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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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你知道机会非常渺茫吧?”

“知道。”

“你要怎么乞求他们?芭芭拉上校?”

他想起了费卢杰的那栋体育馆:埃默森就在他面前重重踢了一名囚犯的翠丸一脚,而海克梅耶拉着另一名囚犯的头巾,朝他头部开了一枪。

鲜血溅在墙上,就与一直以来不断发生的事情一样,像是回到了人们还拿着棍棒打仗的时代。

“我不知道,”他说,“只知道,也该轮到我了。”

穿着回家,看起来就像连衣裙

4

罗密欧、彼特·费里曼与托尼·盖伊用千斤顶把油电车抬高,把其中一个轮子拆了下来。那是辆小车,在一般情况下,他们或许可以直接用手把车尾末端抬起。但现在不行。虽然车子停在离风扇很近的地方,但在他们完成前,还是得不断反复跑回穹顶那里呼吸。到了最后,萝丝不得不把咳得太厉害因而无法继续下去的托尼换了下来。

但最后,他们还是成功地把两个新轮胎全给靠在穹顶上头。

“到目前为止都很好,”山姆说,“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我希望有人可以想出办法,因为我肯定想不出来。”

他们看着他。

“我的朋友彼得说,那两个家伙拔掉阀门,直接从轮胎上呼吸,不过这招在这里不管用。我们得装在垃圾袋里头,代表需要更大的洞。你可以打破轮胎,但是没东西可以插进洞口——例如一根吸管之类的——所以失去的空气会比得到的多。所以…我们该用什么才好?”他充满期望地环顾四周,“有人会出乎我意料地带了帐篷来吗?用其中一根铝制空心管什么的?”

“我的两个女儿有一座游戏帐篷,”琳达说,“但放在家里的车库里了。”接着,她想起车库已经没了,就连整栋房子也没了,于是疯狂地笑了起来。

“一支笔杆呢?”小乔问,“我有一支…”

“不够大,”芭比说,“生锈克?救护车上有什么吗?”

“一根插管?”生锈克疑惑地问,接着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不行,也不够大。”

芭比转身:“寇克斯上校呢?有什么想法?”

寇克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这里可能有一千种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不过全都帮不上你们那边。”

“我们不能让这种小事阻止我们!”茱莉亚说。芭比听出她的声音里有挫败感,已经接近恐慌了。“别管袋子了!我们带着轮胎,直接在轮胎上吸气!”

山姆在她话还没说完前便已开始摇头:“这么做可不行,小姐。抱歉,但不会有用的。”

琳达朝穹顶俯去,深吸了几口气,闭住最后一口。接着,她跑去她的奥德赛货车后方,擦掉后窗上的烟灰,看进里头。“那袋子还在里面,”她说,“感谢老天爷。”

“什么袋子?”生锈克在她身后问。

“在购物网站上帮你买的生日礼物。十一月八号,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是忘了。还是故意忘的。谁会想要自己变成四十岁啊?里面是什么?”

“我知道要是我先把它拿进屋里,那么在我准备把它包起来以前,你就会先发现它…”她看向其他人,表情严肃,脸上脏得就像在街头流浪的孤儿。“他是个很爱追根究底的人。所以我就把东西留在货车里了。”

“你到底要送他什么,琳达?”杰姬·威廷顿问。

“我希望这份礼物可以送给我们所有人。”琳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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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他们准备好时,每个人都拥抱与亲吻了芭比、茱莉亚和懒虫山姆三个人,甚至包括孩子们也是。

在这二十几个即将留在这里的流亡者脸上,只带着一丝丝的希望。芭比试图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他们精疲力竭,长时间呼吸急促,但他其实清楚得很,这根本就是吻别。

“祝你好运,芭芭拉上校。”寇克斯说。

芭比对他点了个头,表示谢意,接着转向生锈克。生锈克比寇克斯重要多了,因为他也是穹顶之下的一分子。“不要放弃希望,也别让他们放弃希望。要是没成功的话,尽力照顾他们,让他们尽可能地撑下去。”

“我知道。拿出你最好的表现吧。”

芭比用头朝茱莉亚点了一下:“我想,主要是看她表现才对。谁知道呢,就算没成功,说不定我们也还是能回来这里。”

“肯定会。”生锈克说。他的声音热切,眼中却泄露了真正的想法。

芭比拍了拍他的肩,接着朝穹顶走去,加入山姆与茱莉亚的行列,尽可能深吸着渗进来的稀薄的新鲜空气。他对山姆说:“你确定你真的要去?”

