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壹号怪谈社作品怪谈协会系列全集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我分辨不出是哪张脸说的这句话,只觉得痛,从指尖蔓延到手臂到躯体到内脏,似乎全身都浸在火海里,我只想着切掉它,让我不再痛。而就在这时,断电的切纸机突然隆隆做响,痛刹那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谁开的机器?”

有人喊,我眯眼看去,他们显得惊慌失措,原来他们也会怕啊!

切纸机还在隆隆作响,我一把抓过那个按住我手臂的人,将他推向切纸机,他惨叫一声,只一瞬间就安静了。我一愣,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其他人则惊恐的望过来,我一一扫视去,那些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像是见到了魔鬼,已经失掉了自己的灵魂般,不停的在抖。

“啊!杀人啦!”

他们一哄而散,我仍茫然的站在切纸机,转头看去,切纸机的隆隆声中,鲜血从平台上淌下,那里只有一半身体,另一半身体滚落在地,内脏分明。我后退一步,突然抑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是梦,一定是梦!

我对自己说,然后试图醒来。但这噩梦却无法挣脱,有一双阴森的眼睛透过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似乎还有冷笑在脑海里回荡。

“我要杀了你们!”

像是父亲的声音,又像是我的声音,重叠着喊了出来。他们都该死,卑鄙无耻下流,只会欺负弱小,自私自利,社会的不平就是他们造成的!都去死!

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好人,张大夫,那么温柔的笑和眼睛,我爱她,为了她牺牲一切我都愿意。

……

“铃……”

闹钟将我带回现实世界,我猛的丢开日记,跳到窗边大口喘息。

贾铭是怎么将日记放到我的屋里的?难道,他还在屋里?这个念头让我毛骨悚然。我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查看所有房间,确定没有人。初升的阳光在窗帘后窥探,而我像是被囚禁了一万年般。我迫不急待的拉开窗帘,让阳光涌进来。

我又活了,这真好。

今天是我值班,所以白天在家。

我的室友是个自由职业者,平时总在家,靠写小说做广告方案生活。这两天很少见她,可能又出去当驴客徒步旅行了。

报警后,警察来查看了下,没有发现异常,他们也不知道那本日记是怎么出现的,但还是安慰我说会调查的。警察走后,我决定好好放松一下,先去超市买了许多零食,大包小包的回到家,洗了个澡后开始清点战利品,发现自己又冲动的买了许多用不上的东西。但是心情愉快,已经把昨晚的恶梦清扫出记忆。

下午睡了一觉,开着电视机,在演央视版的依天屠龙记,拖拖沓沓,刚好起到催眠的作用。这一觉睡得真香,什么梦也没做。

傍晚再次被闹钟吵醒,起来弄了些吃的,突然发现电话留言提示灯在闪烁,好像中午回来时就在闪了。我伸着懒腰走过去,回放。

“张春禾,是我,庄秦,听到后立即回话。”

我忙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没电了,忙换上电池,并继续听留言。

“张春禾,还是我,我的病人昨晚失踪了,在床单上留下一行血字,说是去找你了。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没事吧?在的话就回个电话!”

我一下子就想到贾铭的那本日记,顿时感到浑身冰冷。

“张春禾,还是我,贾铭回来了。不过,不太好。”

我坐在沙发里,不停的抖,那本日记里的事情,不会真的发生了吧?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在脑海边缘游离。停了片刻,我忽然抓住了它。

周弼,他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忙抓起手机给他打电话,却却无人接听。我立即又给医院打电话,他也不在医院。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我惊慌失措,眼泪不觉中滚落。

我顾不上还在微波炉里的晚餐,匆忙穿戴整齐,打了辆出租车赶到周弼家。

“你找谁呀?”

周弼家没人开门,他的领居却开了门,是个一口天津话的大妈。

“我找周弼,我是他女朋友。”

“噢,你就是昨晚儿到他这来的姑娘啊,他昨晚儿送你走后就再没回来。我还在想是不是在你那过的夜,原来也没在你家啊!”

