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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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的确很好玩,只是那天并非如此。就连在天空还没发生大爆炸以前,也不能算是好玩。

贾奈尔不断想着假人白色交叉的双眼,还有那件不知为何总显得十分恐怖的T恤:播放一首死亡乐队的曲子。

播放那首死亡乐队的曲子

17

琳达·艾佛瑞特的祖父,是在穹顶降下的四年前去世的,身后留给他的孙女一笔金额虽小但还算不赖的遗产。琳达拿到一张一万七千两百三十二美元又四角的支票。这笔钱大多存进了艾佛瑞特姐妹的大学基金中,但她觉得,在生锈克身上花个几百块,绝对是件情有可原的事。他的生日快到了。再说,几年前苹果电视刚推出的时候,他便一直想要一台。

他们结婚之后,她曾经帮他买过比那更贵的礼物,然而,他收到这个礼物的开心程度,却是其他礼物比不上的。他可以从网络下载电影,直接用电视观看,再也不用在较小的计算机屏幕上看片,使他因此开心无比。这台电视的外观是白色的塑料方块,每侧约莫七英寸长,厚度则为四分之三英寸。生锈克在黑岭上发现的那东西,看起来就跟那台苹果电视很像,甚至还让他刚开始时,以为那真的是台苹果电视…当然,是稍微经过改装的版本,好让它可以把高解析版的《小美人鱼》通过无线网络,传送到困在镇上的每户人家的电视里。

位于麦考伊果园边缘的那东西不是白色,而是暗灰色的,就连最上方的标记,也不是那个众所皆知的苹果商标。生锈克看着那个不知为何令人感到惴惴不安的标记:图一

标记上方,有个跟他小拇指关节差不多大小的突起圆罩。罩内有个玻璃或水晶制成的透镜。就是这东西不断规律性地发出紫色光芒。

生锈克俯身去摸穹顶发动器的表面——如果这真的是发动器的话。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从他手臂浪涌而起,传至他的身体。他试着想抽手,但却无法办到,肌肉完全被锁住而无法动弹。盖革计数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接着陷入沉默。

由于生锈克的双眼动弹不得,是以无法得知指针是否已上升到了危险区域里头。光芒在他眼中的世界流逝而去,就像水流进浴缸里的排水孔,他的思绪突然变得平静清晰:我就要死了。这真是笨得不行的——接着,黑暗中浮现了几张脸孔——只是那并非人类的脸,后来,他甚至无法确定那究竟算不算是脸孔。那东西看起来像是皮革里塞满东西的几何形状。他们看起来唯一有点像人的部分,只有钻石形状的两侧而已。有可能是他们的耳朵。

他们的头——如果那真的是头的话——转向彼此,像是在讨论什么,或者是某种会让人误会成他们在讨论什么的动作。他认为自己听见了笑声,还感受到一股兴奋感。这感觉让他想到孩子们在东街文法学校的操场里——他的两个女儿,或许还有她们的朋友狄安娜·卡佛——趁着下课时间,赶紧交换零食与她们之间的小秘密。

所有一切全发生在四秒之内,顶多不超过五秒,接着便完全消失无踪。电流在瞬间消散,就跟人们第一次伸手触碰穹顶表面时一模一样;速度快得跟他眼前陷入黑暗、看见那个戴着歪帽子的假人时一样。现在,他又回到了可以俯视整个小镇的山顶上,穿着一身铅制装备跪在地上,感到闷热不已。

然而,在他眼前一片漆黑时看到的景象,依旧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他们靠在一起,因为某个龌龊而幼稚的阴谋,不断大笑出声。

其他人就在下面看着我。挥手。让他们知道我没事。

他把双手高举过头——现在又活动自如了——缓缓来回挥舞,仿佛胸膛里的心脏没跳得跟野兔一样快,汗水也没自他胸口那里,如同汹涌的溪水般不断流下。

在下方的道路上,罗密欧与孩子们朝他回挥着手。

生锈克深吸几口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又朝扁平的灰色方块举起盖革计数器的接收器,同时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指针停在略低于+5的位置,没发出任何杂音。

生锈克完全相信,眼前这个扁平的灰色方块,正是引发这场麻烦的源头所在。那些生物——肯定不是人类,而是某种生物——使用这东西来囚禁他们的囚犯。不只如此。他们还用这东西来加以观察。

