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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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指挥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拿不到要犯,我回去也活不成……马千乘,秦良玉!你们……你们可别逼我!”

秦良玉不再发一言,从怀中摸出一支令旗高高扬起。白杆兵见状,齐喝一声,各自举起了手中兵刃。

那指挥使心里清楚,只要秦良玉手中令旗一落,那些白杆兵便会发起冲锋:“罢了……左右是死,老子跟你们拼了就是!”

双方皆剑拔弩张,眼见恶战就要一触即发。徐振之突然纵马奔至两阵之间,朗声大喊道:“都不要轻举妄动!”

秦良玉一怔:“徐公子你做什么?快回来!”

徐振之冲秦良玉一抱拳:“夫人,他说得没错,一旦与戍军开战,朝廷便视为造反,定会发来大军围剿。”

秦良玉傲然道:“若朝廷是非不分,反了又如何?咱们鱼木寨全都是顶天立地的热血儿女,宁可轰轰烈烈地战死,也决不窝窝囊囊地苟活!”

徐振之再拜:“万万不可。若因我之故,连累得合寨陷于危难,振之就算百死,也难恕其咎啊!”

“这不干你事。”秦良玉又道,“谁敢伤害鱼木寨的朋友,咱们鱼木寨就要跟他死战到底!”

徐振之急道:“他们是冲着宝玺来的,若我交出宝玺,想来他们也不会再为难。”

那指挥使闻言,赶紧借坡下驴:“对对对!只要你将宝玺交出,本指挥对天发誓,定会放你们平安离去。”

“那也不成!”秦良玉寸步不让,“徐公子,宝玺是你们千辛万苦寻来的,岂可随意交出?”

“振之心意已决,恳请夫人莫再插手此事了!”徐振之说完,驱马奔至那指挥使身旁,从容自若地解下包袱递去,“你要的宝玺就在里面,接着吧!”

见徐振之给得如此痛快,那指挥反有些狐疑,赶紧打开包袱,将青铜玺翻来覆去地打量:“这真是传国宝玺?小子,你不会用一方假的来蒙我吧?”

徐振之冷笑一声,伸手将嵌在青铜玺上的小鼎拨转了几下:“怎么样,现在知道真假了吗?”

见那鼎上的宝石相映生辉,连成个赤红的“王”字,那指挥使这才安心落意:“果然是宝物!不错不错,你小子倒算识趣……”

徐振之哼道:“既然确认无误,就让你的手下让路。”

那指挥使将宝玺掩入怀中,朝手下兵士道:“兄弟们撤了,回营讨赏去!”

那些士兵早就等着这句,急忙收了兵刃,转身要走。

秦良玉见状,拍马上前高喝道:“都给我在原地站好!”

那指挥使一愣:“你又要做什么?”

秦良玉道:“你这厮素来奸诈,眼下虽说着放行,之后恐怕还会再追。这样吧,你和这伙戍军等足两个时辰,待他们五人走远后,我自会放你们离开。”

那指挥使恨得牙根痒痒:“秦良玉,你别欺人太甚!”

秦良玉将眼睛一眯,目露杀气:“不答应也行,那咱们就战上一场。”

那指挥使权衡再三,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成,就依你!”

秦良玉这才点了点头,又催动胯下坐骑,驰至徐振之马前悄声道:“徐公子,你可要考虑清楚,那宝玺真要白白给了他们?现在反悔也不迟,只要你一声吩咐,我秦良玉立马发兵,当场灭了这群乌合之众。”

徐振之赶紧摆手:“夫人的好意,振之心领了。就算他们有张良计,我又岂无过墙梯?宝玺暂且放在他们那里,日后我自有办法夺回来。”

“真是便宜了那伙草包。”秦良玉恨恨地望了戍军一眼,又朝着徐振之道,“那成,徐公子,这里由我们守着,你们快些走吧!”

“有劳夫人!”徐振之一揖,又向不处的马千乘道,“马大哥,告辞!”

