在海边吹了这么多年还没出现裂缝。古厝坐北朝南,是砖木抬梁式结构,由南到北依次为高大门楼与围墙、庭院、前厅、天井、主厅,东西两侧是护厝,护厝就相当于客人住的厢房。

当地人称这座古厝为黄厝,因为主人姓黄,这种命名在厦门岛很常见,大多数都是“厝”前加上主人姓氏。黄厝原来人丁兴旺,后来就没落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住在黄厝里。我迫切地想看看黄德军,估计是个佝偻的老头,孤独地住在这么大的古厝里,心理不变态,身体也变态了。

木清香处之坦然,她对小堂妹的态度不在意,反而主动问:“另尊情况如何了?”

小堂妹虽然凶,但口无遮拦,直接把事情抖出来:“还不是老样子,我就不知道那个叫黄德军的人有什么本事,老爹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求助。我早叫他别风流成性,老妈死后,他搞了多少个女人了!这下好了吧,那个贱女人把破杯子砸碎了,被赶出去了!结果呢,贱女人自杀了,还恶毒地咒老爹!”

我看小堂妹越骂越狠,于是打断她:“什么杯子啊,值得大伯父这么生气?”

木清香没等小堂妹回答,她就说:“是那个晋代茶杯吧?”

小堂妹先是一惊,然后又不屑地说:“没错!没想到那个贱货会邪术,砸碎的杯子居然在她死后又复原了,害得老爹也开始长鱼鳞,这些渔女可真有手段!”

我听了就觉得不可思议,茶杯被砸碎了还能复原,但这事如果是谣传,大伯父就不会来到五通古渡了。可是,茶杯碎了,它怎么可能自动复原,难道有人又把碎片粘起来了?大伯父眼睛再花,也不可能看不出吧,何况小堂妹眼神锐利,她总不可能也看错了。晋代茶杯出自月泉古城,它怎么流出来的已经无从得知,但依小堂妹的说法,这个杯子绝对不简单。

等到傍晚,屋外都黑了,大伯父等人还没出现,就连小堂妹也开始抱怨了。我和木清香坐在红木椅上,俩人都没出声,小堂妹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跟个钟摆一样。我想问小堂妹,大伯父跑哪儿去了,但她横眉竖眼地瞪了我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我饿得坐不住了,主厅后才投来几道人影,这时古厝里的电灯已经亮了,但主厅太大,小小的灯泡照不亮所有的角落。很快地,长长的人影变短了,主厅后面的青色门帘被撩了起来,五个老少男人就一个个地亮相,好比上台演出似的。我见了马上从红木椅子上站起来,木清香也站了起来,小堂妹却在这时候一屁股坐下了。

大伯父老了很多,和印象中的祖父一样的年纪了,老得要拄拐杖了。我不禁地佩服大伯父,一只脚都迈进棺材了,居然还敢泡妞,他吃不吃得消啊。大堂哥和二堂哥我还记得一点儿,他们一高一矮,一白一黑。大堂哥叫路雨磊,他生得白净又高大,一副书生模样,文质彬彬,看起来比较好说话,但实际很刻薄,完全继承了大伯父的性子;二堂哥叫路雨飞,他就像穷苦人家的孩子,又矮又黑,再黑一点儿就赶上非洲人了,所幸他脾气好,小时候我和他玩得比较好。

大伯父带来的老仆人,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老严。老严从年轻时就跟着大伯父了,年纪和大伯父差不多,但听说老严以前在南洋是杀手,替人杀过很多仇家。别看老严满头白发,但打起架来,年轻人很难占到便宜。除了这些大伯父的自家人,还有一个年轻人,他的年纪与我相仿,我看了很久都没认出他是谁。听说大伯父就只有三个孩子,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是谁,或者又是路家里哪位亲戚的孩子。