“嗯,我要补偿某件事。”

“什么事,山姆?”茱莉亚问。

“我宁可不说。”他微微一笑,“尤其不会跟镇上的报社小姐说。”

“你准备好了吗?”芭比问茱莉亚。

“好了。”她抓住他的手,简短而用力地握了一下。“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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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罗密欧与杰姬·威廷顿就守在货车的后门。

当芭比大喊“走!”的时候,杰姬打开车门,罗密欧则把两个油电车的轮胎丢进去。芭比与茱莉亚直接扑进车内,身后的门在不到一秒内便被关上。山姆·威德里欧虽然年纪已老,同时长期酗酒,但依旧敏捷得像蟋蟀一样,已经坐在这辆奥德赛货车的驾驶座上,正在发动引擎。

货车里的空气现在混入了外面的味道——先闻到木头烧焦的味道,再来则是颜料与松脂的恶臭——但还是比他们在穹顶那里吸进的空气好得多,就算那边有十几架风扇在吹也一样。

时间一长就好不到哪儿去了,芭比想,不够我们三个人吸。

茱莉亚抓起鲜艳的黄黑色网络购物袋,把东西倒了出来。掉出来的东西是个塑料桶,上头写着完美回音,下方写的则是五十片装CD刻录片。

她想撕开包在外头的收缩膜,却没办法马上撕开。

芭比伸手想拿自己的小刀,心中一沉,想起小刀根本不在身上。当然不在。那把小刀如今已在警察局的残骸下成了一块废铁。

“山姆!拜托告诉我你身上有小刀!”

山姆没回答便直接往后丢了把小刀:“那是我爸的。我这辈子都带在身上,记得要还我。”

那把小刀的木制刀柄早因长期使用几乎全被磨平,但他把刀刃拉出来时,单面刃却依旧锋利无比。这把刀可以割开收缩膜,也可以利落地刺破轮胎。

“快点!”山姆大喊,准备重重踩下这辆奥德赛的油门。“我们可没时间让你慢慢来,我怀疑这辆车的引擎,在这种空气中可能没办法撑上那么久。”

芭比划开收缩膜,茱莉亚则把收缩膜扯掉。

她把塑料桶的盖子往左转开,随手抛开。原本将作为生锈克生日礼物的空白CD片全放在附有一根固定轴的黑色塑料底座上。她把CD片倒掉,握紧那根固定轴。她的嘴巴因施力而抿得紧紧的。

“让我来——”他说,但接着她便成功拔出来了。

“女士也很强壮,尤其是她们吓得半死的时候。”

“是空心的吗?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就又回到原点了。”

她把那根固定轴举至脸前。芭比从一头望了进去,在另一头看见她的蓝色眼珠。

“出发,山姆,”他说,“我们准备好了。”

“你确定会有用吗?”山姆回吼,把排挡杆打至行车挡。

“一定行!”芭比回答,因为要是回答我怎么会知道的话,肯定振奋不了任何人,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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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站在穹顶前的幸存者们,静静地看着货车扬起尘土前进,朝诺莉·卡弗特口中的“闪光方块”前去。那辆奥德赛货车在飘散的烟雾中逐渐模糊,变成一道幻影,随即消失无踪。

生锈克与琳达站在一起,各背着一个孩子。

“生锈克,你怎么想?”琳达问。

他说:“我想我们得抱着最好的希望。”

“然后做好最坏的打算?”