徐振之说完,与许蝉等人拍马远去。

直到夕阳西下,马千乘和秦良玉方率领白杆兵离开。那指挥使早憋了一肚子邪火,冲着他们的背影骂了一通后,拽过一名兵丁。

“八百里加急,将这宝玺火速送往京师!”

自打从山谷中脱了身,五人便疾驰不停。一路上,常鲤始终一言不发,郭鲸、薛鳄也都神色悒悒。见胯下的坐骑都奔出了满身热汗,徐振之便道:“这里应该安全了,大伙停下来歇歇马吧。”

“吁……”许蝉等人依言勒马,常鲤却似没听见,仍在疾奔未停。

徐振之一怔,急忙纵马赶上:“常兄,常兄!”

岂料常鲤仍旧不睬,反在马后猛挥了一鞭:“驾!”

徐振之眉头紧皱:“那马已吐了白沫,常兄若再不停下,它怕是要倒毙了。”

常鲤低头一瞧,知徐振之所言不虚,便扯住缰绳,从马背上跃下。

徐振之也跳下马,来到常鲤面前:“常兄这一路都不言不语,可是有什么心事?”

常鲤铁青着脸,冷冷盯着徐振之。

徐振之又跨前一步:“常兄?”

常鲤一言不发,突然一把攥住了徐振之的衣领。

郭鲸、薛鳄大惊:“常老大,你做什么?”

许蝉也怒道:“常鲤你发什么疯?快将我振之哥放开!”

“你们都别过来!”徐振之冲三人说完,又缓缓看向常鲤,“常兄,有话就直说吧。”

常鲤二目血红,直勾勾地瞪着徐振之:“为什么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

“谁允许你把宝玺拱手让人的?”

“果然是为了这事。”徐振之淡然笑了笑,“常兄难道不知吗?在赴蜀之前,太子殿下便准我便宜行事……”

常鲤打断道:“他是准你便宜行事,可没让你去帮朱常洵!你不但将宝玺送出,还主动说出了九鼎布列的玄机!徐振之,枉你之前振振有词,还口口声声喊着要效忠太子,你就这样向太子效忠的?”

徐振之问心无愧,依然自若道:“我若不言明玺上玄机,那指挥使如何肯信?我若不交出宝玺,那一场战事便在所难免……”

常鲤吼道:“战啊!为何不战?你徐振之贪生,也当别人怕死吗?”

徐振之见状,也抬高了声音:“徐某之所以不战,一是不愿让毕兹卡兄弟无谓流血;这二来,是想保护更为重要的东西!”

“什么能比宝玺更重要?你说!”

徐振之二目一凛,直逼常鲤的双眼:“你的安危!”

“我……的安危?”常鲤一愣,目光有丝闪烁,“我身经百战,用得着你来操心?”

“与虚无僧的那场恶战,关乎着咱们的存亡,只得去全力相拼;既然与戍军的冲突能化解,那我自然要避而不战,不能让你再有任何的闪失。”徐振之深吸口气,又一字一顿道,“宝玺没了,能再夺回来。可连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跟福王斗?你觉得呢?太子殿下!”

郭鲸、薛鳄脸色一变,许蝉也是傻了眼。“什么……太子殿下?”

徐振之没理他们,只是望着常鲤,微微笑道:“殿下乃一国储君,还抓着我衣领不放,恐怕有失仪态吧?”

常鲤不自觉地将手松开,强作镇定道:“什么太子,我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

“殿下还不肯承认吗?”徐振之理平了领口,接着道,“自从陈公公过世的那天起,我心里便有了一个疑团,那日‘太子殿下’就在香山小筑内,皇上和福王也与他打过好几个照面,为何都没有认出他来?”

常鲤道:“客印月精通易容乔装,你难道不知?”

“印月姑娘的易容术出神入化,经她精心打扮过的脸,几乎无人能察觉出破绽。”说到这里,徐振之话锋一转,“可她的易容术,需要极长的时间去准备。那天事出陡然,根本就来不及收拾,最后匆匆改出的面容,连我都能看出破绽,为何皇上和福王却全然不觉?对于这个疑惑,我思索了无数遍,想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日在小筑内的,并非真正的太子!”