大伯父一进来就坐了上座,俨然是黄厝里的主人,有钱人的德性就是这样。奇怪的是,那位陌生的年轻人居然也坐了上座,和大伯父平起皮座。我看了一圈人,都没看到黄德军那个老头,据说黄厝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估计在忙大家的晚饭,可怜没人想到要去帮他。两位堂兄在大伯父入座后,他们也坐了下来,只有老严一直站着,陪在大伯父身旁。

大伯父威严地扫了我和木清香一眼,抬手道:“坐吧,都是自家人,别客气了。”

我心跳得厉害,想到谁和你是一家人,当年要不是你不把月泉古城的下落告诉我爸,他也不用费尽心计地跑回中国,落得个悲凉而终。哪有自家人,还搞得那么拘谨,好像我们都是他的奴仆,根本没有一家人的那种融洽感觉。

大伯父看我没说话,又问:“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不认得我了,还是路连城那个老家伙又在你面前数落我了?”

路连城是我爸的名字,听到大伯父当众侮辱他,我气急败坏地要还口,但木清香马上抓住我的手,意思是叫我冷静。我看了木清香一眼,挣脱他冰凉的手,深呼吸了一下,把怒火强压在心底。

二堂哥和气地问我:“威迪啊,你怎么这么多年没来看我们,都断了联系好长时间了,今天终于见面了!”

路威迪是我以前的名字,归国后父亲帮我把名字改成了路建新,我听到二堂哥好声好气地打招呼,心中的怨气终于消散了七分。惟独大堂哥和小堂妹还是不愿意主动讲话,鼻子高高地翘起,不可一世的样子。这家人除了老严和二堂哥,没一个好说话,我也没抱任何希望,能让我坐着和他们说话,已经是天大的奢望了。

早在这之前,我已经演练过好多次,再见到这些亲人要说点什么,但此刻不争气的我竟有点鼻酸,开口就说:“二堂哥,不是我不想见你们,而是家里没钱了,想再去回去看你们已经很困难了。”

大伯父不相信地质问:“你不是和赵家处得蛮不错的嘛,据说还卖了一个稀有的茶壶,拿了不少钱。”

我没想到大伯父神通广大到这个程度,居然连这事都知道,看来这一年来我的遭遇他肯定了如指掌。接下来,大伯父当着众人的面,直言知道我是为什么事而来,但没有戳破,也没有点到“月泉古城”这四个字。仿佛大伯父并不希望别人也知道这事,所以我们心照不宣,他只说如果我想知道真相,就必须等到他身上的鱼鳞怪病完全被黄德军治愈,否则永远不会考虑告诉不告诉我。

最后,大伯父又说我能和木清香住几天,那语气听着就好像这里真的是他的房子。我要是黄德军,听了这话就马上赶他们出去,最好全都踢到海里喂雨。说了大半天,我一直没看到黄德军,不知道这位神汉是什么样子,最好别长得太吓人。可是,没想到大伯父说完以后,竟起身向我介绍那位陌生的年轻人——他就是黄德军。

 

在廖老二打听的消息中,黄德军是个老头子,害得我刚才一直张望,以为黄德军在弄晚饭。这位传说中的神汉一点都不像神汉,没穿袍子,也没握拂尘或者铜铃,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摇摇头,心想大伯父这么精明,这次怎么会找一个业余的神汉,好歹找个专业点的嘛。

我想向黄德军说谢谢,但他只是对我笑笑,屁都没放一个。大伯父见状就解释,黄德军从小就是哑巴,但是听力没问题。我听说黄德军是个哑巴,不由得大吃一惊,大伯父居然相信这种人,他能驱邪除恶的话,我就能把宙斯打趴下了。既然大伯父这么相信黄德军,相信他的确有过人之处,海水不可斗量嘛。

黄德军不能说话,但他用手比划心里话的方式很易懂,如果理解错了,他就会猛地摇头,跟猜谜似的。看着黄德军比划地说他要去做晚饭,我不禁地笑出声来,大家都失望地看着我,搞得我脸都红了。天黑后,海风很大,这附近没有树木挡放,我都觉得黄厝的黑瓦会被吹飞,屋里的光影都好像被刮得抖动了。

