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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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来,瞥了一眼洛伊丝,然后重新望着拉尔夫,脸色严峻。

(那片云——你们两人比较正确地称其为死亡之袋——意味着在一定意义上他早已做到了阿特洛波斯安排他所做的事。今晚那里会有两千多人……艾德·迪普努想杀死所有这些人。如果事情的发展没有改变的话,他会杀死所有这些人。)

拉克西斯向前走到克洛索身旁。

(拉尔夫和洛伊丝,只有你们能够阻止它发生。)

3

拉尔夫想象着自己看到了苏珊·戴的海报,竖立在来爱德药房和日出日落餐馆之间空荡荡的商店门口。他记得橱窗外面落满了灰尘,有人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干掉这个淫妇。德里市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才是大事。德里市并不完全像其他地方。在拉尔夫的眼中,这座城市的气氛自八年前那场洪水之后已经改进了很多,但它仍然不完全像其他地方。德里市有一丝卑劣的迹象,一旦居民激动起来,他们会做出极其丑恶的事情。

他擦了一下嘴唇,手滑过嘴巴时那种绸缎般的、遥远的感觉一时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以多种方式提醒他,他的生存状态已经彻底改变。

洛伊丝无比惊恐:(“我们如何才能完成任务?如果我们不能接近阿特洛波斯或者艾德,我们该如何才能阻止它发生?”)

拉尔夫意识到,自己现在可以比较清晰地看清她的脸。天亮的速度很快,几乎到了迪士尼描绘自然的老影片中定格拍摄的速度。

(“洛伊丝,我们可以打电话报警,说有炸弹威胁。这应该管用。”)

克洛索满脸惊愕。拉克西斯用掌根拍了一下额头,然后不安地看了看越来越亮的天空。等他将目光转回到拉尔夫身上时,他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恐。

(拉尔夫,这不管用。你们两个现在仔细听我说,无论你们在接下来的十四个小时里做什么,你们绝对不要低估阿特洛波斯最初发现艾德并割断他的生命线时释放出来的威力。)

拉尔夫:(“为什么不管用?”)

拉克西斯又是生气又是害怕:(拉尔夫,我们不能这样一味回答你们的问题,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相信我们的话。你们知道在这个层级上时间过得有多快。你们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将会失去机会,无法阻止今晚市民中心即将发生的事。你和洛伊丝必须重新下去。你们必须下去!)

克洛索举起一只手止住了拉克西斯,然后转身对着拉尔夫和洛伊丝。

(我来回答这最后一个问题,尽管我相信你们稍微想一想自己也能得到答案。针对苏珊·戴今晚的演说,现在早已有二十三起炸弹威胁。警方在市民中心安排了爆炸物嗅探狗,而且至少在过去四十八小时中,所有进入该建筑的包裹和快递都必须安检。警方还进行了现场搜索。他们早已料到会有炸弹威胁,所以在严阵以待,但他们也认为目前的炸弹威胁都是捍卫生命支持者搞的名堂,目的是试图阻止戴女士发表演说。)

洛伊丝木然地说道:(“啊,上帝——那个高喊‘狼来了’的小孩。”)

克洛索:(说得对,洛伊丝。)

拉尔夫:(“他埋了炸弹吗?他已经埋了,对不对?”)

明亮的光线洒满了整个屋顶,将旋转的排风扇投下的黑影拉长,宛如太妃糖。克洛索和拉克西斯望着这些黑影,然后将目光转向东方,圆弧状的太阳顶端已经越过地平线。他们两个的脸上流露出一模一样的沮丧表情。

拉克西斯:(我们不知道,这也并不重要。你们必须阻止这场演说,而且只有一个办法:你们必须说服负责此事的女人取消苏珊·戴的活动。你们听明白了吗?她今晚绝不能出现在市民中心!你们无法阻止艾德,也不敢去找阿特洛波斯,所以你们必须阻止苏珊戴。)

拉尔夫:(“可是……”)

阻止他把话说完的既不是越来越刺眼的阳光,也不是这两个秃头矮医生脸上越来越吓人的恐惧表情,而是洛伊丝。她伸手摸着他的脸颊,果断地轻轻摇摇头。

(“别说了。拉尔夫,我们必须下去。就是现在。”)

无数个问题像蚊子一样在他的脑子里盘旋,可既然她说没有时间了,那肯定就是没有时间了。他瞥了一眼太阳,看到太阳已经完全到了地平线之上。于是,他点点头,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腰。