常鲤冷笑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

徐振之道:“不错,就算小筑中的不是太子,我起初也未曾怀疑你。可到了后来,我见了郭鲸、薛鳄两位大哥后心的烙印,又听他们诉说了身世……”

听到这儿,许蝉瞪了郭鲸、薛鳄一眼:“好啊,瞧你们两个老实巴交,想不到也会骗人!”

薛鳄急得脸红到脖子根:“我没有!”

郭鲸也赶忙解释道:“徐夫人,关于我们的身世,并无一句谎言。”

许蝉还要再说,徐振之已将手一摆:“我相信郭二哥的话。可正是因为那番话,才让我认定了之前的太子是他人假扮。记得初入香山小筑时,‘太子’因上香不慎,引得烛火焚衣,无意中露出了背上疤痕。”

“我也记得这事,”许蝉又道,“可当时陈公公说,那是刺客拿刀砍的……”

徐振之道:“刀疤与烫疤截然不同,他身上所留的,分明就是个烙上去的‘罪章’。”

常鲤不屑道:“别忘了,那罪章之中,可是有个‘罪’字。他身上那烙印,却没带着任何字迹!”

“没有明显的字迹,那是因为他又将罪章重新烫过。”徐振之笑笑,又向常鲤道,“可常兄若真出自三堂,为何身上却白白净净,没有烙下罪章?”

常鲤稍怔,又道:“没有罪章,最多说明不是三堂罪奴,你非要断定我是太子,不觉有些牵强吗?”

徐振之道:“我之所以认定你是太子,是因不久前在大佛暗室中的一番话。当时,我们曾谈起建文帝的下落……”

“徐兄忘性倒大,那建文帝的下落,可是由你自己推断出来的。”

“没错,我是自己推断出的,而你却不是。当时你屡屡言道,那建文帝的归宿,一直是皇室中的不传之秘。你既然能知道这不传之秘,那就说明你同样是皇室血脉。我将前后的事情一联系,心中便豁然明了,原来这武艺高超的常鲤,就是那真正的太子殿下。”

常鲤沉吟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徐振之,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错,我就是朱常洛。”

“你真的是太子?”许蝉登时恼了,“那你为何要隐瞒身份?枉我们还为你千里迢迢地来寻宝,你就这样跟我们耍心机?捉弄人有意思吗?”

郭鲸忙劝道:“徐夫人消消气,太子爷隐瞒身份,并不是为了捉弄你们……”

许蝉哼道:“那他干吗要弄个替身,自己又假模假样地扮成护卫?”

薛鳄叹道:“福王一党的手段你们也见识过,为确保太子安全,我们只能找个替身,引开那些明枪暗箭。”

许蝉听着有些道理,口气便软了下来:“瞒着别人也就罢了,可为何要瞒着我和振之哥?我们跟他就算不是生死之交,好歹也是患难与共,都到这份儿上了他还遮遮掩掩的,分明就是不信任我们。”

“徐夫人你听我解释……”

郭鲸还欲分辨,却被朱常洛挥手止住。朱常洛来到许蝉面前,淡淡说道:“徐夫人,你说得不错,我之所以假扮成护卫同来,的确是源自于对你们的不信任。实话实说,这世上能让我完全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你……”许蝉没想到他竟如此的直截了当,被噎得张了半天嘴,没再说出一个字来。

“好了。”徐振之拉住许蝉,又向朱常洛道,“殿下,有一点请你放心,就算宝玺落在了福王手上,咱们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歇上一会儿就赶路吧,早些回到京师,也好早些想出法子来扭转乾坤……小知了,你随我到那边。”

许蝉又瞪了朱常洛一眼,气鼓鼓地跟徐振之走到一边:“振之哥,难道你就不气吗?咱们把他当成出生入死的朋友,可他却……哼!”

