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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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蝉忧心道:“难不成你们要空着手跟他们打?”

郭鲸拖过两支竹篙,一支自握,一支抛给薛鳄:“岸上兵刃现成,先用这长篙对付一气,再从他们手里抢几把来用。”

“那你们可一定要小心!”

“徐夫人不用担心,你护好了徐公子便是!”

说话间,竹船离岸越来越近。郭鲸、薛鳄各挺长篙,常鲤负手傲立,三人威风凛凛,六目如剑,直逼岸上的虚无僧兵。

当竹船靠岸后,虚无僧兵将钩索一扔,换持了兵刃,展开包围之势。

常鲤足尖一点,翩然落在岸上。郭鲸和薛鳄也齐齐一纵,跃至常鲤左右。

似是被他们这股豪气所慑,虚无僧兵皆朝后退了半步。一时间,岸上竟无人语,只听见“哗哗”的雨声。

“直娘贼!”薛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们这帮贼和尚拉船过来,是想让咱们陪着淋雨吗?动手啊!”

“别跟他们啰唆,先下手为强!”郭鲸大吼一声,长篙贴地一抡,使了招横扫千军。

趁虚无僧齐齐跃避,薛鳄也挺篙而出,左右急急一摆,将篙身猛然甩震。

两条长篙,有如两条竹龙,在敌群中长驱直捣、呼啸生风。虚无僧兵纷纷躲闪,竟被逼得一退再退。

见虚无僧兵一味退避,郭鲸与薛鳄互视一眼,又向着他们大喝道:“当什么缩头王八,连还手都不敢吗?”

话音方落,那些虚无僧后便传来一阵怪笑:“他们不肯出手,那是因为还没有得到我的命令!”

此人刚开口时,半空中便响起了一声雷鸣。然在那隆隆的巨响下,那人说的话,依旧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足见其内力高深。

常鲤心中一凛,知是劲敌到了,也催起中气,厉声喝道:“既然来了,那就现身吧!”

那些虚无僧兵左右一分,让出一道缝隙。五人抬眼瞧去,见那缝隙中,一僧大踏步走上前来。那人撑着一把油纸伞,颈上挂着一串赤红的佛珠,步子看似迈得极重,却未在那泥泞地面上留下明显的脚印。

那串红珠如血般刺目,直激得徐振之浑身一颤:“莫非……他就是那个红珠僧?”

常鲤眉头紧皱:“好像是。不过据陈矩所言,那红珠僧应该死于三年前了。”

红珠僧仰天笑毕,又道:“想不到你们居然听说过我。不错,三年之前,我的确死过一回,但如今,我又活过来了!”

见杀父仇人就在面前,徐振之直恨得满眼通红,他极力抑着胸中怒气,压低了声音向常鲤道:“此人掌间暗藏剧毒,还能吹奏怪箫乱人心魄,常兄千万要当心。”

谁知徐振之的声音虽轻,仍被那红珠僧听进了耳朵:“哼哼,那尺八我早已不吹,掌毒也早已不用。自从三年前死里逃生,我便躲起来苦修武功,可谓日夜不歇、寒暑无休。如今神功已成,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听他口出狂言,薛鳄已然按捺不住,他猛然运起那数丈长的竹篙,使长枪一般,直直刺向红珠僧胸前:“老倭狗少胡吹大气,吃你爷爷一篙!”

见那长篙刺到,红珠僧避也没避,右手依然撑着油纸伞,只是伸出左掌,抵在了篙头之上。

以薛鳄的力气,寻常武夫就算不被戳个透心凉,也会被顶得飞跌出去。可那红珠僧足下似生了根,拿左掌轻巧地抵住长篙,居然纹丝不动。

没等薛鳄再度发力,红珠僧便将掌劲微微一吐。薛鳄只觉从长篙上导来一股大力,身子急急晃了几下,反被推得连连倒退。

郭鲸一惊,急忙出掌抵在薛鳄背上,这才堪堪止住退势。二人随即一声大吼,四臂同时运力,顶得长篙又向红珠僧移去。

那长篙虽是巨龙竹所制,但受这两股力道一挤,坚韧的竹身也慢慢弓了起来。红珠僧见状,不再与二人较力,陡然间变掌为爪,一把攥住了篙头。

还没等郭鲸、薛鳄反应过来,红珠僧左腕一拧,那支长篙登时被拧得卷转,篙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从篙头一路碎裂急旋,直向篙尾的二人击去。