克洛索焦急地说道:(拉尔夫和洛伊丝,不要让我们失望。)

拉尔夫:(“打气的话就别说了,你们这两个矮东西。这不是橄榄球赛。”)

拉尔夫不等他们开口,就闭上眼睛,集中精力下降,回到了短命人的世界。

第十九章

1

又是那种瞬间闪烁的感觉!凉爽的晨风随即轻拂着他的脸庞。拉尔夫睁开眼,望着身旁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可以看到她的光环拖在她身后,宛如某位女士舞会袍子外面的薄纱套裙,然后才看到洛伊丝,比一星期前年轻了二十岁……与沥青和砾石建造的屋顶那么格格不入,因为她仍然穿着秋装薄外套,还有探视病人时的正装。

她开始浑身颤抖,但拉尔夫把她搂得更紧。周围已经没有了拉克西斯和克洛索的影子。

他们或许就站在我们身旁,拉尔夫心想,事实上,很有可能。

他突然又想起了巡回演艺团宣传员的那句老台词,要想玩就先付钱,上来吧,先生,把钱放下。但十有八九你不是在玩,而是被人玩。目的呢?当然是当个傻瓜。他现在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许多事你一直没有能找到答案,卡洛琳在他的脑海中说道,他们带你们去了许多颇有意思的岔路,却不让你们接触到要点,直到你已经没有时间去问那些它们可能不想回答的问题……我觉得这种情况绝不是巧合,你看呢?

他也觉得不是巧合。

他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几只无形的手正将他推进一条漆黑的隧道,谁也说不准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这是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他感到自己很渺小……很脆弱……很生气。

“啊啊,我们回——回来了,”洛伊丝的牙齿在上下快速打颤,“现在几点了?”

拉尔夫觉得应该是六点左右,可是当他低头看表时,却发现表已经停了。他并不感到意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表上的发条。可能是星期二上午吧。

他顺着洛伊丝的目光向西南方向望去,看到市民中心像个岛屿,屹立在海洋般宽阔的停车场中央。一排排弯曲的窗户反射着明亮的晨曦,整个建筑看上去宛如超大版的乔治·杰森[24]上班的办公大楼。刚才还包裹着它的巨大死亡之袋已经消失。

啊,不,没有消失。不要自欺欺人,伙计。或许你现在看不见它,可它依然在那里。

“还早,”他说。一阵狂风刮来,把他额头上的头发往后吹——他的头发现在几乎是黑白参半——他把她搂得更紧。“但我觉得时间很快就会变得不够用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怎么不见拉——拉克西斯和克——克……”

“我估计他们还在上面层级,那里没有风把你冻僵。走吧。我们找到门,离开这鬼屋顶。”

她在原地又停留了片刻,浑身颤抖,望着城市另一边。“他干了什么?”她小声问,“如果他没有在那里埋炸弹,那他干了什么?”

“也许他埋了颗炸弹,只是那些狗虽然具有训练有素的鼻子,却还没有发现罢了。也有可能是那些狗还没有学会甄别的东西,比如塞在椽子之间的一个小罐,或者艾德在浴缸里匆匆搞出来的什么鬼玩意儿。毕竟化学是他的饭碗……至少在他辞职成为全职疯子之前是的。他有可能在策划用毒气将他们像老鼠那样毒死。”

“哦,天哪,拉尔夫!”她用手捂着脖子下方,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望着他。

“好了,洛伊丝。我们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屋顶。”

她这次心甘情愿。拉尔夫领着她向屋顶门走去,一路上急切地希望门没有锁上。

“两千人,”他们走到门口时,她哀叹道。拉尔夫拧动门把手时松了口气,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拉开门,洛伊丝那冰凉的手指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她抬起头,脸上充满了疯狂的希望。“拉尔夫,也许那些小家伙是在说谎,也许他们另有企图,是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所以他们才说了谎。”

“我认为他们无法说谎,”拉尔夫缓缓说道,“洛伊丝,这才是可怕的地方。——我认为他们不能说谎,而且还有那玩意儿。”他指着市民中心,指着他们看不见但知道仍在那里的肮脏膜。洛伊丝不愿意回头去看它。她用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手,拉开门,朝楼下走去。