“这也不能全怪他。太子自小长在宫中,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轻易不会跟别人吐露心扉……”说到这儿,徐振之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其实呀,我也有件事瞒着他。”

“哦?什么事?”

“附耳过来。”

等五人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师,那青铜玺与九只小鼎,早已提前两日送到了翊坤宫内。

见传国宝玺终于到手,朱常洵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郑贵妃也十分高兴,将那宝玺瞧了半天,突然记起一事:“崔文升!”

崔文升赶紧上前:“奴才在。”

郑贵妃问道:“那个幸存的虚无僧兵呢?”

崔文升抬起手掌,冲着自己的颈间比画一下:“回娘娘话,奴才自作主张,已将他给杀了。”

“会办事。”郑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那红封教就全灭了……对了,洵儿所签的那张契约找到了没有?”

崔文升摇了摇头:“没有,许是在打斗中失落了。”

“算了,反正那红珠僧一死,就没人来揪着这事不放了。”郑贵妃说完,又扭头道,“洵儿,你父皇怎么还没来?你再去瞧瞧。”

“好!”

朱常洵答应一声,刚跨出殿门,便见万历缓步走来。

待万历入殿后,郑贵妃等人急忙行礼:“参见万岁爷。”

“都平身吧。”万历又问道,“爱妃急匆匆唤朕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不只是要事,还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呢!”郑贵妃媚眼含笑,挽起了万历的胳膊,将他拽到了青铜玺前,“皇上,你瞧这是什么?”

万历拿起青铜玺翻了两下,见到了玺底刻字:“大明……传国宝玺?这是哪里来的?”

“是洵儿寻来的。”郑贵妃又笑道,“皇上,这宝玺可是咱们大明的传国圣物。当年连永乐爷都没能找到它,如今却被洵儿寻来,不正说明……说明朱家的老祖宗都庇佑洵儿,来暗中示意皇上,应立洵儿为正统!”

万历皱了皱眉,将手从玺上缩回:“好端端的,爱妃怎么又提起这茬儿来了?”

这机会千载难逢,郑贵妃自然不肯放过,她一咬牙,跪倒在万历脚下:“妾身斗胆提醒皇上,当年在那大高玄殿中,皇上可是亲口向上苍神明起誓,说将来要立洵儿为太子的!”

“是,这事朕没忘。爱妃放心吧,朕不会食言……”

“妾身当然知道皇上不会食言,因为皇上是九五之尊,说出的话一言九鼎。所以这些年来,无论发生了什么,妾身都始终信赖着皇上。皇上,之前你总说时机未到,可眼下洵儿找到了传国宝玺,不正是那最合适的机会吗?这可是天意啊皇上,天意不可违啊……”

万历叹了一声:“爱妃你先起来,容朕再考虑一下,改立太子是大事,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这都等了多少年了?何时才是个头啊?皇上,你能等得,妾身却等不得了。将来太子一旦得势,他能容得下我们母子吗,那满朝文武能容得下我们母子吗?皇上你知道吗,妾身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无时无刻不在心惊肉跳啊!这样的日子,妾身真的受够了,既然生不如死,还活着做甚?罢罢罢,皇上,你我来世再见吧!”郑贵妃说完,竟哭哭啼啼爬起身,冲着旁边的殿柱一头撞去。

郑贵妃知道万历不好糊弄,所以这一下便撞得货真价实。“咚”的一声大响,郑贵妃额前鲜血长流,身子滚了几滚,伏在地上不知死活。

“娘!”

“娘娘!”

朱常洵和崔文升回过神来,皆哭叫着扑上前去。

万历也大惊失色,奔过去一把抱住了郑贵妃:“爱妃,爱妃!”

郑贵妃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皇上……”

“爱妃你……你这是何苦啊?”万历说着,又冲身旁急喝道,“快!你们别光愣着,快去传太医!”

