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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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没有可供掩护的地方,但他这么做,却可以净空瑟尔斯开枪的区域。

奥伯利的弹夹空了,但最后一颗子弹仍在主厨头部左侧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溅出,一团头发落在主厨瘦削的肩膀上,就这么粘在他的汗水上。

主厨跌坐在地,暂时放开了“上帝战士”,随即又赶紧捡起。他不认为自己的伤势很重,但却认为得趁还可以的时候,把桑德斯叫来这里。主厨把两根手指塞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就当马文从树林边缘再度开火时,奥伯利·陶尔抵达了围在广播电塔周围的栅栏那里。马文这回瞄准了送餐卡车的尾端。子弹撕毁金属钩,让后门因此打开,同时爆出火花。里头的瓦斯桶马上爆炸,使卡车后方升起一团火焰。

主厨觉得背后传来一阵惊人热气,一时间只想到了手榴弹。手榴弹爆炸了?他看见广播塔那里有个人正在瞄准他,脑袋中出现两个明显选项:开枪回击,或是去捡电子钥匙。他选择了电子钥匙,就当他的手接近钥匙时,身边的空气里突然充满了看不见的蜜蜂。一只叮上了他的肩膀,另一只则撞进他的侧面,直入肠内。主厨布歇倒在地上,翻过身去,手上的电子钥匙再度松脱。他伸手想抓,但周围又袭来另一群蜜蜂。他爬进草丛,把电子钥匙留在原地,如今只能把希望放在桑德斯身上。

广播塔的那个人——七个苦人里最勇敢的一个,主厨想,对,他真的很勇敢——正朝他走来。“上帝战士”此刻已变得无比沉重,他的整个身子也同样沉重。然而,主厨仍旧设法跪起身子,扣下扳机。

什么也没发生。

弹夹要么空了,要么就是卡住了。

“你这个操他妈的疯子,”奥伯利·陶尔说,“你这个疯子毒虫。再吸啊,你他妈——”

“克劳蒂特!”桑德斯大叫。

陶尔转过身,但一切已经太迟。一阵短暂沉重的枪声响起,四发七点六二毫米长的子弹打掉了他大部分的头颅。

“主厨!”安迪尖叫,跑向跪在草地上的朋友,鲜血自他朋友的肩膀、侧面与太阳穴流淌而过。主厨的脸部左半侧全是濡湿的红色。“主厨!主厨!”他跪倒在地,抱着主厨。他们全都没看到马文·瑟尔斯这个活到最后的人。他走出树林,开始谨慎地朝他们走去。

“扳机。”主厨喃喃地说。

“什么?”安迪低头看向“克劳蒂特”的扳机好一会儿,但主厨指的显然不是这个。

“电子钥匙。”主厨低声说。他的左眼浸在鲜血里,另一只则睁得老大,极度清醒地看着安迪。“电子钥匙,桑德斯。”

安迪看见落在草地上的电子钥匙,捡起来递给主厨。主厨握着安迪的手,把电子钥匙握在他们的手掌之间。

“你…也…桑德斯。”

安迪握紧主厨的手。“我爱你,主厨。”他说,亲了一下主厨布歇那满是血斑的干燥嘴唇。

“我也…爱…你…桑德斯。”

“嘿,死兔子!”马文用一种开心到了疯狂地步的声音喊着。他就站在离他们十码的距离。

“去开房间吧!不对,等等,我有更好的点子。去地狱开房间吧!”

“现在…桑德斯…现在。”

马文开火。

子弹打进安迪与主厨的身体,但在被打成碎片前,他们一同按下了开门的白色按钮。

爆炸的白色光芒朝各个方向激射而去。

万圣节提前到来

21

枪声响起时,切斯特磨坊镇的流亡人士正聚集在果园的边缘享用户外午餐——枪声不是从119号公路那边传来的,探访活动还在进行中。是从西南方来的。

“是小婊路那里,”派珀说,“天啊,真希望我们有望远镜。”

但他们不用望远镜就能看见送餐卡车爆炸时冒出的黄色火光。抽筋敦正用塑料汤匙吃着沾满芥末的鸡肉。“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地点肯定是在广播电台。”他说。

生锈克抓住芭比的肩膀:“丙烷就在那里!他们把丙烷放在那里制造毒品!丙烷就在那里!”