大伯父交代二堂哥带我们去放行李,然后老严就陪他去主厅后的睡房里休息,大堂哥和小堂妹也马上回到护厝里休息了。黄厝里只有主厅后有两间主卧,是主人睡觉用的,大伯父仗着财大气粗,硬把黄德军从主人的位置上踢了下来。二堂哥看到大家走了,他很开心,因为当着他们的面,他总是不方便开口,否则大堂哥又要教训他。

二堂哥要帮我提行李,我马上抢过去,谢道:“不用那么客气,这么多年了,还是雨飞你好说话一点儿。”

二堂哥笑道:“那当然了,我路雨飞是什么人啊!”

我们被分配住在左边的护厝,大堂哥、二堂哥、小堂妹、以及老严都住在右边的护厝,每边护厝都有四间厢房。二堂哥小声问我和木清香是什么关系,需要住一间吗,我急忙摇头说不是那种关系,最好一人住一间。男人间的话题总离不开女人,二堂哥在我耳边窃语,夸我能力强,居然泡到这么正的妹儿。

木清香耳朵不背,她听到了就冷冷地斜视了我一眼,接着提着自己的行李就走进了左护厝的第一间厢房里。

二堂哥和我走进第二间厢房,他一直和我聊小时候的事,当听到我父亲去世了,他还挺难过的。我问二堂哥这么多年了,有没有结婚,他说他样子长得丑,暂时没有哪个女人看得上他,倒是大堂哥已经谈过几个女朋友了。

我们刚要把黑漆衫木门关上,大堂哥和小堂妹就闯了进来,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二堂哥纳闷地问:“大哥,你又有什么事,要帮忙提行李,怎么不早说?”

大堂哥哼了一声:“我路雨磊会干这种事吗,不是我说你,雨飞,就因为你老干这种事才没出息!看看我和雨唯,你应该多学学。”

小堂妹一进就把门关上,然后厉声问:“你这次找我爸有什么事,难道也是为了遗嘱的事?”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遗嘱不遗嘱的,我来这里是为了月泉古城的线索。不过大伯父已经暗示我,不许我对这三个堂兄妹讲,所以只好编个谎言先糊弄过去。大伯父这么做,倒让我觉得他真的去过月泉古城了,而且他十分谨慎,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一直保密。我信口雌黄地乱编,说老爸已经去了,实在想念亲人,所以才趁这个机会见大家一面。

谁知道,小堂妹根本不信,她说老头子马上要死了,听说遗嘱已经立好了,但他们都不知道路家遗产会怎么分。看到我这个多年不曾联系的亲戚出现,他们万分惊恐,生怕大伯父病糊涂了,会把财产分一些给我这个所谓的外人。这一家子,除了二堂哥,都没什么人情味。大伯父病成那个重要,他们居然在抢家产,而且认定大伯父命不久矣。

据他们说,大伯父立的遗嘱在老严手上,他们还当着我的面商量,怎么从老严手里偷出遗嘱瞧瞧。他们还猜,遗嘱肯定在老严身上,这次难得离开路府,没了其他家丁,正适合偷遗嘱。我望着这些人,心想大伯父真的是遭报应了,早年和我爸争斗,现在他的儿女也上演了这出戏。

二堂哥好不容易把那两位凶神请走,临走前二堂哥还对我抱歉地笑着解释,叫我别生他们的气,待会儿再一起吃晚饭。我口是心非地说没生气,但马上拉住二堂哥,问大伯父的病情有没有控制,黄德军到底能不能治好。二堂哥说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大伯父的鱼鳞最初长在脚踝,现在已经两腿都长满了,要是卷起裤腿,肯定能把人恶心死。

大堂哥和小堂妹走远了,他们看到二堂哥还没走,就在对面催他。我抓紧了时间又问:“那大伯父他没有带那个晋代茶杯来,就是被人砸碎的那个。”

“带了,好像那个黄德军说要带来,否则不能除掉诅咒。”二堂哥也很疑惑,他说,“不知道他们怎么治的,反正就关在后面的主卧里,我们只看到里面不时烧起火光,估计在搞驱邪仪式。”

我不肯定地问:“那他们说茶杯被砸碎了,后来又变好了,这是真的吗?”

