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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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敏吉从校医院带回来好多药。我吃了点药又昏昏睡去。醒来时发现寝室里只有我一人了。我又想起孟菲,想起她那双忧伤的眼睛,冰凉的小手,飘逸的长发……。就这样,一天过去了,只要醒来就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就这样躺了两天,感觉身体渐渐好了。我感觉很奇怪,一直以来我对女孩子根本不想亲近,可为什么孟菲一出现我怎么就立刻喜欢上她了呢?而且为之不寐者数日。这就是一见钟情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感觉到我在喜欢她?

晚上金敏吉跟我聊起星空社的事情,当他知道社长是司马文的时候,哈哈大笑:“这个老大原来就是你们社长啊!”

我很奇怪:“你跟他很熟吗?”

“我不认识他,不过慕名已久啊,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因为他品学兼优吧?”

“兼不兼优我不知道,只听说他是咱们学校有名的花心大萝卜。被他甩掉的女孩子不计其数,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只要被他看上的,绝对难逃魔爪。”

我心里一惊,别的女孩年幼无知,上当受骗不关我的事,可孟菲不会也被司马文看上了吧,那样可就坏菜了。我赶紧追问:“你知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谁吗?”

“这就不知道了,你小子现在正好有机会跟学长学几手,包你受用不尽啊。”

金敏吉对学校的事知道的可真多,正好向他打听打听:“你认不认识中文系的女生啊?”

“嘿嘿,不怎么认识,不过他们那边可有好多美女。”

“你见过一个穿黑裙子、长头发、个子高高的女生吗?”

金敏吉想了想:“没什么印像。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女生了,哥们帮你留意一下,没说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你知道咱们学校闹鬼的事吗?”

一说这个,金敏吉好像又来了精神:“当然听说过。据说实验楼那边一到后半夜经常鬼哭神嚎的。楼前面那个水池子里据说也有过学生自杀。有人晚上在湖边的树林子里还看到过白衣女人头发湿淋淋地飘来飘去呢,你说吓人不吓人?”

被他这么一说,我感觉背后发凉,怪不得我去实验楼感觉那里阴冷阴冷的呢。那天晚上孟菲她说听到有人在哭看来也不是瞎说啊。想想真让人后怕“原来真的有鬼啊。”我不禁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你见到鬼了?”

“没有,只是那天晚上我们社里有一个女生听到楼里有人哭呢!”

“有这种事?我一直以为鬼故事都是胡编的呢,真想去看看鬼是什么样子啊。”

“鬼有什么好看的,多吓人啊!”

“你见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吓人?如果真有鬼,那还好了,死亡也就没那么可怕了。死后变鬼,某种程度上说是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啊,对吧?”

金敏吉真是一大堆歪理,不过仔细想来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啊,人之所以惧怕死亡,无非是害怕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死后变鬼就是精神不死,如果这样似乎鬼比人还要高一等呢,因为它头上已经没有“动物”的标签了。我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金敏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这几天生病是不是因为撞上鬼了?”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神秘兮兮地说:“想看吗?要不咱俩哪天晚上去树林里看看女鬼,怎么样?既然别人能看见,咱们也能。”

这家伙真是胆大,我虽然心里发毛,但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不觉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说:“好啊,等我恢复体力后咱们就去。”

“那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不去可别怪我辣手无情啊!”

几天之后,我又生龙活虎了。金敏吉天天问我,听到我说熄灯就去时可把他乐坏了。晚饭后,我们到学校外溜达。学校门口有一架立交桥,每天桥上车水马龙,桥下行人如织。现在天气虽然很有凉意了,但傍晚散步的人还是不少。

金敏吉拉了一下我胳膊:“听说今天下午桥下撞死个女学生,你知道吗?咱们看看去。”

“真的吗?哪个班的?”