甚至从中获得乐趣。那些混蛋全在不断大笑。

这是他亲耳听见的。

生锈克脱下围裙,披在方块那微微突起的透镜上,起身后退。一开始,什么事也没发生,接着围裙便突然烧了起来,气味刺鼻难闻。他看见围裙表面冒出水泡与气泡,火焰随之迸了出来。

围裙的铅块如同塑料般付之一炬,瞬间就只剩几块燃烧的碎片,其中最大的一块位于方块顶端。

片刻之后,那件围裙——或说原本是围裙的东西——就这么瓦解了。所剩不多的灰烬碎片飞舞着——还传出了气味——而其余的部分…就这么嘶的一声,消失无踪。

我真的看见了这一切?生锈克在心中自问,接着又大声说出,询问整个世界。他可以闻到塑料燃烧的味道,以及他猜应该是铅被燃烧后的那股浓烈的气味——简直是疯了,根本不可能——但围裙的确就这么消失了。

“我真的看见了这一切?”

方块顶端的突起部分闪现出紫色光芒,就像是要回答他一样。脉冲波供给穹顶能量,就跟只需用手指敲打计算机键盘,就可以让屏幕产生变化是一样的道理?还是,这其实只是让那些皮革头可以观察全镇而已?两者皆是,还是两者均非?

他告诉自己别再靠近那个扁平方块,接着又告诉自己,他能做出最聪明的事,就是跑回货车(现在少了围裙的重量,他总算可以跑步了),尽可能加快车速,只有在让下面的伙伴上车时,才把车速放慢。

然而,他却又再度靠近方块,跪在方块前方,姿势像透了在膜拜。

他脱下一只手套,触摸那东西旁边的地面,接着又换成手背去碰。是热的。围裙的燃烧碎片使草地有些部分已经烧焦了。接着,他又伸手去碰方块本体,硬着头皮准备承受另一次的焚烧或电击…但这两件事都不是他最害怕的,他怕的,是再度看见那些皮革模样的生物,看到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头部的东西,开始转向彼此,因为什么阴谋而高声大笑。

但什么事也没发生。没有影像,也没有热度。

纵使他亲眼看见围裙在盖上灰色方块顶端时开始冒起气泡,随后烧了起来,此刻的方块摸起来却是冰凉的。

紫色光芒闪过。生锈克小心翼翼地不让手碰到方块正面,而是抓紧侧面,心中做好了向妻子与两个女儿告别的准备,告诉她们,他很抱歉自己竟然会是这么一个该死的笨蛋。他等候火舌冒出,自己燃烧起来,一直到确定没事之后,才试图举起方块。虽然这东西的表面区域只跟餐盘一样大,而且厚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是举不起来。

方块可能从山顶被植入到新英格兰地区基岩的九十英尺深度,借此牢牢固定——但根本没有,这东西只是就这么放在山顶的草地上而已。他用手指挖进草地,伸到下方深处,碰到了这东西。

他把手指并拢,再度试着要举起来。没有电击,没有影像,没有热度,没有反应,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晃动一下也没有。

他心想:我的手正抓着某种外星仪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仪器。我可能还看见了这东西的制造者。

这念头对理智来说是件令人惊奇的事——甚至到了惊讶不已的地步——但似乎没引发情绪上的任何波动。或许他过度惊讶,因而无法负担这个信息,导致完全无法厘清状况。

接下来怎么办?接下来到底他妈的怎么办才好?

他不知道。这想法似乎证明了他的情绪并非毫无波动,因为,绝望的情绪席卷而来,让他想要大吼一声。只是,他的喉咙才发出一点声音,立即又强压下来。下面的四个人可能会听见叫声,以为他遇上了麻烦。没错,他的确是遇上了麻烦,只是这麻烦不只是冲着他来的。

他双腿发抖,站起身子,差点又跌坐在地。

天气很热,周围的空气就像在他皮肤上抹了层油。

他慢慢穿过长满苹果的果树,朝货车方向回去。

他唯一确定的,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老詹·伦尼知道有穹顶发动器这回事。不是因为他可能会试图破坏它,而是因为他很可能会安排一队人马来看守,好让它不被破坏。这么一来,这玩意儿就能运作下去,好让他可以继续控制一切。