二堂哥听了这话,马上肯定道:“那当然,当时那个渔女是当着路家人砸碎茶杯的,我们都亲眼看见它碎掉了,爸的脸色都青了呢!”

我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二堂哥就被小堂妹连下十二道金牌,十万火急地催着离开了。吃晚饭时,小堂妹故意不叫我,后来还是大伯父让二堂哥把我和木清香叫过去的。木清香端庄大方,倒没人为难她,她还自称廖老二的朋友。席间,大家说话都不多,大伯父家教森严,吃饭时都不许多说话,但私下这些人的舌头却很长。

吃过饭后,大家就各自回房,木清香说要继续研究那本《镜花缘》,所以也没空理我。晚上,黄厝里的屋檐都开了路灯,所以半夜摸起来也不会看不见路。我吃饱了就犯困,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澡都没洗。海风在屋外呼呼地想,窗户以前是纸糊的,现在换成了花玻璃,但仍被风刮得笃笃地响。熄了灯以后,我都一度以为自己睡在奔驰的大卡车上,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在黄厝的厢房里。

厢房里的被褥有霉味,整间房子都有这个怪味,呛得我老咳嗽。忽然醒了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宁采臣夜宿兰若寺遇鬼的故事,虽然胆子练大了,但在这种环境下,胆子又被打回了原形。我翻了个身,枕头边放了带过来的手电,于是打亮了想要看看手表几点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敲门,把迷蒙的我吓了一跳。

我已经把手电打亮,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深更半夜,敲门声吓了我一跳,但惊吓过后就只剩下窝火。我稍作镇定,从床上爬起来,连电灯都懒得拉开,只想将这个扰人清梦的混蛋揍一顿。谁知道打开门一看,我马上僵住了,张着的嘴都忘了合上。

“大伯父,你怎么……”我惊讶地问。

大伯父不请自来,他没有回答,走进来后就吩咐我把门关上,然后说:“灯别开了,免得他们知道我来找你。”

我疑惑地将门关上,心想大伯父搞什么鬼,晚饭吃完后,明明有机会找我说话,可他吃完就跑了。现在凌晨3点,大伯父连灯都不让开,神秘兮兮的,莫非有什么话不方便在别人面前说。我脑子转得飞快,想了一百种可能,甚至以为大伯父要磕头认错,悔悟当年对父亲做出的行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谁知道大伯父找了椅子坐下后,他就说:“你凭什么要我告诉你月泉古城在哪里?”

虽然没开灯,但外面的路灯从花玻璃透光进来,所以屋内不开灯仍能朦胧地看见对方。我坐在床沿,将残经副本从床头抽出来,说道:“我用这个东西跟你交换。”

大伯父虽老,但眼神依旧锐利,暗淡无光的屋内,他瞧了一眼我打开的残经副本,沉默了一小会儿。我担心大伯父以为我在使诈,所以就将残经副本翻了头几页,慢慢给他过目。残经副本是我连夜在青岛手抄的,因此又一次将残经的内容强记了一次,现在不看残经都能倒背了。

我只翻了头几页,然后马上本残经副本合上,惟恐大伯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下子全记下来。大伯父伸长了脖子,似乎很想看全,但又要保持那种牛逼的姿态,所以就故作矜持,装作不稀罕的样子。

大伯父语无伦次地说:“原来老爹把经书给你了,难道他……莫非在你小时候就……”

我点头承认道:“他那时跟我说了以前的事情,没过几天就把东西给我了,后来也没对其他人提起过。”