芭比在那一刻起了一股清晰、恐怖的预感:最糟的时刻就要来了。接着,在四英里以外,一道惊人的明亮白光窜上模糊的天际,就像闪电往上打去,而非平常的往下直窜。一会儿过后,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直接划破天空。红色火球先是吞没WCIK电台的广播塔,接着吞没树林,随即朝四周窜去,吞没了整个地平线。

黑岭上的众人尖叫出声,但由于八十磅炸药与一万加仑丙烷结合的刺耳的爆炸声,他们根本无法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们护住双眼,向后退开,踩在他们的三明治上头,踢翻了饮料。瑟斯顿把艾丽斯与艾登一把拥入怀里,芭比则朝着变黑的天空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脸拉得长长的,神情恐惧,就像看着地狱之门在他面前开启,只能等待被随之而来的火海吞没。

“我们得回到农舍那里!”芭比大喊。茱莉亚抱住了他,开始哭了起来。在她身后,小乔·麦克莱奇正扶起流下泪水的母亲。至少有一段时间,这些人哪里都去不了。

在西南方,小婊路的大部分地区会在接下来的三分钟内不复存在,泛黄的蓝色天空变成了黑色,芭比的情绪极度冷静,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现在我们真的在放大镜下了。

爆炸粉碎了几乎空无一人的镇中心里的每扇玻璃,让百叶窗全都飞了起来,电线杆被震得歪斜,门板从铰链上被扯下,邮箱则被全部震碎。整条主街上的汽车警报器全都响了起来。对老詹·伦尼与卡特·席柏杜来说,感觉就像会议室被地震袭击一样。

电视仍是开着的。沃尔夫·布里泽以他真正惊恐的语气问:“怎么回事?安德森·库柏?坎迪·克劳利?查德·梅耶?索莱德·欧布莱恩?有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在穹顶边上,美国最新的电视明星们全都环顾四周。他们全都护着双眼,凝视镇上方向,使摄影机只能拍到他们的背部。一架摄影机快速把镜头晃了过去,就这么拍到了地平线那里惊人的黑色烟柱与纷飞碎片的画面。

卡特站了起来。老詹抓住他的手腕。“快去看一下。”老詹说,“看看情况有多糟,然后赶快回来这里。我们可能得去辐射尘避难室里。”

“好的。”

卡特冲上楼梯。他跑进大厅时,靴子下方不断传出踩着碎玻璃的声响。镇公所的前门几乎已完全被蒸发掉。他跑到外面的台阶时,眼前所见的景象完全超过他能想象的任何事情,仿佛让他又再度跌回童年时光,有好一阵子都在原地动弹不得,心里想着:这就像是前所未有、最强、最可怕的暴风雨一样,而且还要比那更糟。

西方的天空全是一片被翻涌的深黑色云朵团团包围的橘红色火海。空气中已可以闻到丙烷爆炸的恶臭。声音听起来就像十几座钢铁厂同时全力运作的巨响一样。

在他正上方,天空已变成一片黑暗,鸟群四处逃逸。

看着那些鸟——鸟群根本无处可去——打破了卡特身体的僵硬。他觉得有风吹到脸上。切斯特磨坊镇里已经六天没起风了,而这阵风又热又污浊,全是瓦斯与木头蒸发的臭味。

有棵巨大的橡树倒在主街上,把已经没电的电线扯了下来。

卡特飞快地沿着走廊往回奔去。老詹就站在楼梯口,肥胖而苍白的脸上神色恐惧,还闪过一下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下楼,”卡特说,“去辐射尘避难所。就要来了。火势就要烧过来了。等到火势蔓延过来,会把镇上那些还活着的人全部都给烧死。”

老詹呻吟起来:“那些白痴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卡特不在乎。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事情也已经发生了。要是再不赶快行动,就连他们也完了。

“下面有空气清洁机吗?老大?”

“有。”

“连到发电机上头了?”

“是的,当然。”

“感谢上帝。或许我们还有机会。”他扶着老詹下楼,让老詹尽量走得快一点。

卡特只希望他们不会在下面活生生地被烤死。

北斗星酒吧的门是开着的,还用门轴加以固定,但爆炸的威力破坏了门轴,让门被甩得关了起来,玻璃往内飞溅,割伤了几个站在舞池后方的人。亨利·莫里森的弟弟惠特的颈部被整个划开。

人群蜂拥冲向门口,完全把那台大电视抛到了脑后。可怜的惠特·莫里森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去,就这么被他们践踏而过。他们敲打着门,有更多人从门上的缺口挤过时被碎片划伤。

“鸟!”有人大喊,“喔,天啊,看看那些鸟!”

但大多数的人没往上看,而是看向西方。那里燃烧的末日景象正朝着他们席卷而来。天空此刻已如同午夜般漆黑,空气中全是有毒的气体。

有些人从鸟群里得到提示,开始小跑、慢跑,或是直接往117号公路的中间飞奔而去。有几个人跳进自己的车子里。很久以前,戴尔·芭芭拉在这座碎石地停车场中被人打了一顿,而此时,这里则发生多起汽车相撞的意外。威尔玛·温特坐进她的货卡车里,在避开停车场那些撞坏的车辆后,发现她要去的方向全都塞满了逃跑的行人。

她看向右边——火海正朝他们席卷而来,就像一片巨大的燃烧布幔,吞食着小婊路与镇中心之间的树林——不管一切地开进前方挡在路上的人群中。她撞上抱着婴儿想逃走的卡拉·范齐诺。威尔玛在车子压过她们的身体时,感觉到车子颠簸了一下,毅然忽视掉卡拉的尖叫声。卡拉的背部被压断,孩子斯蒂文则被压死在她下方。威尔玛只知道自己得离开这里。不管怎样,非得离开这里不可。