至少就目前来说,老詹一定相当希望状况可以这么持续下去。

生锈克打开车门。就在这时,距离黑岭北方一英里远的天空中,发生了一场巨大爆炸,就像上帝俯下身,从天堂用霰弹枪开了一枪似的。

生锈克惊讶地叫出声来。他抬头朝TR-90合并行政区与切斯特磨坊镇的边界望去,接着马上护住双眼,遮住那强烈得犹如另一个燃烧太阳的光芒。又一架飞机撞上了穹顶。只是这回不是塞涅卡V型那种小飞机。撞击处不断冒出浓浓黑烟,生锈克估计,那里的高度至少有两万英尺。如果说先前导弹留下的痕迹是天空脸颊上的一颗美人痣,那么这个新的痕迹,则像是颗皮肤瘤。一颗肆意生长的皮肤瘤。

生锈克忘了穹顶发动器的事,忘了还有四个人正在等他,也忘了冒着被烧死的风险时、内心无比挂念的两个女儿。他忘了所有事情。在那两分钟里,他除了对于惊人灾情的恐惧以外,脑海中什么也没想。

飞机残骸坠落至穹顶另一侧的地面。先是四分之一的客机残骸坠毁在地,接着是燃烧中的引擎;而在引擎之后的,则是如同瀑布般坠落的蓝色飞机座椅,上头还坐有许多系着安全带的乘客;紧接着座椅的,则是闪闪发光的巨大机翼,掉下去的模样就像被裁切过后的一张纸;而在机翼后头的东西,应该是七六七客机的机尾部分。机尾是深绿色的。生锈克看着明亮的绿色残影,似乎看见了像是苜蓿的标志。

不是苜蓿,而是三叶草。

接着,机身像是缺了箭头的箭一样,直直坠毁在地面上,还引燃了整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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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当爆炸声席卷全镇时,大家全跑出来观望。

切斯特磨坊镇里的所有人全都跑出来看了。他们站在自己的房子前、车道上、人行道及主街中央。

虽然北方的天空对这些囚犯来说简直是一片模糊,但他们仍须护着双眼,才有办法望向强光——而对人在黑岭山顶的生锈克来说,那景象看起来就像是第二颗太阳似的。

当然,他们还是看见了那是什么东西。眼力较好的人,甚至在机身笔直坠入树林以前,便看见了上头的文字。这并非什么超自然事件,甚至这个星期早已发生过相同的事(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次的规模小多了)。但对切斯特磨坊镇的人来说,这件事激发了一种阴沉的恐惧,就这么一直维持到事件结束的时候。

任何一个看护过末期病人的人都会告诉你,拒绝承认自己即将死亡这件事,总是有个临界点存在。等到过了临界点之后,病人才能真正接受一切。对于切斯特磨坊镇的大多数人来说,那个临界点就发生在十月二十五号的上午十点左右。

他们有些是单独一人,有的则与邻居站在一块儿,目睹三百多人就这么坠落到TR-90合并行政区的树林里。

今天稍早,或许有百分之十五的镇民戴着象征“团结”的蓝色臂章;到了十月这个星期三的日落时分,人数则会变成两倍。等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人数则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先是拒绝相信,然后是承认。最后,承认则会滋生依赖。任何一个照顾过末期病人的人同样会这么告诉你。生病的人需要有人帮他们拿药丸及配药服用的果汁,需要有人用药膏来缓解他们的关节痛,更需要有人在似乎漫无止境的漆黑夜晚中,就这么坐在他们身旁。他们需要有人对他说:睡吧,明天早上就好多了。我就在这里,所以放心睡吧。睡吧。只管睡,我会打理好每件事的。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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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亨利·莫里森警员带小詹抵达医院——那孩子已恢复了模糊的意识,但仍在胡言乱语——接着抽筋敦便用轮椅推着他离开。目送这孩子离开眼前,实在是种解脱。

查号台帮亨利转接到老詹家与镇公所的办公室,但两个地方都没人接听——全都在通话中。

客机爆炸时,电子语音正告诉他詹姆斯·伦尼的手机号码并未登记。他与所有可以下床走动的病人全都冲了出去,站在回转道那里,望着穹顶透明表面上的全新黑色痕迹。最后一块飞机残骸,此时仍在往下飘落。

老詹的确在镇公所的办公室里,只是把电话线拔了,好让他可以马不停蹄地准备两场演说——一场是今晚对警察的演说,另一场则是明晚对全镇的演说。他听见爆炸声,随即冲至外头。他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寇克斯发射了核弹。他妈的核弹!要是核弹穿透穹顶的话,肯定会毁了一切!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镇公所管理员艾尔·提蒙斯身旁。艾尔指向北方高空的浓烟。在老詹眼里,那看起来就像一部描述二次世界大战的老电影中的空战画面。

“是架飞机!”艾尔大喊,“还是大飞机!天啊!他们没接到警告吗?”