朱常洵和崔文升正要起身,郑贵妃却突然伸出手来,将他们死死地扯住:“不准去……”

万历急道:“崔文升,你速去传朕口谕,让文武百官明早都到朝堂上候着!爱妃,朕什么都答应你,你快松手,让朕帮你叫太医啊!”

郑贵妃嘴角上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慢慢将手松开:“谢皇上隆恩……”

自国本之争后,万历这十几年来,终日累月地怠政,几乎没迈入过朝堂半步。乍闻召宣,满朝文武都炸了锅,翌日天还没亮,便一个个穿戴整齐,早早地来到朝堂等候。

群臣等了半晌,万历终于露了面。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喜不自胜,居然激动得老泪纵横,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万历在龙椅上坐定,向下抬了抬手:“诸位爱卿,都平身吧。”

“谢吾皇万岁!”群臣再叩了叩,分列在大殿两旁。

万历冲身旁的太监使个眼色,那太监便尖着嗓子,向殿外喊道:“宣太子、福王觐见!”

不多时,朱常洛和朱常洵先后入殿,冲万历行过礼后,双双立在一边。

见人都到齐,万历便清了清嗓子:“朕今日召集列位臣工,是有一桩要事宣布。”

群臣交头接耳、私语窃窃:“要事?”

“在宣布要事之前,朕要让诸位爱卿瞧一样东西!”万历说着,举手示意。

旁边太监会意,将手中托盘上的黄布一掀,露出了那方青铜玺。

朱常洛心中一紧,不由得看向朱常洵。那朱常洵洋洋自得,也正朝着朱常洛冷笑。万历又咳嗽一声,向那太监道:“去,让每位爱卿都仔细瞧瞧。”

“是。”太监答应着,托起青铜玺来到群臣面前,“各位大人,都请上眼一观吧。”

群臣围了过来,拿起那青铜玺,小心翼翼地翻瞧。当看清了玺底刻字,群臣顿时哗然:

“嗬,这是咱大明朝的传国宝玺啊!”

“不错,这宝玺古朴斑斓,确为洪武朝所制。”

“能寻到太祖传下的这方宝玺,真可谓是万岁之福、大明百姓之幸……”

“极是极是,万岁爷洪福齐天!”

一时间,殿上谀辞纷起。万历很是满意,又乘兴问道:“照诸位爱卿的意思,这方宝玺在谁手中,谁便是九五之尊了?”

群臣都没听出万历的弦外之音,齐声附和道:“既然是传国宝玺,那当然要在一国之君的手中。”

“好!”见时机到了,万历便朗声道,“朕也是这么以为。这宝玺是我大明圣物,皇帝得之,执掌大宝;皇子得之,则当立为皇储!”

一听“皇储”二字,群臣登时打个激灵,皆你瞧我、我瞧你,不再吭声。

“怎么?”万历皱起眉头,“诸位爱卿为何不说话了?难道朕说错了吗?”

朱常洵赶紧上前一步:“父皇金口玉言,岂有说错之理?众位大人不开口,自然是默以为然。”

万历点了点头,又转向朱常洛:“太子,你意下如何?”

朱常洛只得道:“父皇之言有理有据,儿臣并无异议……”

“那好!”万历一拍龙椅,“这传国宝玺,乃我大明君主印信,如今它失而复得,理当祭礼太庙,告慰列祖列宗。并且,重获此玺之人,为朕之皇子,既然他为大明立下如此不世之功,那朕自然就要重重地封赏于他,将他的封号,再升一级!”

万历言下之意,分明是要立朱常洵为太子。群臣又惊又急,“呼啦”跪满了大殿,一个个苦口婆心,冒死直谏:

“请万岁三思!东宫乃国之根本,动则伤及国运啊!”

“此举万万不可!皇上请收回成命吧……”

“放肆!”万历“噌”的一声从龙椅上站起,厉声喝道,“朕身为一国之君,所说的话就是圣旨!你们一个个抗旨不遵,是要置朕于何地?”

话音方落,殿外便传来一个声音:“你闭塞言路,一意孤行,又置这满朝的臣工于何地?”