薛鳄松手不及,虎口顿时被那急卷的长篙震裂。红珠僧借机夺下长篙一甩一送,那拧成麻花的残篙,便伴着无数条碎竹片,朝二人狠狠打来。

常鲤疾跃到二人面前,飞脚踢开击来的残篙:“老匹夫放马过来,我陪你斗斗!”

“你?”红珠僧蔑笑道,“想要跟我过招,胜了我这帮手下再说。”

郭鲸和薛鳄齐怒。

“常老大,不用你出手,让咱哥俩先会会他们!”

“对,这帮小喽啰,单凭咱哥俩就能全部打发!”

“哼,当他们还是三年前的那伙人吗?这些手下,皆是我千挑万选,又亲自为他们传授武功。如今的虚无僧兵,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无所畏惧,他们只懂得嗜血杀戮、至死不休!哼哼,瞧你们身手还算不错,那就让我的手下,拿你们练练招吧!”

红珠僧说完,又以倭语向那些僧兵道:“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虚无僧兵齐喝一声,操着锡杖、戒刀冲杀而来。

“阵势不小,”郭鲸看一眼薛鳄,“老三,咱哥俩赌一把?”

薛鳄一捏拳头:“赌什么?”

郭鲸笑道:“比比看谁杀的倭狗多!输的人,赔上好酒十缸!”

“赌就赌!等打完后,郭二哥就赶紧给我备酒去吧!”薛鳄话刚说完,人已迎着虚无僧兵冲去。

“你备的酒才好喝!”

郭鲸不甘其后,疾奔数步,反越在薛鳄身前。让过搠来的两柄锡杖,郭鲸便提起如钵大拳,狠狠击在一名手持戒刀的僧兵胸口。

那僧兵也当真凶悍,仅是退了几步,抹去嘴角鲜血,又操着戒刀来砍郭鲸。没等他杀到跟前,薛鳄飞身一脚,将其踹出数丈。待那僧兵爬起,其他僧兵也各挥着兵刃涌上。

郭鲸、薛鳄拳脚齐出,使出浑身解数,如二虎搏群狼般,跟那前仆后继的虚无僧兵杀作一团。常鲤从岸边抄起一把碎砾,于战阵外疾疾游走。

见薛鳄背后露出破绽,一名僧兵陡然挺杖,亮起杖尾的长尖就想刺下。常鲤屈指一弹,手中射出一粒小石子,“噗”的一声,击中了那僧胁下穴位。

那僧身形顿滞,手脚再不能动。郭鲸回头察觉,一把夺过锡杖抡圆,朝他头顶猛然砸去。

不料那锡杖还未落下,杖身上就爆出了一溜子火星。郭鲸只觉掌中剧震,锡杖险些脱手。

原来常鲤飞石打穴后,立即被那红珠僧瞧个满眼。红珠僧有样学样,也抄了两枚石子接连弹出。一枚疾射,撞开了郭鲸锡杖;一枚轻发,解开了手下穴道。

见红珠僧竟有这般准头,常鲤不由得一怔,他不及多想,手中石砾连发,分打数名虚无僧兵。

再听“嗖嗖”数声闷响,又有五六名僧兵被击中穴位,身子如定、手足顿僵。

那红珠僧却不慌不忙,随手一扬,也掷出一把石砾,轻而易举的,便令那些僧兵行动如常。

常鲤大惊,再运指力猛发一石,想要借这一石之力,将一名僧兵的后颈击穿。

那石子刚飞到半途,红珠僧所射来的石子也后发而至。“啪”的一声,二石激撞,皆碎成了齑粉。

这红珠僧的武功深不可测,常鲤知再耗下去也是徒劳,遂将剩余的碎砾一抛,挥掌转攻向虚无僧兵。

见常鲤也入了战阵,红珠僧便负手观战,气定神闲,好似稳操胜券。

有了常鲤近身相助,郭鲸、薛鳄大觉轻松。常鲤再攻几招,一掌砍中了一僧手腕,顺势一抓一夺,抢过其手中锡杖掷向薛鳄:“接着!”

