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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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篇读罢,于天吉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真像他写的那样,有一面许愿魔镜,他倒是愿意祈求见小菲一面,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他拎着雨伞,重新回到走廊上那面镜子前,狠狠一锤。他根本见不到小菲!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出车祸死了?

疑问尚未消除,当于天吉抬起头时,又发现了件奇怪的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面部扭曲得有些可怕。而在镜子内,正有一名女子向他缓缓走来,长发覆盖了女子的整个头颅,她步步逼近,身上带着从深渊而来的怨气。

这一形像,让于天吉立刻想到一个人,贞子!

他疯狂地挪动身体,想要逃离,可身体与手掌却被牢牢吸附在镜面上,动弹不得。镜子里的女子慢慢抬头,于天吉发现自己竟连闭眼不看的力气,也使不上来。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那张不成脸的脸,从长发后渐渐露出。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像一团揉烂的面。尽管那怪物没有口,但于天吉却仍旧感受到声波的存在,她在招唤他进去,到镜子里面去!

那声波是一种强烈的蛊惑,于天吉感觉自己竟在努力地迈开双腿。他死死地与那股妖力抗衡着,筋疲力尽。就在一条腿要跨入镜子的刹那间,脚边的长柄雨伞忽然掉地,挡住了于天吉的去路。

那是一柄记录着他与小菲无数回忆的雨伞,很大很牢。他们时常用它遮住行人的目光,躲在伞下肆意地亲吻。

小菲,是小菲救了他!

于天吉猛地一惊,像是长眠的人突然苏醒。他紧紧抓住雨伞,向后倒退,附在身上的奇怪力量霎时间被卸去,而镜中的无脸女子也随之消失无踪。

“小菲,你在哪里?”于天吉走到窗口,对着天空大喊,应他的,只有天边一抹艳红昔阳的默然。他绝望地转过身,发现吵闹声已引来了不少人。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来,拾起掉落在地的报告单,走向于天吉:“你是于先生吧?你上周在这里做的检查已经有结果了,我建议你马上入院,再作详细化验。”

零碎的记忆拼凑起来,于天吉想起因为自己最近一直感到不适,是在小菲的陪同下,来这家医院做过检查。他拿起那叠应该是写满小说的报告单,再看时,却惊讶地发现,它又成了一张普通的检查单。

而令于天吉最为震惊的,还不是这些,在那张检查单上,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胃部竟生了一个巨大的肿瘤!

让秦关不曾想到的是,今天于天吉居然联系了他。由于小菲这丫头一直没个正经,秦关还一直担心她不把短篇诅咒的事,放在心上,正想亲自去找于天吉说明情况。

于天吉通过小菲的QQ,联系上了秦关,而他所带来的消息,却让秦关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小菲死了,于天吉的胃里生了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还得进一步化验。

医院的花园里,两个男人的见面仍透着丝丝感伤。眼前的于天吉十分消瘦,许是被病痛折磨,又或许因天人永隔,心存思念所致。秦关不想去谈小菲,触及他的痛处,便寻问他的病情:“化验要什么时候有结果?”

许天吉不动声色,如同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的目光毫无焦距地停在前方,说道:“月光、小菲、我全收到了自己写的小说。其他人呢?逃得掉吗?”

“我正在联系陶子,可是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说起这些,秦关马上道:“你有宋梁吟的联系方式吗?必须得快些通知她。”

许天吉冷笑:“有用吗?说不定她们已经遇害了,没有人可以幸免!”

这句具有震憾力的话,令秦关一阵发怵。

没有人可以幸免!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一定不能让月光有事,即使是面对那些未知的可怕力量!

探望了于天吉,秦关回到了家中。因为不想给父母添麻烦,他很早就自力更生,所谓的家,只是一间租来的老式民房,简陋但很干净。

一直打不通陶子手机,让秦关定不下心来,最后他干脆把电话打去了《申报》编辑部。另一头工作人员的火气似乎比他还要大,一听是找陶子,大声吼道:“陶子?她都多少天不来上班了?你要是见到她,让她马上联系报社。”

陶子不去上班?

这让秦关百思不得其解,记忆里,她是一个似这份工作如命,敬职又敬业的女记者。怎么会无故旷工呢?