2

拉尔夫拉开楼梯底部的门,偷偷向六楼走廊望去,见走廊里没有人,便拉着洛伊丝出了楼梯井。他们向电梯走去,却猛然在一扇敞开的房门外停下了脚,门旁的墙上用鲜艳的红色写着“医生休息室”。他们之前和克洛索以及拉克西斯升上屋顶时,曾经看到过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墙上歪歪斜斜地挂着温斯洛·霍默[25]画作的复制品,电炉上放着咖啡壶,丑陋不堪的瑞典现代家居。房间里这会儿没有人,但墙上的电视开着,他们的老朋友莉塞特·本森正在播报早间新闻。拉尔夫还记得那一天的情形,他、洛伊丝和比尔坐在洛伊丝家的客厅,一边吃着空心粉,一边观看莉塞特·本森播报有人朝“妇女关怀”扔洋娃娃的事件。那是不到一个月之前的事。他突然想起来,比尔·麦戈文将永远无法再看莉塞特·本森的节目,也永远不会再忘记锁上大门。一种失落感如十一月的狂风般猛烈,吹过他全身。他还无法完全相信,至少目前做不到。比尔怎么会这么快、这么随随便便地就死了呢?他肯定不喜欢这样,拉尔夫想,不只是因为比尔会认为因心脏病突发死在医院走廊里很粗俗,他还会认为那地方没有尊严。

可他亲眼看到了那个过程,洛伊丝甚至感觉到了它在侵蚀比尔的内脏。这让拉尔夫想到了市民中心周围的死亡之袋,想到了如果他们不阻止那场演说的话会发生什么事。他重新向电梯走去,但洛伊丝拉住了他。她正出神地盯着电视。

“——等支持人流权的女权主义者苏珊·戴今晚的演说成为历史,他们将如释重负,”莉塞特·本森在说,“但并非只有警察有这种感觉。反人流和支持人流的两方显然都已感觉到了生活在冲突边缘的压力。约翰·柯克兰今天上午就在德里市民中心,他给我们带来更多报道。约翰?”

站在柯克兰身旁的人是丹·道尔顿,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的衬衣上别着一枚徽章,上面的图案是一把手术刀要落到一个双膝如胎儿般缩回到胸前的婴儿身上,周围是一个红色圆圈,一道红线斜着划过图案。拉尔夫可以看到背景中有五六辆警车和两辆新闻转播车,其中一辆的侧面有NBC[26]的图标。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牵着两条狗穿过草坪,一条是寻血猎犬,另一条是德国牧羊犬。

“没错,莉塞特,我此刻就在市民中心,我可以将这里的气氛形容为焦虑与决心并存。站在我身边是丹·道尔顿,‘生命之友’的负责人,该组织一直强烈反对戴女士的演说。道尔顿先生,你认同对目前情况的评估吗?”

“焦虑与决心并存?”道尔顿问。在拉尔夫看来,他的笑容透着不安,令人生厌。“不错,我认为可以这么说。我们担心的是,苏珊·戴这个国家未受指控的最大罪犯会成功地搅乱德里市面临的核心问题:每天谋杀十二到十四名无助、尚未来到人世的孩子。”

“可是,道尔顿先生……”

“而且……”道尔顿根本不让他插嘴,“我们决心让全国人都看到我们不愿意学做袖手旁观的纳粹,让他们看到我们并非人人都被识时务这种可怕的大粪所吓倒。”

“道尔顿先生……”

“我们还决心让全国人都看到我们有些人仍然能够捍卫自己的信仰,能够完成上帝交给我们的神圣责任,因为上帝是爱我们的……”

“道尔顿先生,‘生命之友’是否计划在这里举行任何形式的暴力抗议?”

听到这个问题后,他沉默了片刻,脸上事先准备好的活力也在那一刻暂时荡然无存。拉尔夫此时看到了令他不安的事:尽管表面上显得气势汹汹,道尔顿内心却害怕得要死。

“暴力?”他终于开口道。他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个词,仿佛一旦处理不当,这个词就会在他的嘴里划出一个大口子。“我的上帝,不。‘生命之友’不认同错加错就是对的这种观点。我们计划发动一场大规模的示威游行,而且奥古斯塔、波特兰、朴茨茅斯甚至波士顿的捍卫生命支持者也会加入这场战斗——但不会有暴力。”

“艾德·迪普努呢?你能代表他吗?”