“好像是个学法律的大二女生,据说长得非常漂亮,真是太可惜了。”

“现在有什么好看的?尸体肯定早就运走了。”

“去看看事故现场也好,凭吊一下早调的校花。”

街上灯火通明,我们穿过熙来攘往的车辆来到桥下。这座立交桥设计得非常不好,桥下通道的拐角处没有任何标志,外面就是机动车道。行人如果不留意过往车辆,从桥下出来时很容易出危险。

今天这里果然发生过交通事故,人行道前面有一个人形的白圈。看样子是被汽车从人行道上撞出去的,白圈的头部位置还有一滩已经干了的黑紫色血迹。

我跟金敏吉站在通道出口,呆呆地看着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在画着人形白圈的路面上飞快地驶过,谁都没说话。我想他此时的想法肯定跟我一样:正在唏嘘人生的无常。一朵正将盛开的生命之花就这样瞬间凋谢了。我曾经鄙视过颓废青年,但如今看来,积极的意义又何在呢?人生几何啊!

我们在那儿默立了好久,才慢慢走回校园。一路上我俩心情都不怎么好,物伤其类,我们跟死去的校友年纪相仿,出了这种事,怎能不难过呢?

金敏吉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不知她父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太不幸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有的话那家伙肯定伤心死了。”

金敏吉忽然停住脚步:“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她的男朋友就是你们星空社的社长司马文啊。你看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劝劝他才好。”

怎么这么巧,居然是司马文的女友出事了!虽然听说过司马文的飞短流长,我对他的印像还是很好的。他虽然花心,但是女朋友的横死想必对他的打击也特别大。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慰问他一下。

由于刚才的事,我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我对金敏吉说:“咱们今天还去鬼林吗?要不改天吧,没有心情了。”

“当然要去!我刚才心情也不好,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况且咱们已经凭吊过了,你就不要没完没了了。”

“我真的不想去了。”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如果你到时候不去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嘿嘿!”说着他抓着我的衣领前后地摇晃。

就这样,在他的“胁迫”下,我只好威武而屈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雨过后的夜晚已经颇有凉意,早不见白天“秋老虎”的威风了。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校园里除了还在四处游荡的我俩,已经难觅人迹了。见我直打哈欠,金敏吉拍拍我的后背:“困了?我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去找女鬼玩吧。见到它,包你精神。”

不用见到女鬼,听到他的话后我马上就精神了。这么恐怖的事我还从来没做过。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他居然要去找,这家伙怎么这么胆大呀?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感到很奇怪。见我踟蹰不前,金敏吉一把拉住我的手,向湖边走去。

就这样我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到了湖边。到了湖边,金敏吉也放慢了脚步。不知道是心理缘故还是怎么,刚到湖边我就感觉到阴风阵阵,平日里习以为常视而不见的路灯,这时仿佛也变得晦暗不明了。抬头看看天空,一弯残月也慢慢躲到乌云后面。对岸的树林影影绰绰的。我禁不住汗毛直竖。我拉了一下金敏吉:“好好的,咱们何必自己吓唬自己玩呢?回去好好睡觉吧。”

金敏吉正色道:“大丈夫处世当善始善终,像你这样因为害怕就半途而废,一辈子也别想见到鬼,真没出息!”

他这么大发议论,可见他一点都不害怕,不知道这家伙的胆子是怎么练成的。有他在,我胆子也壮了。我们顺着湖边慢慢地向对面的树林走去。今天湖边格外安静,居然没有令人心烦的蛙鸣声。难道它们都提前做好冬眠的准备了?湖面上残荷依旧,干枯的荷叶下面似乎白雾弥漫,残荷们似乎也在昏暗的光线里无风自动。

我们已经走到湖的对岸。另一边路灯远远地照过来,光线更加暗淡,我只能看见金敏吉瞪着大眼睛的脸,眼前的树林一片朦胧。我第一次到这个小树林里来,以前只是远远地看过几眼,现在才发现,林子里是清一色的龙须柳。

一阵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林子里仿佛黑雾涌动,面前的柳树也好像不停地摇头摆尾,张牙舞爪。我小声对金敏吉说:“咱们是在外面观察还是进去?”

