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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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惊:“这童谣是傻强唱的?”

胡劲松反问道:“有问题吗?”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追问:“这个傻强是不是戴着一顶红黄相间的太阳帽?”

胡劲松也是一脸惊愕:“你怎么知道!”

这时候,那个站在少年杨逸凡身后的胖男孩从书包里摸出一顶红黄相间的太阳帽,缓缓戴到了头上。

我的直觉是对的!

在我询问杨逸凡为什么他的梦境场景里反复出现这两样东西之时,他确实撒了谎,它们并非无缘无故出现,而是和傻强有关。

按照胡劲松所说,杨逸凡和傻强是好朋友,还是唯一的朋友,为什么梦到有关傻强的东西却让他如此恐惧呢?

是傻强带给了他不好的回忆吗?

还是说,当年傻强的失踪和他有关?

我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少年杨逸凡,他仿佛看破了我的心思,眼神变得冷漠起来。

那顶太阳帽和那首童谣里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告别了胡劲松,我又找到当年负责傻强失踪案的办案人员,负责接待我的是银溪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

他姓顾。

我在他的办公室等待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的一张合影。

那一刻,一簇寒意浮上背脊。

合影中间的男人竟然就是杨逸凡梦境中那个画中突然活过来的老人,还有那个戴太阳帽的卡车司机。

也就是宝叔猜测的真正的梦境制造者,也是植梦人!

这时候,顾队长走了进来。

“实不相瞒,你说的这个案子我至今记忆深刻。”听闻我的来意后,他回忆道,“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实习民警,刚上班一个月,负责案件调查的就是我师父郭学民。我记得当时动用了不少警力,几乎将整个县城翻了一遍,也没能找到失踪者傻强。师父一直没有放弃,后来,师父还带我继续调查呢,最后也是无疾而终。时间真快,一转眼就过了二十年了。”

“恕我冒昧,郭警官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起普通失踪案呢?”

“当年警民互助,我师父的帮扶对象就是傻强母子。每逢节假日,他都会带我去傻强家送些油米,打扫卫生。”顾队长解释说,“虽然傻强智力有问题,但师父挺喜欢那孩子的,在傻强失踪前,师父还在帮忙联系市里的一家特殊教育学校,协调入学事宜,所以傻强失踪后,他才会苦苦追寻。”

“就是这一位吗?”我指着合照中间的中年男人说。

“没错,就是他。”顾队长连连点头。

“你可以帮我联系一下吗?我想见一见这位郭警官。”我提出要求。

“很抱歉,他现在已经昏迷了。”顾队长叹了口气。

“昏迷!”我一惊。

“一年前,我师父被查出是肺癌晚期,虽然全力接受治疗,但病情还是恶化得很快,就在昨天,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医生说,他的时间不多了,很可能撑不过这几天了。”顾队长落寞地回道。

我突然想到魏亚琴对于那个陌生男人的描述,她提到了对方似乎患上了很重的疾病,甚至还咯血。

这倒是和郭学民的肺癌晚期症状相似。

那一刻,所有零星的线索逐渐汇集到了一起。

这让我更加认定,郭学民极有可能是真正的梦后黑手。

在我离开公安局前,我向顾队长详细了解了郭学民的信息,知道他是一个从警超过四十年的老刑警,侦破了多起大要案,接受过数十余次省市级表彰,大家都习惯叫他“铁民”。

只是,那个铁民再坚硬,也敌不过病痛的侵蚀,面对疾病,他只能逐渐地生锈,腐化,直至灰飞烟灭。

第十章

自白之书

与此同时,我还拜托顾队长调阅了当年的案卷,那里面有一张傻强的照片。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有关傻强的影像,虽然有些模糊,但我还是表示了感谢。

如果傻强是整个事件的核心,而和这个关键人物有关系的人除了当年的公子帮、死亡的傻强娘和失踪的杨逸凡之外,就只有昏迷的郭学民了。

我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处于昏迷状态的郭学民。

只是别人不知道,那个大家口中的“铁民”或许还有另一重身份——植梦者。

虽然他处于昏迷状态,但他的意识空间里一定隐藏着杨逸凡患病的真相。

我必须潜入他的梦境一探究竟!

我电话通知Naomi,让她携带脑电波同步扫描仪立刻赶来。随后,我动用人脉关系,迅速联系到了银溪县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

我提出想要单独进入郭学民所在观察室的请求。

院长无奈地表示:“这需要取得郭学民家属的同意。”

我恳求道:“我只需要半小时,不,十五分,不,五分钟,您只要给我五分钟就好,这对我非常重要。”

院长思忖了良久,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好吧,到时候我会以全身检查为由支开郭学民的家人,但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我连连点头:“太感谢了!”