道尔顿的双唇早已抿成了一条缝,此刻却看似完全消失了。“迪普努先生已经与‘生命之友’毫无关系。”他说。拉尔夫认为自己在道尔顿的语调中察觉到了恐惧和愤怒。“弗兰克·费尔顿、桑德拉·麦凯和查尔斯·皮科林也一样,免得你想问。”

约翰·柯克兰飞快地瞥了一眼摄像机,心中的想法不言而喻:他认为丹·道尔顿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是说艾德·迪普努和其他那几位——对不起,我不知道都是谁——已经另外成立了自己的反人流组织?类似于分支?”

“我们不是反对人流,我们是主张保护胎儿权利!”道尔顿嚷了起来,“这有天壤之别,但记者们似乎总看不到这一点!”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艾德·迪普努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有可能在策划什么?”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不关心他在哪里,我也不关心他的……分支。”

不过你很害怕,拉尔夫想。如果连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小刺头都感到害怕,那我应该感到极度恐惧了。

道尔顿转身离去。柯克兰显然认为还没有把他完全榨干,便尾随在他身后,边走边抖松话筒线。

“可是道尔顿先生,有一点不是事实吗,艾德·迪普努在脱离‘生命之友’之前,不是煽动过几次充满暴力的抗议活动吗?包括上个月将浸满人造血的洋娃娃扔向……”

“你们都是一路货色,对不对?”丹·道尔顿问,“我为你祈祷,我的朋友。”他扬长而去。

柯克兰望着他的背影,呆立了片刻,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摄像机。“我们试着联系道尔顿先生的对手——格蕾琴·蒂尔贝里,她承担了为‘妇女关怀’协调整个活动这一艰巨任务,但我们无法联系上她。我们听说蒂尔贝里女士在高垄,这是‘妇女关怀’所有并运行的妇女庇护所兼过渡住所。据猜测,她和同事们正在那里,为今晚市民中心的集会和演说计划做最后的安排,希望一切安全,远离暴力。”

拉尔夫看了洛伊丝一眼:“好吧,至少我们知道该去哪里了。”

电视画面切回到演播室中的莉塞特·本森身上,“约翰,市民中心有没有可能出现暴力的真正迹象?”

镜头回到柯克兰身上。他回到了警车前自己原来所站的地方,手中拿着一个白色长方形物体,挡住了胸前的领带。方形物体上面印有一些字。“呃,在这里值班的警卫今晨天一亮就在市民中心前的草坪上发现了数百个四处散落的文件卡。有位警卫声称看到了扔下这些卡片的车辆。他说那是一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的卡迪拉克,不是棕色就是黑色。”他没有看清车牌号,但是说后保险杠上贴着一张不干胶,上面印着:“人流不是选择,人流就是谋杀。”

演播室里的莉塞特·本森似乎饶有兴趣。“约翰,那些卡片上写着什么?”

镜头回到现场。

“我估计你得说这有点像谜语。”柯克兰低头看了一眼卡片。“‘如果有一把枪,里面只有两颗子弹,你和希特勒、斯大林和一位倡导人流的人身处同一屋,你会做什么?’”柯克兰抬头冲着摄像机说,“莉塞特,卡片另一边印着的答案是,‘朝倡导人流的人开两枪’。”

“我是约翰·柯克兰,在德里市民中心现场报道。”

3

“我都快饿死了。”洛伊丝说。拉尔夫小心翼翼地开着自己那辆奥尔兹莫比尔,前方是接二连三出现的停车场坡道,本可以让他们摆脱困境……只要拉尔夫没有错过任何出口标志。“就算是夸张,也差不多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也是,”拉尔夫说,“考虑到我们星期二之后就没有吃东西,我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感觉。我们可以在去高垄的路上好好坐下来吃顿早饭。”

“时间够吗?”

“我们自己挤时间呗,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

“我想是吧,只是我感觉自己并不是什么兵。你知道哪里……”

“嘘——”

他突然停住车,将变速杆推到“停车”挡上,仔细听着。引擎盖下面传出了咔嗒声,他不喜欢。当然,周围的混凝土墙壁确实会将声音放大,可是……

“拉尔夫?”她不安地问道,“别告诉我这车子出了问题。别告诉我,行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他说,开始重新冲着东方慢慢行驶,“只是卡罗尔去世后我基本上没有再开过它,已经忘了它发出什么样的响声。你想问我什么事,是吗?”