薛鳄猛挥一拳,逼开身旁三僧,猿臂一伸,将那锡杖抓牢。

锡杖在握,总好过赤手空拳。待薛鳄接连格开了三把戒刀,又有五杖兜头盖脸地砸下。

薛鳄挺腰举杖,赶紧挡架。不料“咣”的一声大响后,他竟被那五柄重杖压得单膝跪地,另一只脚也陷入泥中数寸。

边上一僧瞧出便宜,忙抡起戒刀来斫。还没等刀尖靠近,薛鳄已虎吼一声,两臂上青筋暴起,运足力气猛然荡开了压在肩头的五柄锡杖。

受他这股巨力冲顶,一僧只觉腕间酸麻,锡杖脱手而飞。常鲤抬脚踢开一僧,借力跃至半空,探手抄过那柄锡杖一甩,又将一名虚无僧兵连人带刀撞飞数丈。

然正如红珠僧所言,这伙虚无僧兵浑不惧死,任凭被击倒多少次,皆会爬起来继续冲杀。并且,他们不光习过横练功夫,胸前也都覆着一片藤甲,受了几拳几杖,仍未伤及筋骨。

锡杖不停地激撞,戒刀也不住地砍来。在虚无僧兵一波波狂攻滥打下,三人护着徐振之夫妇且战且退,不知不觉,已到了雷公岭下。

岭上电光石火,那些虚无僧兵却浑然不觉,高举着崩刃的戒刀、撞弯的锡杖,向着三人疯狂砍砸。

三人又全力拼斗一阵,这才将二名虚无僧兵击成重伤。谁知那二僧身子虽然倒地,却仍不肯舍掉手中兵刃,全然不顾腿上鲜血淋漓,依旧奋力前爬,一心只想挺杖伤人。

再抵挡了几合,郭鲸的肩头已被杖尖刺中,薛鳄的后背上也挨了一刀,常鲤虽说无伤,但呼吸声越来越重,显然是十分疲惫。

见一僧又露出破绽,郭鲸便挥杖去打。还没等杖头击在那僧背后,旁边二僧急忙来护。无奈之下,郭鲸只得撤招,不想方退出两步,就瞥见斜刺里袭来一柄戒刀,直砍向自己的脚踝。

郭鲸刚刚跃起,那锋利的刀刃便贴着他脚底险险削过。虚无僧不待他站稳,“呼呼”又是两杖砸来,郭鲸拼力挡下后,却被震得脚下踉跄,一个站立不住,人已跌在地上。

趁他尚未爬起,一僧猛扑上前,亮出杖尾的尖刺,便冲着郭鲸戳下。情急之中,郭鲸一把攥实了刺来的尖头。那僧穷凶极恶,双臂运劲,将刺尖拼命压下,慢慢向郭鲸咽喉逼去。

见郭鲸陷入困境,薛鳄、常鲤有心来助,可周遭皆围了数名虚无僧兵,一时无法脱身。

当刺尖抵在郭鲸喉头时,另外一僧也操着戒刀砍至。单与持杖僧相拒,郭鲸已是用尽全力,哪还能腾出手来与操刀僧相抗?