此话一出,殿上一片死寂。那句话言辞犀利,无异于直接骂万历是昏君。群臣愣了半晌,这才提心吊胆地回头望去。只见殿门口缓缓走进两人,一个淡妆素裹,一个白发苍苍。

待看清二人面容,群臣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纷纷跪倒,齐齐行礼:“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娘娘!”

万历冲龄践祚,在亲政之前,生母李太后对其管束极严。在李太后的悉心教导下,万历少时也曾励精图治,颇创下几桩政举。后来李太后年事渐高,久居深宫颐养,万历没了牵制,便逐步懈怠,以至多年不曾临朝。

然万历素来自诩仁孝,对母亲也是敬畏有加,故而群臣见是李太后出马,皆大松了一口气。

李太后手里拄着一支龙头拐杖,在王皇后的搀扶下,一面朝前走,一面向着群臣笑着点头:“快起来吧……”

朱常洛与朱常洵见状,也慌忙上前叩拜:“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

李太后对朱常洵视若不见,反向着朱常洛伸出手来:“好洛儿,来来,皇祖母扶你起来。”

万历怔了怔,几步到了近前:“母后怎么来了?这正在商议家国大事……”

“家国大事?”李太后哼了一声,“当年你登基时才十岁,哀家可没少帮你处理家国大事。听说今日,那久不临朝的皇帝竟把群臣召集到朝堂,哀家心里好奇,过来瞧瞧热闹也不成吗?”

“母后教训得是。”万历拭了拭额头冷汗,转头向太监道,“还不搬绣墩来?”

那太监手脚麻利,片刻光景便将绣墩设好:“请太后和皇后娘娘入座。”

李太后坐定,又朝万历道:“不是商量大事吗?你接着说,让哀家也听听!”

万历面露难色:“这个……这个么……”

“什么这个、那个?”李太后将龙头拐杖朝地上重重一顿,“别以为哀家耳背!方才是谁在喊着什么宝玺啊、皇储的?怎么着,拿着传国宝玺就能当皇帝?那你当年登基时,怎么没见着这方宝玺呢?”

见万历有些下不来台,朱常洛忙向李太后劝道:“皇祖母,您老人家消消气,父皇既然说了‘皇子得之,则当立为皇储’,总不能让他失信于天下吧?”

李太后一怔:“洛儿你……”

“皇兄所言极是。”朱常洵赶紧道,“父皇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之理?”

李太后正要呵斥,朱常洛却在她手心轻轻一捏。李太后心知他定有深意,遂不再作声。

朱常洛看了看朱常洵,又瞧了瞧那方宝玺:“敢问父皇,不知这传国宝玺,是何人所得?”

万历一指朱常洵:“福王说是他找到的。”

“哦?”朱常洛眉头一蹙,“三弟,你这样堂而皇之地撒谎,着实不应该啊。这宝玺一直在我那里,不知三弟是如何盗去的?”

“你放……”朱常洵看一眼李太后,急忙将那个脏字咽回肚里,“皇兄,你说这番话,可得拿出真凭实据来!”

“要证据?好!”朱常洛一指青铜玺,“这玺上另藏着玄机,若真是你的,你想必能知道吧?”

朱常洵心中暗笑,走到那玺前急拨了几下,九只小鼎上的宝石互照,赫然亮出个鲜红的“王”字。

那“王”字一现,群臣再度哗然。朱常洵得意地望着朱常洛,满眼皆是挑衅:“怎么样皇兄?这下你还有何话讲?”

朱常洛哼道:“这便是三弟所说的玄机?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是了,三弟仅是个藩王,故而只能瞧见一个‘王’字。”

朱常洵喝道:“我不与你逞那口舌之快,反正这传国宝玺,就是我得来的!”

“大言不惭!”朱常洛正色道,“你连那传国宝玺的样子都没见过,居然还有脸说是你得来的?”

朱常洵在青铜玺上一拍,冷笑道:“怎么,皇兄无计可施了,就想说这方宝玺是假的?”