金敏吉好像也有些犹豫,想了想说:“外面好像没什么东西,咱们慢慢走进去吧。这里如果没有什么,咱们就去实验楼那边看看。”

我提心吊胆地跟在金敏吉身后,走进了漆黑的树林。长长的树枝不时刮在脸上,我们不得不抬手在面前开路。这时夜静极了,只能听到我们沙沙的脚步声。

走近湖边的时候,远远地,在树叶的沙沙声中,一阵断断续续的女人的抽泣声隐约传来。我感觉背后冷汗直冒,手脚冰凉。我终于明白那天孟菲的手为什么那么凉了。半夜听到哭声真是太恐怖了。我拉了前面金敏吉的衣角一下:“你听到了吗?”

金敏吉也停下了脚步,我听见他的呼吸在加速,声音好像很兴奋,轻声说:“听到了,有女人在哭。咱们过去看看!”

一直以来我对闹鬼的事就将信将疑,答应金敏吉同来夜探鬼林固然是因为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另外也因为自己心里非常好奇,想一探究竟。可现在女人的哭声清晰可闻,我却感觉两脚发软再也不敢向前走一步了。随着哭声不断刺激我的耳鼓,我只觉得漆黑的树林里越发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金敏吉回头见我还在原地,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悄声说:“你怎么了?怎么不走啊?”

微弱的光线下,金敏吉满脸兴奋。我发现随着他的呼吸,他面前已凝成团团白雾。原来气温已经低成这样了。我迟疑了一下:“敏吉,我有些怕。如果真是鬼,咱们该怎么办啊?”

“不怕,所谓邪不胜正,到时候咱们的阳刚之气自然会把它压下去的。走吧!”

我只好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就在快走出树林的时候,借着对岸昏暗的灯光,我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只见她长衣飘飘,靠在一株树上低头饮泣。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在树林里哭,这肯定不是人。我连忙蹲下身,只怕被她发现。可身旁的金敏吉却做出大出我意料的举动——他长身而起,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我被他那一声咳嗽吓得差点没坐到地上。

哭声戛然而止。我看见她回头望向我们,突然,她倚靠的“树木”动了起来,另一个人影闪身出来,面向漆黑的树林:“谁在那儿?”声音有些发颤。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是司马文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原来虚惊一场啊。我赶忙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是司马文吗?我是秦关。”

当我们走近的时候,司马文侧目问道:“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干什么?”

我偷眼看了一下刚才哭泣的女人,居然是我日思夜想的孟菲,她也正疑惑地看着我们。不知怎么,我心中一股无名火一下子被点燃起来。司马文这个家伙果然名不虚传啊,这刚短短几天啊,他已经跟孟菲深夜约会了,不知他做了什么,居然让孟菲哭得这么伤心。

我心中有气,自然说话也语带讽刺:“司马文,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听说你女朋友今天下午刚刚出事,你怎么还有心情跟别的女孩约会啊?”

司马文很是不悦,他拉着我向树林里走了几步,小声说:“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在跟踪我?”

我被他气乐了:“哼,我跟踪你干嘛?我们只是刚好到这里碰上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人太没谱了,女朋友尸骨未寒你怎么就能这样?”

司马文好像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之前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现在的女朋友你也认识,是她!”说着他向孟菲看了一眼。

一听这话,我火更大了。只觉得两只眼睛要喷出火来。只是漆黑的夜色下司马文根本没有觉察到。

“现在不早了,我们回去了,你俩继续玩吧。”司马文说完转身就走。

我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司马文用力挣脱了我的手:“你还有什么事?”

这次轮到我无言以对了。我只是暗恋孟菲,她跟什么人交往关我什么事?怪就怪我那次没有向她表白。

金敏吉在旁边看见,连忙跑了过来。他以为我们俩要动手,就对司马文大声呵斥:“你干什么!”