大伯父咳嗽了几声:“原本呢?你就手抄一本给我,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我料到大伯父不会轻易相信,所以就把残经原本摆到他面前,让他逐字逐句对照。大伯父恐防有诈,他就叫我把手电打亮,照着原本与副本,十分谨慎地检查。终于,大伯父相信了我,他又叫我把手电关掉,然后又长长一段时间不说话,似乎在思考这笔生意是否划算。昏暗中,大伯父坦言他已经知道我这一年多的经历,但他好像避谈佛海妖宅以及茶王谷的事情,似乎并非悉数知晓。关于月泉古城,大伯父也只字不提,他那死脑筋,肯定担心我会从一点儿线索推敲出所有的信息,然后带着残经副本远走高飞。

撤掉残经后,我就问大伯父到底肯不肯透露月泉古城的位置,以及其他有用的信息。大伯父口风很紧,他只说一定要等到他的鱼鳞怪病治好,否则不会对我说一个字。大伯父还说,我那三个堂兄妹对月泉古城的事情一概不知,叫我没事别在他们面前胡说八道,否则就算把残经原本给他,他也不会考虑对我说半个字。那三个堂兄妹中,除了二堂哥,其他俩个基本成了废才,眼里只有大伯父的遗产。年迈的大伯父虽然心狠手辣,但我一想到他以后的结局不会圆满,心中难免替他悲哀。

谁知道好心果然没好报,我正伤感大伯父的子女不争气,大伯父却诋毁我父亲:“你知道,路连城到底想干什么吗?好好的路家茶行没有发扬光大,反而跑回大陆,他的阴谋你恐怕到现在还不清楚。”

大伯父一家人最喜欢诋毁我父亲,我还没找他算帐,居然趁机给我洗脑。父亲的确是把家产败光了,但他只是想找古城,这种目的无可厚非。那座神秘的古城目前无人所知,任它在沙漠里消逝,岂不是浪费了它原有的价值。尽管父亲假装堕落,但这哪能说是阴谋,要不是大伯父千方百计阻止,父亲何苦出此下策。

我强压怒火,一字一句地回答:“请大伯父不要在我面前白费口舌,我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多谢你了。”

大伯父当作没听到,依旧不肯罢休,他说:“路连城城府很深,假装经商失意,跑回大陆,想要再去月泉古城。可惜沙漠变化万千,沙丘不停移动,就算只隔一天,沙漠的地貌也会改变。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都找不到,还真的染上了酒瘾……”

“够了!”我忍无可忍,打断道,“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操心,先把自己的病治好再管别人的闲事吧。时间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很累了。”

我的逐客令一下,大伯父脸色就难看了许多,他没有厚脸皮地继续坐着,而是起身要离开。大伯父身患怪病,很难在短时间痊愈,不是我不相信黄德军那个哑巴神棍,就算他是华佗,或者张天师,那也很难使大伯父即时康复。因此,我就丢出一句话,告诉大伯父我和木清香只在厦门待五天,五天一过,不论他的怪病是否治得好,我们都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大伯父冷冷地哼了一声,像是被羞辱一样,生气地摔门而去。

第二天早上,黄德军没有准备早饭,而是从五通村的水果店里买了几斤桃子回来。除了小堂妹喜欢吃桃子,大家都干脆说不吃早饭了,所以那几斤桃子全被小堂妹独吞了。我问了黄德军,如果没时间做早饭,我可以帮忙。可黄德军比划了很久,我才知道昨天准备的早饭材料不见了,所以他才匆忙地去买了几斤桃子回来。

黄德军准备的早饭是馒头和鸡汤,馒头不见了,还没宰杀的鸡也丢了。偌大的黄厝犹如一个监狱,光是翻墙不可能溜得进来,除非从前门,或者后门进出。因此,这些食材怎么丢的,黄德军怎么都想不通,我还开玩笑说会不会是鬼偷了,谁知道白给黄德军瞪了一,好像被侮辱了一样。