老詹感到如释重负,狂跳的心脏也稍缓下来。

如果是飞机的话…只是飞机,而不是核弹或某种超级导弹…

他的手机响起。他从西装外套里掏出手机,弹开上盖:“彼得?是你吗?”

“不,伦尼先生。我是寇克斯上校。”

“你做了什么?”伦尼大喊,“老天爷啊,你们干了什么好事?”

“什么也没做。”寇克斯的声音中,已没了先前轻快的权威感,听起来像是连自己都震惊不已。“我们什么也没做…等我一下。”

伦尼等着。主街上站满看着天空的人,全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伦尼觉得,他们看起来就像穿着人类衣服的绵羊。明天晚上,他们会聚集在镇公所里啰嗦个不停,问事情会改善吗?接着又啰嗦个不停,嚷着在事情结束之前,都要好好地照顾他们。他会这么做的。只是这并非出自他的意愿,而是因为这是上帝的旨意。

寇克斯回来了。此刻他听起来不仅震惊,同时还疲惫不已,完全不像是先前那个想胁迫老詹这才是你该有的声音,兄弟,下台的人,伦尼想着,就是这样。

“从我这边初步得到的信息来看,爆炸的原因是爱尔兰航空的一七九次航班撞上了穹顶。这架飞机由夏侬飞往波士顿,我们有两个各自无关的证人,声称看见机尾有三叶草的标志,ABC电视台的一组记者可能有从哈洛镇的隔离区外头拍到画面…再等我一下。”

那远远超过一下,而是好多下。老詹的心跳原本已放缓至正常速度(如果每分钟一百二十下算正常的话),此刻却又再度加速,开始变得不规则起来。他开始咳嗽,并捶打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脏几乎就快停了,接着完全进入心律不齐的状态,额头不断冒汗。天色原本昏昏沉沉,但此刻似乎变得太过明亮了些。

“老詹?”是艾尔·提蒙斯。虽然他就站在老詹身旁,声音却像来自另一个遥远的银河系里。

“你没事吧?”

“没事,”老詹说,“先待着别走。我或许会需要你帮忙。”

寇克斯又回来了:“是爱尔兰航空没错。我刚刚看了ABC电视台拍到的撞机画面。有个记者正在报道,撞机事件就发生在她后方。他们拍下了整个经过。”

“我敢说,他们的收视率绝对会上升。”

“伦尼先生,我们之间或许有意见上的分歧,但我希望你可以转告你的选民,叫他们不用担心这件事。”

“你只要告诉我怎么会发生这种——”他的心脏又出了问题。他喘不过气,呼吸随之停下。

他再度捶起自己的胸口——相当用力——走到镇公所与人行道间的红砖路旁,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艾尔没盯着穹顶上的事故痕迹看,而是一直看着他,额头因关心——还有老詹觉得是恐惧的情绪——皱了起来。就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很高兴能亲眼看见,知道自己被视为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羊群总是需要一个牧羊人。

“伦尼?你还在吗?”

“还在。”他的心脏也是,只不过离完全没事还远得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我以为你那边的人都接到警告了。”

“我们得复原黑盒子后,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们之前的确想出了不错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我们通知了所有航空公司的负责人,警告他们远离穹顶,但这条路线是一七九次航班的自动飞行路线。我们认为有人忘了重新调整自动飞行系统,事情就这么单纯。只要我们有了进一步的细节,就会尽快通知你。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在情况还可以控制之前,尽快平息镇上的任何恐慌状况。”

然而,在某些情况下,恐慌可是件好事。在某些情况下,恐慌或许——就像粮食暴动与纵火事件——还能带来有益的影响。

“这件事蠢到了极点,但终究只是意外。”

寇克斯说,“你要确定能让镇民们都了解这点。”

他们只会知道我告诉他们的事,只会相信我要他们相信的事,伦尼心想。

他的心脏浮了起来,就像热锅上的油脂,暂时又恢复了比较正常的节奏,但接下来又再度浮起。他没回答寇克斯,便直接按下红色的“结束通话”键,把手机放回口袋,看向艾尔。

“我要你带我去医院,”他说,语气冷静得就像自己没事一样。“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