大妈一脸笑意假装严肃的说,可我没心情和她开玩笑,立即赶去医院。

路上准备报警时才想起走的匆忙,又忘了带手机。今天的一切都乱了,偏离了轨道。

在路边电话亭报了警,警察说不到二十四小时不太好查,我在心里问候了这位接警员全家。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贾铭昨晚的失踪和周弼的失踪有关,心中那么的惶恐,像是要永远失去周弼一样。

到医院后,发现大院里停着几辆警车,这更加重了我心中的不安。

“你是张春禾?”

“嗯,我是。”

“你到哪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一位警察训斥我,我一着急,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位警察立即慌了手脚,把我撇下,跑开了。我追上前告诉他有一名医生失踪了,并告诉他,关于突然出现在我家的那本日记的事,他很重视,立即问了周弼的电话号码及住驻。

做完笔录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白班的医生早走了,庄秦在值班。

“你没事就好!”

庄秦神色凝重的看了半天,只说出这一句话。我突然间就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庄秦问,我点点头。

“周弼失踪了。”

庄秦眉头一皱,用我从没见过的严肃口气说。

“报警没有?”

“刚才报了,警察很重视。”

“嗯,我去说一下,让警察派人保护你,贾铭太危险了。”

庄秦的话里有话,我虽然很伤心,但也听了出来。

“昨晚还出了什么事吗?”

庄秦到门前张望了下,才回身。

“贾铭昨晚对护士说他又长出来一只左手,但是没有肉,就像……然后不一会他就失踪了。你来前,我和一个警察聊天,从他那得知,贾铭所在的印刷厂昨晚死人了,一个值班的操作工被切纸机切成了两块,一个目击者给吓疯了,一直在喊铭哥饶了他。”

我浑身一颤,那本日记的事竟然是真实的!

“贾铭回来时浑身是伤,截肢处掌骨又少了一节,而且受了很重的内伤,脾破裂。现在由警察监守,以防止他再次伤人或逃跑。说实话,每次看到他,我都像是又看见了他父亲,一样邪恶的眼神。”

我没听到庄秦后面的话,只是在不停的抖,冷的利害。

“要不,你今天就休息吧,让警察送你回家。”

庄秦小声的说,我抬起头,有些无助的望着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室友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更害怕。更何况现在周弼生死不明,我放心不下。

九点半查房,庄秦安排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和两名警察一同进入贾铭的病房。等我查房完回来时,庄秦还没回来,我以为他还在贾铭的病房,就过去探头看,却发现病房里只有贾铭一个人。门口两名警察同志善意的拦住了我,现在只有庄秦一个医生可以自由进出。

隔着一道门,我看见贾铭身上裹满纱布,许多地方都渗出斑斑血迹,看来他伤的的确是不轻。庄秦不在,大概是和外科医生研究诊治方案了,毕竟贾铭脾破裂,需要救治。

果然不一会,庄秦带着几名医生回来了,贾铭被送往手术室进行手术。

我在骨科办公室坐立不安,几次找办案刑警反应贾铭可能知道周弼的下落,先前的那个刑警不在,其他警察只安慰我说他们会调查的,但我仍感到焦虑。

半夜十一点多时,贾铭手术结束。外科修补了他的脾,骨科对他掌骨进行完全切除,现在他彻底失去了左手。

庄秦回来了,他看上去疲惫不堪。

“一定是他回来了。”

庄秦惊恐不安的坐在椅子上,连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将杯子端到他眼前,他忙坐直了接过,大口的喝水。

“谢谢啊!”

贾铭的手术异常顺利,采用了先进的脾脏修复技术,当然还是本院的历史第一次。

只是手术中贾铭再次突然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盯住院长。麻醉师吓得当场坐倒,而庄秦则被贾铭抓住手腕,挣脱不开。

“院长说他这种情况是脑部有气质性病变的反应,普通麻醉难起作用。”

庄秦说到这时,揉搓着手腕上青紫的指印,脸色越发难看了。很显然,庄秦不相信院长的话,我也不信。虽然没有人提起,但我猜大家都在想:贾铭杀人成狂的父亲,回来了,就藏在贾铭的肉体里。

“院长打算实施肢体的整体移植术。”

庄秦说完后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而我也有些发呆,因为庄秦刚说的肢体整体移植术。即使是拥有国外先进医疗设备,这类手术也是禁止实施的,因为涉及社会伦理学科,阻力重重。

“院长不是认真的吧?”