木清香知道此事后,她就叫我小心一点儿,晚上别乱跑。黄厝的前门和后门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估计这些饭菜被偷,是有别的用处,绝非拿来充饥那么简单。

我倒没有想得那么深,大伯父家教森严,他肯定不许三个堂兄妹多吃,所以他们才会半夜起床偷吃了那些食材。

我跟赵帅混得久了,习惯了大鱼大肉,一看水果就倒胃口。昨晚吃得少,对着那些黑脸人哪里吃得下,半夜醒来时就饿了。于是,我就和木清香商量,要不要去村里找点东西果腹,免得又看见大伯父那一家子。

木清香不想吃早饭,其实我很少看见她吃东西,真的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我去五通村闲逛时,木清香就站在青黑色的海崖边,痛快地吹海风,仿佛风一吹她就会飞起来。村里人很悠闲,虽然地理位置有点偏僻,古建筑也很多,但村里的现代气息明显比海崖边的黄厝要好得多。起码五、六户人家都买了电视机,有人还花了一千多块装了电话,甚至有水果铺、杂货铺等东西。

我在村头看见一家小饭馆,除了酒水,还有鲜虾、蟹、小鱼儿煮酱油水,海蛎煎、炒饭、炒青菜等,这些东西害我口水不停地流。我点了一大桌菜,叫上店主一起吃,店主乐呵呵地坐下,还问我一个外地人跑到这里做什么,难道要出船吗。我说不是,然后问了黄厝原来的主人是干什么的,不会历代都是神棍吧。

店主是个中年大叔,为人爽快,他说大家都不清楚黄厝里的人是谁,因为和村里离了几百米,大家一直没什么交往,只看见经常有外地富贾到黄厝里找人。但据祖辈们留下来的故事,黄厝原建于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花了三年才建成,是一个旅菲华裔黄姓商人所建。但后来古建筑普查时,根据房契记载,黄厝是“光绪六年购买翻建”的,也就是说原来已经有屋子了,黄姓商人只是做了加工而已。

至于黄厝原来的主人是谁,因为沧海桑田的变迁,大家都已经不清楚了,只知道很久以前就有了。当年黄姓商人改造黄厝,还特地从菲律宾运了杉木、楠木、桉木,以及花岗岩、辉绿岩(也就是青斗石),梁柱高大结实,即使海风长期风蚀它,也没有多大的噬损。

在交谈中,我才得知五通古渡来历不简单,早在南宋就已经闻名了。据说,800年前,历史上那个“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带着年仅11岁的端宗逃至五通古渡,元兵在后穷追,文天祥在五通古渡出海,并在古渡上留下了“龙门”二字,因此五通古渡也被人称为“龙门渡”。如今,龙门二字已经不见了,但此事在诸多古籍里都有记载。

我啧啧地想,原来忠烈节士的文天祥带着小皇帝来过这里,不知道我是否走过他当年走过的路。吃饱以后,我就又往码头走,木清香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甚至以为她要跳下去。三个堂兄妹都没有走出黄厝,原因是大伯父下了禁令,他们私下虽然说话放肆,但都不敢违背大伯父,十有八九是担心分到的遗产不多,所以假装听话。

我远远地朝木清香喊了几声,可她没有回过头,不知道她是不想理我,还是海风太大,她没有听见。黄厝离海崖边有一百多米,我肚子太撑了,所以就懒得再晃悠,想要回房再补睡几个小时。这里的环境清悠,其实很适合度假,刚好又没什么事情需要我操劳,所以就权当来这里放松。

几位亲戚躲在房里,大白天的,黄厝里看不到一个人,不知情地还以为这里没人住。我大摇大摆地走回屋里,刚要躺下就觉得不对劲。我起身看了看行李包,他娘的,已经被人翻过了!厢房都没上锁,因为黄厝高墙就如皇宫大院,我们都以为很安全,何况黄厝孤零零地坐落在海崖边上,如果有小偷走过来,很容易被人发现。据五通村民说,这里很太平,几十年来都没发生过犯罪案件,连小偷小摸都没有,足以用夜不闭户来形容了。