隐隐地,秦关感到不安。但他没时间去多想,急急忙忙地做了饭,准备给月光送去。这几天来,都是由他照顾月光,把做好的饭菜送到她家,看她乖乖吃下,自己才能安心。

租屋的厨房是公用的,每回做饭,都得劳师动众。由于条件简陋,这里用的还是液化气,打火时,秦关才发现火苗窜不上来,赶紧打电话让工人过来换气。

趁液化气没送来之际,秦关跑回房里,挑了两本图书,准备过会儿一起带给月光,让她在家里可以看着解闷。

再次回到厨房时,门口像是站了一个人。秦关很自然地以为是换气的工人来了,他没有回头,直接说道:“师傅,你搁下吧。我这就把瓶换给你。”说着,秦关拧换下空的液化气瓶,在就要抬头之际,他意识到状况有些不对劲。

从头至尾,门口那人似乎都没有理过他。如果不是换气工人,又会是谁呢?

一股毛骨悚然之感,爬上秦关的脊椎,他低着头,慢慢转身,惊愕地发现前方地面上,斑斑驳驳,像是留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迹。

无路可退,秦关直起腰直视过去——与他对面而立的人,居然就是陶子!

迷雾第五重 咒怨之镜

暴雨如注。

天气的转变可以在一瞬间进行,而人的命运同样可以。尽管打了伞,于天吉还是被淋得浑身尽湿。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如何走到了医院。身体,如同行尸走肉。

他来晚了,可不管怎么早还是赶不及的。医生告诉他,小菲在送入医院的途中,就已停止了心跳。

于天吉亲眼看着医护人员推着小菲的遗体,从他身边走过。死亡像是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跟着呼啸而去。

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现在竟已躺到了一个冰冷、陌生的地方。于天吉欲哭无泪,是因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小菲……”他轻轻呼唤着,颊上未干的雨水,滑过双唇,只是这滴雨水与众不同,带着淡淡的咸味。小菲死前说吐出的几个字,无时不在他脑中挤压。她究竟要自己别收什么东西?

空气中,弥散着福尔马林的气味,令于天吉想吐。苍白的人、苍白的墙面、苍白的走廊,身体像是失去了重心,于天吉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走廊的一侧安有一块巨大的镜子,当于天吉走过时,他的余光无意间瞥见,镜子内正有一个人在注视着他。

一个寒战激醒了于天吉,强烈的吸引力硬把他拉了回来。于天吉想见小菲,他急切地希望,可以通过那面镜子与处在另一世界的女友,对上话。

不料他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名小护士。那护士一身白衣白帽,始终低着头。她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只令于天吉臆想到一只神出鬼没的幽灵。

护士被于天吉一撞,也不抬头,把手里的一叠厚厚的报告单递给他,转身就走。

她这一举动,让于天吉十分不解。刚想叫住她细问,一眨眼工夫,那护士已不见了踪影,只有自己手里的一叠报告单,证明她曾经出现过。于天吉将报告单拿起细看,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咒怨之镜》?

现在他手里拿的,根本不是什么报告单,而是一叠手抄版小说。《咒怨之镜》是他在三年前,为夜站的《校园怪谈》制作的背景小说。谁这么有心,居然把它抄了下来?

于天吉打量着纸上的字体,工整却不漂亮,像是出自小学生之手。莫名的,他忽觉一阵阴冷,想起曾在杂志上看到,一名高智商的变态杀人狂,在作案前写给警方的通知书,用的就是这种幼稚的字体。

这是一个假像。有时,魔鬼会伪装得像个天使。

忽听走廊上的某扇房门“吱”一声,自行开了。于天吉向后望去,什么也没有。他深吸一口气,端详着手里的小说。这是他与小菲共同的一点回忆,是她派白衣天使将它送来的吗?

可悲的是,于天吉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天使离他很远很远。他的身边只有深到化不开的咒怨。他低下头,认真地看起小说来,同时也一头栽入到魔鬼的陷阱中……

周文昌跳楼自杀了,他是这个月第三个跳楼的,和前两个一样晚上十点从教学楼顶纵身一跃。没有目击证者,只有发现尸体的人。而这一回,发现尸体的人是我。周文昌惨死的模样深深印在了我的心底,那么多暗红的血,还有已经发白的眼睛,让我天黑了便不再敢出门。