“没错,两件事都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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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们经过农舍时,山姆往后方喊:“我们现在要进果园了。你们要系好安全带,孩子们,因为就算撞破了底盘,我也不会因此停车。”

“去吧。”芭比说,接着车身一阵猛力弹跳,把手臂上挂着备胎的他给抛了上去。茱莉亚抓着另一个轮胎,就像船难的受害者抱着救生圈一样。

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的苹果树叶子看起来脏兮兮的,毫无生气可言。大多数的苹果全在地上,因先前爆炸引发的风势被震落下去。

又是一次剧烈弹跳。芭比与茱莉亚一起弹了上去,又一起掉了下来,茱莉亚趴倒在芭比腿上,依旧抓着轮胎不放。

“你这个老王八蛋到底是从哪里弄到驾照的?”芭比大喊,“邮购目录吗?”

“是超市!”老人回喊,“沃尔玛超市的每样东西都很便宜!”接着他停下来哈哈大笑,“我看见了。我看见那个发光的浑账玩意儿了。那个紫色光芒还真是亮得很。我会停在旁边。你等我停车以后再刺破轮胎,否则可能会不小心划破一个大洞。”

不久后,他用力踩下刹车,奥德赛货车猛地停了下来,让芭比与茱莉亚翻进了后座里。现在我知道当颗弹珠是什么感觉了,芭比想。

“你开车就跟波士顿的出租车司机一样!”茱莉亚气愤地说。

“你只要记得给——”山姆停了下来,重重地咳了一声,“——两成的小费就行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快窒息了。

“山姆?”茱莉亚问,“你还好吗?”

“可能不太好,”他平铺直叙地说,“我有什么地方流血了。可能是喉咙,但感觉像是更深的地方。我想我的肺可能破了吧。”他又再度咳了起来。

“我们能帮得上什么忙吗?”茱莉亚问。

山姆压下咳嗽:“把那个他妈的发动器关了,好让我们可以出去。我已经没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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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一切都交给我,”茱莉亚说,“我要确保你知道这点。”

芭比点了点头:“是的,女士。”

“你只要帮我拿着空气就好。要是我没成功,我们再交换工作。”

“要是我能确切知道你到底想怎么做的话,可能会对你更有帮助。”

“没什么是确切的。我只有直觉跟一点点的希望而已。”

“别那么悲观。你还有两个轮胎、两个垃圾袋,以及一个空心的固定轴。”

她露出笑容,那张满是灰尘的紧张脸孔因此亮了起来:“多谢提醒。”

山姆又开始咳嗽,整个人靠在方向盘上。他吐出一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亲爱的老天爷啊,这还真是够难受的。”他说,“快!”

芭比用刀刺穿轮胎,在拔出刀时,立即听见空气流出的声音。茱莉亚把固定轴放到他手上,就像做事效率高超的手术室护士似的。芭比把空轴插入洞里,看见橡胶夹住空轴…接着感觉到清凉的空气喷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他无法控制地深吸了一口。这比风扇吹进穹顶的空气更加清新充足。他的大脑似乎醒了过来,临时做出一个决定。他没把垃圾袋套在临时凑合的喷嘴上,而是直接把其中一个垃圾袋给撕下一大块。

“你在做什么?”茱莉亚尖叫。

没时间向她解释她不是唯一有直觉的人了。

他把撕下来的垃圾袋碎片作为塞子,塞住空轴洞口。“相信我。你只管去方块那里,做好你要做的事。”

她仿佛告别似的看了他最后一眼,打开奥德赛货车的车门。她半跪着跌倒在地,又站起身子,在一块突起的小丘上绊了一下,跪在闪光方块的旁边。芭比拿着两个轮胎跟在她身后,口袋里放着山姆的小刀。他跪了下来,把插有空轴的轮胎举至茱莉亚面前。

她拉开塞子,吸了一口——脸颊用力地鼓了起来——转自一旁吐出,接着再吸一口。眼泪顺着她脸颊滑下,带走了流经之处的灰尘。芭比同样哭了起来。但这与情感没有任何关连,更像是他们遇上了世界上最可怕的酸雨。这里的空气比穹顶那里糟上太多了。

茱莉亚吸了更多空气。“好。”她用气音说,几乎就像在吹口哨似的。“很好。不腥。沙沙的。”