我心中怒骂,肯定是大伯父那群混蛋干的,该不会趁我不在把残经的原本和副本都偷走了吧。这群奸商可真能干,到时候把责任推给莫虚有的小偷,他们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可我翻了翻行李包,残经的原本和副本都在,短短一个小时,他们很难把全文抄下来,然后再还到我的包里。

我迟疑地看着行李包,难道看错了,但包里的东西明明乱掉了。如果不偷残经,那还能偷什么,我的钱全部放在身上,包里应该没有其他值的东西了。疑惑地站了一会儿,我越发觉得不对劲,终于我想起了一件事,一股寒冷的恐惧感也马上袭遍全身。

 

此次来到厦门岛,我带了防身的大茶八卦针,可现在把行李包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找到。木清香还没来得及帮我装针,但里面肯定还有很多发,足够杀完黄厝里的人好几次了。小偷不拿残经,也不拿值钱的东西,只偷毒针盒,很可能他知道针盒是干什么用的。既然小偷知道针盒的用途,且只偷针盒,他肯定是想用来杀人,换句话说一屋子的人都成了人质。

我有针盒这件事惟独木清香一个人知道,她不像长舌妇,自然不会对别人说。除了她,就只有大伯父声称知道我这一年来的行踪,那他就很可能知道我得到了毒针盒。大伯父昨晚跑到我房间,和我趾高气扬地胡扯一了通,不知道昏暗中他是否注意到行李包里的针盒。

对于我的行踪,大伯父一直不让三个堂兄妹知道,因此他们不大可能知道我有毒针盒。如果还有别人知道,很可能就是大伯父的心腹——老严,但他杀人从不用刀,要毒针岂不是多此一举;黄厝的主人黄德军来历不明,他也很可能把针盒偷走,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要偷东西还不是易如反掌,但他偷针盒又想杀谁呢?又或者偷针盒的人只是觉得好玩?

总之,针盒被偷的事情非同小可,可以说黄厝里的人都有危险,因为依靠针盒杀人很容易,且很难救治。我大可以远走高飞,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虽然大伯父一家人都不怎么近人情,但针盒是我来带的,万一真有人被杀了,我也难逃其咎。

我最怕偷针盒的人想杀的人是我,因为他们都是一家人,要杀的话何必等到今日。我慌了神,将残经原本和副本都收在身上后,马上出门去找木清香商量对策。刚一走出房门,我就看见木清香面无表情地回来了,她永远都那么镇定自若,于是我就上前把针盒被偷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她,想把她吓一跳。

谁知道木清香很轻松地回答:“不用担心,既然有人偷了针盒,很可能想暗中害人,不敢直面大家,只要尽量别独处就没事了。”

“好像也是。”我不放心道。

“你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东西是你的,也许别人想嫁祸你。”木清香推测道。

我听了就头大,心里狂骂,到底哪个王八蛋,我刚来这里就要害我。我很想马上离去,落个清净,但木清香心系月泉古城,她根本不愿意刚来就走。月泉古城是父亲找了一辈子的地方,我也很想替他找到,完成他的遗愿,想了很久,我终于决定待到第五天再走。可惜针盒被偷的事情不方便找公安,毕竟这事很难跟他们讲清楚,搞不好还要落个慌报案情的罪名。人失踪还得24小时才能报案,一个针盒才丢了一个小时不到,公安又不知道针盒的可怕,他们才没心情理会。

末了,木清香问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我摇头说没了。木清香很严肃地告诉我,她说黄厝里有点古怪,不像是一座普通的民宅。我哼了一声,心说黄厝看起来就没有哪里普通,这还用你说吗。哪里想到,木清香却告诉我,黄厝里到处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但她闻不出这股茶香究竟是什么茶,又是从哪里散发的。

要知道,木清香很厉害,不用尝就能闻出茶叶的品种和年份,甚至水源地,因此我惊讶地问:“你不是很厉害吗,也会有闻不出来的时候?”