我一直在想,如果周文昌没有在舞蹈室的练功镜前许过愿望,他也许就不会受到那个可怕的诅咒。但是没有人能逃出许愿镜的诅咒,只要他心中有欲望,就必定会收到死神的邀请。

事情还要从一周前的那个晚上说起……

我一直走在前边,穿过黑暗的走廊,脚步声在这夜里显得突兀,令人不安。

前边就是文艺部的舞蹈室,那里有一整面墙的练功镜。据说那是面受到过诅咒的练功镜,曾经有一个跳现代舞的女生,每晚都要独自一人在这里练舞,直到有一天晚上看到镜子里有另一个自己,不同的动作,一样的美貌。她吓坏了,想逃出舞蹈室,但门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只能蜷缩在墙角看着练功镜里,另一个自己在不停歇的跳着舞着。于是她发誓如果自己能出去,就算再也不跳舞了也愿意。门在她许下愿望的刹那打开了,她逃了出去,但第二天就遇到车祸,双腿被截肢,再也不能跳舞了。

从那后,舞蹈室的练功镜就有了许愿镜的传说。当然,这只是诸多传说中的一例。

走到舞蹈室门前,我停下脚步。我的身后跟着两位学生会主席的竞争对手,许世强和周文昌,两个自大的家伙。此刻他们有些紧张不安,我回头向他们笑了笑,回身推开那扇门。门轴吱呀的声响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狰狞,在走廊里不停回荡,仿佛无数鬼魂在回应,奔跑而来。

“看,就是这面镜子,据说是受到诅咒的镜子,如果在镜子前许下心愿就会心想事成。呵呵,不过会付出点代价。”

我转身笑容可掬对许世强和周文昌说,他们俩有些犹豫,但对视一眼后,眼睛里便只剩下狂热的贪婪。两个人同时迈步,手伸向那面暗淡无光的镜子。

有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一道蓝光在镜面上掠过,镜子里映出我们三个人的影像,除此外竟然还有一个淡淡的身影,有点模糊不清,像是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立在我们中间,两只手分别搭在许世强和周文昌肩头,脸上似乎还挂着不可捉摸的笑容。

我心中一惊,难道那些传说都是真的?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听到一个空灵的女的声说:你认为呢?然后是一串若有若无的笑声。我悚然一惊,转身四顾,空荡荡的舞蹈室里只有我们三个大男人。

“于天吉,你看什么呢?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没告诉我们?”

许世强察觉出我的异常,回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周文昌也停下,但手仍按在镜子上。他们俩竟然也有团结的时候,真是件意外的事情。

“怎么会,难道你们会怕我这个名义上的竞争者?谁不知道你们俩的选票加起来超过百分之八十,我的还不到百分之十六。这届学生会主席只可能在你们俩中间产生,我是没份了。只希望你们俩不管谁当选,都给我留个位子,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周文昌嘴角浮过一丝冷笑,没有说话。许世强点点头,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安慰我。

“这个是自然的,何况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看。”

许世强的话让一旁的周文昌冷笑出来,许世强也不生气,而是回过头把手按在镜子上闭目许下心愿。

看着这两个正在许愿的对手,我悄悄退后一步,虽然许愿镜的诅咒只是传说,但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掉。就像许世强怀疑的那样,我确实对他们隐藏了些事情,例如许愿镜虽然会满足任何愿望,但满足愿望的代价是许愿者的生命。

关于这一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还是戴晓芳告诉我的。这个周跳楼自杀的那两个人,一女一男都曾在这面镜子前许过心愿,他们的愿望都实现了,一个考研成功,一个从校保安升任为保卫科长。只不过都没能高兴几天,就神秘的跳楼了。

戴晓芳是文艺部部长,天南大学的校花,大学村出名的美女。追求戴晓芳的可以按连计算,许世强和周文昌是也是一分子,而且是比较有竞争力的。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我也是戴晓芳的追求者,而且已经成功了。至于我是如何追求到戴晓芳的,除非她自己说出去,否则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天吉,你不许个心愿?”

许世强突然回头说,我尴尬的一笑,摇摇头。

由于没有开灯,舞蹈室里昏暗无光,外面的路灯照进来的光斜斜的击在练功镜对面的墙上,像一道裂口,树影摇曳,像没有血肉的枯骨在挥动。我想到曾有两个在这里许下心愿,然后某一天突然自杀身亡,他们的亡灵也许就在镜子的对面注视着我们。想到这里,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镜子里的自己阴暗陌生,让人恐惧。

“好了,咱们走吧,我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冷,真的挺邪门的。”