在穹顶这边,团聚时光已因为世界末日这个不速之客而结束。在内侧,现在有事情比亲人们更加重要:巨大的蘑菇云在西北方升起,升起的火柱已有一英里高。第一道风势——也就是让卡特与老詹逃向辐射尘避难室的那一道——向他们袭来,他们朝穹顶缩去,大多数人都忽略了身后还有别人。无论如何,他们后方的人还可以往后退。

可以这么做实在非常幸运。

亨丽塔·克拉瓦德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她转过头去,看见了彼德拉·瑟尔斯。

彼德拉的头发已从发夹上松脱下来,垂在她的脸颊两侧。

“你的特调果汁还有剩的吗?”彼德拉问,挤出一个“让我们狂欢吧”的苍白笑容。

“对不起,已经全部喝完了。”亨丽塔说。

“嗯——或许也没关系了。”

“跟我一起撑下去,亲爱的,”亨丽塔说,“跟我一起撑下去。我们会没事的。”

然而,当彼德拉看进老妇人的双眼时,却没看见任何相信这话的希望神情。派对就要结束了。

现在看吧。仔细地看。八百个人朝穹顶挤去,他们的头向上抬起,睁大了眼,看着无法避免的结局冲向他们。

约翰尼与嘉莉·卡佛在这里,在美食城超市工作的布鲁斯·亚德里也是。拥有一座即将灰飞烟灭的储木场的泰比·莫瑞尔与他的妻子邦妮、在波比百货店任职的陶比·曼宁、崔娜·凯尔与唐尼·巴里布、温迪·古斯通与她的朋友及教师同伴艾伦·范德斯汀、不愿意去开校车的比尔·欧纳特,与他那尖叫着祈求耶稣保佑、看着火势迎面而来的妻子莎拉。托德·温德斯塔与曼纽·欧塔葛抬着脸,沉默地看着西方消失在烟雾中的世界景象。汤米与维洛·安德森再也无法邀约波士顿的另一个乐队来到他们的酒馆了。看看他们所有的人,整个小镇的人全背靠着那道隐形的墙。

在他们后方,探访者开始往后退,接着又从往后退变成奔跑。他们忽略了巴士,直接冲上公路,沿着莫顿镇方向跑。有几个士兵依旧坚守岗位,但大多数全都丢下了枪,跟在人群后头狂奔,回头的次数不超过罗得回头看索多玛的次数。

寇克斯没有逃走。他走近穹顶,大喊:“你!负责的警官!”

亨利·莫里森转过身,走到上校的位置,把双手撑在那个他看不见的坚硬、神秘的表面上头。

呼吸已变得十分困难,火势引发的风势吹打着穹顶,接着又朝袭来的那个饥渴的东西反弹:一头有着血红双眼的黑狼。在莫顿镇边界这里,有可以喂养它的羊群。

“帮帮我们。”亨利说。

寇克斯看向火海,估计火势抵达人群目前的位置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可能只需要三分钟。这不只是一场火灾或爆炸事件;在这种封闭与受到污染的环境中,根本就是场大灾难。

“我办不到,先生。”他说。

在亨利回答前,乔·巴克斯抓住了他的手臂,已经全然语无伦次。

“放开我,乔,”亨利说,“我们无处可逃,除了祈祷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但乔·巴克斯没有祈祷。他的手上依旧握着那把愚蠢的廉价小手枪。他朝迎面而来的炼狱景象望上最后疯狂的一眼,接着用枪顶住太阳穴,就像玩俄罗斯轮盘的人一样。亨利想抢过枪,但为时已晚,巴克斯已扣下扳机。他没有马上就死,虽然一团血块从他头部侧面喷出,但他仍摇摇晃晃地走开,就像挥舞着一条手帕一样,挥舞着他那把愚蠢的小手枪,不断发出尖叫。接着,他跪倒在地,朝变暗的天空甩出双手,就像得到了什么神明的启示,接着才倒了下去,脸部撞在高速公路的破碎白线上头。

亨利把头转回寇克斯上校那里,一脸目瞪口呆。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三英尺远,却有一百万英里长。“我很遗憾,我的朋友。”寇克斯说。

帕米拉·陈脚步不稳地走了过来。“校车!”她在逐渐变大的声响中朝亨利大吼,“我们得坐校车直接冲过去!这是唯一的机会!”