木清香对我类似嘲讽的惊叹无动于衷,她微皱眉头:“黄厝位于古渡边,我想这座大厝是故意建在这里的,因为海风的关系,茶香会被吹散,别人就很难捕捉。”

“谁这么小气,还是喝茶犯法了,用得着这么神秘吗?”我不信。

没等木清香回答我,小堂妹就惊讶地大喊一声,我和木清香急忙出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心想针盒刚被偷不久,莫非那个嘴巴恶毒的小堂妹被杀死了,她被杀我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小堂妹的嘴巴肯定得罪过很多人。大堂哥和二堂哥听到喊叫声,他们也从厢房里出来,大家摸索到主厅前,这才发现小堂妹受了惊吓,她一个人站在主厅外,浑身颤抖。

无良的我竟觉得失望,小堂妹毫发未伤,仅仅花容失色罢了。我想问小堂妹是不是被老鼠,或者蟑螂吓到了,至于喊那么大声吗。但我走到小堂妹跟前时,顺着她的视线往地上一看,不由得也愣了一下。

黑砖扑成的地上,有一只死鸡,它的毛溅落满地,血肉横飞,不知道谁对一只肥鸡下如此毒手。我们早上到主厅时,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干干净净的,不知道是谁把死鸡扔在这里。小堂妹和两位堂兄一直在屋里坐着,后来小堂妹吃桃子吃到想吐了,于是就想去问黄德军有没有把午饭做好,去之前还和两位堂兄打了招呼。就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小堂妹才走到主厅前,她就被地上的死鸡吓坏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准备一只死鸡,丢在主厅外的地上,小堂妹是不可能办到的。就算她事先把死鸡藏在屋里,她偷偷带到主厅外,然后把死鸡扔掉,她的衣服总会沾到鸡毛,或者鸡血,然而她的衣服很干净。两位堂兄一直在屋里,小堂妹走后,他们不可能追到前面把死鸡丢出来,何况他们是跟我们一起跑出来的。

我想不通谁那么无聊,要用一只死鸡吓人,但想来想去,现在在场的人都没有可能作到这事。唯一的可能就是现在不在场的人,大伯父、老严、黄德军都在主厅后,要完成这个恶作剧只有他们办得到。但大伯父那几个人都那么严肃,他们会闲得蛋疼,偷偷地搞恶作剧吗?

这时,大伯父等人不动声色地从主厅后走出来,一看就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们看了死鸡,只是觉得疑惑,并没有像小堂妹那样吓得大喊大叫。黄德军走出来后,他倒很惊讶,然后对老严比划了好一阵子,老严弄明白后,又小声地跟大伯父细语。

 

过了一会儿,我们终于知道黄德军为什么惊讶了,原来地上的那只死鸡就是今天要做鸡汤的那只鸡。早上,用来做早饭的馒头和鸡都不见了,本来大家都没在意,不想现在却看到那只鸡被杀了,然后暴尸主厅前。这只鸡被糟蹋得面目全非,黄德军认得出是原来的那只鸡,是因为他在鸡腿上绑了一根红绳。

“到底是谁干的,害得我们饿了一早上!”大堂哥饿得冒火。

二堂哥也很惋惜:“这么肥的一只鸡,要是那来炖,肯定很美味,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谁吃得下啊,快扔了吧。”

小堂妹点头:“那当然,赶快扔了,看着就倒胃口,还吃什么。”

好在我和木清香是与两位堂兄一起跑过来的,所以他们想冤枉我们也没折,我看大伯父他们也好像不知情,所以就觉得很奇怪,到底是谁把鸡杀死丢在这里,这么做的目的真的只是恶作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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