“我想问你是不是知道那地方。高垄。”

拉尔夫摇摇头。“我只知道它在去纽波特镇的公路附近。我觉得他们不会把具体位置告诉别人。我原来还希望你有可能听到了呢。”

洛伊丝摇摇头。“谢天谢地,我从来不必使用那种地方。我们得给她打电话。那个叫蒂尔贝里的女人。她和海伦一起见过你,所以你可以和她谈谈。她会听你的。”

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温暖了他的内心——那眼神在说:但凡有理智的人都会听你说的,拉尔夫——但拉尔夫摇摇头。“我敢打赌,她今天只会接来自市民中心的电话,或者来自苏珊·戴住处的电话。”他看了他一眼,“别忘了,那个女人能来这里也是有着十足的勇气。她要么勇气超群,要么愚蠢透顶。”

“也许都有一点吧。如果格蕾琴·蒂尔贝里不接电话,我们该怎么与她联系?”

“你听我说。我干过多年的推销员,法耶·查宾说那才是我的真实生活,我敢打赌如果有必要,我依然能想出办法的。”他想起了问询台那位有着橙色光环的女人,咧嘴一笑,“也许还可以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

“拉尔夫?”她的声音很小。

“什么?”

“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他轻轻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

4

医院停车场的收费亭露出了一张熟悉的瘦脸,随即那张脸上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嘴里至少有五六颗牙齿已经“擅离职守”。

“呀呀,拉尔夫,是你吗?还真是你!太好了!太好了!”

“特里格?”拉尔夫慢慢问道,“是特里格·瓦尚吗?”

“可不是嘛!”特里格将细长的褐色头发从眼睛前捋开,以便看清洛伊丝。“这个花儿一样的美女是谁呀?我以前肯定见过她,肯定见过!”

“洛伊丝·夏瑟,”拉尔夫边说边从遮阳板上取下停车票,“你大概认识她先生,保罗……”

特里格嚷了起来:“我和他常在周末一起锻炼,那是一九七〇年还是一九七一年的事了!不止一次闹得南安的酒店关门!我的老伙计!保罗最近还好吧?”

“夏瑟先生两年前走了。”洛伊丝说。

“哦,真遗憾!对不起。保罗·夏瑟可是个好人,各方面都是个好人。大家都喜欢他。”看特里格脸上那痛苦的表情,恐怕洛伊丝告诉他保罗是那天上午离世的也不过如此。

“谢谢你,瓦尚先生。”她看了一下手表,然后抬头望着拉尔夫。仿佛要为这番对话添加最后一句,她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拉尔夫将停车票递到车窗外,特里格接过去时,拉尔夫突然意识到那上面的时间印戳会显示他和洛伊丝从星期二晚上就一直在这里。几乎是六十个小时。

“特里格,你那干洗店怎么样了?”他赶紧问道。

“啊,他们把我裁了,”特里格说,“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几乎每个人都被裁了。我起初心情很不好,可我去年四月在这里找到了工作……呀!我很喜欢这工作。我带了小电视,不忙的时候就看看。再也没有谁仅仅因为我没有在绿灯一亮起就开车而冲我按喇叭,也再也没有谁在延长路上超我的车。现在每个人都急着要赶往下一个地方,究竟为什么,我也不明白。还有,你听我说拉尔夫:那该死的面包车冬天比女巫的奶子还要冷。我说粗话了,对不起,女士。”

洛伊丝没有吭声。她似乎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手背。看到特里格把停车票揉成一团后扔进垃圾桶,根本没有留意上面的时间和日期,拉尔夫松了口气。特里格按了收银机上的一个按钮,收费亭窗户上的一块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零美元。

“天哪,特里格,你真是太好了。”拉尔夫说。

“呀,小事一桩,”特里格说着边郑重其事地猛击另一个按钮,收费亭前的栏杆随即升起,“很高兴见到你。我说,你还记得机场那天的事吗?天哪!那天热死了,那两个家伙差一点打起来。后来下起了大雨,还有冰雹。你要走回家,我让你坐我的车。在那之后只见过你一两次。”他又仔细看了拉尔夫一眼,“拉尔夫,你今天的气色比那一天好多了。你这样子最多也就是五十五岁。太棒了!”

洛伊丝的肚子又咕噜了一声,比刚才还要响。她仍在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背。

“我觉得没有那么年轻,”拉尔夫说,“听我说,特里格,很高兴见到你,可我们真的要……”

“妈的,”特里格说,眼神迷离,“拉尔夫,我有话要告诉你。刚才还想起来着呢。是关于那天的事。天哪,瞧我这笨脑袋!”