她又吸了一口,把轮胎往他斜去。

他摇了摇头,虽然肺部一阵痛楚,却还是把轮胎推了回去。他拍了拍胸口,接着指向她。

她又深吸一口,随即又吸一口。芭比挤压轮胎的正上方,好让她更容易能吸进空气。他仿佛依稀听见山姆不断咳嗽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

他会把自己给咳死,芭比想,觉得要是不尽快呼吸,就连自己也会死掉。当茱莉亚第二次把轮胎推向他时,他朝作为代替品的喷嘴俯身,深深地吸进空气,试图把虽有灰尘但却滋味美好的空气压进肺脏底部。

有那么一刻,当恐慌(天啊就跟要溺死了一样)几乎快吞没他时,他打从心里觉得这几口还远远不够,而且感觉就像是永远无法满足。那股想冲回货车的冲动——别管茱莉亚了,让茱莉亚自己照顾自己就好——几乎强大得难以抗拒…

但他还是成功抗拒了。他闭上双眼,吸着空气,试图重新找回冷静。他得让自己完全平静下来。

放轻松。慢慢来。放轻松。

他又从轮胎里慢慢吸了第三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也开始变慢了些。他看见茱莉亚往前俯身,握住方块两侧。什么也没发生,而这并不让芭比感到意外。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她就碰过方块了,现在已经对电击免疫了。

突然之间,她的背部高高拱起,发出呻吟。

芭比把喷嘴伸到她面前,但她没有反应。血从她的鼻孔中流出,就连右眼眼角也开始流出血珠。

红色的血滴沿着脸颊滑落。

“发生了什么事?”山姆大喊。他的声音沉闷,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我不知道,芭比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知道一件事:要是她不尽快吸入更多空气,肯定会死在这里。他把空轴从轮胎中拉出,用牙齿咬着,将山姆的小刀刺进第二个轮胎,接着把空轴插进洞口,用垃圾袋的碎片封了起来。

接着他开始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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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在没有时间的时间里:她在一个巨大、没有屋顶的白色房间中,正上方是外星球的绿色天空。这是…什么地方?

对,游戏室,它们的游戏室。

(不,她躺在演奏台的地板上。)她是个有一定年纪的女人了。

(不,她是个小女孩。)这里没有时间。

(这里是一九七四年,地球上的每段时间都在这里。)她需要用轮胎吸气。

(她不用。)有东西看着她。某个可怕的东西。但她对它来说也挺可怕的,因为她比她应该要有的大小还大,而且就在这里。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她应该在方块里才对。但她依旧是无害的。它知道这点,就算它(只是个孩子)非常年轻;事实上,才刚刚从幼儿园毕业。

它说话了。

——你是幻想出来的。

——不,我是真实的。拜托,我是真实的,我们全部都是。

这个脸上没有眼睛的皮革头注视着她。它皱着眉,虽然没有嘴巴,嘴角却是往下撇的。茱莉亚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运,能够遇到它们之中的单独一个。这里通常会有更多个,不过它们已经(回家吃晚餐回家吃午饭上床睡觉去学校放假了,它们去了哪里都无所谓。)不知道去了哪里。要是它们全在这里的话,就会直接把她送回去。眼前这个皮革头也能把茱莉亚送回去,但她却相当好奇。

她?

对。

这个皮革头是女的,就与她一样。

——求你放了我们。求你让我们这些小生命能继续活下去。

没有回答。没有回答。没有回答。然后:——你不是真的。你是——什么?她会说什么?你是玩具店里买来的玩具?不,但一定是类似的东西。茱莉亚突然闪现她与哥哥小时候做了个蚂蚁农场的回忆。这段回忆来去不到一秒。蚂蚁农场也不太对,还是更像玩具店里买来的玩具,这个说法更接近。就像大家常讲的一样,只能大概形容。

——你们又不是真的,怎么会有生命?

——我们绝对是真的!她大喊,而这正是芭是真实存在的!

比听见的呻吟——就跟你们一样,一阵静默。随着皮革的脸孔开始转变,这间没有屋顶的巨大白色房间,不知为何变成了切斯特磨坊镇的演奏台。接着:——证明给我看。

——把手给我。

——我没有手。我没有身体。身体不是真的。

身体是梦。

——那就把心给我!