亨利知道根本没有机会,但还是点了点头,看了寇克斯最后一眼(寇克斯永远不会忘记警察阴暗、绝望的眼神),抓起帕米拉·陈的手,在黑烟朝他们冲来的同时,跟着她前往十九号校车。

火势蔓延到镇中心,主街开始沿路爆炸,就像焊枪的枪管一样。和平桥被全然蒸发。当老詹与卡特上方的镇公所由内往外炸开时,他们两人在辐射尘避难室里缩成一团。警察局的砖墙先是往内缩,接着喷出砖块,高度直达天际。路西安·卡弗特的雕像从战争纪念广场的基座上被连根拔起,路西安被烧得漆黑,依旧英勇地举着步枪,整个飞了起来。在图书馆的草皮上,戴着高帽子、双手是园艺铲子的万圣节假人,被一片火海卷起吞噬。一阵巨大的呼啸声——听起来就像是上帝的吸尘器——响起,火焰饥渴地吞噬氧气,把好的空气吸了进去,以另一波对肺部有毒的空气加以填补。主街上的建筑物一座接一座爆炸,废弃的电影院、桑德斯家乡药店、波比百货店、加油站商店、书店、花店、理发厅等等,这些地方的木板、商品、招牌与玻璃全变成碎片飞入空中,就像跨年晚会的彩色纸片一样。在葬仪社中,近日死亡的人大多被送来这里,此刻正在金属柜里被炙烤着,就像烤箱里的鸡肉一样。火焰所向披靡地沿主街向前,吞噬了美食城超市,接着又朝北斗星酒吧席卷而去。那些还在停车场里的人尖叫起来,抓着彼此不放。他们在这世上见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一道高达一百码的火墙贪婪地朝他们袭去。

现在,火焰朝各主要道路冲去,将柏油路面烧溶沸腾。在此同时,火势也蔓延至东切斯特区,吞没了所有雅痞的房子以及躲在里头的几个雅痞。

米凯拉·波比朝地下室跑去,但为时已晚,她所身处的厨房整个炸开,她在这世上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她那正在熔化着的冰箱。

站在塔克磨坊与切斯特磨坊交界处的士兵——他们也是最接近这场灾难源头的人——在火焰的拳头无力敲打穹顶时往后退去,接着便是一片黑暗。士兵们可以感觉到热气穿了过来,气温在几秒内升高了二十度,让最接近的树木上的树叶变得焦脆。其中一个人后来说:“感觉就像是站在一颗玻璃球外面,而球里面有原子弹爆炸一样。”

现在,靠着穹顶缩成一团的人开始迎向袭来的死亡浪潮,逃亡的麻雀、知更鸟、白头翁、乌鸦、海鸥甚至连鹅也不断往穹顶猛冲。镇上的狗与猫窜成一团,横跨丹斯摩农场。还有臭鼬、土拨鼠、豪猪。就连鹿与几只跑起来动作笨拙的麋鹿也在逃窜的行列中。奥登·丹斯摩的乳牛自然也在其中,双眼不停转动,痛苦地哀号着。它们抵达穹顶时,全都一头撞了上去。幸运的动物当场死亡,不幸的则因骨头折断刺出,最后瘫倒在地,不断吠吼、尖叫、发出哞哞声与怒吼。

奥利·丹斯摩看着桃莉。桃莉是一头漂亮的瑞士褐牛,曾为他赢得一座4-H蓝丝带奖(桃莉的名字是他母亲取的,觉得奥利与桃莉连在一起念很可爱)。桃莉朝穹顶笨重地跑去,不知谁家的威玛猎犬在它腿上咬了一口,现在已流出血来。

它撞上屏障,发出砰的一声,但在即将到来的火势影响下,奥利无法听见…但他脑海里确实听到了那声音。不知为何,他看着同样难逃一死的一条狗猛咬可怜的桃莉,开始撕开它毫无防备的乳房,甚至比发现自己父亲死掉时感觉还糟。

看着心爱的牛奄奄一息的模样,男孩的呆滞被打破了。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机会能在这可怕的日子里存活下来,但他眼前突然清晰无比地浮现出两个景象。其中一个是挂着他过世父亲那顶红袜队棒球帽的氧气罐,另一个则是汤姆爷爷的氧气罩,就挂在浴室的门钩上头。奥利朝他住了一辈子的农舍奔去——那农舍很快就会不复存在了——脑袋里只有一个清楚的念头:马铃薯窖。

马铃薯窖的位置就在谷仓下面,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山丘下方,那里可能是安全的。

那群流亡人士依旧站在果园边缘。芭比一直无法让他们听见他的声音,更别说是要他们移动了。然而,他必须让他们回到农舍那里的车辆不可,而且还得尽快。

从这里,他们可以看见整个小镇,芭比可以判断火势大概的蔓延方向,就像他看着航拍图,就能大概判断出敌军最可能进攻的路线一样。火势会朝东南方席卷而来,可能会在普雷斯提溪的西岸停留一会儿。虽然溪水已经干了,但那里应该还具有天然防火带的作用。爆炸引发的风势,同样有助于让火停留在最北端的地带。要是火势烧到这里与城堡岩及莫顿镇的边界那里——也就是脚跟与脚底的区域——那么切斯特磨坊镇与TR-90合并行政区的边界,还有北连哈洛镇的地方或许就能安然无恙。至少不会起火。只是,他担心的并不是火。

他担心的是风。

现在,他感觉到风吹过他的肩膀及他张开的双腿,风势大到足以吹皱他的衣物,让茱莉亚的头发在脸旁飘动。风势吹过他们,前去喂养火势,由于磨坊镇现在几乎处于完全封闭的环境中,于是相当少数的新鲜空气会过去填补失去的地方。