朱常洛亦笑道:“宝玺倒是不假,只不过三弟所拍的,是那盛装传国玉玺的宝函!”

“宝函?”不只是朱常洵,就连万历都是一怔,“这怎么可能?它上面连条缝隙都没有,晃着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啊!”

“没有缝隙,是因它做工精巧;听不见动静,是因里面填充得严密。”朱常洛说着,慢慢走到了函前,“三弟瞧好了,我教你如何开启这宝函。”

只见朱常洛将那九只小鼎重新旋转,鼎间的宝石灭了又亮,等他停下手来,众人再朝那上面瞧去,原来那个“王”字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个鲜红的“卍”字。

“卍者,万法归宗。太祖曾于皇觉寺出家,以这卍字为开启宝函的密钥,应是想借这无边的佛法,来庇佑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朱常洵已是哑口无言,只瞧着那刺目的“卍”字亮了几亮,那宝函的上部,便缓缓升起。

朱常洛伸手将函中之物取出,亮于众人眼前:“大伙看清了吧?这才是真正的大明传国宝玺!”

群臣皆抻长了脖子,仔细地打量。只见朱常洛手中之物赤红如火,一时竟认不出是何玉所制。

“明以火德,故而这传国宝玺,特意选用凉山所产的赤玉雕就。”朱常洛说着,又将玺底露出,“所刻篆字共为十六,则是‘天命明德,表正万方,精一执中,帝业永昌’。三弟,如今你还有何话讲?”

朱常洵不作声,万历也是默然不语。朱常洛将宝玺轻轻放下,又来到了宝函前:“咦?这函中好像还有一张绢书。”

“绢书?”朱常洵转头望去,一见朱常洛手中之物,脸色登时变得惨白。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之前他写与红珠僧的契约:“快给我,那是我的!”

朱常洛将绢书掩在身后:“不错,这上面落着三弟的名字和手印,应该是三弟的。”

朱常洵骇得浑身直颤,拼命地争抢:“拿来!还我!”

“放肆!”李太后厉喝一声,“朱常洵,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我……我……”朱常洵两股战战,身子慢慢瘫坐在地上。

李太后不再理他:“洛儿,那绢书上写了什么?你大声地念出来,让皇祖母和这文武百官听听!”

朱常洛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朱常洵,将绢书递向了李太后:“皇祖母,这绢书不宜当众宣读,您老人家还是亲自过目吧。”

李太后接来,眯着眼睛费力地看了起来。越往下看,李太后的脸色便越是阴沉,看到最后,竟气得浑身发抖。

万历瞧出不对劲,急忙上前:“母后……”

李太后将那绢书摔到了万历身上:“瞧瞧吧,瞧瞧你养的好儿子!”

万历赶紧展开绢书,一目十行地阅罢,同样是怒火中烧:“这……这逆子……”

“行了!”李太后喘均了气,在皇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这种事,自己心里头明白就成了,那绢书即刻焚毁,不得有一字传出!”

万历羞怒交加,唯有诺诺连声。

李太后来到朱常洛面前,拉起了他的手:“洛儿啊,皇祖母这记性愈发不成喽,你那由校孩儿,现在是几岁来着?”

朱常洛笑道:“回皇祖母,由校快两岁了。”

“好啊,”李太后又拍了拍朱常洛的手,“这宝贝重孙儿,皇祖母一直没怎么见到,哪天你抱到慈宁宫去,让皇祖母好生瞧瞧……”

朱常洛点头道:“好。”

李太后再来到朱常洵面前:“该回过神来了吧?”

朱常洵一怔,忙扑在地上不断磕头:“皇祖母,洵儿知罪了!”

“别大呼小叫!”李太后低斥一声,慢慢弯下腰来,“你给我记住喽,咱们老朱家,打开国到现在,还没出现过割地的子孙。谁要敢割了地,别说是什么官职、爵位,就连那个‘朱’姓,哀家都会给他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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