Naomi赶到后,院长让我们换上白色工作服,假装医生,进入了郭学民的病房。

我提前服用了助眠药物,Naomi为我和郭学民佩戴了脑电波同步扫描仪,我嘱咐道:“如果五分钟后我没能醒来,务必开启强行唤醒装置。”

Naomi点点头:“放心吧。”

随后,我平稳呼吸,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昏沉之中,我被那股熟悉的触电感惊醒,睁开眼睛的瞬间,我看到了郭学民,只不过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就是那张合照里的样子。

四十多岁,意气风发。

我知道,我已入梦。

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树香。

郭学民坐在一棵大榕树下的长椅上,他身边站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戴着一顶红黄相间的太阳帽,手里擎着一架风车,风吹过,扇叶发出哗啦啦的转动声。

他抬眼看到了我,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强子,去一边玩。”

没错,那孩子就是傻强。

接着,傻强就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念叨着:你的头,像皮球,一踢踢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有风扇,一扇扇到火车站;火车站,有火车,给你轧个稀巴烂……

这时候,郭学民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过去。

他竟然能够感知到我的潜入。

既然如此,我正好可以同他对话。

我缓缓走过去,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

郭学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轻轻弹出一根,递给了我:“来一根?”

我摆摆手:“谢谢,我不抽烟。”

没有多余的寒暄,就像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样。

他耸了耸肩,点燃了烟,又深深吸了一口:“没想到,你还是找到了我。”

这句话让我意识到这一切都和他有关系了。

我淡然一笑:“你从画里活过来,推我进入深渊,又变成卡车司机,用钉枪打穿我的脑袋,如果是在现实里,你就是杀人犯了。”

他也笑了,那笑容默认了我的玩笑,也再次证实了我的推测:画中老人,卡车司机,癌症警察。

我没有质问他为何要带我进入贯通梦境,而是将杨逸凡的问题放在了首位:“三个月前,是你通过魏亚琴拿到了杨逸凡一家三口的信息,又去他家拍照的吧?”

郭学民笑笑,说:“你的调查还真是深入。”

我追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杨逸凡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营造巢之梦境,然后植入他的意识空间?”

郭学民惊奇地看着我:“本以为你就是一个普通的潜梦者,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巢之梦境和植梦?”

我句句紧逼:“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轻轻吐了口烟圈:“我确实通过魏亚琴拿到了杨逸凡一家各个方面的信息,不仅仅是魏亚琴,还有杨逸凡的同事朋友。当然了,我警告过他们,不要随便乱说,现在杨逸凡出了事,他们也不敢乱说吧。我以这些信息为参考依据,制造了巢之梦境。”

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和所有的罪恶都有仇,杨逸凡犯下了罪恶,所以我就和他有仇!”

我追问道:“他犯下了罪恶?”

郭学民又抽了一口烟:“二十年前,银溪县发生了一起失踪案件,失踪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你是说傻强失踪案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起案件?”

“我是在杨逸凡当年的中学同桌胡劲松口中得知了这起失踪案。”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可以告诉你。”郭学民感叹道,“当年傻强没有失踪,而是被人杀害了。”

“被人杀害?”

“没错。”郭学民冷漠地说,“杀他的人就是杨逸凡!”

“杨逸凡?”我表示无法相信,“可是胡劲松说杨逸凡和傻强是好朋友,他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好朋友!”

“为什么不可能?”郭学民语带轻蔑,“就因为是所谓的好朋友吗?”

“你说杨逸凡杀了傻强,那你有证据吗?”我话锋一转,认定真凶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拿出证据。

“我没有实质性证据。”郭学民摇摇头,“但我可以确定就是他所为。”

“既然没有证据,你所谓的杀人论又是从何而来呢?”我提出疑问。

“你能潜入我的梦境,那么对于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更加容易理解了。一年前,我被查出癌症晚期,医生说我的病情很重,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大家鼓励我战胜病魔,但我不想这么活下去。每天化疗吃药,毫无生活质量可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就吞食了安眠药想要自杀。”香烟燃尽,郭学民抖落了烟头,又点燃了一根,“我昏迷后,意识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小酒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轻的调酒师,我以为我死了,这就是死后世界了。”