芭比脑中出现一个噩梦般的画面:水族箱里的金鱼因为氧气用尽而丧命,全都浮了起来。

就在他伸手要去抓茱莉亚前,茱莉亚自己转了过来,指向下面。那个有个人影沿黑岭路辛苦地走着,还拉着一具附有轮子的东西。在这个距离下,芭比无法确认那人是男是女,但这并不重要。

不管那个人是谁,都几乎可以确定会在抵达高地前窒息而死。

他拉过茱莉亚的手,把嘴凑到她耳旁。“我们得走了。牵着派珀,叫她不管旁边是谁,都一样拉着对方的手。每个人——”

“他怎么办?”她大喊,依旧指着下方那个上山的人影。他或她拉着的东西可能是孩子用的推车。上头载着某些一定很重的东西,因为人影弯着腰,移动的速度十分缓慢。

芭比非得让她明白情势紧急不可,因为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别理他。我们得回农舍那里。现在。每个人都把手牵在一起,这样就不会有人被抛在后头了。”

她试着转身看他,但芭比依旧握着她的手不放。他得让她听进去——得直截了当——因为他必须让她明白。“要是我们现在不走,可能就没机会了。我们会没有空气。”

在117号公路上,威尔玛·温特开着货车,在一群逃离的车辆中位于最前端的位置。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后视镜里全是火与烟的事。撞上穹顶时,她的车速是七十英里,由于身处恐慌,所以完全忘了穹顶的事(换句话说,就跟鸟群一样,只是现在是在地面上)。她撞上穹顶的地点就与短短一周前穹顶降下时发生在比利与万妲·德贝克,诺拉·罗比乔与艾尔莎·安德鲁斯身上的悲剧是同一个地点。威尔玛这辆轻型卡车的引擎往后喷出,把她切成两半。她尸体的上半身冲出挡风玻璃,肠子则像派对的彩带那样挂在后头,就像只虫子一样,在穹顶上撞得血肉模糊。那是十二辆车连环车祸中的第一起,造成了几个人死亡。大部分的人都只受了伤,不过,他们根本不会因伤痛苦太久。

亨丽塔与彼德拉感觉到热气冲向她们。数百个人全被吹向穹顶。风势吹起了他们的头发,而很快就会燃烧起来的衣服,也被风吹出了皱折。

“握着我的手,亲爱的。”亨丽塔说,彼德拉照做了。

她们看着黄色的大校车转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大弯。校车不稳地沿水沟前进,差点就撞上了瑞奇·基连。瑞奇第一时间闪开,接着敏捷地跳上前,在校车来到旁边时,抓住后门,把脚抬了上去,蹲在保险杆上。

“我希望他们能办到。”彼德拉说。

“我也是,亲爱的。”

“但我不这么认为。”

有几头着火的鹿从逼近的火海中跳了出来。

亨利握着校车方向盘。帕米拉就站在他身旁,握紧镀了铬的杆子。车上载了十几个镇民,大多是先前受伤的人。其中包括玛贝尔·奥斯顿、玛丽·卢·寇斯塔与玛丽·卢的孩子,孩子头上还戴着亨利的那顶棒球帽。令人避而远之的里欧·莱蒙恩也在车上,只是他的问题似乎在心理层面,而非生理层面;他正因恐惧而不断哀号。

“快点,转向北边!”帕米拉大喊。火势几乎已追上他们,校车只领先不到五百码,火焰的声音摇撼着整个世界。“给我他妈的加速,不管怎样也别停下来!”

亨利知道根本没有希望可言。但他也知道,他宁可这样死去,也不要无助地靠着穹顶,整个人缩成一团丧命。他打开大灯,使劲踩下油门。

帕米拉被往后抛出,跌在查兹·班德身上——身为老师的查兹,由于心悸被带进了车子里。他抓住帕米拉,让她重新站稳。警报器响起尖锐声响;但亨利几乎充耳不闻。他知道就算开着大灯,也同样看不见眼前的路况。不过那又怎样?作为一个警察,他早就开过这条路上千次了。

使用原力,路克[1],他这么想着,在紧紧踩着油门、冲进燃烧的一片黑暗时,真的大笑了起来。

[1]此句为电影《星球大战》中的经典台词。

抓着校车后门的瑞奇·基连突然无法呼吸,看见自己的手臂冒出火焰。片刻后,校车外的温度高达八百度,他整个人燃烧起来,从蹲着的地方掉了下去,就像是一块烤熟的肉从滚烫的烤炉上掉到地上一样。

灯光消失,只剩下校车中间的灯还亮着,仿佛深夜的餐馆灯光一样微弱,映在每张恐惧、被汗水濡湿的乘客脸上。外头的世界此刻已变成死寂的黑色。校车大灯的灯光前方,只剩满是灰尘的漩涡。亨利凭记忆往前开,好奇要到什么时候,下方的轮胎才会爆胎。他仍在大笑,只是在紧张状态与十九号校车刺耳的引擎声中,他就连自己的笑声也听不见。他已经沿路开了好一阵子。要多久才能从火墙另一面出来?他们真的有可能冲出去吗?他开始觉得或许有机会了。上帝啊,火势到底蔓延了多长?