眼瞅那刀刃就要斩落,许蝉再顾不上什么,挥起秋水剑疾步奔来,“唰”的一声砍在那操刀僧的后背上。

那操刀僧一心要砍断郭鲸头颅,何承想背后会有人来袭?回头一瞧,见是个小丫头,竟气得不顾背上鲜血喷溅,扬着戒刀便要对许蝉痛下杀手。

重伤之下,那操刀僧凶悍未减。许蝉慌忙刺出一剑,但被他轻松避开。操刀僧再几个进步,已冲至近前,晃开许蝉的秋水剑,便亮起戒刀狠狠斫下。

千钧一发间,郭鲸陡然生出一股神力,左手牢牢攥着持杖僧刺来的杖尖,右臂猛挥,将那夺来的锡杖掷向操刀僧。

“噗”的一声,那操刀僧从后至前,被戳个对穿,身子摇了几摇,倒在许蝉脚下。与此同时,郭鲸空出的右手也握住了持杖僧的杖头,两臂一推一拉,把那持杖僧拽得头重脚轻。

再听一声怒吼,郭鲸挺颈举头,朝那持杖僧的脸面上猛然撞去。吃这一撞,持杖僧的草笠登时碎裂,人也滚在一边,昏迷不醒。

郭鲸爬起身来,连额前的鲜血也未擦,拾起他的锡杖一抡,便将那持杖僧砸得面糊脸烂。

地上又多了两具僧尸,其他虚无僧兵却视若无睹,有的竟嫌同伴尸身碍事,抬脚踢向一旁,继续朝着垓心的三人冲杀。

徐振之急急将许蝉拉回身边,见一名死僧腰间挂着钩索,便悄悄顺手取来,以备不时之需。

郭鲸、薛鳄苦撑死挡了一阵,身上又挨了几杖几刀,满身是伤、遍体挂血,体力也逐渐不支。

“常老大……别硬耗了!你带着他们快走,咱哥俩帮你们断后!”

常鲤还没接话,那红珠僧已然喝道:“想逃?那我先废了他的腿!”

话音未落,红珠僧骤然贴近,举起一掌,朝着常鲤拍落。

常鲤赶紧沉腰下马,横起锡杖来架挡。

红珠僧手腕疾翻,铁掌如灵蛇般从杖下钻出,照样冲着常鲤的胸前印去。

常鲤一惊,右手撤杖为掌,急急运起周身全力,迎着红珠僧的铁掌对上。

二掌方接,轰然大响。红珠僧身形未晃,常鲤却被击得连退数步,待勉强站稳后,嘴角紧跟着流出一条血线。

薛鳄心头剧颤,一边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一边要找红珠僧拼命。

郭鲸一杖逼开两名僧兵,也朝着常鲤大喊:“常老大!走,快走啊!”

“你们谁也逃不掉!”红珠僧说着,又想暴起伤人。

就在这时,徐振之突然叫道:“老匹夫!你不是在打传国宝玺的主意吗?宝玺就在我身上,有本事就来拿!”

“传国宝玺?”红珠僧猛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望向徐振之,“嘿嘿,那倒也不急。先将你们一个个都杀光,再从尸体上取就是。”

“小知了,你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跟来。”徐振之对许蝉低声说完,便撇下红珠僧,朝着雷公岭的方向舍命飞奔。

“我说过,没人能从我手中逃掉!”红珠僧冷哼一声,将手里的油纸伞一抛。那油纸伞便一面急旋着,一面冲前飘去。

红珠僧足尖一点,身子便越过众人头顶,翩翩落至急飞的油纸伞上。再借这一踏之力,红珠僧又高高跃起,如同一只巨大的枭鸟,朝着徐振之身后扑追而去。

常鲤想也未想,举起手中锡杖,用力掷向红珠僧。听到身后有破空之音,红珠僧也未回头,只将大袖一卷,就把那激射而来的锡杖裹住;大袖再一扬,那锡杖陡然发出,竟直直戳向徐振之。