我不安的说。周文昌哈哈一笑,用藐视的目光瞥过来。我避开那眼睛,匆忙向门口走去。

戴晓芳是个谜一样的女人,不仅仅是校花,而且还有着许多诡异的传说,她能在一碗水中立起筷子,敢一个人夜里到墓地,偶尔还帮人看看风水。如果非要一个字来形容她的话,我只能想到一个“妖”字。

我们是小学同学,中学后就没在一个班,不过一直保持联系,不咸不淡,直到大学时才确定恋爱关系。但是戴晓芳不许我对人说,在校园里也从不和我走在一起,偶尔遇到也形同陌路,只通过手机短信互诉情愫。我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但她总有她的道理,爱她就应该尊重她。

让许世强和周文昌到舞蹈室许下心愿就是戴晓芳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人心究竟有多贪婪,还说想知道许下相同愿望时,许愿镜会满足谁的愿望。戴晓芳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的,而我之所以骗他们俩来许愿,是存了私心。下届学生会主席会是我,而换届的那天就是公布我和戴晓芳关系的时候,这一刻我等很久了。

戴晓芳在知道我真的打算让许世强和周文昌到舞蹈室许愿时,脸色有些凝重,用口红画了道符让我带在身上。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画符的,只是那道符让我感到不安,如芒刺在背。想了很久,我把它放在了宿舍床头。

天南大学学生会主席的竞争异常激烈,分三大竞选班子,许世强这边的支持者多是女生,他的竞选伙伴是王占春;周文昌那边的支持者多是男生,他的竞选伙伴是张锋;而我的支持则寥寥无几,多是些丑的找不到男友的女生,我的竞选伙伴是李长庆。学生会开会时许世强曾讥讽,我的支持都是阴阳人。虽然许世强的支持者一生气,原来支持周文昌的人就转风向,但天南大学男女生比例失调严重,所以许世强和周文昌的支持者暂时还处在平衡阶段。

许世强和周文昌都想拉我加入自己的阵营,而戴晓芳则让我把他们叫到一起,看谁给的条件更优厚。他们都不肯吐口,怕将来给对方留下把柄。我按戴晓芳的要求,也不急于要他们表态,保持现在的这种不明不白的状态。

今天在舞蹈室的镜子前许下心愿后,在回宿舍的路上给戴晓芳打电话,她如银铃般的声音里透着冷漠,周围有音乐,像是在酒吧里。我有些不悦,每次约她出来,她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但每次打电话,她总在娱乐场所。很显然,那些推脱的理由都是在敷衍我。

“九点,我在家里等你。”

我口气强硬的说,戴晓芳在电话那边停顿片刻,有些无奈的答应了。

我们的家在学校外,大学生出租屋中的某一间。虽然我们每个月只去几天,不过我付了一整年的房租。戴晓芳把小屋收拾的整洁舒适,但我们只在晚上来,清晨很早就离开,以防止被人撞见。我很留恋戴晓芳的味道,只是她的态度总那么暧昧不清,即使欢爱时也不肯留下一句承诺。

等人的过程是很无聊的,因为很少来,所以出租屋里并没有置办家电,我来的匆忙,也没带本书,所以只能呆坐着。这里的出租屋墙壁隔音效果很差,此刻隔壁的电视声音开的很大,但仍遮掩不住男女欢爱时的呻吟。我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已经看到那让人喷血的场面,不由得有些躁动。已经九点十分,戴晓芳还没到。我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终于没能忍住,轻轻的把耳朵贴到墙壁上,仔细听隔壁的声音。

那个女人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想叫的冲动,发音含糊不清,似乎咬着什么东西,但却越发的具有诱惑力。而那个男人的声音则有些肆无忌惮,床板吱吱呀呀的配合着他们,让人浮想联翩。我感到浑身燥热,欲火焚身。但在这时,那个女人终于叫出一声,我霎时愣住了,这个声音,居然是戴晓芳的!我怒火中烧,随手摸到一只啤酒瓶就想要出门,但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停下,万一那个女人不是戴晓芳,我这一去岂不闹出笑话来?放下酒瓶后,我在屋里转了两圈,还是决定去偷窥一下。

黑夜中,我摸到隔壁的出租屋窗下,他们拉上了窗帘,但还留下一道缝隙。屋里亮着灯,有一整面墙的镜子,但仍看不到床的正面,只有四只脚在晃动。我一怔,心头涌起不安的感觉。可是眼睛却还努力向里张望,却不小心碰倒了放在窗台上的空瓶子。

刺耳的声响立即让屋里的人有所警觉,我刚要起身逃跑,却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我看见那个男人赤身裸体的下床走来,从镜子里走向现实,可是他竟然没有头颅!我抖得利害,而这时那个女人也坐了起来,居然真的是戴晓芳,但是头却捧在胸前!我惊叫一声向后坐倒,碰到一双柔软的大腿,回头看去,正对上俯视来的一双眼睛,而那颗头则捧在双手中。

“你想要我吗?”