“就要办到了!”帕米拉大喊,“就要成功了!”

或许,亨利想,或许我真的要办到了。但是,天啊,那股热气!他朝空调的旋钮伸手,想把冷气开到最强。就在这时,车窗往内炸开,火焰窜进整辆校车。亨利想着:不!不!别发生在我们就要成功的时候!

然而,在烧焦的巴士冲出浓烟时,除了一片黑色的荒原外,他什么也没看见。树木全都烧个精光,变成了发亮的残株,道路则变成冒泡的沟壑。一件由火焰织成的大衣从后方披上他的全身。

之后,亨利·莫里森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十九号校车在道路残骸上翻了过去,火焰从每扇破掉的车窗中涌出。车子后面写着:慢一点,朋友!我们都爱我们的孩子!就连这个信息也在短时间内变成了黑色。

奥利·丹斯摩冲向谷仓。他的脖子上挂着汤姆爷爷的氧气罩,从不知道自己力气大到可以拿着两个氧气筒奔跑(第二个是在他穿过车库时发现的)。男孩奔下通往马铃薯窖的楼梯。屋顶燃烧时,上方传来东西被拆毁的巨大声响。谷仓西侧的南瓜开始烧了起来,气味浓厚甜腻,就像地狱里的感恩节一样。

火势朝穹顶南侧移动,飞快窜过最后的一百码;丹斯摩家的乳制品仓库因爆炸而被摧毁。亨丽塔·克拉瓦德凝视着迎面而来的火焰,心想:嗯,我老了,也活够了,比这个可怜的女孩好多了。

“转过来,亲爱的,”她告诉彼德拉,“把你的头埋在我的怀里。”

彼德拉·瑟尔斯把满是泪痕的年轻面孔转向亨丽塔:“会痛吗?”

“一下子就过去了,亲爱的。闭上你的双眼,等你再睁眼时,你的脚就已经泡在清凉的溪水里了。”

彼德拉说出她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还不错。”

她闭上双眼。亨丽塔也同样闭起。火焰吞没了她们。上一秒她们还在那里,等到下一秒…

她们便不见了。

穹顶的另一侧,寇克斯依旧站在十分接近的地方,摄影机依旧在跳蚤市场的安全位置拍摄一切。全美国的人都震惊无比,目光完全无法离开。

新闻评论员震惊得说不出话,唯一的配乐就是火焰燃烧的声音,而这足以代表一切。

有那么一刻,寇克斯还可以看见一条长长的人龙,只是,那些人全都成为了火海中的黑色轮廓。

大多数的人——就与黑岭上最终成功走回农舍与车子旁的流亡人士一样——全都手牵着手。就在火焰涌至穹顶时,他们全都不见了。仿佛是为了要弥补他们的消失,一面巨大焦黑的墙壁竖至天空,让穹顶总算变得可以看见了。穹顶挡住里面大多数的热气,但亮度仍足以让寇克斯转过身去,开始奔跑起来。他离开时,还脱下那件正冒着烟的衬衫。

火势正如芭比预测的一样,沿着对角线延烧,从切斯特磨坊镇西北方席卷过去,横跨至东南方那里。等到火势熄灭后,事态会以惊人的速度持续发展。火焰夺走了氧气,在后头留下甲烷、甲醛、盐酸、二氧化碳、一氧化碳,以及其他有害气体。

除此之外,还有令人窒息的灰烬微尘。包括气化的房子、树木,以及——当然——人类。

火焰留下了毒气。

万圣节提前到来

22

二十八名流亡者与两条狗一同前往TR-90行政合并区边界的穹顶处,由实际走过这条路的人负责带队。他们挤进三辆货车、两辆轿车与一辆救护车里。等他们抵达时,天色已经变暗,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糟。

芭比踩下茱莉亚这辆油电车的刹车,下车后朝穹顶奔去。一个满脸担心模样的陆军中尉与六名士兵上前迎接。虽然奔跑的距离不长,但芭比跑到喷有红漆的穹顶那里时,却显得气喘如牛。

可以呼吸的空气,消失得就像水槽里流掉的水一样快。

“风扇!”他气喘吁吁地对中校说,“打开风扇!”

克莱尔·麦克莱奇与小乔从波比百货店的货车里走了出来,两个人全都脚步摇晃,气喘不已。

电话公司的货车开到一旁。厄尼·卡弗特走出车外,但是才走了两步,便已跪倒在地。诺莉与她母亲试着想扶他起来,两个人全都哭了。

“芭芭拉上校,发生什么事了?”中尉问。

从他迷彩服上的名条来看,他的名字是斯特林菲罗。“请报告。”

“去你妈的报告!”罗密欧大喊。他怀里抱着一个半昏迷的孩子——艾登·艾普顿。瑟斯顿·马歇尔抱着艾丽斯,脚步蹒跚地跟在后头。艾丽斯努力忍住头晕眼花的感觉,朝前发出干呕的声音。

“去你妈的报告,快给我打开那些风扇!”