我刚到天南市第一人民医院时,院长曾让庄秦和我透过风,要做一两例肢体整体移植手术,让那些在车祸中失去生命的人的一部分,在其他人身上继续存活。当时我拒绝了这个提议,原以为院长只是想想,没料到他竟然真的打算做。

“我也劝过了,院长不听,还叫神经外科的周弼也会参与手术,他……”

庄秦忽然意识到此刻谈论周弼有些不合适,而我眼中也再次蒙上雾气。庄秦重重的叹气,安慰我说周弼不会有事的。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听,是他老婆。庄秦原本粗放的嗓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慢慢走到窗边去了。

我望着庄秦的背影,感受到他对妻子的温柔,那样深刻。周弼每次接我电话时也会这样吧,可惜我从没认真的去爱,等到我想要爱时,他却失踪了。想到这里,眼泪禁不住的滚落。

窗外夜色深沉,屋内亮着灯却让人感到莫名阴冷,走廊里的灯泡昏暗,空气像一整块浅色的固体横亘在那里。几个病人家属在咨询台那边的长椅上坐着,满面愁容,间或有一个病人缠着纱布摇晃着走过,那空间都似乎被搅乱了,仿佛留下道道残影。咨询台的值班护士低头在写什么东西,我回过身,庄秦还在与妻子通话。夜已经深了,还会有谁在醒着,或是像我一样在不安中等待,那份苦涩难以明说。

“我去看下贾铭,你要不要一起来?”

庄秦不知什么时候打完电话,拿起记录本走到我身后。

我有些发抖,害怕的要命,但最终还是决定去。

“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我取出化妆镜,以最快的速度梳理好有些散乱的头发,镜中的人看起来不那么慌乱。合上化妆镜,我深吸一口气,変得镇定了。

“咱们走吧!”

庄秦带路,两名警察想拦住我,庄秦示意我是他的助手,这才放行。

贾铭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胸口也没有呼吸的起伏。我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庄秦却已经走上前查看仪器,一切正常。我慢慢踱到病床前,贾铭身上盖着薄毯,缠着纱布的左臂放在外面。失去了手掌,左前臂看上去有些怪异,像动画片里的机器怪物。贾铭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被人狠狠打过,但他的表情却像是很满足。我一下子联想到印刷厂的血案,贾铭脸上的满足感立即就变得狰狞可怖了。

“机器是不是坏了?怎么没有心跳了?”

庄秦突然说,我忙转头看去,心电图果然呈平线。庄秦低头查看线路,也许是哪里接触不良。

“你看下那头。”

庄秦说,我应了声,转过身来时突然惊恐的发现,贾铭睁开了双眼,正盯着我在笑。

“啊?!”

“大夫,我伤的很重吧?是不是需要住院很久?你一定要天天来看我啊!”

那不是贾铭,绝对不是!

他的声音变得非常陌生,那表情也显得狰狞可怖。

我本能的后退,贾铭的笑容是那么可怕,脸上的淤青上下抖动,咧开的嘴里缺少了几颗牙齿,使他的说话漏风,有些含糊不清,眼睛里热切的光芒更让人感到惊恐。我像是看到贾铭的身上另有一个身影,重叠却又分开,一样邪恶的目光。

“嗯?你醒啦?好好躺着别动,你伤的很重。”

贾铭不理睬庄秦,却只盯着我看,还不停的笑。那目光使我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的站在他面前,这种感觉真让人不安。贾铭被他的父亲附身了,但好在门外就有两名警察。我安慰自己,但却已禁不住住心跳加速。

“你的手没了,过几天再给你手术,移植一只左手,保证和原来的和样好用。”

庄秦试探性的说,不带一点感情色彩。

这时我已经能喘上气来了,恢复了一点镇定,迎着贾铭的目光狠狠的盯回去。

“不用,我有手,你看,它不是挺好的吗?还能用,和原来一样,就是现在还没有肉,呵呵……”

贾铭回过头神经质的对庄秦说,并举起左臂,纱布包裹的前臂上空无一物。贾铭像是活动了几下,然后还试图用那只虚无不存在的左手去摸庄秦的胳膊。庄秦脸色蜡黄,盯着贾铭的左臂,本能的躲开了。

我站在门口感到不寒而栗,难道庄秦看到了贾铭幻想中的手骨?