戴着团结臂章的艾尔,看起来从没有这么紧张过。“没问题,老詹。你坐在这儿就好,我去开车。我们可不能让你发生任何意外。这个小镇需要你。”

还用你说,老詹心想,坐在长椅上头,望着天空中巨大的黑色痕迹。

“联络卡特·席柏杜,叫他到医院找我。我要他待在我身边。”

他还想下达其他指示,只是这时,他的心脏却完全停了下来。这一刻就像永恒般长久,他觉得自己脚下裂开了一个清晰的黑暗深渊。伦尼喘着气,重捶胸口,让自己吸进满满一口气。他想着:不准你现在放弃,我还有很多事得做。他妈的不准。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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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那是什么?”诺莉尖声问,声音有些幼稚,接着又自己回答,“那是架飞机对吧?一架坐满人的飞机。”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两个男孩试图忍住眼泪,但却没能成功,让罗密欧觉得自己也快哭了。

“嗯,”他说,“我想就是这样。”

小乔转身望向正朝他们开回来的货车。货车加速开到山脊底部,仿佛生锈克迫不及待想回来似的。等他抵达这里,走出车外,小乔这才发现另一个让他如此着急的原因:那件铅围裙不见了。

生锈克还来不及开口,手机便响了起来。他翻开手机上盖,看了看号码后接起电话。他以为是吉妮打来的,但来电的却是那个新来的家伙瑟斯顿·马歇尔。“喂?怎么了?如果是那架飞机的事,我看见——”他听着电话,微微皱起眉头,接着点了点头:“好,没问题。对。我现在就过去,叫吉妮跟抽筋敦用静脉注射,给他两毫克的烦宁[1]。算了,还是三毫克更保险。叫他冷静下来,虽然这不太像是他的个性,不过就叫他尽量吧。给他儿子五毫克的量。”

[1]烦宁(Valium),为一种镇定剂。

他挂上电话,望向其他人:“伦尼父子全进了医院,老的那个心律不齐,就跟之前一样。那该死的蠢蛋两年前就该装个心脏起搏器了。瑟斯顿说,小的症状看起来像是胶质瘤。我还真希望他搞错了。”

诺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生锈克,一只手抱着正用力拭去眼泪的班尼·德瑞克。等到小乔走了过来,站在她身旁时,她则用另一只手抱住了他。

“那是一种脑瘤对不对?”她说,“不好的那种。”

“只要发生在小詹·伦尼那种年龄的孩子身上,几乎全是恶性的。”

“你在上面发现了什么?”罗密欧问。

“你的围裙是怎么回事?”班尼补充。

“我发现了小乔认为我会发现的东西。”

“穹顶发动器?”罗密欧问,“医生,你确定吗?”

“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东西。我很确定,地球上一定没人见过那种东西。”

“那是另一个星球的东西,”小乔低声说,接近耳语。“我就知道。”

生锈克严肃地看着他:“你不准提起那东西。我们全部都是。要是被问到的话,就说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找到。”

“包括我妈?”小乔哀怨地问。

生锈克差点就让步了,但最后还是硬起心肠。

这个秘密现在有五个人知道,人数已经太多了。

但孩子们当然有资格知道,再说,反正小乔·麦克莱奇也早就猜到了。

“连她也是。至少现在得这么做。”

“我没办法对她说谎,”小乔说,“没用的。她有妈妈的直觉。”

“那就告诉她,你已经发誓保密,再说不知道也对她比较好。要是她抗议的话,就叫她找我谈谈。走吧,我还得回医院。罗密欧,你来开车。我脑筋快断线了。”

“你不打算——”罗密欧开口。

“我会告诉你们一切。回去的路上再说。说不定我们还有时间讨论该拿那东西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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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爱尔兰航空的七六七客机撞上穹顶的一小时后,萝丝·敦切尔拿着一个盖着餐巾纸的盘子,走进切斯特磨坊镇警察局。斯泰西·莫金就坐在值班台后头,看起来一脸疲惫,心不在焉,就跟萝丝的感觉一样。

“那是什么?”斯泰西问。

“午餐。给我的厨师的。两个烤三明治。”