我连忙制止:“没事,刚才他差点摔倒,我扶他一把。咱们回去吧。”

司马文没再说话,转头回去跟孟菲低语了几句,然后搂着她的肩膀向湖边走去。孟菲在转身的一瞬间向我望了一眼。黑夜中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却能感觉到她那忧伤的目光。此时,我心中百味杂陈,可也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消失在黑夜之中。

金敏吉见他们走远,气愤愤地对我说:“他就是司马文啊!这家伙果然没良心,你要不拦着我,我肯定好好收拾他一顿!”

“咱们回去吧。”

“还没看到鬼呢,怎么能就回去呀,走,去实验楼那边看看。”

我此时什么心情也没有了:“你自己去吧,我回了。”

金敏吉跟在我后面,好像很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情绪这么低落。过了会儿,他恍然大悟般:“你原来说的那个中文系的黑衣女生,不会就是刚被司马文泡到的那个小姑娘吧?兄弟你真有眼光啊,那女孩果然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啊。”

“那又有什么用,现在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真气人,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被司马文骗到呢?兄弟你别灰心,咱们以后慢慢想办法收拾他。”

见我不再做声,金敏吉也沉默着跟着我回到了男生宿舍。

之后的几天我的心情一直不好。星空社在学校网站上发过几次活动通知,我都没有去。几个月过去了,我也没有再看到过孟菲,湖边的那件事在我心中也渐渐淡了下去。

一天早上,我被寝室的欢呼声吵醒。往下一看,只见他们几个正围在窗前议论纷纷。顺着他们的视线,哇,校园里一片银妆素裹,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原来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啊。起床后,我翻出羽绒服,看来现在得加厚衣服了。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冽,这场初雪也让我心情格外舒畅。中午下课的时候,我跟金敏吉正说笑着走出教室,“秦关!”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回头一看,原来是司马文。只见他穿着一件浅褐色的大衣,两手揣在口袋里,不住地跺脚,看样子好像在这有一会了。

“司马文?你在等人吗?”

“等你啊,秦关,咱们社这几次活动你怎么一直没来参加啊?”

“是啊,那几次我正好有事,所以没去。不好意思没跟你打招呼。”

司马文托了托眼镜:“秦关,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你第一次来星空社的时候,我就感觉跟你挺投缘的。至于咱们的误会,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没想到司马文说出这番话来,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并没有误会你什么,真的。我不参加活动真的是跟别的事冲突了。”

司马文笑了笑:“那就好,今天下午,咱们这里正好能观测到日全食,我特地来邀请你参加,你不会还有事吧?”

司马文如此盛情,我怎么好拒绝。“当然了,我正想下午去社里参加活动呢,你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

“呵呵,我找你还有点别的事,可能下午除了咱们社的同学,还会有很多人去咱们那儿参加活动。你知道,咱们的器材有限,到时候恐怕不够,我想麻烦你跟我去买一些电焊的护目镜之类的预备着。”

我看了一眼金敏吉:“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司马文过去拍了一下金敏吉:“好啊,一起去吧,人多好办事。”

金敏吉抬头看了看太阳,对司马文说:“下午有日食吗?要是真有我也参加你们的活动,不过,中午饭可得你安排哦。”

“呵呵,没问题,咱们这就走吧,先去买护目镜。”

就这样,我们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出了校门。校外依然很热闹,天气非常冷,我们三个都缩着脖子,说说笑笑地走着。

没走多远,司马文忽然站住了。他向马路对面望过去,然后回过头来对我俩说:“你们在这等我一下,对面有人叫我,我过去看看。”

“谁呀?”

“不知道,你们稍等一会,我马上回来。”说着,司马文边躲避车辆边小步跑向立交桥的通道里去了。

金敏吉问道:“刚才谁在喊他?我怎么没听到?”

我也很奇怪:“你也没听到吗?我还以为只有我心不在焉呢。”

我们正说着,只见司马文满脸惊惧,飞快地从桥下通道里向我们这边跑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辆拉着钢管的汽车从他的侧面飞快地开过来。我俩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大喊:“司马,小心车!”