“大夫,我还没有女朋友,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贾铭又转回头对我低声下气的应求,那张脸像是随时都贴过来,我甚至能感到他嘴里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像水流般喷涌而来。他一定是疯了!

“不……”

“日记你都看了吧?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还惦记着那个小白脸吧?嘿嘿嘿。”

贾铭的刹那间变得凶恶起来,眼中没有一丝人性,像兽般骇人的盯过来,使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你……你把周弼怎么样啦?”

贾铭看着我惊恐的模样,心满意足的躺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是嘴角挂着邪恶的笑意。庄秦像是得到大赦的犯人般从贾铭身边退出来,一言不发的拉着我离开病房。门口的两名警察只好奇的向屋内张望,并不管我们在都干些什么。

“我的手!”

贾铭在病房里突然惨叫一声,我回头看去,贾铭在病床上扭动如蛇,失去手掌的左臂高举在半空中,像是疼痛异常。

“是幻觉,他以为自己的手还在。回头开点药给他吃,等到再给他移植一只手后就会好了。”

庄秦嘴唇发抖的说。

周弼找到了,他那晚在送我回家后出了车祸,被送到附近的医院。

只是,太晚了,抢救了十几个小时,最终还是没能救回他。

所有人都劝我不要见周弼最后一面,可是我忍不住,我想看看他,那曾经阳光的面孔,回忆里淡淡的笑容,还有他永远明亮的眼睛。我想看看他,想看他最后一面,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意我,为什么要抛下我离去。心痛的说不出话,哪怕周弼的模样再凄惨我也要见他最后一面,远隔生死,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周弼的遗体被送到我们第一人民医院的停尸间,我独自一人去的,不想任何人相伴。

停尸间并排停放了七具尸体,我一一走过,他们都曾活在阳光下,现在却都躺在这里,静悄悄的,像是熟睡中一般。他们中有老有少,有过欢乐和烦恼,不知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最终走上了死亡的道路,抛下一切,归于宁静。

我的爱人,周弼就躺在他们中间,盖着薄薄的布,不声不响,像是在与我做游戏。我颤着手去揭开那层布,眼泪已经止不停滑落。他还没认真的对我说过一声我爱你,还没有吻过我,还没有一起在阳光下牵手慢步,一切都不再可能了。我们的爱情诞生于夜晚,涅槃于夜晚,像昙花般凄美,刹那的永恒。

布下的周弼睁着双睛,脸上带着一种错愕的表情,似乎对什么事情感到吃惊。他看见了什么?一定是贾铭,是他把我爱人推向车轮下,这个邪恶的人!我伏在周弼身上失声痛哭,感觉布下的躯体不再伟岸,有些支离破碎。我不敢再揭开,心里害怕见到周弼最后一刻的惨象。如果一切可以生来,我一定会把他留住,把自己交给他也无所谓,我只要他活着。

不知哭了多久,我有些晕眩。手不觉中按在周弼的左前臂,却意外的发觉竟没有摸到手!我猛然一惊,揭开布,惊恐的发现居然没有左手!心头猛跳,院长难道打算用周弼的左手移植到贾铭身上?

院长难道疯了?

不,也许只是意外,周弼是车祸中失去了左手。

我惊醒般去查看其他尸体,发现半数尸体的左手都有被切下过的痕迹。院长一定在找适合的手左!现在周弼的左手没有了,也就是说,院长的确有给贾铭移植左手的计划!

