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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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应

16

“维达”文件的事还是没能解决。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布兰达更怕的可能还是老詹的言语伤害。但她也相当清楚,想要站在他家门前,拒绝把这份文件交给他,简直就是疯狂之举。就算她告诉他,这并非唯一一份副本,他可能还是会硬抢过去。只是,她绝不会轻易交给他的。

她走到镇属坡山腰的普雷斯提街,沿镇立广场的上缘前进。第一栋房子是麦卡因家,旁边则是安德莉娅·格林奈尔的家。虽然安德莉娅的光芒总是被她那些公共事务委员会里的男性同仁盖过,但布兰达知道她相当诚实,而且也对老詹不抱丝毫敬重之情。说来奇怪,安德莉娅反倒对安迪·桑德斯唯命是从。为什么会有人真把那人当成一回事,才是布兰达无法理解的地方。

或许他用什么方法控制了她,霍伊的声音在她脑中说。

布兰达差点笑出声来。这太荒谬了。安德莉娅在嫁给汤米·格林奈尔前,可是敦切尔家的人。

敦切尔那一家子一向作风强硬,有时甚至还令人退避三舍。布兰达认为,只要安德莉娅家没锁,里头也有人在,倒是可以把装着“维达”文件的信封袋交给安德莉娅。布兰达觉得她一定在家。

先前,她不是从谁那里听说,安德莉娅因为流行性感冒病倒在家吗?

布兰达穿过主街,暗自排练着要说的话:你可以帮我保管一下吗?我大概半小时左右回来拿。

要是我没回来的话,就帮我拿去报社交给茱莉亚。

除此之外,记得也让戴尔·芭芭拉知道有这件事。

要是她反问信封里放了什么秘密文件呢?布兰达决定诚实以对,说里头装了她打算拿来逼老詹辞职的资料,而这或许能让安德莉娅比吃了两倍的止痛药还开心。

虽然布兰达渴望能尽快结束这件讨厌的差事,但仍在经过麦卡因家的大门时,停下了脚步。屋子看来很冷清,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穹顶降下时,有许多户人家早已离开镇上外出办事了。

奇怪的是另一件事,有一股淡淡的气味,像是食物腐坏的味道。今天的天气感觉更炎热,空气沉闷,不管美食城超市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起来都十分遥远。布兰达感觉到了什么,认为有人正看着她。她站在原地,觉得阴暗的窗户看起来就像一双双闭着的眼睛。但窗户并未完全紧闭。没有。

就像正在偷窥的眼睛。

别乱想了,女人,你还有事情得办。

她朝安德莉娅家走去,中途又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除了坐落在那股淡淡腐坏气味中的阴暗房子,以及房子本身的阴影以外,便没有别的东西了。只有肉才会坏得那么快,味道那么难闻。

亨利与勒唐娜一定在冰箱里放了很多肉,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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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看着布兰达的人正是小詹。他跪在地上,仅穿着一条内裤,头部如同轰然巨响般疼痛着。他在客厅里监视着她,就躲在阴影的边缘地带,一直等到她离开后,才又回到厨房。他必须尽快把他的两名女友带离这里。这点他清楚得很。但此时此刻,他还需要她们,也需要这股黑暗。他甚至希望这股从她们发黑的皮肤中散发出的味道还能更浓重一些。

不管什么都好。只要能减缓他那剧烈的头痛,不管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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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三声旧式的门铃声响后,布兰达转过身去,打算放弃回家,却又听见蹒跚的缓慢脚步声逐渐接近大门。她脸上一个小小的你好啊,邻居的微笑已准备就绪,但却在看见安德莉娅后为之凝结。

她脸色苍白,黑眼圈十分明显,头发乱成一团,双手紧握腰间的浴袍腰带,里头只穿着睡衣。房子里味道很重——不是腐坏的肉类,而是呕吐物的气味。

安德莉娅的微笑就跟她的双颊和气色一样虚弱。“我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她说,声音低沉沙哑,“所以最好还是别邀请你进门了。

我好多了,但还是有可能传染给你。”

“你给医生——”没有,当然没有。哈斯克医生死了。“你给生锈克看过吗?”

“我还真看过,安德莉娅说,很快就没事了,”“他是这么说的。”

“你在流汗。”

“还有点发烧,不过烧快退了。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吗,布兰达?”