“萝丝,我想我不能让你下去。我想,我没资格让任何人下去。”

马文·瑟尔斯就在旁边,与两名新警员聊着他去年春天在波特兰市政中心看那场疯狂卡车秀的事。他转了过来:“我拿给他吧,敦切尔小姐。”

“你才不会。”萝丝说。

马文看起来一脸惊讶,还有点受伤的模样。他一直挺喜欢萝丝,还以为她也喜欢自己。

“我不相信你的手脚够利落,最后一定会把盘子给不小心砸了。”虽然这并非事实,但她还是如此解释。事实是,她根本不相信他这个人。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踢足球,马文。”

“噢,拜托,我才没那么笨手笨脚。”

“可是我也想看看他是不是没事。”

“他不应该见任何访客,”小马说,“这是兰道夫警长的指示,那是他直接从伦尼委员那里得到的命令。”

“我就是要下去,你得用电击枪才有办法阻止我。但要是你这么做的话,我就会让你再也吃不到你喜欢的草莓松饼,而且还是中间有点软的那种。”她看了看四周,还嗅了几下。“再说,现在我可没看见那两个人在这里。我漏看了什么吗?”

马文挣扎地考虑着,像是被逼问的囚犯,最后决定还是算了。他真的挺喜欢萝丝,而且也喜欢她做的松饼,尤其是有点软的那种。他钩住腰带,开口说:“好吧,不过我得跟你一起下去。除非我先检查过餐巾纸底下的东西,否则你就不准拿东西给他。”

她举高盘子。餐巾纸底下是两个烤三明治,还有一张写在蔷薇萝丝餐厅顾客满意表后头的纸条。要坚强,纸条上这么写,我们都相信你。

马文把纸条揉烂,朝废纸篓扔去。他没扔准,其中一个新人急忙跑去捡了起来。“走吧。”他说,接着又停下来,拿了半个三明治,大咬了一口。

“反正他本来也不该有东西吃。”他告诉萝丝。

萝丝什么也没说,但当马文带她下楼时,她脑中的确迅速闪过一个想用盘子朝他头上猛敲的念头。

她走至楼下走廊的一半处,马文便说:“你只能到这里,敦切尔小姐。我帮你把东西拿过去。”

她把盘子交了过去。马文跪着把盘子推进铁栏里时,还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马文说:“午餐时间到了,下水道的怪物。”

芭比没理会他,只是看着萝丝:“谢谢你。只是,如果这三明治是安森做的,我还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有荣幸在上头咬下第二口。”

“是我做的,”她说,“芭比——他们为什么要打你?难道你试着逃跑吗?你看起来糟透了。”

“我没有逃跑,也没有拒捕。对吗,马文?”

“你最好别耍嘴皮子,否则我就进去把你的三明治拿走。”

“呃,你不妨试试看,”芭比说,“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一下。”等到马文表现出不打算考虑他的提议时,芭比才把注意力再度转回萝丝身上。“是飞机吗?听起来像是飞机,还是架大飞机。”

“ABC电视台说是一架爱尔兰航空的客机。上头还坐满乘客。”

“让我猜猜,这架飞机是要飞往波士顿或纽约,结果有个脑袋不太灵光的人,忘了重新调整自动飞行系统。”

“我不知道。他们还没提到这部分。”

“走吧。”马文走了回去,握住她的手臂。“你们聊够了。你得在我惹上麻烦前离开这里。”

“你没事吧?”萝丝问芭比,抗拒着这项命令——至少一下也好。

“嗯,”芭比说,“你呢?你跟杰姬·威廷顿和好了吗?”

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好?就萝丝所知,她可没什么需要与杰姬和好的事。她认为自己看见芭比轻轻摇了摇头,希望并非只是出自想象。

“还没。”她说。

“你应该这么做的。叫她别再那么蛮不讲理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马文嘀咕了一句,握紧萝丝的手臂。

“走吧,快走,别逼我把你拖上去。”

“帮我跟她说,说你不会有问题,”芭比在她走上楼梯时大喊。这回,她被迫走在马文前头。

“你们两个真的得好好谈谈。谢谢你的三明治。”

帮我跟她说,说你不会有问题。

她很确定这一定是什么信息。她不认为马文会发现这点;他一直不太聪明,在穹顶降下的这些日子里,也没变得聪明到哪里去。这或许就是芭比愿意冒险的原因。

萝丝下定决心,要尽快去找杰姬,传达这些信息:芭比说我不会有问题;芭比说,我们两个得好好谈谈。

“谢谢你,马文,”他们回到准备室时,她这么说道,“你愿意让我下去实在太好心了。”