停尸间的冷气机一直在响着,嗡嗡的像无数尸体在低声哭泣。我打了个冷战,在习惯了医学院的尸体解剖后,第一次对尸体感到恐惧。

周弼的眼睛仍茫然望着上方,我轻轻的给他合上眼睑,但一放手便又睁开。眼泪再次滑落,我在他耳边低声发誓,一定不放过凶手。再抚过他的脸时,眼睛终于闭上了。

我再次来到贾铭的病房外,而这回门口的两名警察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我只能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的情况。贾铭被绑在床上,几个医生在对他做检查,包括庄秦。只是庄秦似乎并没听到我在叫他,不停的和一名神经科的医生讨论着什么。他们是在研究断肢移植的可能性吧?可他们征求过死者家属的同意了吗?院长想出名想疯了!

出乎意料的是,院长竟通过广播主动找我。

“小张啊,坐,我一直觉得你会理解我的。医者父母心,但没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医学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局面?”

院长办公室朝南,角度不好因而背光,屋里终日亮着灯。窗台上摆放着几盆花,像其他科室所有医生养的花一样萎靡不振。院长坐在办公桌后,脸在阴影下,慢慢的抬起望着我。

“咱们医院成立四十多年了,我从最初的实习生到现在院长这个位置,经验了太多事情。现在是医院的生死关头,所以必需有些非常举措。你大概还不知道,市里正在酝酿一个计划,要将咱们医院解散,分成三个专科医院。这样做看上去是为民服务,实际上是分散了医院的力量,把医生的精力全花了勾通上,没有协调统一的领导,再好的医院也要出大乱子。我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了,已经累了,不管这一关是不是能挺住,将来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院长的神情一瞬间变得苍老而疲惫,我开始有些动摇,甚至怜悯他了。

“院长,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就算您退下来了,也还有赵主任他们,赵主任他们下边还有庄大夫他们,庄大夫他们下边还有于大夫,怎么都不可能轮到我们这些个都还不是正式医生的实习生。”

院长一笑,指了指椅子。

“坐下说话,你别总站着,我仰着看你颈椎有些痛。”

我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只好坐下了。

“你看,我在赌新药的效果,赌移植手术所能给医院带来的声誉,我之所以敢这样,是因为我就要退休了,可赵主任于大夫他们都还正当壮年,他们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而你们不同,你们是实习生,在这里呆不下去了还可以转到其他医院,甚至当不当医生都是我说了算。所以,你们没有选择。另一方面,如果一切顺利,医院就不必分拆,你们也一举成名,将来前程似锦……”

“那就可以盗用患者遗体器官?那就可以以科学的名义行非法的事情?”

我粗暴的打断院长的话,心中只有愤恨。院长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对于一个掌握着我前程的人来说,我的直接使他也感到压力了吧!

“你不要激动,我并没有盗用任何患者遗体,所有器官都是通过合法途径……”

我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拍案而起。

“那周弼的左手哪去啦?”

院长眨了眨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劝我不要去看周弼最后一面,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周弼的左手将成为贾铭的左手,只有我不知道!

“你不要激动,这也是为了科学……”

“这根本不是什么科学,只是你个人的罪行!还有,贾铭的父亲回来了,他是来找你的,你还要逃避多久?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什么真相?贾铭的父亲伤的太重,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再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你不要四处散播谣言。”

“那你为什么不在贾铭清醒时去看他?”

我问完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把院长一个人留在阴暗里。

当年院长主刀的手术,也许并不需要截肢,但他却那样做了,大概又是为了试验某种新技术和新药,就像对贾铭所做的一样。

回到办公室路过贾铭的病房,里面不知在发生什么事情,贾铭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门外的两名警察点头烟,不时探头向里面张望。我听到庄秦在喊:压住啦!再来一针!他们是医生吗?此刻更像是屠夫。而那个试验的对象,则是个魔鬼。这是一场屠夫与魔鬼的较量。

我在心底冷笑,这场战争没有胜者。无辜的却是一只手,一只我的爱人的左手。

骨科诊室里患者跟平常一样,我换了工作服后在办公果前坐下,立即就有患者走过来问诊。这是个十八九的青年,颈椎炎,戴着度数很高的越薄眼镜。问了病情,果然是整天玩网络游戏,不注意休息得的颈椎炎。开了药,然后才想起今天我休息,而且没有正式医生签字,药房不会卖出我开的药。

“你怎么上班了?不是休息吗?”