我们的叫声和刺耳的刹车声好像惊醒了司马文,他站在马路中央惊恐地望着迎面而来的汽车。因为刹车太急,一根钢管从车后飞了出来,急速而来的钢管斜斜地正打在呆若木鸡的司马文的头上。

干冷的空气中一团热汽从司马文碎裂的头颅中升起,刺眼的阳光下,红白相间的脑浆天女散花般随着司马文倒下的身躯洒落满地。

我们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景像惊呆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本来就热闹的街道此时一片混乱,人群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有人已经报警,肇事的司机傻傻地坐在驾驶室里发愣,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谁会把司马文吓成这样,以致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完全忘记还要通过机动车道。

我跟金敏吉商量了一下,他去通知学校,我在现场守着。我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桥下通道向内张望,那里居然有一个白衣女子隐在阴暗的通道角落,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觉得她身材娇小,衣着单薄,黑发披面看不清长相。我向她跑过去想一看究竟。那女孩见我跑来,一转身,便拐到一边不见了。我急得喊了一声:“你等等。”

我加快脚步跑到她刚刚拐过去的地方,想继续追赶。可眼前的一堵墙让我毛骨悚然。我明明看到她从这里拐了进去,这里怎么会是一堵墙呢?她难道不是人吗?我越想心里越发毛,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我发疯般跑向通道的出口。

警察这时已经过来了,他们用尺子在丈量着,地上司马文的尸体已经盖上一块白布,但是一大滩鲜红的血迹在白布边缘的雪地上浸润出来。我的头一阵发麻,今天的事太吓人了,我不敢再看,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件事在学校里已经传开了,好多学生都出来看,我一个人逆着人流向学校走去。这时,我感觉到阳光暗了好多,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依旧刺眼,可能日食要开始了吧。

“嘀嘀……”我的手机在响。打开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你能不能来一下星空社,帮我收拾一下司马的遗物。”落款是:“孟菲”。

这么快孟菲就知道了?她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吗?我来不及清理心中混乱的情绪,赶紧向实验楼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路上,阳光越来越暗,当我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感觉已经是黄昏时候了,我快速跑向楼梯,楼道里的灯光应声而亮。终于到了十层星空设,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室内空无一人。

“孟菲,你在吗?”我喊了一声。

没有人答应,难道她不在?我环视四周,房间后面旋转楼梯上的门好像开着,她在观测室吗?我拾阶而上,观测室的门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推门进去,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个房间来,只见里面有一架很大的天文望远镜,镜头对着天空,只是圆形的屋顶上所有的窗户都关闭着,这里还是不见孟菲的身影。观测室另一边的小门也半掩着。

我走过去拉开门,门外便是实验楼的楼顶,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我抬头看了看太阳,这时的太阳就像一弯新月一样,天空中也已经出现星星了。孟菲就站在不远处。她背对着我,身上只穿着我初次见到她时她穿的那件黑色长裙,长发和裙摆在寒风中轻轻飘动着。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孟菲。”

她慢慢地转回头,还是那样忧伤熟悉的眼神,只是此时充满了泪光。

“孟菲,你不要太难过了,司马地事我们都很伤心。你怎么穿得这样少?外面太冷,咱们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只听她幽幽地说:“我不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司马时穿的衣服,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司马时的地方,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快,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是呀,今天地事太突然了,出事地时候我刚好和他在一起,还有一件怪事,咱们先进去,我跟你慢慢说。”

“我什么也不想听,我接受不了再也见不到他的事实,我要去找他。秦关,我知道你喜欢我,叫你来,我只想跟你最后道别。”

听她说完后我大吃一惊:“孟菲,你千万别做傻事,你还这么年轻,这世上还有好多你没有经历过的事呢,你千万别想不开。”

孟菲慢慢转过去头去,走到楼顶的边缘:“秦关,没有他我的生活毫无意义。再见了!”