她差点就说不出口——她不想在一个女人显然还在生病时麻烦对方,尤其是像她帆布袋里的那种重责大任——但安德莉娅接下来说的话改变了她的想法。重要的事件,往往正因小齿轮而扭转了方向。

“关于霍伊的事,我深感遗憾。我相当敬重他。”

安德莉娅。不只是因为她的同情心,“谢谢,”

更是为了她喊他霍伊,而非公爵。

对布兰达来说,他永远都是霍伊,她亲爱的霍伊,而“维达”文件是他最后一件工作。可能还是他最重要的工作。布兰达突然觉得必须推动这件工作完成,不得再有任何延误。她把手伸进帆布袋,拿出印有茱莉亚名字的牛皮信封。“你可以帮我保管一下吗,亲爱的?只要一下子就好。

我还有件事得处理,不想把这东西带在身上。”

布兰达做好了回答安德莉娅任何问题的准备,但安德莉娅显然没什么想问的,只是以一种心不在焉但却不至于失礼的态度接过厚重的信封。很好,节省了不少时间。除此之外,这也可以使安德莉姬不会被卷到这件事里,或许还能让她在之后的政治风暴中幸免于难。

“我很乐意,”安德莉娅说,“现在…不好意思…我想我最好还是去躺一下。但我不是要睡觉喔!”她又补充道,仿佛布兰达会反对似的。

“这样你过来拿的时候,我就听得见你了。”

“谢谢,”布兰达说,“你喝果汁了吗?”

“都喝了一加仑了。去忙吧,亲爱的——我会照看好你的信封。”

布兰达想再次感谢她,但磨坊镇的三席公共事务行政委员已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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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安德莉娅与布兰达的交谈接近尾声时,胃又开始翻腾起来。她想努力抗衡,但这显然是场必输无疑的战争。她胡乱回答了些喝果汁的问题,并叫布兰达去忙自己的事,接着便当着那可怜女人的面把门关上,冲进那间臭气冲天的厕所里,喉咙深处还发出恶—恶的声音。

客厅沙发旁有个茶几,她飞快经过时,看也不看地把牛皮信封丢到上头。信封滑过抛光桌面,从另一侧掉了下去,落入沙发与茶几间的黑暗缝隙。

安德莉娅在厕所里吐了出来,但却没吐在马桶里…反正两者也差不多,整间厕所几乎全是挥之不去的呕吐臭味,全拜刚结束的漫漫长夜里她体内那堆不停呕出的东西所赐。她靠在洗脸台上吐得觉得食道都松了,泼洒在陶瓷上的呕吐物依旧温热,正在不断流动。

这并未真的发生,但她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灰色,觉得自己仿佛步伐不稳地穿着一双高跟鞋,鞋跟越来越小,随着身体晃动而逐渐消失。她试图不让自己晕倒,等到感觉好些以后,才用像是橡胶般的双腿缓缓走进客厅,一只手还扶着木墙保持平衡。她浑身发抖,听见牙关打战的声音,听起来恐怖无比,仿佛那声音并非耳朵听见,而是从双眼后方传来。

她甚至没考虑回到楼上的卧室,反而走到门廊后方的纱门处。十月底这时间,门廊那里通常有点太冷,但今天的空气十分闷热。她原本没打算躺在那张就快塌掉并且满是霉味的老旧躺椅上头,但不知为何,这时躺在上头,却令人感到如此慰藉。

只要躺一分钟就好,她告诉自己,接着去冰箱拿最后一瓶矿泉水,把嘴里的臭味给冲掉…

就在此刻,她的意识流逝而去,陷入了深沉无比的睡眠中,甚至就连双手与双脚那无法抑制的痉挛也没能吵得醒她。她做了很多梦。在其中一个可怕的梦境里,有群着火的人不断奔跑,一面咳嗽干呕,寻找任何一个空气或许还算凉爽洁净的地方。在另一个梦里,布兰达·帕金斯来到她家门前,交给她一个信封。当安德莉娅打开时,粉红色的止痛药丸从里头无限涌出。当她醒来时,时间已是傍晚,那些梦也全都被她忘了。

就连布兰达·帕金斯来过的事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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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进我书房里谈,”老詹开心地说,“还是你想喝点什么?我有可乐,只是可能有点温。我的发电机昨晚就停下来了,丙烷没了。”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可以去哪里补货。她说。

他一脸诧异地扬起眉毛。

“就是你用来制造毒品的那些,”她充满耐心地说,“我看过霍伊的笔记,知道你在大量烹制毒品。他用的形容方式是‘数量令人惊讶’,所以那一定得用上很多丙烷。”