斯特林菲罗立即下令。流亡人士纷纷跪倒在地,双手撑着穹顶,贪婪地吸着由巨大风扇强行吹进屏障的稀薄的干净空气。

在他们身后,大火熊熊地烧着。

幸存者

1

磨坊镇的两千个居民里,只有三百九十七个人在火灾中幸存,其中大多数都住在镇上的东北方。等到夜幕低垂、穹顶内完全成为一片模糊的漆黑后,还剩一百零六个人。

太阳在星期六早上升起、微弱的阳光穿过部分尚未完全烧黑的穹顶时,切斯特磨坊的人口数只剩下三十二人。

幸存者

2

奥利在跑下楼前,关上马铃薯窖的门,同时按下电灯开关,纳闷电灯是否还会亮。电灯亮了。

就在他跌跌撞撞地冲到谷仓地下室时(这里很冷,但并未维持太久,他已经可以感受到热气在身后推着他了),奥利想起,四年前,有个从城堡岩过来的电器公司的人,搬来一台新的本田发电机,作为预备之用。

“这个收费过高的王八蛋最好给我好好工作,”奥登当时这么说,嘴里嚼着烟草。“因为我一定会盯得紧紧的。”

发电机的确运作得很好,就连现在也是,但奥利不知道这台发电机可以撑上多久。火焰将吞噬发电机,就像吞噬所有东西一样。要是电灯还能再亮上一分钟,他肯定会十分惊讶。

说不定我根本活不到一分钟。

马铃薯分类机位于肮脏的水泥地板中间,有结构复杂的一堆皮带、链条与齿轮,看起来就像什么古老的刑具。机器再过去,有一堆数量惊人的马铃薯。他们今年秋天的收成很好,丹斯摩在穹顶落下的三天前才结束挖掘作业。在平常的一年里,奥登与他两个孩子会在十一月时,把马铃薯分好类,卖给城堡岩农产合作社,以及莫顿镇、哈洛镇与塔克磨坊镇那里的摊贩。今年赚不到马铃薯的钱了。然而,奥利觉得这堆马铃薯或许可以救他一命。

他跑到马铃薯堆边缘,停下来检查两个氧气罐。从屋子里拿来的那罐,指针显示只剩一半,但车库那罐是全满的。奥利把半满的那一罐扔在水泥地上,将氧气罩连到车库里那罐上头。他在汤姆爷爷还活着时,帮他换过许多次氧气罩,所以根本花不了几秒时间。

他再度把氧气罩挂回脖子上时,电灯暗了。

空气变得越来越热。他跪了下来,开始挖生马铃薯,双脚使劲把自己往里推,以身体保护长形氧气罐,并用一只手把身体下方的马铃薯拨开,动作就像不太会游泳的人一样。

他听见马铃薯在他身后掉下的声音,努力压下惊恐的冲动。这就像是被活埋。他告诉自己,但要是他没被活埋,那就真的是必死无疑了。他气喘吁吁,咳了起来,与空气相比,他似乎吸进了更多马铃薯的灰尘。他把氧气罩戴在脸上…

没有氧气。

他摸索着氧气罐上的阀门,感觉就像永恒般漫长,胸口里的心脏跳得与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一样。他脑中开始看见一朵红花在黑暗里绽放。

生马铃薯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他一定是疯了才这么做,疯得就跟罗瑞朝穹顶开枪似的,现在他得付出代价了。他就要死了。

然后,他的手指总算找到了阀门。一开始,他还转不动阀门,随即才意识到自己转错方向,于是朝另一边转。一股清凉、神圣的空气涌入氧气罩中。

奥利躺在马铃薯下方,不断喘气。火焰把楼梯顶部的门炸开时,他吓了一跳,有那么一刻,他真看见了自己躺在这个肮脏摇篮里的模样。马铃薯变热了,他好奇留在外头的那罐半满的氧气罐会否爆炸。他也在想,如果这个氧气罐真是全满的,能为他争取到多少时间。

但这只是他脑中的想法。他的身体为了活下去,掌控了一切。奥利开始往马铃薯堆的更深处挖,一面拖着氧气罐,每次氧气罩歪掉时,就会伸手调整。

幸存者

3

要是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开放下注,赌谁可以从探访日那场大灾难中存活下来,山姆·威德里欧的赔率肯定是一赔一千。不过,机会渺茫的选项还是会开出来——这就是人们总会回到赌桌的原因——山姆正是不久前,茱莉亚在流亡者们朝农舍车辆跑去前发现的那个在黑岭路上辛苦爬上来的人影。

爱喝酒的懒虫山姆能活下来的原因就与奥利一样:氧气。

四年前,他曾找过哈斯克医生(他的外号是“巫师”,你应该还记得他)。山姆说,他最近似乎有点喘不过来,而哈斯克医生在听了这个老酒鬼的呼吸声后,问他一天会抽多少烟。

“呃,”山姆说,“我还住在树林里时,通常一天会抽四包,不过现在只靠社会福利金过活,所以少了一些。”