拉尔夫等了片刻,又想急于离开,又想听听是什么事,左右为难。“好了,特里格,别为这个烦恼。那毕竟过了这么久。”

“究竟是什么……”特里格喃喃自语。他盯着收费亭的天花板,仿佛那里写着答案。

“拉尔夫,我们得赶紧走,”洛伊丝说,“也不只是为了吃顿早餐。”

“你说得对。”他重新发动汽车,慢慢驶离这里,“特里格,要是你想起来的话,打电话告诉我。电话簿里有我的号码。很高兴见到你。”

特里格·瓦尚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这番话,甚至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拉尔夫。“是我们看到的什么事,”他问天花板,“还是我们做的什么事?唉!”

趁着他仍然抬头望着天花板,一面用手挠着脖子后面的鬈发,拉尔夫朝他最后挥了挥手,向左拐弯,将奥尔兹莫比尔驶进医院的车道,前往“妇女关怀”所在的那栋低矮的砖结构建筑。

5

天已经大亮,门口只有一名警卫,没有示威者。看到周围没有示威者,拉尔夫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看过的所有那些丛林冒险大片,尤其是土著人的鼓声停下时的场景,男主人公——约翰·霍尔或者弗兰克·巴克——会对领头的挑夫说他不喜欢这样,太安静了。警卫的胳膊下夹着一个写字板,他将它取出来,眯眼盯着拉尔夫的旧奥尔兹莫比尔,在写字板上写了些什么——拉尔夫估计是车牌号。然后,警卫顺着铺满落叶的走道朝他们缓缓走来。

在早晨这个时间点,大楼前步行十分钟内的停车位到处都是。拉尔夫选了一个车位,停好车,下来走到车的另一侧,为洛伊丝打开车门——这是他从小就学会的。

“你打算怎么应对?”他抓住她的手,扶她下车时,她问。

“我们大概得卖点萌,但不要太入戏了。对吗?”

“对。”他们走过去时,她紧张地用手轻轻拍了拍外套的前摆,然后冲着警卫露出她那百万瓦特的笑容,“早上好,警官。”

“早上好。”警卫瞄了一眼手表,“但是现在里面只有接待员和女清洁工。”

“我们要找的正是接待员。”洛伊丝开心地说。这对拉尔夫倒是新鲜事。“芭碧·理查兹。她姨妈西蒙妮要我带个口信给她。非常重要。你只需告诉她我是洛伊丝·夏瑟。”

警卫想了想,然后朝门口一点头。“不必了。你直接进去吧,女士。”

洛伊丝的笑容更加灿烂。她说:“我们马上就会出来,是不是,诺顿?”

“不是马上,是一下下,”拉尔夫说。他们丢下警卫,向大楼走去。他探过身低声对她说:“诺顿?我的天,洛伊丝,诺顿?”

“我一时只想到这个名字,”她回答说,“我估计是想起了《蜜月寻梦人》——拉尔夫和诺顿,记得吗?”

“记得,”他说,“总有一天,爱丽丝……呸!直接奔向月亮!”

三个大门有两个上了锁,但最左边的大门开着,他们走了进去。拉尔夫捏了一下洛伊丝的手,感到她也捏了他一下。他同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注意力在高度集中,意志和意识越来越凝聚,越来越清晰。在他的周围,世界之眼似乎先是眨了一下,然后就猛地睁大。他们的周围全是世界之眼。

接待区朴素无华。墙上的海报大多是外国旅行社只收取邮资就寄出去的那种。唯一的例外在接待员办公桌的右边:一张黑白大照片,上面有一个身着孕妇装的年轻女人。她端着一个鸡尾酒杯,坐在酒吧高脚凳上。照片下方有一行字:一旦怀孕,你就不再是肚子饮酒。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在这不起眼的怡人的业务空间背后的房间里正在做着人流手术。

拉尔夫心想,你以为会看到什么?一张广告?在卡普里岛旅游海报与意大利阿尔卑斯山旅游海报之间还有一张海报,上面印着镀锌垃圾桶里堕下的胎儿?实际一点,拉尔夫。

他们的左边有一名壮实的女人,四十七八或五十出头,正在擦洗咖啡桌的玻璃桌面。她的身旁停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清洁用品。她的深蓝色光环上布满了看似不健康的黑色斑点,像怪异的昆虫一样聚集在心脏和肺部所在的地方。她望着他们,毫不掩饰对他们的怀疑。