戴晓芳阴森的脸上带着嘲讽的微笑,我吓的魂飞魄散,向后爬去,又撞到一双腿,抬头仰望,一个没有头颅的肩膀正弯腰下来,仿佛要仔细端详我,像是仍有头一样。

我惊恐绝望的尖叫一声,顿时醒来,原来只是一场恶梦。

戴晓芳坐在床前,微笑着看我。她脸上的妆都洗干净了,素面朝天,却越发的妩媚动人。

“就知道你在恶梦,都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戴晓芳说着伸手过来给我擦汗,我却惊恐的退缩避开了。戴晓芳一愣,也不生气,而是抓住我的手拉到胸前,她的心跳平静安宁,只刹那就让我不再恐惧了。

“我画的符还带在身上吗?”

“没,今天起床忘戴了。”

“带上吧,不然还要做恶梦。”

我胡乱的应着,心中却还是不想戴,出于本能。

午夜时分,我突然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困惑不解,生活原本很简单,为什么要搞的这样复杂?这个念头像着了魔一样挥之不去,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摇醒了戴晓芳。

“亲爱的,你说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我啊,你知道做我的男人绝不能是个平庸的人!”

戴晓芳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让我心中一片冰凉。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我们就起床了,离开前戴晓芳嘱咐我,明天许世强和周文昌也许会分别找我谈条件,到时只许失败不许成功,其他事情交给她好了。我又想起许愿镜的传说,禁不住好奇心,问她是真是假,戴晓芳只是神秘莫测的一笑,说我很快会明白了。

我的确很快就明白了,下午时舞蹈室练功镜受诅咒的事就传遍校园了。是有人在校园网上发的贴,详细描述了上周两位跳楼者的背景,还有他们的遗书,遗书中都提到了曾在舞蹈室的练功镜前许下心愿。毫无疑问,这事是戴晓芳做的。到晚上时,自习室里都有人在谈论关于许愿镜的传说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回做的事似乎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许世强和周文昌见到我时都有些愤怒,利益上的朋友怕是都做不成了,更不用说谈条件合作。

那么,许愿镜的诅咒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第二天中午,周文昌先找上了我,拉我到学校外的小饭店喝酒。他提出让我做他的竞选伙伴,条件是学生会副主席,还给我将来的女朋友也留了个位置。

戴晓芳果然算计到了。

周文昌的果断让我惊讶,本以为他会因为许愿的事而打压我,昨晚在宿舍楼遇到他时,还差点吵起来。许世强也一样,做的更绝,下午路过女生宿舍楼时被他的女支持者浇了一头洗脚水。我在心里问候了他们俩的家人,却没料到仅过了一晚,周文昌竟然会换了副面孔,借我与许世强产生摩擦这个机会拉拢我。

一定是周文昌的的竞选伙伴张锋,只有他能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怎么样?不用考虑了吧?”

“你……不恨我了?”

“恨你什么?呵呵,你有什么好恨的?对了,我听说你和戴晓芳是小学同学,真的假的?有没有她小时候的照片?”

周文昌提到戴晓芳时一脸的柔情,让我心底嫉恨的牙根痒痒,但脸上仍保持平静。

“有啊,不过我不打算给你,也不打算做你的竞选伙伴,因为我还不知道许世强的条件,没准他的条件更优厚呢?”

我尽量用一种怜悯的口气说,这把周文昌气得脸都紫了,但还在忍耐,他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我翻脸。我心中得意的冷笑,周文昌这点小聪明怎么可能斗得过我?还有一个许世强,不知道他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离开小饭店时,正遇上许世强和戴晓芳,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并肩走来。而且,他们竟然手牵着手!

我心中无名火起,正要发作时,忽然看到许世强身边有个身影一闪,缩到了他身后。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我还是看清楚了,竟然是在练功镜前看到的那个穿白色长裙的女人!就在我以为是幻觉时,她竟又探出头,从许世强的左肩,那张脸没有一丁点血色,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盯过来。仿佛有寒风刮过,我如坠冰窟,呆立在烈日当空的午后。

戴晓芳走过我身边时嗔怪的看了我一眼,她大概以为我因为吃醋而失态。我忙努力眨了眨眼睛,再转身看时,许世强的身后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色狼!连晓芳这么纯洁的女孩都不放过,禽兽不如!”