“小酒馆和年轻的调酒师?”这引起了我的兴趣。

“调酒师告诉我,我没有死,只是进入了濒死空间。”

我蓦然想到宝叔之前提到的濒死梦境,即将死之人或在酷似死亡状态下营造的梦境,郭学民吞服安眠药自杀,应该就是进入了那里。

“然后呢?”我追问道。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了很久,我将自己的警察生涯说了一遍,从我还是一名实习片儿警一直到刑警大队长退休。”说到这里,郭学民便停了下来。

仿佛在那一刻,这警察生涯的喜怒哀乐全部融成了瞬间的感觉。

他蓦然地看着模糊的远方,继续刚才的话题:“最后,我们说到傻强失踪案,那是我从警四十年,唯一没有侦破而耿耿于怀的案件。他说他有办法让我找到事情真相。我问他是什么办法,他突然将一杯调好的酒泼到我脸上。我睁开眼睛,正准备骂娘,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原来我被家人救醒了。”说到这里,郭学民淡淡吐了口烟圈,“苏醒后的我发现自己可以潜入他人梦境,探寻他人意识深处的秘密!”

我一惊:他竟然成了潜梦者!

“那种感觉很神奇,甚至不需要借助其他力量。”说到这里,郭学民也兴奋起来,“我决定重新调查傻强失踪案件。我辗转找到当年所有和傻强有关系的人,接着一一潜入他们的梦境,最后在杨逸凡的梦里找到了线索。”

“什么线索?”我又问道。

“我潜入他的梦境后,发现他被一个噩梦困扰。”郭学民不急不缓地叙说着,“杨逸凡就读的明德中学后面有一座山,傻强失踪那天,确实是公子帮将他带走了。他们带他进了山,不过他们只是没事找乐子,将傻强打了一顿,就放他走了。没想到傻强在下山路上遇到了杨逸凡,他没注意到,杨逸凡背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把铁锹。他们二人再次进山,越走越深,最后在一棵树下停留。”

“然后呢?”

“杨逸凡和傻强在树下开挖,他们挖了很久,挖出一个大坑,然后杨逸凡让傻强跳了进去,最后将他活埋了。”

“你说杨逸凡活埋了傻强?”我不敢相信。

“没错,他活埋了傻强,他是杀人犯!”郭学民侧眼看看我。

“人的梦境又不是现实,仅仅凭借一个困扰杨逸凡的噩梦就认定他是杀人凶手,未免太草率了吧!”

“相比虚假的现实,梦境才更加真实,不是吗?”郭学民陷入了一种固执的逻辑中。

“所以你就将巢之梦境植入了杨逸凡的意识空间,让他饱受摧残?”

“我给过他机会的,是他自己没有珍惜。”一口烟圈缓缓而出,连同沉重的真相被一并排出郭学民的体外,“我辗转找到他,向他提起当年的事情,还说出了他的梦境内容,我劝他去自首,他拒绝了。他坚持说傻强失踪那天,他一直在家写作业,但他的反应告诉我,他就是杀害傻强的凶手。”

“既然你认定杨逸凡将傻强活埋在了学校后山,那你没有报警或尝试寻找吗?”

“我自己就是警察,当然知道警方不会采纳所谓的梦境线索。”郭学民耸耸肩,“我也试着在学校后山寻找过,但搜索面积太过庞大,所以我在寻找了一段时间后只好放弃。”

“然后你对他的意识空间植入了梦境?”

“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起案件困扰了我二十年,我必须在有生之年得到结果,傻强也需要这么一个结果!”话落,郭学民将烟头捻灭了。

“哪怕是一个错误的结果。”

“没错!”他的语气很冷,像是冬天散不开的雾,“哪怕是一个错误的结果!”

“你是警察,你就没想过,你的一意孤行和仓促决定可能会错害一个无辜的人吗?”我仍旧苦苦质问着。

这时候,突然起风了,我这才发现天空阴郁起来了。

郭学民缓缓抬起头,感叹道:“我的时间到了,我要走了,你也该回去了。”

我忍不住呵止道:“你不能走,我还没有问完!”