马文环顾四周,没看见任何一个权力比他大的人,因此松了口气:“小事一桩,不过你可别以为你还能带晚餐过来,接着又下楼一次。这是不可能的。”他想了一会儿,装出一副哲学家的模样。“反正我想,就让他吃点好料吧。毕竟等到下星期的这个时候,他就会熟得跟你做的三明治一样了。”

我们走着瞧吧,萝丝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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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安迪·桑德斯与主厨坐在WCIK电台的仓库旁吸冰毒。他们正对着电波塔附近,地上有个土堆,上头插有用箱子木板做成的十字架。被埋在土堆下的,是贝兹拷问者、强奸的受害者,也是小华特的母亲珊米·布歇。主厨说,他之后可能会去切斯特塘的墓地,偷个正式的十字架来放。一有时间就去。只是,现在恐怕也没什么时间了。

他说这话时,还举起了车库的电子钥匙,仿佛在强调这点似的。

安迪为珊米感到难过,就像他为克劳蒂特与小桃感到难过一样。但现在,那感觉只是近乎哀痛,就这么安全地存放在他内心的穹顶里:你看得见它,察觉得到它的存在,却没办法真正触摸到它。

这是件好事。他试着想向主厨布歇解释这种感觉,只是当说到一半时,却变得有些七零八落——这个观念实在太复杂了。不过虽说如此,主厨还是点了点头,接着把玻璃做的大烟斗递给安迪。烟斗的侧面还刻着字:贩卖是不合法的。

“很棒吧,对不对?”主厨说。

“对!”安迪说。

这两个又开始吸起毒品的毒虫,开始讨论起对他们而言非常伟大的两个话题:这真是好东西。有了这种好东西,他们怎么可能会把事情搞砸呢?

就在他们讨论到一半时,北方发生了大爆炸。安迪遮住双眼,看着浓烟中的燃烧景象。他差点就把烟斗掉在地上,但主厨接住了。

“我的妈呀,是一架飞机!”安迪想站起身来,但他的双腿虽说充满能量,却无法支撑他的身子,于是又坐了回去。

“不是,桑德斯。”主厨说,深吸了一口烟斗。

他盘坐在地,看着安迪的模样,活脱像是个拿着烟管的印度人。

在安迪与主厨中间,放着四把斜靠在墙壁上的全自动AK-47步枪。虽然步枪是俄国制的,却是从中国进口来的——就跟仓库里放着的许多好东西一样。除此之外,这里还有装满五个木箱的三十发弹夹,以及一箱RGD-5手榴弹。主厨之前还帮安迪翻译了手榴弹箱子上的中文字:这该死的玩意儿可得小心轻放。

主厨拿起其中一把步枪,横放在膝盖上。“那不是飞机。”他补充说。

“不是?那是什么?”

“是上帝赐下的征兆。”主厨望向自己在仓库侧面用喷漆写上的文字。那是《启示录》第三十一节中最重要的两句话,经由他个人的诠释转述而成。接着,他又回头望向安迪。在北方,天空的烟雾正飘散开来,而下方则因飞机坠毁在树林中,因而飘起了另一阵浓烟。“我接收到的日期可能是错的,”他深思着说,“今年万圣节真的提前了。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

“又或许是大后天。”安迪帮他补充。

“有可能,”主厨同意,“不过我想就快了。桑德斯!”

“怎么了,主厨?”

“拿一把枪。你现在已经加入上帝的军队,是基督的战士了。你帮那个叛教徒王八蛋擦屁股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安迪拿起一把步枪,横放在他裸露在外的大腿上。他喜欢那把枪的重量与温度,还检查了一下安全装置是否开着。是开着的。“主厨,你说的叛教徒王八蛋是谁?”

主厨一脸鄙视地盯着他看,然而,当安迪伸手想拿烟斗时,他还是心甘情愿地递给了他。冰毒的量绝对够他们从现在抽到一切结束。没错,对,离一切结束的时刻已经不久了。“伦尼。他就是那个叛教徒王八蛋。”

“他是我朋友,我的搭档。好吧,他也是个很难缠的人。”安迪承认,“我的妈呀,这可真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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