周文昌突然在我身边咬牙切齿的说。我回过神来,转身看时发现许世强和戴晓芳已经走进小饭店。我心中的嫉火如荆棘般刺刮,但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是淡淡的一笑。

“人家是少女杀手,出了名的白马王子,咱们是比不上了。”

“迟早有一天要他好看!”

周文昌恨恨的说,我心中窃喜,但脸上却露出不安的表情。

“他爸是大企业家,还是别招惹的好。”

“哼!我爸还是教育局局长呢!”

我不动声色,唯唯诺诺的跟在他身后,嘴角却抑制不住浮出冷笑。

在教学楼前分手时,周文昌真诚的劝我再想想,还暗示可以安排我进校蓝球队。我也是学生会的干部,会因为一个蓝球队的名额而放弃学生会主席的竞选?可笑!

就在周文昌一脸虚假的叹息着走开时,我的眼角一跳,惊慌的看到周文昌肩膀上搭着一只手!那是一只白皙没有血色的小手,而下一刻,曾在练功镜里和许世强身后出现过的那个女人的脸,再次出现了。

我浑身僵硬,呆立不动。周文昌故作洒脱的挥挥手,向宿舍楼走去。而那个女人则横抱在他腰间,头架在肩上,死死盯着我,慢慢的举起如羊脂玉般白的手臂挥舞。似乎有衣袖抖动的沙沙声,隐约还有关节咔咔做响。冷汗霎时涌出,只有那么短短一分钟,我的衬衣却已经湿透。

是幻觉吧?我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一定是幻觉。

晚上在大教室自习时,许世强托人把我叫出去,看来他的竞选伙伴王占春也不傻。一切都如戴晓芳所预料的那样,他是来找我谈条件的。不过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向我询问关于舞蹈室练功镜的传说。

练功镜的传说很多,我刚入校时就听人说起过。二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个舞蹈天才,每天都在这面练功镜前跳舞,所有人都认为她将来会成为名人,她自己也确信不疑,因为她长的太漂亮了。但是这也给她带来灾难。她的死非常突然,身中六刀,刀刀致命,而且还被奸尸,就在这面镜子前。

她死后舞蹈室就总有古怪事发生,校方曾借举办古文化节的时候,请了位道士来。道士一番做法后,说有冤魂附在镜子里,除非大仇得报,不然永不安宁。经道士做法封印后,舞蹈室不再有古怪事,但如果有人对镜许愿,她就会再次出现,但不能离开学校。从那后练功镜的鬼魂传说就不径而走,传了一届又一届。

许世强显然被这个传说吓住了,脸色苍白,夹着烟卷的手不住的抖。

“你害怕什么?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除非你心里有鬼。”

看到许世强惊恐不安的样子,我快意的说。许世强咽了唾沫,又深吸两口烟,定了定神。

“说了你也不信,我见鬼了……算了,不说这个,我是来道歉的。昨天下午有人向你沷水,是我哥们干的,不过当时我不知道,真的。”

“噢,那个事啊,没什么,就当洗澡了呗,哈哈!”

我口头上说,心里却在冷笑,哥们?应该是姐妹吧?许世强尴尬的一笑,拉着我向教学楼后的路灯下走去。

教学楼后是海池,所谓海池就是围海建的一个近二百米的大池子,池上有亭有桥,错落有致。学生情侣们最爱过这桥,但是天黑后这里却是禁地,因为传说有水鬼为伥,每年都会莫名其妙的死一个人。此刻许世强拉着我向这种地方来,我自然有些心惊胆颤。

去年的死者我认识,是体育部的一个学长,听说是省队落选了,一时想不开跳了海。但事实上他死的那天我和他在一起,他还说省队算什么,他是要进国家队的人。这样一个乐观的人会自杀?后来我准备回教学楼了,他还想在海池呆会,我笑他是不是在等女朋友,他很认真的说:是啊,这几天天在这里约会的。

我经常从教学楼的走廊向海池张望,常见他一个人在长桥上有说有笑。联想到鬼找替身,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我对他说了自己所见的事实,他紧皱眉头,说今天要问清楚。结果那天他没能回来,死在海池里。

而今年,海池还没吞噬一个学子的生命。

“咦?你怎么啦?该不会怕那些水鬼的传闻吧?哈哈!”