此时我跟孟菲近在咫尺,无暇多想,我向前冲了过去,想拦腰将她抱过来。

正当我的手刚触及她腰际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双臂从她的身体中穿过,紧接着我整个身体也穿过她窈窕美丽的身躯,从楼顶直栽下去。我的身体旋转着,我看到满天的星斗,楼顶上空无一人。

眼看着实验楼的楼顶急速地离我而去,四下无处着力的陌生感觉,使我的心猛然一紧。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身旁的窗口飞速而过,我毫无准备地等待死亡的降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背部一阵剧痛。眼前的一切从模糊渐渐变成一片漆黑。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金敏吉的一张大脸。他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地回头跟周围的人说:“他醒了,他活过来了。”

我一时理不出头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明明记得自己从十层楼重重地摔在地上,难道我没摔死?这怎么可能!难道那是南柯一梦不成?我想坐起来问问金敏吉。但身体稍稍一动,全身就像散了一样的剧痛,疼得我天旋地转,忍不住大声呻吟。这时我才发现浑身到处都裹着厚厚的石膏。

周围的人这时全围了上来,有同学、老师、医生、护士。医生关切地说,“你现在重伤,千万别乱动。”

金敏吉两眼含泪地笑着说:“你知道痛就好,我们都以为这次你肯定挂了,真没想到,你小子大难不死啊!”

我还是懵懵懂懂,看着这么多人,吃力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我这么问,金敏吉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你为什么自杀?有什么事跟同学们说说,难道我们会不管你吗?”

“我没有,真的没有!”这时我从楼顶跌落瞬间的怪事在我的脑海中重新清晰起来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的梦中情人,我青涩的初恋,难道她……是鬼吗?想到这,我不寒而栗,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下来。

医生见状赶紧阻止正在议论纷纷的大家:“病人现在可能有些激动,我看你们最好暂时先回避吧,改天再来,这里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他既然清醒过来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大家这才静下来,纷纷走到床头安慰我,之后便纷纷告辞。我叫了金敏吉一声,示意他留下来。金敏吉看了看医生,医生笑了笑:“看得出来,你们俩最铁,你陪他说说话也好,不过不要太刺激他。”说完,他跟护士们也出去了。

病房中这时只有我们两个人,顿时清静了许多。金敏吉坐在我的床头,握着我的手:“秦关,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你先说说,我怎么到的这?”

“好吧,那天中午我去学校通知司马文出车祸,后来就跟着他们跑前跑后的一起瞎忙。果然那天是日全食,大白天的就像深夜一样,街上的路灯全亮了。那时候我才想起你来,到处找你不到,我找到湖边的时候,见一个小女生哭着跑过来,说实验楼那边有人自杀。我赶紧跑过去看,心里还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不吉利!我跑到楼里的时候发现自杀的人居然是你,当时把我吓坏了,赶紧过去,发现你已经气若游丝,我赶紧拨了120,后来他们就把你送到这来了。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醒过来了呢。”

我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没摔死呢?我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多亏一楼大厅的房顶救了你。你忘了?那个房顶不是铝合金骨架加玻璃的透明房顶吗。你整个把那个房顶砸了一个大窟窿。你真是太命大了,现在你身上七处骨折,还有内伤。但小命总算保住了。你这是何苦呢?秦关。你为什么想不开啊?那天中午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要跳楼自杀啊?”

“我真的不是自杀,我是为阻止别人自杀才掉下来的。”

“哦?这么说自杀者另有其人了,那个人是谁呀?你舍命相救,这么多天他怎么连个影子都没见啊?这也太没人性了吧!”

我把从立交桥下通道内看到女鬼,到我从楼顶跌落的事详细地说给金敏吉。他听后大叫离奇:“这样奇怪的事怎么都让你遇到了,我怎么没遇到。真是太可惜了。”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还羡慕起我来了?难道还不够惨吗?”