他没有再理会我,起身招呼不远处的傻强:“强子,我们回家了。”

傻强捧着风车跑了过来,我本想追上去追问更多的,但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傻强嘴里念叨着:“呵呵呵……你的头,像皮球,一踢踢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有风扇,一扇扇到火车站;火车站,有火车,给你轧个稀巴烂……呵呵呵……”

郭学民站在他身边,也轻声附和着。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这时候,周围的一切开始倒塌,我的身体也失去平衡,坠落而下。

接着,我倏地睁开了眼睛,回到了现实之中。

Naomi见我醒了,也松了一口气。

时间正好过去五分钟。

随后,我们迅速离开了病房。

离开后不久,我就接到了院长的电话,他说郭学民去世了。我蓦然想到我们的对话,他说他的时间到了,他要走了。

虽然确定了造梦者和植梦人的真实身份,但还有更多谜团伴随着郭学民的去世再也没了答案。

比如,是谁教授了他造梦和植梦的能力,是那个年轻的调酒师吗?调酒师又是什么身份,除了杨逸凡,他是否还向其他人的意识空间植入过梦境?他又是如何将我引入贯通梦境的?等等。

离开银溪县三天后,我接到了李毓珍打来的电话,她说杨逸凡被找到了,只不过他已经死亡一周了。

也就是说,他在失踪的当晚就死了。

有人在银溪县明德中学后面的山里发现了一具腐烂男尸,通过他随身携带的手机,警方联系到了李毓珍。

没想到,失踪多日的杨逸凡竟然驱车回到了多年不愿意提及的家乡,还在曾经就读的初中后面的山里服药自杀了。

一瓶氰化钾结束了三十多岁的生命。

对于这个普通而平静的小县城,杨逸凡的自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警方在杨逸凡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封手写信,字迹扭曲,但确定为他本人所写,最重要的是这封信竟然牵扯出了二十年前傻强失踪一案的真相。

在警方那里,我们看到了那封自白书——

…………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和二十年前的那晚一样。

现在坐在这林子里的我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我想这就是我的报应吧,二十年前,我害死了傻强,二十年后,我要将这条命还回去了,还回去了,也就解脱了。

虽然,我很讨厌傻强,讨厌和这个傻子做朋友,但我没有办法,没有他,我孤独可怜得就像一只狗,或者连狗都不如。

重要的是,如果有他在身边,还能分散公子帮对我的折磨。我只好一边和他做朋友,一边对他充满厌恶鄙夷。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的很恐怖。

…………

这种日子过久了,我也变了,我一面承受着虐待,一面又幻想着虐待别人。

其实,我从没想过要杀人,我看过电视剧,杀人都是要坐牢的,我只是太渴望像公子帮虐待我一样,体验那种凌虐别人的感受了。

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最后长势凶猛,我无法控制了,所以那天我看到公子帮将傻强带进山里后,也偷偷跟了过去。我藏在树后面,看着公子帮折磨他,心里感觉酥酥的,随后,他们放走了傻强,我在半路上拦住了他,还说带他去一个刚发现的秘密基地,他笑哈哈地跟我过去了。

当时,傻强看到我携带的铁锹,还问了我,我只是说有用处。

我发誓,最初我并没有想要害死傻强,我真的只是想要体验一下那种活埋别人的感觉,真的。

我找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挖了坑,还让傻强帮忙,最后让他跳进去,朝他身上填埋,在此之前,公子帮就是这么活埋我的。如今,我也可以活埋别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向傻强身上填土的时候,竟然感到了一种诡异的快感。

那快感促使我越来越疯狂。这期间,傻强不断求我,但我骗他这是一个很好玩的逃生游戏,让他坚持下去,只要念叨一百遍那首童谣就可以出来了,直至泥土将他彻底掩埋。

一同被掩埋的还有傻强的太阳帽,以及他口中不断念叨的——你的头,像皮球,一踢踢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有风扇,一扇扇到火车站;火车站,有火车,给你轧个稀巴烂……呵呵呵……

那一刻,我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吞噬了。

…………

不过这感觉迅速退去了,当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土坑已经没了动静。我疯狂将傻强挖了出来,发现他呼吸很微弱,我本想带他出去,但转念一想,如果就这么出去了,我活埋他的事情就暴露了,我将面临更多的指责,甚至还会负刑事责任。情急之下,我做了一个恐怖的决定,我将傻强重新埋了回去。

我清楚记得,我将傻强推进了土坑,朝他身上填土。

他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在此之前,不论公子帮怎么欺辱他,他都没有哭过,每次被打完,他都笑着安慰我:“杨逸凡,我没事,杨逸凡,我没事……”

但是那一次他哭了,他的哭声很虚弱,他在叫着:“娘,我要找娘,娘,我要回家……”

不过,那时候的我已经疯狂,我和他的想法一样,我也要回家,回家!