许世强大笑,路灯下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显得有些扭曲。

“呵呵,当然不会。说吧,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不是为了道歉,有什么条件提出来我听听。周文昌说给我留个副职,还说给我将来的女朋友也留个位子。你有什么更优厚的条件?”

许世强脸上的笑僵住了,我猜想他预想的条件和这差不多,但周文昌先提出了,那他就要想更优厚的条件。我盯着许世强的脸,他在犹豫。这让我有些好奇,还有什么条件能比周文昌的更好呢?不过是一个学生会主席的位子,他该不会用现金拉拢我吧?

让我没想到的是,许世强竟然给出了这样的条件。

“除了他给出的条件,我再加一个。我现在的女朋友,赵丽娜,中文系系花,如果你答应加入我这边,她就是你的了。”

我目瞪口呆,许世强简直疯了。

又谈了会后,因为海风阴冷,我和许世强往回走,远远的看见周文昌正和戴晓芳站在女生宿舍楼前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许世强脸色阴沉,快步走过去,我紧随其后,脸色一定也不怎么样。

周文昌瞥见我们,故意拉着戴晓芳的手转了个身,让她背对我们。周文昌的这个举动把许世强气坏了,当时就要冲上去动手,还好我手疾眼快拉住了,不然非闹出大乱子。

“看他那个小人得志样,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嗯,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晓芳也是,这种龌龊的人也理,就是太有同情心了!”

“好了好了,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啊!”

“嗯,看在晓芳的面子上,今天就不和他计较了。对了,我的条件怎么样?我知道你也在追求晓芳,不过赵丽娜也不她差多少,配你挺合适的。”

我如同吃了一只苍蝇,几欲做呕。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决没许世强如此不堪,竟然拿自己的女朋友做交换,简直利欲薰心,他问过赵丽娜自己愿意了吗?就算赵丽娜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就算她美若天仙,我也不敢背叛戴晓芳。

不过我还是假装犹豫了片刻,悄悄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然后才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我喜欢戴晓芳是我的事,她同不同意是她的事,更何况现在大家是在公平竞选,你居然把自己的女朋友都当做竞选砝码送给我,实在有些过了。要是你当选学生会主席,我觉得是对同学们不负责任,是天南大学的悲哀!”

许世强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表情渐渐变得狰狞可怖。我本能的后退一步,他紧随一步。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教训我?你和那个姓周的一样都是小人物小把戏,信不信我找人做了你们!”

我等的就是许世强这句话,心里想笑,但脸上仍正气凛然。

“注意你的言行,你也是个党员,难道没学习八荣八耻吗?”

“行,算你有种!走着瞅!”

望着许世强离去的背影,我无声的笑了。但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我又看到那个穿白裙的女人,她和许世强背靠背,像贴在背后的影子。许世强每走一步,她披散在胸前的长发就跟着左右晃动,还有仿佛无骨的手臂,也晃动不停。

她抬起了头,黯然的盯着我,在我四肢变得僵硬时,突然粲然一笑。我的耳边仿佛听到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仿佛从内心深处传来。

这会是幻觉吗?怎么可能有如此真实的幻觉?我想叫住许世强,但张了半天嘴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回到宿舍时,我的腿还在抖,以至于上铺的刘高问我是不是得了癫痫。我问刘高床头的那道符哪去了,他说烧了,还解释符都是烧了才有效果。我刚要说他白痴时,手机铃声响了,是戴晓芳打来的。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镇定下来,抓起手机到外面接听。

“怎么样?我看见你们了,他怎么说的?”

“我录了段音,一会传给你听听,只有一个字能形容:强悍!”

“呵呵,不识数的大笨笨,快传给我听听。我现在在厕所里,要挂了,有人来了。”

我把文件传过去后,没一会就收到戴晓芳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够无耻!