这个皮革头孩子没这么做,也不打算这么做。

于是茱莉亚只好把心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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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在不是任何地方的地方里:这里是寒冷的演奏台上,她是如此害怕。更糟糕的是她那…丢脸的感觉?不,比丢脸糟糕多了。要是她知道自卑这个词的话,她肯定会说:对,对,就是这样,我很自卑。她们抢走了她的裤子。

(在某个地方,有群士兵正在体育馆里踢着一个裸体的人。这是别人的羞耻过往,与她的混在一块儿了。)她哭了起来。

(他也有想哭的感觉,但没哭出来。现在他们得遮掩这件事才行。)那些女孩已经走了,但她的鼻子仍在流血——莱拉甩了她一巴掌,威胁要是她说出去的话,就会割掉她的鼻子。她们还全都朝她吐了一口口水。

现在,她就躺在这里,由于觉得眼睛就像鼻子一样流出鲜血,所以认为自己一定哭得非常凄惨,同时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呼吸。但她不在乎是哪里流血,她宁愿失血过多,死在音乐台的地板上,也不要穿着她那条愚蠢的小孩内裤走路回家。她很乐意因为流血死在任何地方,只要她不用去看那个士兵芭比试着不去想那个士兵的事,(在这之后,不过当他如此努力时,想到的事情却是“骇人没理性的海克梅耶”)拉着裸体的人(头巾)头上的东西,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在穹顶之下,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总是一模一样。

她看见其中一个女孩走了回来。回来的是凯拉·贝芬斯。她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以为自己很聪明的笨蛋茱莉亚·沙姆韦。那个小笨蛋茱莉亚·沙姆韦穿着她的小孩内裤。凯拉准备回来抢走她剩下的衣服,把衣服全丢到演奏台的屋顶上。这么一来,她是不是只能用手遮着她的下体,裸体走路回家?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讨厌?

她含着泪水闭上双眼,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凯拉已经起了变化。现在她没有脸,在她头上那顶仿佛不停移动的皮革头盔上,看不见同情,看不见爱,甚至连恨也没有。

只有…觉得有趣。只有这样。

对,要是我…

这么做的话,她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茱莉亚·沙姆韦毫无价值可言。茱莉亚·沙姆韦无关紧要,小得不能再小,从上面看着她,她变成了一只不断赶路的沙姆韦虫。同时,她也是只裸体的囚犯虫,一只身上没有衣物,只有一条已经松开的头巾,待在一间体育馆里的囚犯虫;在头巾下方,他最后的回忆是妻子拿着刚烤好的大饼的香气。她是一只尾巴燃烧着的猫;一只放大镜底下的蚂蚁;一只在雨天里,被一个三年级生好奇的手指拔去翅膀的苍蝇;一场给没有身体的无聊小孩玩的游戏,而游戏里的那个世界对他们来说,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她是芭比,她是在琳达·艾佛瑞特的货车中濒死的山姆,她是在灰烬里濒死的奥利,她是正在哀悼死去儿子的阿尔瓦·德瑞克。

但最主要的她,仍是一个在镇立广场演奏台的木头地板上蜷缩着的小女孩;一个因为天真的自负而被惩罚的小女孩;一个误以为自己长大后会很聪明,误以为自己很重要,误以为这个世界会保护她的小女孩。而她根本不知道现实世界其实是具巨大、麻木的火车头,空有引擎,却没有车灯。她的心、头脑、灵魂同时大喊起来:——请饶我们一命!我求你,拜托!

就在一瞬间,她变成了在白色房间里的皮革头;变成了回到演奏台的女孩(之所以会回来,完全出自某种她无法解释的原因)。在那恐怖的一瞬间,茱莉亚成了加害者而非受害者。她甚至变成了拿着枪的士兵,也就是那个骇人没理性的家伙。也就是这个人,才让戴尔·芭芭拉至今仍不断梦见自己没出手阻止他的事。