徐振之脚步不停,赶紧将身子伏低,险险避开了射来的锡杖。那锡杖劲力十足,越过徐振之后余势不减,“砰”的一声,插入了岭下那坚硬的岩壁中。

红珠僧再追几步,郭鲸、薛鳄的锡杖也先后掷来。红珠僧一个高纵,身子急速旋转,双足接连踢出,又将飞来的两杖,一上一下地钉入了岩壁。

当红珠僧落地,徐振之也奔到了岭底。见岩壁上三杖高插,徐振之不及思索,抬脚一跃,向那最下方的锡杖踏去。

那锡杖颇为坚韧,经这一踏,顿时托着徐振之朝上弹起。徐振之纵起一丈多高,又牢牢抓住了第二根锡杖,腰腹紧接着发力,将身子猛旋了几圈,顺势往高处飞出,抓在了第三根锡杖上。

那第三根锡杖插得虽高,可距离崖顶尚有数丈远,像徐振之这种不谙轻功之人,无论如何也弹不上去。

“看你还能怎么逃?”红珠僧将僧袍一撩,双足连点,竟踩着岩壁上微凸处登高直上,转眼就到了徐振之身边。

眼瞅那红珠僧的大手就要抓来,徐振之连忙借着锡杖一弹,朝着另一侧急跃。然这崖壁上陡平如镜,根本无从借力,徐振之两脚踏空,身子便直直坠向崖底。

红珠僧一瞥,心里暗笑,这小子不会武功,从这儿摔下去与跳崖何异?就算不死也必重伤,倒省了我的力气!

想到这儿,红珠僧便不再攀爬,身子一转,轻轻朝崖下跃去。谁知在他跃下的同时,半空中的徐振之身上却“唰”的一声,飞出了一条长长的钩索。那钩索急冲而上,在崖顶的一株枯树上缠了几圈,登时阻住了徐振之的下落之势。

身子刚停稳,徐振之又手脚并运,借着那条钩索拼命地攀向了崖顶。

雨水不断地冲刷、雷声不绝地轰鸣,徐振之全然不顾,只是仗着登峰练就出的身手,飞快地朝上攀爬。

徐振之好不容易登上崖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觉眼前人影一晃,原来是红珠僧阴魂不散,堪堪追了上来。

红珠僧左右一顾,见四下皆是绝壁悬崖,怪笑着上前道:“宝玺交出来,留你个全尸。”

“站住!”徐振之临危不乱,早退至濒江的悬崖边,解下了裹有青铜玺的包袱,“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把它扔到江里,谁都别想得到!”

红珠僧恶狠狠地喝道:“我最恨别人要挟,小子,你就不怕我将你碎尸万段?”

“我让你站住,听不懂吗?”徐振之松开三只手指,包袱顿时朝下一沉。

红珠僧怕他真扔,赶紧停下脚步:“你想怎么样?”

徐振之抬眼看看天色,见乌云转淡、雨水变缓,不敢再耽搁下去:“我要跟你斗一场!”

“什么?”红珠僧一怔,继而大笑,“你要跟我斗?我没有听错吧?哈哈哈……”

趁他狂笑,徐振之右臂一甩,将暗藏在袖间的竹管,狠狠朝红珠僧掷去。

与徐振之所料无差,那红珠僧只用二指,便把那掷来的竹管夹住。一上手,红珠僧就觉分量不对,二指再一用力,将指间的竹管登时夹裂。

那竹管被徐振之改动过,里面除去塞了隔潮的油纸外,还设着一只小机栝。一旦那竹管受外力毁去,那机栝便会猛撞玄铁尺底端,使得尺前长尖迅速弹出。

还没等红珠僧细瞧,那长尖已“嗖”地戳向他胸口。饶是他反应快,那长尖还是在他肩头一掠,刮出一道血痕。

吃这一惊,红珠僧冷汗立即下来,再一打量,不由得浑身一颤:“难怪我感觉这招有些似曾相识,果然是同一把兵器!”

见红珠僧握着玄铁尺不放,徐振之暗松口气,只待玄铁尺引下万钧雷霆,好将他炸个血溅肉崩。不想等了半晌,空中仍无异动,不光雨水稀稀拉拉地停将下来,一抹瘦月,居然也从云层里探出。

徐振之心焦急如焚,面色却强撑着未改:“你这老倭狗记性不错,竟还认得这把‘镇厄’。”

“我当然认得!”红珠僧咬牙切齿道,“小子,它怎么会在你手上?你与那老东西是什么关系?”