就在竞选还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周文昌跳楼自杀了。

那天早晨和我戴晓芳分别从出租屋出来,她回宿舍去了,我则到教学楼拿前天的笔记。在走进小树林时,突然感觉眼前一暗,抬头看时发现到处都是乌鸦,它们羽翅摩擦窸窣有声,却没有一只鸣叫,那种沉默令人不安。我小心翼翼的穿过树林,走到教学楼侧门,第一眼便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周文昌。他仰面朝天,满脸惊恐,眼睛已经发白,大张着的嘴似乎还想要呼喊什么。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周文昌受到了练功镜的诅咒,但转念一想,他居然没有许愿得到学生会主席的位子,那他许了什么愿望?我走近了仔细观察,周文昌的左腕有伤,伤口很深,但似乎并没有伤到动脉。他似乎是后脑先着的地,所以整张脸看起来有些变形,血应该是从他的颈动脉喷涌出来的。我看着,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和颈动脉,浑身发凉。

报过校警后,不一会新任的校保卫科科长庄耶就带着几名保安赶到了。

庄耶是个近两米高的中年胖子,站在谁面前都像堵墙,连我也不例外。听说他是校长老婆的亲戚,一个靠裙带关系发家的人。在学校当了二十几年的副科长,直到前不久才扶正。

这倒是与我有几份相像,我立在周文昌的尸体旁自嘲的想。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还有内脏的独特的臭味。如果是家畜的,也许我会说挺新鲜,但现在是人的,所以胃里一直不太舒服。

“是你发现的?”

“嗯,是我发现的。”

庄耶像个警察似的询问,目光如电。这让我对他的看法有些改变,说不定这个人确实有两手。

“你认识死者吗?”

“嗯,认识,是学生会主席的竞选对手。”

“噢?那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我觉得这个庄耶有些不好对付,但还是如实回答。

“矛盾不能说没有,毕竟在竞选学生会主席。但我不是他的主要竞选对手。”

“嗯,你们俩看着尸体,别让学生靠近。你,跟我上去看看……噢,不对,是保护现场。”

庄耶说着就要和一名保安上楼,我忙叫住他,问我是不是也可以上去看看,庄耶严肃的拒绝了我的请求。并叫一名年长的保安把我请到保卫科,等警察来了问过话后才许离开。

年长的保安带着我从正道去保卫科,刚走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乌鸦嘈杂的鸣叫,回头看去,树林里冲天而的乌鸦遮天盖地,嘶哑的叫着向西方飞走了。而我还注意到其他事情,教学楼的某扇窗口有个人,是那个白裙女人。我感到一阵阴冷,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身边的保安叹息一声,说了句:乌鸦西走,荒野千里,和二十年前一样啊。我问他什么意思,那个保安却只是摇摇头。

在保卫科等警察来时,先前和庄耶上楼顶保护现场的保安回来了,几名保安在一旁议论纷纷。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周文昌的遗书成了保安们的笑料。他们在笑,而我却脸色铁青。周文昌的遗书上说,他在镜子前许愿希望能得到心中的女神的欢爱,哪怕只有一夜,没想到竟真的得到她了。只是周文昌有严重的处女情节,当他发现自己的女神不是处子时,精神崩溃了,他觉得再活下去一点意义也没有,于是留下遗书跳了楼。

周文昌的女神?是在说戴晓芳吧,我竟然戴绿帽子啦!虽然周文昌已经死了,但我仍感到愤怒无处发泄。我一脚踢翻了保卫科的办公桌,对面的保安们全都愣住了,我自己也愣住了,但好在念头转的快,我立即就有主意了。

“不许你们这么……这么说我的同学!更何况他已经死了,死者为大,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保安们不再说笑,表情严肃的收拾残局,把我独自一人留在屋里。

等到警察吴明天来询问情况时,我已经收敛好表情,一脸悲伤,甚至还挤出几滴眼泪。吴明天的询问和庄耶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更加详细,还问了我昨晚在什么地方,有谁能证明。我的冷汗顿时淌下,如果照实说的话,那就会把戴晓芳暴露。而周文昌在遗书是也曾提到自己的女神,只要查一下便能知道是指戴晓芳,那样事情就会朝对我们不利的方向发展。

“没人能证明,我是晚上九点多学校关门时才去的,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在海边运动了会回的校。”

吴明天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在本子上记录。

“那你认识戴晓芳吗?”

“认识,不太熟悉,她是文艺部部长,我是生活部的,开会时常见面。”

吴明天在给我做笔录前一定询问过其他同学,查出周文昌的女神是谁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事情开始变得有些失控了。也许还能挽回,我摸到手机,想起前几天录下的那段对话,足以置许世强于死地。但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拿出来。都是同学,又没有深仇大恨,何必呢。

询问结束时,我问警察周文昌真的是自杀吗,为什么尸体的表情那么恐怖,还有外伤。吴明天想了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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