接着,她又再度变成了只是自己。

而且还正抬头看着凯拉·贝芬斯。

凯拉家境清寒。她的父亲在TR-90合并行政区那边当裁纸工人,总是在法国佬酒吧里喝个烂醉(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那里变成了北斗星酒吧)。她的母亲脸颊上有个很大的粉红色胎记,所以小鬼们都叫她“樱桃脸”或“草莓头”。凯拉没有任何一件漂亮衣服。今天,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老旧的棕色毛衣、老旧的格纹裙、磨破的帆船鞋,以及一双袜口松掉的白色袜子。她的一边膝盖上有着跌倒或被人在操场上推倒的擦伤痕迹。

没错,这就是凯拉·贝芬斯。只是,现在她的脸是皮革做的,而且皮革不断变换形状,看起来甚至无法说是接近人类。

茱莉亚想着:我看着的是孩子们看着蚂蚁的脸。要是蚂蚁开始燃烧以前,从放大镜底下抬头看去的话,模样就会像是我这样。

——拜托,凯拉!拜托!我们是活生生的!

凯拉只是低头看着她,什么反应也没有。接着,她的双手在茱莉亚面前交叉——在现在的模样里,它们有着人类的手——把毛衣脱了下来。她说话时,声音中没有爱,也没有后悔或自责。

但其中或许有着怜悯。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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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茱莉亚在方块前方往后弹去,仿佛有只手用力打了她一下。她闭住的气吐了出来。就在她要吸入另一口气以前,芭比抓住她的肩膀,拔掉喷嘴上的垃圾袋碎片,把喷嘴塞进她口中,暗自希望不会割伤她的舌头,或是——老天保佑——把塑料管用力刺进她的上颚。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她吸进有毒的空气。她的状况极度需要氧气,所以那口毒气可能会让她开始抽搐,或是彻底害死她。

不管茱莉亚的状况如何,她似乎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没有试着挣扎退开,而是用双臂死命地抱住油电车的轮胎,开始疯狂地吸起空轴。他可以感觉到,她全身都剧烈地不断颤抖着。

山姆总算停止咳嗽了,但此刻出现了另一个声音。茱莉亚也听见了。她又从轮胎里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抬起头来,深邃发黑的眼窝中,双眼睁得老大。

有条狗在叫。一定是贺拉斯,因为它是唯一幸存的狗。它——芭比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她觉得手臂就要断了。他脸上的表情是纯粹的惊讶。

那个有着奇怪符号的方块,正漂浮在离地面四英尺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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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由于贺拉斯离地面最近,所以最先感觉到了新鲜的空气。它开始叫了起来。接着,就连小乔也感觉到一阵惊人寒冷的微风,吹上他满是汗水的背部。他正靠着穹顶,而穹顶开始移动。还是向上移动。诺莉正在打盹,红彤彤的脸蛋就靠在小乔的胸口上,此刻,他看见她头上有一绺肮脏、纠结的头发开始飘扬起来。她睁开了双眼。

“怎么——?小乔,发生了什么事?”

小乔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因太过震惊而无法开口。他可以感觉到一股凉意在他背上滑动,就像一块没有尽头的玻璃板被抬了起来一样。

贺拉斯现在疯狂地叫个不停,它的背弯成弓形,鼻子贴在地面上。这是它表示我想玩儿的动作,但贺拉斯不是在玩。它把鼻子塞进浮起的穹顶下方,嗅着清凉甜美的新鲜空气。

就跟天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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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穹顶的南侧,一等兵克林特·艾姆斯也在打盹。他盘腿坐在119号公路旁的草地上,用一张印第安风格的毯子裹住自己。空气突然间变黑,仿佛噩梦从他脑中飞出,变成了实际存在的形态。

他开始咳嗽,因而醒了过来。

烟灰在他脚边飘起,落在他每天穿的卡其色制服的裤腿上。老天在上,这是从哪儿来的?里头已经全部烧个精光了啊。接着,他看见了。穹顶就像一个巨大的百页窗帘一样向上移动。这是不可能的——穹顶的宽度与高度都很惊人,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但这就是发生了。

艾姆斯没有一丝犹豫,立即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双手抓住奥利·丹斯摩。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背部中间磨到了上升中的穹顶,感觉就像是坚硬的玻璃,突然想到:要是穹顶现在又往下降的话,就会把我切成两半。接着,他把男孩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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