现在,她真正进入了状况,发现自己的紧张情绪已消失无踪。她甚至还能带着一股冷静的愉悦感,观察到他的脸颊正开始涨红,一路延伸至额头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你是伤心过度了…”他叹了口气,僵硬地摊开双手。“进来吧。

我们讨论一下,我会让你放松点的。”

她面露微笑。她还能笑得出来这件事,就像是一种启示,可以助她想象霍伊仍在照看着她——从某个地方照看着她。而且还叫她小心点。这正是她需要的忠告。

在伦尼家前面的草地上,有两张木质沙滩椅就坐落在落叶之间。“我坐那里就好。”她说。

“我更喜欢在屋里谈。”

“你也喜欢在《民主报》的头版上看见自己的相片吗?我可以帮你安排。”

他退缩了一下,就像她揍了他一拳似的。在那个瞬间,她看见恨意在他深沉、细小如同猪仔的双眼中一闪而过。“公爵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猜他的感觉自然也影响到你——”

“他叫霍伊!”

老詹把手一甩,动作仿佛在说,有些女人就是不可理喻,接着带她走到可以俯瞰磨坊街的两张椅子那里。

布兰达·帕金斯说了约莫半个小时,语气越来越冷酷愤怒。她提及了冰毒工厂、安迪·桑德斯和——她几乎能确定他也参与其中——莱斯特·科金斯这两个他沉默的合伙人,还有事件的惊人规模、可能的相关地点、中间商承诺提供情报以交换豁免、金钱流向、由于规模计划越来越庞大,是以当地药剂师无法安全提供足够原料,导致需要从海外进口等许多事情。

“那些原料全由标记着‘基甸《圣经》公会’的卡车运进镇里,”布兰达说,“霍伊评论说:‘这实在是聪明得过了头。’。”

老詹坐在椅子上,看着寂静的住宅区街道。

她可以感受到愤怒与恨意正炙烤着他。那股热气就像在煮一道砂锅菜似的。

“你证明不了任何事情。”他最后说道。

“要是霍伊这份文件上了《民主报》,证不证明根本无关紧要。这不是正当程序,但要说有谁可以理解偶尔需要抄抄快捷方式,我想那个人肯定就是你了。”

他挥了挥手。噢,“我敢说你的确有那份文件,”他说,“但我的名字肯定不在上头。”

“你的名字在小镇创投公司的文件上。”她说。

老詹在椅子上晃动一下,就像她挥拳打向他太阳穴一样。“小镇创投公司,注册于内华达州的卡森市,其中有笔款项可以追踪到中国重庆市的一家药物公司。”她露出微笑,“你以为你很聪明?太聪明了。”

“这份文件在哪儿?”

“今天早上,我留了一份副本给茱莉亚。”

除非情不得已,否则她完全不想把安德莉娅牵扯进来。再说,让他认为文件此刻已在报社编辑手上,可以让他屈服得更快,更别说他可能觉得自己或安迪·桑德斯有办法控制得了安德莉娅。

“还有其他副本吗?”

“换作是你呢?”

他思考了片刻,接着说:“我会把一份副本放在镇外。”

她什么也没回答。

“这是为了整个小镇的福祉。”

“你已经为镇上谋了很多福祉,老詹。我们有跟一九六八年一样的下水道系统、肮脏的切斯特塘、面临垂死边缘的商业区…”她坐直身子,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你这只他妈的自以为是的蛆。”

“你想要什么?”他笔直凝视着前方空荡的街道,太阳穴的血管剧烈跳动着。

“我要你宣布辞职,让芭比根据总统的——”

“我绝对不会辞职,让位给那个他麻的家伙。”

他转头看着她,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你没留下任何东西给茱莉亚,因为茱莉亚跑去超市采访抢夺食品的事情了。你可能把公爵那份文件锁在什么地方,但却没给任何人副本。你先去找罗密欧,接着去找茱莉亚,然后就过来我这里了。我亲眼看着你走上镇属坡。”

“不,”她说,“我的确这么做了。”要是她说出自己把副本留在哪里呢?这样倒霉的只是安德莉娅而已。她准备站起身来。“我给过你机会了,现在我要走了。”