哈斯克医生问他实际会抽的量。山姆说,他猜已经降到了每天两包左右。美国鹰牌的。“我通常都抽切斯特佛吉牌的,不过他们现在只出滤嘴烟。”他解释,“再说,那牌子也贵。美国鹰很便宜,你还可以在点烟前就把滤嘴拔掉。简单得很。”他又咳了起来。

哈斯克医生没发现肺癌迹象(真让人意外),但x光似乎显示了明显的肺气肿症状。他告诉山姆,他可能终此一生都得靠氧气过活。这是个不好的诊断结果,却让这家伙松了口气。就像医生说的,当你听到马蹄声时,绝不会想到斑马。再说,乡下人还有种眼中只有自己担心的事的倾向,不是吗?虽说哈斯克医生的死,或许可以称为英雄式的牺牲,但包括生锈克·艾佛瑞特在内,的确没人认为他像《怪医豪斯》的主角一样厉害。

山姆得的其实是支气管炎,而且就在巫师做完诊断的没多久后,就已经痊愈了。

不管怎样,山姆还是向城堡气体公司(当然,那家公司的所在地就在城堡岩)订了每周送来的氧气,而且一直没取消过。为什么要取消?就像他的高血压药一样,氧气可以算在医疗保险范围里。山姆并不真正清楚医疗保险,却知道氧气不会花到口袋里的半毛钱。他还发现,吸进纯氧,是种可以让身体振奋起来的方式。

有时,在几个星期后,山姆会突然想起氧气的事,于是会跑到他称为“氧气吧”的小棚屋去。

当城堡气体公司的家伙过来回收空罐时(他们对这件事执行得并不勤快),山姆就会跑去他的氧气吧,打开阀门,让氧气流光,堆在他儿子那辆老旧的红色小推车中,把空罐拉去车身侧面印有气泡的亮蓝色卡车那里。

要是山姆还住在小婊路威德里欧家的老房子里,便会在爆炸的最初几分钟内被烧得全身焦脆(就像玛塔·爱德蒙)。不过,那块地与附近的林地,早在很久前由于欠税被没收(二〇〇八年时,这里被老詹·伦尼那几家人头公司的其中一家买了下来…还是超低的价格)。他的妹妹在神河那里拥有一小块土地,而那就是山姆在世界被炸毁的那天所待的地方。那间棚屋不大,所以他得在一间屋外厕所里排泄(唯一有自来水的设备,是厨房里那具老旧的水龙头)不过感谢上帝,,他的妹妹会付这里的税金…而他也才因此拥有医疗保险。

山姆对于他在美食城超市引发的那场暴动并不自豪。多年来,他曾与乔琪亚·路克斯的父亲一起喝过许多烈酒与啤酒,对于用石头砸中那人的女儿这事感觉很差。他一直不断想着那块石英石砸中时发出的声音,以及乔琪亚下颚骨折垂落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张着嘴的腹语假人似的。天啊,他可能会这么活生生地杀了她。他没杀了她或许是个奇迹…但后来她也没活多久。接着,一个更加阴沉的念头出现在他脑中:要是他放她一马,她就不会住院了。要是她没有住院,可能就会活下来了。

如果以这种方式来看,的确是他杀了她没错。

广播电台的爆炸,让他从酒醉的熟睡中惊醒坐直,捂着自己的胸口,疯狂地看向四周。他床边的窗户炸开了。事实上,屋内每扇窗户都炸开了,就连这栋棚屋面向西方的正门,也被炸得脱离铰链。

他跨过门板,站在他那杂草丛生、到处都是轮胎的前院里,整个人动弹不得,凝视着像是整个世界都被火海淹没的西方。

幸存者

4

在曾是镇公所位置的下方,也就是辐射尘避难室里,发电机——那是台老式的小型发电机,拥有这种机型的人,现在都投胎去了——运作得十分稳定。主房间角落那盏以电池供电的电灯散发出淡黄色光芒。卡特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老詹则占据老旧双人沙发的大部分位置,正吃着一罐沙丁鱼罐头,他用粗肥的手指一块接一块地拿出鱼肉,放在饼干上头。

两人没什么对话;卡特在设有上下铺的房里找到一台布满灰尘的携带型电视,因此他们两个的注意力全被这台电视吸引走了。这台电视只有一个频道——WMTW新闻台——但一个频道就够了。事实上,还太多了;灾害后的状况实在难以让人全盘理解。镇中心已经被毁灭了。卫星照片显示,围绕在切斯特塘旁的树林只剩下残渣,119号公路那里的探访群众已化为灰烬,飘散在即将停下的风势中。从两万英尺的高度看去,穹顶已变得清晰可见,一道没有尽头、炭黑色的监狱围墙,如今就这么包围着百分之七十已被烧毁的小镇。

爆炸没多久后,地下室的温度开始明显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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