于大夫惊奇的看着我问,我对他笑了笑,解释说习惯了,一到医院就不由自主的到了这。于大夫拿过我开的药,看了看,然后签了字。

“回去好好休息吧,当个本分的小医生再努力也赚不到什么钱,别这么拼命。”

我脱下白大褂离开骨科诊室,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大楼,外面阳光普照,有些刺眼,甚至皮肤都感到微微针扎般的痛。我还活着,这种感觉让我心底一阵茫然。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紧附在皮肤上,一道一道的有点不舒服。

医院大楼外有个小花园,我不想立即回家,于是到小花园的亭子里坐下。

已经是初夏,草木新绿茂盛,生机昂然。花架上缠绕着藤萝,绿芽在阳光下闪着光,在微风中摇曳,像活了了动物般。几个小患者在花园里的空地上玩耍,还有其他患者在家属或护士的搀扶下在散步,他们的脸色不好,但眼中却有着对生活的渴望。

只看了一会,我的眼中便又溋满泪水。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

庄秦突然闯进我的视线,他一脸慵懒,像是已经厌倦一切。

“听说你和院长吵架了?你真行,敢于向权威挑战,值得我们这些中年老家伙学习啊!”

“你是来游说我的?”

我警惕的看着庄秦,他有些尴尬,这无疑证实了我的想法。

“那就不用说了,再见!”

“等下,其实也不全是,只是想你知道一些事情。”

庄秦叹了口气,点上支香烟。

“我年轻那会和你一样,充满锐气,把医德看得比什么都重。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也看到过那些被截肢的人,他们都是些穷人,医疗费用就能把他们的家底掏干,再何况失去了手脚,他们基本就没有未来了。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足够让自己麻木不仁了。但是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让他们有条生路,难道不是很好的事情吗?别和我说法律?咱们的法律还不健全,是只保护富人的法律,谁会替穷人着想?医者父母心,不是口头上说说的啊!”

庄秦说完,也不等我表示下意见,只拍拍我的肩就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我陷入深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究竟有没有一个界线呢?我迷茫了。

室友回来了,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在疯狂写作。她大概又要连写一周,不把十几万字的稿件写完是不会迈出家门一步了。

我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呆,周弼的父母下午就到,他大概还没向父母提过我,那我用不用去呢?去了又说什么好呢?心乱如麻。这时室友推开她的房门走出来,果然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蓬头垢面,可能从回来就一直在写了吧。

“你脸色不太好啊,有心事?”

室友捧着盒脱脂牛奶大口的喝着,到房门前忽然转身问。我看着她,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室友叫张春茗,和我的姓名只差一个字,我们经常开玩笑对外说是亲姐妹。而张春茗也真的像亲姐妹一样,我们无话不谈。

张春茗在沙发上坐下,安慰我,听我从头到尾的把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说出来,跟着我一起欢乐一起恐惧一起悲伤。张春茗是个好听众,而且是头脑冷静能分析事情的朋友。

“贾铭?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他的铭是金属铭,你是草字茗,不一样。”

张春茗摇摇头,似乎对此很介意。

“贾铭贾铭,听着就感觉不好。你确定印刷厂的工人是他杀的?”

我有些犹豫,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贾铭做的案,虽然警方在怀疑他。

“日记上写着铭哥,我大概是他吧!”