“嘴里放干净些,豫庵公乃我先父!”徐振之闻听此言,更是咬牙切齿。

“你是他儿子?”红珠僧连道三个“好”,摸着自己胸口的创疤恨道,“三年来,这块伤痕就像烙在我身上的耻辱,洗都洗不掉!只恨那老东西死得太早,让我无法一雪前耻。也好,今日就用他的兵刃,来杀掉他的儿子,也算能让我出一口恶气!”

此时,月色愈发明亮,旁边的乌云也愈发淡去。半空中仍无异样,似乎天地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徐振之清楚得很,一旦云尽雨消,引雷伤敌的计划便会全然泡汤,眼瞅着就要功亏一篑,他一颗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但为了拖延时间,争取一线希望,只得故作镇定,不断拿话去激那红珠僧:“还什么一雪前耻,真是大言不惭!当年你要不使那下三烂的诡计,怎会是先父对手?若先父此时尚在,你只怕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了!”

红珠僧素来自负,一听这话,果然怒极:“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遍?”

徐振之刚要开口,却见那玄铁尺尖,突然闪出一星微弱的蓝光,他顾不上别的,急忙屈腿一扫,将脚下积着的雨水溅向了红珠僧。

被雨水一溅,那玄铁尺顿时被淋湿。红珠僧勃然暴怒,扬起玄铁尺就朝徐振之扑来:“你小子找死!”

红珠僧越来越近,可那尺上蓝光也越来越炽,徐振之急急撤身,心下却大舒口气,总算赶上了!

话音方落,一道闪电从空中呼啸而下,有如金龙扑海,直炸得崖顶岩裂石开!

待这声响彻云霄的雷鸣平息后,圆月也驱散了浓云,清冷的月光骤然泻下,映得崖顶一片雪白。

红珠僧仍立在当场,胸口被雷电击出个焦烂的大洞,污血“汩汩”流下,将脚底崖面渐次染红。

“恶贯满盈者,必亡于天谴之下!”徐振之夺过玄铁尺,冲死不瞑目的红珠僧道,“只可惜,你明白得太迟了!”

红珠僧晃了几晃,轰然倒地。紧接着又一声轻响,一只小金盒从尸身怀中滚落出来。

徐振之眉额一蹙,捡起那金盒打开,见盒中盛着一个油纸包,里面还裹着一方绢书。

这方绢书,正是那朱常洵之前所签的契约,红珠僧为保险起见,一直将它贴身收藏。

崖底还在血战不休,徐振之无暇细瞧,赶忙把绢书收好,又抓起红珠僧的尸身,向着崖下奋力抛去。

“轰”的一声,红珠僧的尸身重重坠落。崖底众人皆是一怔,又闻雷公岭上传下了徐振之的大喝:“贼首已然伏诛!尔等鼠辈还不引颈受戮?”

这声洪亮的呼喝,在山谷中不停回荡,经久不绝。常鲤等人本陷入了苦战,一听这话,士气猛然大振,再度挥刀抡杖,如砍瓜切菜一般,将剩下的虚无僧兵杀得血肉横飞。

当最后一名虚无僧倒下,郭鲸、薛鳄已累脱了力,双双栽倒在尸身上,晕迷不醒。常鲤抬起头,朝崖顶望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也跟着仰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从雷公岭上下来,徐振之顾不上喘息,与许蝉急急拖来竹船,将常鲤等人一个接一个地背到船上。

还没等船开,尸堆里突然爬起一名虚无僧兵,跌跌撞撞地疾奔几步,一头扎入了江中。

“还活着一个!”

许蝉拔剑欲追,徐振之却一把将她拦住:“别追了!先将他们运至鱼木寨要紧。那僧兵奄奄一息,少不得要溺死在江中!”