“你犯下的另一个错,就是你以为在外头就安全了。街上根本没人。”他的语气几乎称得上亲切。当他伸手碰触她的手臂时,她转身望向他。

他一把抓住她的脸,接着用力一扭。

布兰达·帕金斯听见一声喀嚓闷响,就像有人折断一枝冻结的树枝。随着这道声响,她陷入全然的黑暗里,过程中不断试着呼喊丈夫的名字。

感应

21

老詹走进屋内,从客厅橱柜拿出一顶印有“伦尼二手车行”字样的鸭舌帽、一双手套,接着又从储藏室里拿了颗南瓜。布兰达仍垂着头,坐在原先那张木制沙滩椅上。他环顾四周,没看到任何人影。世界仍掌握在他手上。他把帽子戴到她头上(尽量压到最低),双手套上手套,接着又把南瓜放到她双膝之间。这样就行了,他想,接着就等小詹回来,把她带到某个地方,把这件事推到戴尔·芭芭拉那个蠢蛋头上。在此之前,她只不过是又一个万圣节的填充物装饰品罢了。

他检查了她的帆布袋,里头有她的皮夹、梳子与一本平装小说。事情简单得很,只要藏在地下室酒窖那台无法启动的暖气炉后头就行了。

他离开那具戴着帽子、双膝间放着南瓜的尸体,走进屋内,藏好她的帆布袋,等待儿子回家。

牢房之中

1

公共事务行政委员伦尼认为没有一个人看见布兰达今早到过他家。他猜得没错,因为看见她今早行动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其中还有一个正是同样住在磨坊街上的人。要是知道这点,会不会让老詹决定不要痛下杀手?这很难说,他相信自己做得没错,再说要回头也太迟了。但这也许会让他开始反省(他的确是个愿意反省的人,只是总以他自己的方式罢了)谋杀与乐事薯片间的相似之处:只吃一片实在很难停住。

牢房之中

2

由于他们原本就不希望被人看见,所以老詹走到磨坊街与主街街角时,并未发现任何人;就连布兰达走上镇属坡时也没有。他们躲在和平桥,也就是那个被大家所厌恶的地方里头。但这还不是最糟的。要是被克莱尔·麦克莱奇发现他在偷着抽烟的话,那才真的是麻烦大了。事实上,可能还会一次惹上两个麻烦。他肯定再也不能跟诺莉·卡弗特当朋友,就算镇上的命运得仰赖他们这个小团体也一样。因为香烟是诺莉给的——一包扭成一团、味道差劲透顶的温斯顿香烟。她在车库的架子上找到了这包烟。她的父亲在一年前戒了烟,所以这包烟的包装上布满厚厚一层灰尘,但就诺莉看来,香烟本身可没什么问题。里面只有三根,但三根正好是个完美数字:

一人一根。

可以把这视为祈福仪式,她这么告诉其他两人。

“我们像印第安人祈求狩猎顺利那样抽烟,然后去干活。”

“听起来还不赖。”小乔说。他一向对抽烟十分好奇。他看不出这件事的吸引力在哪儿,但其中一定有些什么。毕竟,有很多人都在抽烟。

“要向哪个神祈祷?”

“随你。”诺莉回答,神情仿佛他是宇宙间最愚蠢的生物一样。“只要你高兴,就算上帝的上帝也行。”她穿着褪色的牛仔短裤与粉红色无袖上衣,头发并非平常在镇上闲晃时绑在后头左右摇摆的马尾巴,而是放了下来,垂落在漂亮的脸蛋旁。对两个男孩来说,她看起来美极了,事实上,简直就是不可方物。“我要向神力女超人祈祷。”

“神力女超人又不是女神,”小乔说,拿起一根走味的温斯顿香烟直接闻了闻味道。“神力女超人是超级英雄。”他想了想,“也许该说是超级女英雄才对。”

“她就是我的女神,”诺莉回答,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无法反驳,更别说想取笑了。她小心地抚平她那根烟,班尼则让自己的烟保持原状,认为一根弯曲的香烟一定有什么很酷的存在原因。

“在我九岁以前,原本有个神力女超人的能量手环,但后来不见了。我想一定是被伊芳·纳德那个贱人偷走的。”

她点燃一根火柴,先是帮稻草人小乔点烟,接着则是班尼。当她正要点自己那根烟时,班尼却把火柴吹熄了。

“你干吗?”她问。

“用一根火柴点三支烟会带来厄运。”

“你真的相信这种事?”

“不是很信,”班尼说,“但我们今天需要所有能得到的好运才行。”他瞥了一眼自行车篮子里的购物袋,接着抽了口烟。他才不过吸了一小口,便把烟咳了出来,双眼盈满泪水。“这味道就像花豹屎!”