“呵呵,也是啊,不过我有办法,我这就回去打探,如果中文系没有你说的那个叫孟菲的女孩,那她一定是鬼!司马文肯定也是她害死的。如果有我就把她揪来,看他有什么脸面见你!明天等我的消息吧。”

我此时也非常想知道孟菲的身份:“好,那就拜托你了。”

金敏吉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异常安静,就连输液管中的液体滴下来的声音都显得很大。我看了一眼这间病房,四白落地,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床头放着氧气瓶。角落里还散放着一些医疗器材,看样子是间急救病房。

我想了很多,还是理不出头绪,期间护士过来换过几次药。房间里好像越来越静了。我也不愿多想,只等明天金敏吉的消息。

我昏昏欲睡。护士又过来换药了,换好药,她帮我掖了掖被子。看我睁着眼睛看着她,对我笑了笑:“不早了,该休息了,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说完她关掉病房的灯,出去时轻轻地关上了门。

感觉夜已经很深了,走廊里的光线从门上的玻璃窗照进来,屋子里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我的思绪也渐渐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女人的抽泣声伴着滴滴嗒嗒的流水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静夜中,杂乱的水声让人心烦。我睁开眼睛,声音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的。会是谁在门外呢?

我不禁心生惧意,这时一阵风从门缝中吹进来,吹得我头发根发乍。紧接着,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地上看不到她的影子,只听到她的抽泣。

我惊呆了,那不就是我在立交桥下曾经追赶过的女孩吗?她还是那一身白色的裙子,裙子湿漉漉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她的长头发从头上披下来,不住地往下淌着水。我感觉她那乌黑的头发后面,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我。

这女鬼还不肯放过我吗?我全身紧张,但只要一动就剧痛难忍。这时的我就好像待宰的羔羊,只能侧着头瞪大眼睛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团团白雾在我面前升起。

她带着寒气慢慢地移了过来,看不见她的脸,只有走廊里的灯照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反射着阴森森的光。

“秦关,你为什么还不死?~~”她移到了我的床前,一句幽幽的话从她的头发后面传出来,这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你……,你是谁?为什么恨我死?”面对我平生从未见到过的东西,我鼓足勇气反问她。

良久,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寒气逼人。我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突然,眼前一花。面前出现了一个婷婷玉立的身影,黑色长裙,飘逸的长发,忧伤的眼神,孟菲!

只见她嘴角一丝浅笑:“秦关,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不出所料,她果然是女鬼,见到她以此形像示人,我的惧意一下子去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孟菲,你为什么要害死司马文?”

“哼哼,岂止是他!他那个贱人女友也是我带走的!”孟菲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你为什么要害人?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孟菲的眼神此时充满了怨恨:“我就是要他们死!当初就是他俩,司马文不顾怀孕的我,弃我而去,那时,无助的我,徘徊在深夜的湖边,我已经没脸见人,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除了投湖自尽,我还能怎么办。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听她这么说,我仿佛明白了。原来她就是那个传说中在湖边自尽的女学生啊,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故事呢。但随之而来的怒火我却按捺不住,我要是能动的话,早就过去抽她几巴掌了:“那我又怎么惹着你了?你却要置我于死地?”

孟菲这时眼露凶光,我从没见她这样过,她的目光寒冷无比:“你说你怎么惹着我了?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从你第一次见到我开始,你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你们都是色鬼!那时候我就想好也弄死你,省得留在世上祸害无知少女!碰上我算你倒霉,今晚我就是来取你狗命的!”

这个恶毒无可救药的女鬼,此时我惧意全无:“你放屁!我虽然同情你的遭遇,但你也不能把所有男人想成一样啊?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暗恋着你,关心着你,否则我也不会上你的当,从楼顶摔下去了!你这个糊涂的鬼东西,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给我来个痛快的!”我把眼睛一闭,让这个女鬼缠上真够倒霉的,死了也许更痛快。