果不其然,那僧兵没游出多远,两条胳膊便再也挥不动,脑袋仅浮了几浮,顿时被江涛吞没。

徐振之在甲板上撑船,许蝉便到舱中为三人包扎止血。竹船顺流而下,急急朝着石砫驶去。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东方泛白,天色欲晓。又行出一阵,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射下了金光万缕。

许蝉从舱里走出,迎着朝阳向四下一望,不禁喜极而泣:“振之哥……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徐振之抬起憔悴的双眼,见前方果然是启航时的港湾,一直紧绷的神经,登时松弛下来,再也强撑不住,歪倒在甲板上。

等徐振之再睁开眼时,面前除去许蝉,还多了马千乘和秦良玉。

许蝉惊喜交集,抹着眼泪笑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

“小知了,让你担心了……”徐振之冲许蝉微微一笑,便挣扎着要起身,“马大哥、夫人……”

“别起来,再躺会儿吧。”秦良玉面露歉疚,不由分说地将徐振之按回了床上,“你们出了这档子事,也全都赖我。都怪我排查不严,那伙追兵就在石砫附近设下了埋伏,我竟没能提前发觉……唉!”

徐振之摆了摆手:“这不关夫人的事,是那伙虚无僧太过狡猾……更何况我们有惊无险,夫人万不可再自责了。”

“也是,只要你们平安就好!”秦良玉生性洒脱,遂不再自怨自艾,“徐公子你知道吗?这几天你一直昏迷不醒,可把蝉妹妹急疯了,菩萨、佛祖求了个遍,还在寨里的巴普神像前跪了整整一宿呢,怎么劝都不听!”

“傻丫头……”徐振之心中一暖,在许蝉手上握了握,“我又没有受伤,怎么会有事?”

“谁说你没受伤?”许蝉拭了拭眼角,“你昏倒时我才发现,你脑后被飞石划了道大口子,流了好多的血……”

“是吗?”徐振之在颅后摸了摸,果然一阵刺痛,他怕众人担忧,又强颜笑道,“既然还能认出你们,就说明脑袋还没坏。对了,常兄和二位大哥呢,他们没事吧?”

秦良玉笑道:“放心吧徐公子,他们三个呀,比你早醒了好几天呢!”

许蝉也道:“常鲤醒得最早,郭二哥、薛三哥的伤势虽说有点儿重,但敷了秦姐姐给的草药后,没出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跳还不大敢跳,可走路却是无碍了。”

话音刚落,郭鲸、薛鳄大笑着走进厅来。一见徐振之,郭鲸便抢先道:“徐公子,这次可真是托你的福。说来惭愧,咱们这些当护卫的,反要受你搭救。”

徐振之连连摆手:“这话就见外了,若非你们舍命相护,徐某焉有今天?”

秦良玉笑道:“都别瞎客套了,留着力气,好好养身上的伤吧!”

马千乘没头没脑地插话道:“得摆酒!一起喝个痛快!”

秦良玉嗔道:“伤都没好利索,你拉他们喝什么酒?备些好菜佳肴庆贺下便是了!”

马千乘抓了抓脑袋:“那我自己喝!”

“独饮无趣,我陪马大哥喝!”薛鳄倒提了拳头,往自己身上砰砰砸了几下,“夫人你瞧,那点儿皮外伤早就好啦!”

秦良玉瞥一眼薛鳄胸前,哼道:“还逞能,你瞧那血都洇出来了!夫君要喝我不管,可你与郭鲸,谁也不准沾一滴酒!”

“夫人有命,安敢不从?”郭鲸苦笑一声,拍了拍薛鳄肩膀,“这样吧老三,宴会时咱哥俩挨着马大哥,不让沾酒,在边上闻闻酒味儿总成吧?”

五人又在鱼木寨歇养了几天,徐振之便欲向马氏夫妇辞行。

秦良玉一听就急了:“这怎么能行?起码再住个十天半月!”