“看来你抽过很多花豹屎喽?”小乔问。他抽了口自己的烟,不希望看起来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但也不想咳出来,或是把烟丢掉。烟很烫口,但还算可以。也许里头真的有什么魅力,只不过,他现在已经觉得有点头晕了。

吸进去很简单,他想着,吐烟才真的让人想吐,没那么酷。除非,他有机会能昏倒在诺莉·卡弗特腿上,或许才真的能算是酷事一件。

诺莉把手伸进短裤口袋,拿出一个果汁瓶的盖子。“我们可以用这个当烟灰缸。我想来场印第安的吸烟仪式,但不想烧了和平桥。”她闭上双眼,嘴唇开始默念,指间的香烟逐渐烧成烟灰。

班尼望向小乔,耸了耸肩,接着也闭上双眼。

“万能的特种部队[1],请你聆听虔诚的一等兵德瑞克的祷告——”

[1]特种部队(GIJoe),原为美国玩具厂商推出的军事玩具人偶,后来被改编为电视动画《大英雄》,并于二〇〇九年改编为真人电影《特种部队:眼镜蛇的崛起》。

诺莉踢了他一下,连眼睛都没睁开。

小乔站起身(有点晕,但状态还可以;当他站直时,又抽了一口烟)走过停放脚踏车的地方,,朝镇立广场尽头设有遮雨棚的人行道走去。

“你要去哪儿?”诺莉问,还是没睁开双眼。

“看见大自然可以让我祈祷得认真点。”小乔说,但他其实只是想呼吸些新鲜空气。这与燃烧的香烟无关,再说他还算喜欢那味道。会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桥里头的其他气味。腐朽的木头、陈年酒味,以及似乎从他们底下的普雷斯提溪飘散出的化学香料的酸味(那可是好味道,主厨可能会这么告诉他,你会爱上这味道的)。

外头的空气没那么好,有点让小乔想起去年他与父母到纽约玩的经历。地下铁的空气就有点像这样,尤其在一天稍晚,人们挤在地下铁里,全都想尽快回家的时候。

他把烟灰弹在手上,在撒掉烟灰时,正好看见布兰达·帕金斯爬上坡道。

没多久后,一只手放到他肩上。与班尼的手相比,这只手光滑细致多了。“那是谁?”诺莉问。

“见过,但不知道名字。”他说。

班尼加入了他们:“那是帕金斯太太。治安官的未亡人。”

诺莉用手肘顶他:“是警长,笨蛋。”

班尼耸肩:“随便啦。”

他们看着她,主要是因为附近也没别人可看。

剩下的镇民全去了超市,显然是场史上最大规模的食品战争。这三个孩子看见了超市的情形,但始终保持远远观望。他们无需任何人劝他们离那里远一点,毕竟,他们身上可是被人托付了十分值钱的设备。

布兰达穿过主街,走到靠近普雷斯提溪这侧,在麦卡因家外头停了一会儿,随即又走到格林奈尔太太家去。

“我们行动吧。”班尼说。

“还不行,除非她离开为止。”诺莉说。

班尼耸耸肩:“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她看见我们,也会觉得我们跟那些在镇立广场闲晃的其他小孩没两样。你知道吗?搞不好她根本就对我们视若无睹。大人全都不把小孩放在眼里。”

他的确这么认为,“除非小孩在玩滑板。”

“或抽烟。”诺莉同意道。他们全都瞥了一眼手上的烟。

小乔用大拇指比了一下,指向班尼脚踏车手把前面那块置物板上的购物袋:“要是孩子们带着昂贵的镇公所设备到处晃,他们应该也看得见。”

诺莉用嘴角叼着烟,使她看起来有种惊人的强悍、美丽,以及惊人的成熟。

男孩们又回头继续观察。警长的遗孀此刻正与格林奈尔太太交谈。对话时间不长。帕金斯太太走上台阶时,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大大的棕色信封,他们看着她把信封交给格林奈尔太太。几秒过后,格林奈尔太太就当着访客的面,几乎是把门摔上。

“哇喔,也太粗鲁了。”班尼说,“这礼拜留校察看。”

小乔和诺莉大笑起来。

帕金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仿佛有点困惑,接着又走下台阶。此刻她正面对广场,三个孩子出自本能地往前躲到人行道的阴影里。这举动使他们因此看不见她的踪影,但小乔在木板上找到一个缺口,又透过缺口继续观察。

“又走回主街,”他报告着,“好了,她又继续上山…现在又再次走过马路…”

班尼假装举起麦克风:“切换到十一号摄影机。”

小乔没理会他:“现在她走到我家那条街上了。”他转向班尼与诺莉,“你们觉得她会去找我妈吗?”