半天,没有动静,只是寒意犹在,我知道她就在旁边。哭泣声再次传来。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她又恢复那副湿漉漉的样子了,垂着头。不知是水还是眼泪,不断地从头发上滴下来。我不禁大动恻隐,这时我眼里的女鬼是那么楚楚可怜,不再可怕。想想她的遭遇也真是让人心酸啊,司马文的行径的确死有余辜。我轻声说:“你为什么不动手?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长发后又传来轻轻的叹息:“唉~,秦关,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含蓄的好男孩,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样。我叫魏媛,是法律系的学生,跟司马文后来的女友是同班同学。”

听她这么一说,我隐隐能感觉出来眼前的女鬼生前一定是一个胆小害羞的女孩。可她死后却做出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可见她怨气之深。

“魏媛,我想你生前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既然司马文他们都已经死了,你的怨气也出了,你就不必太执著留恋尘世了。”

她止住了哭声:“秦关,谢谢你,我想明白了,你是好人,你比那个烂人强多了。你说得没错,他们都死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我想我要是活着的话一定会爱上你,可现在咱们人鬼殊途,如果有缘咱们来世再见吧。”

我正要说些什么,只见魏媛的身影已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久,我傻傻地张着嘴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房间里慢慢变得温暖起来,我一夜辗转不眠。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么多离奇的经历是真正曾经发生过。

第二天下午,金敏吉匆匆赶来,见我就大惊小怪地说:“兄弟,你真的遇到鬼了,中文系根本就没有那个叫什么孟菲的人。”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外面又下雪了,没想到,我的大学生活竟然是这么开始的。

几个月后,我独自来到已经长满嫩绿青草的湖边,树林中的龙须柳也在摆动着柔软的枝条。我将手中的一束菊花放在湖岸,一阵清风吹过,湖面上荡起了层层波澜,嫩绿的荷叶们仿佛也在向我点头致意。

故事圆满结束,可现实中的人,此时并没有得到的美好结局。秦关不发一言,重新背起月光上路。他在猜想,自己所要承受的诅咒将是什么?神秘失踪、车祸身亡,还是身患绝症?

无论是什么,既然已经重看了故事,他就无法回头。沉沉的夜低得像要砸下来一样,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酝酿当中。

重返月光家中,他俩默契地不去提小说的事。月光累了,她倒在床上很快便睡去。而秦关则破例没有离开,他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若有所思。

黎明前夕,黑色的天空无边无际,像是一张谜网,网住了所有谜局中的人。寂静,崩溃在一串急促的敲门声中。首先被惊醒的,是秦关。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昨夜竟不知不觉地伏在月光床边,睡了一宿。

由不得他多想,沉重的敲门声再度响起,如同从地狱传来一般,力量之大,像是要强行破门而入。

榻上的月光也醒了,黑暗中,她与秦关对视着。玄关处近乎撞门的声音逼迫着他们做出决择。

“我去开。”月光淡淡说了一句,随即起身向房门走去。

在她就快走到门前时,秦关忽地一把抓住她。见月光回过头,默默看着自己,秦关一时无言以对,他别无选择,只得放手。

月光笑,笑得有一丝无奈。走至门前,她低下头,伸手转动门锁。

锁一经打开,房门瞬间从外被猛地推开,重重地撞在墙上。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进来,尽管室内光线微弱,但房里的两个人均看清了来者的容貌。

她是陶子!

眼前的陶子显然带伤,她嘴角微肿,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进到房内,她一步步逼向月光,两人的眼神相互撞击着,针锋相对、电光火石。

啪!一记耳光声猝然响起,响亮却不清脆。

月光似被那突然的一击给扇懵了,她站在原地,目中带恨,死死地瞪向陶子。

“一记耳光就受不了了吗?怎么不想想被你害过的那些人?”

说这句话时,陶子的眼泪顺言而落,她紧咬牙关,像是那一巴掌还不解恨,又狠狠地掴了过去。

“够了,给她一点时间!”秦关适时冲出,想要拦住陶子,不料她迅速转身,反手竟又给了秦关一巴掌。

“秦关!”陶子怒吼:“你可以醒醒了!这个女魔头害死了小菲,绑架我和宋梁吟,装成护士惊吓于天吉,搞得人心惶惶,她罪无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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