徐振之摇了摇头:“夫人,事情你已知晓,那方宝玺关乎甚重,需尽早送到太子手中,若再耽搁下去,只怕会夜长梦多。”

秦良玉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既然你们身负要事,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这样吧,我和夫君点上一队白杆兵,亲自护送你们回京。”

徐振之赶紧拱手:“夫人的盛情,振之心领了。然护玺回京应悄然行事,不宜大张旗鼓。人马一多,反会惹眼,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是,”秦良玉遂不再强求,“那我给你们准备行囊。”

“有劳夫人。”

等行李收拾好,五人寄养在寨中的马匹也牵了过来。那马都被喂得膘肥毛亮,显然是得到了精心的照料。

待下山后,马氏夫妇领着土人们又送出数里,依然是难舍难分。

徐振之停下脚,向四下长揖道:“马大哥、夫人、众位毕兹卡兄弟,你们的恩情,振之永记心中,都请回吧!”

许蝉也红着眼睛,与秦良玉相拥作别:“回吧秦姐姐,等空了我们定会再来,学那摆手舞、吃那香酥肉……”

“就知道你爱吃,”秦良玉擦了擦眼角,“那香酥肉我备了几十斤,都装在你那包袱中了……好了,上马吧,一路保重!”

“嗯!”许蝉爬上马去,冲身后挥了挥手,“那我们告辞啦!”

“去吧!”

“后会有期!”

五人将马鞭一甩,骏马便扬蹄疾驰,绝尘而去。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五人驰到一处山谷前,正欲穿谷再行,常鲤却突然勒住了坐骑。其余人见他脸色不对,也都止马停下。

“常兄,怎么了?”

“前面谷中有埋伏。”

“哈哈哈,你们倒挺谨慎!”这声话落,谷中便涌出来一队操弓持枪的兵士。那些兵士人数不少,“呼啦”一声列阵展开,将枪头箭矢对准了五人。

待队伍列好,阵前驰出一名军官。那军官顶盔贯甲,骑在马上耀武扬威。

徐振之眉头一皱,冲前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军官用马鞭一指身后:“这些是蜀地的戍军,老子我么,是这支戍军的指挥使!”

徐振之从容不迫道:“我等非盗非贼,为何拦住去路?”

“少废话!”那指挥使道,“你们偷了传国宝玺,还敢说不是盗贼?”

听他叫出“传国宝玺”四字,徐振之与许蝉互递个眼色,才知那逃走的虚无僧非但没死,反去告了密。

见他们不言不语,那指挥使有些不耐烦,朝手下兵士发令道:“射杀盗贼,将宝玺夺回!”

那些兵士正要拉弓搭箭,忽闻一声娇喝传来:“我看谁敢放肆?”

五人循声回望,便见一骑急急奔来,马上那人身着百花战甲、手握长天神枪,不是那英姿飒爽的秦良玉是谁?

秦良玉方至,马千乘也扛着玄铁锤纵马而来,身后旌旗蔽日、阵列森严,正是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白杆雄兵。

瞧见白杆兵这股威武的气势,那指挥使猛打个激灵:“马千乘,秦良玉!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秦良玉抬枪一指,“此处是我石砫地界,你跑来做什么?”

那指挥使指着徐振之等人道:“我奉了上命,特来捉拿盗玺贼匪。秦良玉,劝你相识些,包庇要犯可是重罪!”

秦良玉怒道:“谁管你奉了什么狗屁上命?你听着,这五人皆是我们的贵宾。哪个敢与他们为难,那便是我们鱼木寨的敌人。”

“秦良玉!”那指挥使喝道,“你如此胆大妄为,眼里还有没有朝廷了?”

秦良玉冷笑道:“别说是朝廷,今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动他们一根毫毛。姓王的,要打就放马过来,若不把你这帮虾兵蟹将全歼,我这秦字从此倒着写!”

白杆兵能征善战、骁勇无比,那指挥使岂会不知?他心里发毛,面上却要苦撑:“秦良玉……你……你可别乱来啊!那些白杆兵若敢上前,你们就算是造反!”

马千乘一举玄铁锤,虎吼道:“反就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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