“那就奇怪了,据你所说,贾铭这个人过去是个懦弱胆小,总受欺负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凶残暴力了呢?除非他精神分裂了,现在的他是他死去的父亲的人格。你是学医的,应该听说过暴力基因,也许他就有这暴力基因,只是一直受到压制。可能你们医院给他的新药里有某种成分激活了他的暴力基因,从而使他恢复了凶残的本性。”

我听张春茗的分析,感到浑身阴冷,事情真的会是这样吗?那试新药岂不是试出一个魔鬼?但细细想一下,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贾铭的童年生活在暴力的阴影下,父亲又总当着他的面奸杀妇女,甚至肢解尸体,而他的死又是在贾铭面前发生。一个正常儿童目睹了如此大量凶残的场面,神智不发生变异才怪。而贾铭的性格因此转向内向,无人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是思想深处的暴力,还是恐惧,无从得知,所以最终的暴发,也会走向常人不可想像的极端。

可是,还有一个疑问,关于那本日记。

“那本日记,真是奇怪。贾铭不可能有咱们家的钥匙,那他是怎么把日记放到茶几上的?还是说,他是爬窗上来的?但是咱们住的可是四楼啊!太可怕了,咱们睡觉的时候,床前站着个男人……”

张春茗紧皱眉头,握着我的手也开始渗出冷汗来。

“总之,我感觉你惹上了个大麻烦。希望警方能看守好他,不然我感觉,他还会再次做案,这一回的目的很可能是你!”

“那怎么办?”

我吓坏了,只是被贾铭看几眼就感到窒息,如果他要对我做什么,那真的不敢想像了。

“没事,我这几天都会在家,赶稿子,陪着你。对了,你不介意我的你们医院的事写进小说吧?最多到时候拿了版税分你点银子,通融一下嘛!”

我本来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让张春茗这么一闹,竟不那么害怕了。

下午去接周弼的父母,二老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我在车上哭了好几回,眼睛肿的利害。到了医院停尸间,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我,嘴唇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轻轻的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周弼的母亲被那微弱的气流击中,顿时瘫软的倒下。没有想像中的痛哭流涕,没有呼天抢地,二老只是相互搀扶着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周弼的尸体前,泪流满面,却是无声的哭泣。

他们的儿子,我的男友,死了。

陪二老办完复杂的手续后,已经是傍晚,我送他们回到宾馆,安慰他们说一切都会豰的,但心里却在想,一切都不会回到从前了。夜深了,我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还有几份关于周弼的文件遗落在医院,于是打了出租车回来取。

今天的医院格外宁静,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气。走廊里不见一个病人,值班护士在总台,病房病房的尽头是骨科。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向骨科走去。今天应该是庄秦值班,虽然他白天也一直在加班。路过病房时我感到有什么地主不对劲,走之贾铭的病房后才想起来,门口的两名警察不见了。心中一惊,忙跑到贾铭的病房前向里张望,满地的鲜血中倒着几个人,出事了!

值班护士立即报警,医院保安匆忙赶来,他们撞开紧闭的房门,屋里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两名警察连同庄秦,还有一名值班护士都倒在血泊里。那么多的鲜血,像一潭黑水,在日光灯下泛着油样的光泽。值班护士小孙的脖子被利器划开一道口子,扁桃体或肌肉裸露在外,护士服被血浸染大半,她惊恐的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这让我想起周弼,他最后的时刻也是这样,惊恐而又疑惑不解的模样。

我想上前查看是否还有人幸存,一迈步却呕吐起来。而我身后的其他人,也纷纷转过身禁不住的呕吐。

“救命……救命……”

就在这时,血泊中突然有微弱的呼救声,急诊大夫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冲进屋里查看。那个活下来的人是庄秦,但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左手。

警察很快就赶到现场,庄秦虽然伤重,但并没有性命危险。他讲述了事发经过。原来晚上十一点多时,庄秦突然接到护士反应,贾铭的情况有些异常,比前几回更加利害。庄秦立即赶过来,但无法制服处于癫狂状态的贾铭,于是两名警察也跟进去,四个人一起试图把贾铭重新绑好。但没有想到发生了意外,贾铭不知从哪里摸到一把手术刀,先后刺死三人,最后还把庄秦的左手切下。

“他说,他的左手虽然没有肉,但很好用,不需要移植。”

庄秦目光呆滞的说,他显然受到极大的精神刺激,而颈部的伤口也让他每说一句都显得有些吃力。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快了,等到我想要喊救命时,他们都死了,我的嗓子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如果觉得怪谈协会系列全集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壹号怪谈社小说全集怪谈协会系列全集,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