“磨坊街有四个街区那么长,老兄,班尼说,”

“你觉得几率是多少?”

就算小乔没理由认为帕金森太太去找他妈一定是什么坏事,但还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母亲还是相当担心人在镇外的父亲,而小乔也不希望看见妈妈比现在还伤心的模样。她差点就禁止他加入这个探险队了。感谢老天,还好沙姆韦小姐亲自找她谈这件事,还告诉她说,戴尔·芭芭拉特别指名要小乔成为这件差事的人选之一(对小乔——还有班尼与诺莉——来说,他们更喜欢“任务”这个字眼)。

“麦克莱奇太太,”茱莉亚说,“要是有谁适合操作这个工具,芭比认为,八成非你儿子莫属。

这事或许十分重要。”

这话给小乔的感觉良好,但看着他母亲的面孔——担心、苦恼——却又使他感觉一阵难受。

穹顶降下至今,甚至还不到三天之久,她却已经瘦了。她一直抱着爸爸的相片,这点也使他相当难受,感觉就像她认为爸爸已经死了,而非只是待在类似汽车旅馆的地方,一面喝着啤酒,一面看着电影频道也说不定。

她还是答应了沙姆韦小姐:“好吧,他在操作工具这方面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直都是。”

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接着叹了口气,“儿子啊,你什么时候长那么高了?”

“我也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

“要是我让你去的话,你会答应我要小心点吧?”

“带你朋友一起去。”茱莉亚说。

“班尼和诺莉?当然。”

“还有,”茱莉亚有些谨慎地补充,“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吧,小乔?”

“嗯,女士,我当然知道。”

这代表了千万不能被抓到。

牢房之中

3

布兰达的身影,消失在磨坊街路边的行道树间。“好了,”班尼说,“出发吧。”他小心翼翼地在烟灰缸代用品里捻熄香烟,从脚踏车置物板上拿起购物袋。袋子里装着黄色的老式盖革计数器,经手的人包括芭比、生锈克、茱莉亚…

最后则是小乔与他的朋友们。

小乔接过果汁瓶瓶盖,捻熄手上的烟,心想要是之后时间更加充裕,可以专注感受的话,肯定要再抽一次试试。但换个角度来说,还是别这么做更好。他沉迷于计算机、布莱恩·K·沃恩[1]的图像小说及滑板,让人上瘾的事,恐怕这些就已经够了。

[1]布莱恩·K·沃恩(BrianK.Vaughan),美国知名的漫画及电视编剧。

“我们还是会遇到其他人,”他对班尼与诺莉说,“要是他们在超市玩累了,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多。我们只能希望他们不会注意到我们。”

他心中又再度响起沙姆韦小姐对他妈妈说,这事对整个小镇有多么重要的话语。她无需对他多说什么;关于这件事,他可能比她们了解得还要透彻。

“不过,要是遇到警察的话…”诺莉说。

小乔点头:“那就把东西放回袋子,从里头拿飞盘出来假装一下。”

“你真的认为会有外星人的发动装置埋在镇立广场?”班尼问。

“我说的是‘有可能’,”小乔回答,语气比自己预期中还重。“什么事都有可能。”

事实上,小乔认为可能性比他预期中还高。

要是穹顶的起因与超自然力量无关,那么肯定就是某种力场。力场需要能源,这问题对他来说,完全无需别的事情加以证明。但他不希望害他们期望过高,甚至就连自己也是。

“那就开始找吧,”诺莉说。她弯腰绕过垂着的黄色警用封锁线。“我希望你们两个刚才都认真地祈祷了。”

小乔并不相信祈祷真能对他要做的事有所帮助,但还是祈求了另一个小小的愿望:要是他们真能找到发动装置,希望诺莉·卡弗特能再吻他一次,而且还要吻得更久一点。

牢房之中

4

上午稍早时,在麦克莱奇家客厅的行前会议里,稻草人小乔脱下右脚的运动鞋与白色运动袜。

“不给糖,就捣蛋,让你闻我的臭脚丫,给我好吃的东西尝。”班尼开心地说。

“闭嘴,笨蛋。”小乔回答。

“别骂你的朋友笨蛋。克莱尔·麦克莱奇说,”

但却责备地看了班尼一眼。

诺莉没加入对话,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小乔把袜子放在客厅地毯上,用手抚平。

“这是切斯特磨坊镇,”小乔说,“形状一样,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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