…………

现在,我已经忘记了当时埋掉傻强的过程了,我一直想,如果当时没有再次活埋傻强会是什么结果。

很显然,这只能是一种幻想了。

埋掉傻强之后,我甚至对着活埋傻强的土坑呼喊。我喊了他的名字,我害怕他没有死透,再次破土而出。

直至天色暗了,我才迅速离开。

回家之后,我清理了铁锹,又换了衣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但很快我就发现,我的学生证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然后我想到了活埋傻强的土坑。我一定是二次掩埋的时候不慎将它丢入坑中了,但我不敢回去,也不能回去。

那里埋着傻强,也埋着我的秘密。

那片林子成了我的禁地。

当天傍晚,傻强的娘还来家里找过我,问我有没有见过傻强,我说没有。

她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刚做好的菜团子,然后这个傻女人悻悻地离开了,殊不知她的儿子已经被我害死了。

…………

后来,傻强的娘报警说儿子失踪了,一个姓郭的警官来学校调查,我也装成了受害者,还说那天我一直在家写作业,并且暗示警方将调查重点放到公子帮身上。加上媒体的介入,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公子帮承认他们虐待傻强,但否认杀人,警方没有实质性证据,案子就搁浅了。再后来,公子帮陆续转学了,我却每天做噩梦,梦到傻强从土坑里爬了出来,或者那个姓郭的警官找到了活埋傻强的土坑,还发现了我的学生证。

这种恐惧在日后的生活一直存在,不管是外出求学,父母去世,还是我谈恋爱,甚至结婚生女,我总觉得傻强跟在我身边,他就那么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从未离开。

…………

这种日子持续了将近二十年,直至那个姓郭的警官再次找到我,他说出了当年的事情,一字一句,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他劝我自首,我拒绝了。我当然不能那么做,我有我的生活,我的家人和朋友,我舍不下当下的一切,更不敢面对当年那个恐怖的自己。

我清楚记得那天晚上,在我转身准备上楼时,那个姓郭的警官叫住我,他说他在地狱的那头等我。我暗骂了一句“神经病”,匆匆离开。

虽然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我隐隐感觉,我的报应要来了。

也或者,已经来了。

没多久,我就开始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有太阳帽,还有那首童谣,我被这和现实混淆的梦境折磨着,日渐崩溃,直至那个姓王的心理咨询师出现。他给了我希望,本以为他可以帮我,没想到他也被困在了梦里。

…………

我想,我应该无法摆脱那些噩梦了。

既然如此,早点结束也就早点解脱。

我只想利用这最后的清醒时间说出这些罪恶。

其实,从犯下罪恶的那天起,不管过了多久,有没有受到审判和制裁,我一直生活在惩罚之中,从未有片刻的停歇。

我所在的地方埋葬着傻强,他孤独地在这里躺了二十年,现在,我想要对他说一声:“对不起,我来向你赎罪了。”

今晚真冷。

…………

警方在发现杨逸凡尸体的地方进行了挖掘,真的找到一具尸骨,经过和当年警方留存的傻强娘的血液进行DNA比对,确定系傻强本人。

警方在发现傻强之时,他已化为白骨的头上还戴着那顶红黄相间的太阳帽,而在那个坑里,警方还找到了一张学生证,就是杨逸凡在自白信里提到的丢失的学生证,已经模糊的人像旁边赫然写着:初三(7)班,杨逸凡。

这么说来,郭学民所说的确是真的,当年傻强并非失踪,而是被杨逸凡杀害了。二十年后,杨逸凡最终没能逃过制裁,被梦境折磨得精疲力竭后服药自杀。

本来,我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心理咨询,没想到竟然牵扯出惊人真相!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少年时代的杨逸凡和傻强,就像我当时在胡劲松饭店看到的幻象一样,傻强举着风车,戴着太阳帽,嘴里念叨着那首童谣。

杨逸凡看了看我,突然就笑了。

那笑容有些悲伤,又有些释然。

接着,他转身跟上了傻强,一边跑,一边重复着那首童谣:你的头,像皮球,一踢踢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有风扇,一扇扇到火车站;火车站,有火车,给你轧个稀巴烂……

我给宝叔打了电话,将他走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后也很震惊,责备我不该擅自潜入郭学民的梦境。

郭学民已经昏迷,他的梦境是濒死梦境,在此时潜入濒死梦境是极为危险的,一旦郭学民死亡,潜梦者很可能被带入虚无之梦,直接死在梦中。

那是只有死人才能进入的梦境。

不过郭学民却在最后提醒了我,将我驱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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