正前方还有一个女人,正小心谨慎地注视着他们,但是没有清洁工那份怀疑。拉尔夫认出了她,扔洋娃娃事件发生的那一天,电视新闻报道中有她。西蒙妮·卡斯顿圭的外甥女三十五岁左右,一头乌发,即便是在早晨这个时候也光彩照人。她坐在一张与她的容貌相配的深灰色金属办公桌后面,笼罩在森林绿色的光环中——这个光环要比女清洁工的健康得多。办公桌一角放着一个雕花玻璃花瓶,里面插满了秋天的花朵。

她试探着冲他们一笑,一时没有认出洛伊丝,然后手指尖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我们八点才开门,”她说,“再说了,我们今天也无法帮你们。医生们都休假了——我是说虽然有汉密尔顿医生值班,可我恐怕联系不上她。事情太多,对我们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

“我知道。”洛伊丝说,又捏了一下拉尔夫的手之后才松开。他的心中顿时听到了她的声音,很微弱,就像信号不佳的越洋电话,但是能听到:

(“待在这里别动,拉尔夫。她有……”)

洛伊丝给他发来了一个图片,比声音还要微弱,拉尔夫刚瞥了一眼几乎就消失了。这种交流在上面层级上要容易得多,但他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了。芭芭拉·理查兹刚才指着时钟的那只手此刻正优雅地搁在桌面上,但是她的另一只手在桌面之下,双腿空间的一侧装有一个白色小按钮。他们俩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怪异行为的迹象,她就会按下按钮,首先招来门外拿着写字板的那位警卫,然后是德里市大多数私家警察。

她紧紧盯着我,因为我是男人,拉尔夫想。

洛伊丝朝接待处走去时,拉尔夫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想法:鉴于德里市目前的气氛,这种无意识却真实存在的性别歧视,会让这位美丽的乌发女人受伤……甚至送了命。他记得莱德克告诉过他,艾德那帮疯狂的家伙当中有个女人。苍白的肤色,他说,满脸粉刺,厚厚的眼镜片让她那双眼睛看上去像荷包蛋。叫桑德拉什么。万一这个叫桑德拉什么的像洛伊丝现在这样走近理查兹女士的办公桌,打开钱包,把手伸进去,那么这个包裹在森林绿色光环中的女人会按下隐藏的按钮吗?

“芭芭拉,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洛伊丝说,“你上大学后我就很少见到你,你当时在跟斯巴克梅耶家的男孩……”

“哦,我的天哪,伦尼·斯巴克梅耶,我已经多少年没有再想起过他了,”芭芭拉·理查兹尴尬地一笑,“可是我记得你,洛伊丝·德兰西。西蒙妮姨妈的牌友。你们还在一起打牌吗?”

“不是德兰西,是夏瑟,我们还在一起打牌。”洛伊丝听上去像是为芭芭拉还记得她而感到高兴,拉尔夫希望她不要忘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他其实不必担心。“怎么说呢,西蒙妮派我过来,把这个纸条交给格蕾琴·蒂尔贝里。”她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纸。“不知你是否能转交给她。”

“我估计我今天恐怕都没有机会和她通电话,”理查兹说,“她和我们大家一样忙,而且更忙。”

“这我相信。”洛伊丝真的发出了悦耳的笑声,“我估计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格蕾琴有个侄女,刚刚得到新罕布什尔大学的全额奖学金。你有没有注意到,如果转告的是坏消息,就更难找到人了。真奇怪,是不是?”

“是啊,”理查兹说着便伸手去拿那张折叠的纸,“我倒是很高兴把这放在格蕾琴的……”

洛伊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道灰色的亮光——非常明亮,拉尔夫只好眯起眼睛,免得被它照花了眼睛——从那女人的胳膊、肩膀和脖子跳了出来,像光环一样围着她的头旋转,随即消失。

不,没有消失,拉尔夫想,而是渗透了进去。

“那是什么?”女清洁工满腹狐疑地问,“那砰的一声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汽车逆火的响声。”拉尔夫说。

“哼,”她说,“这些臭男人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你听到了吗,芭碧?”

“听到了。”理查兹说。拉尔夫觉得她说话很正常,而且他知道那女清洁工无法看到此刻她眼睛里充满的朱灰色迷雾。“我觉得他没有说错,你能不能与外面的皮特核实一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那当然。”女清洁工说着便放下手中的清洁液瓶子,走过去,出了大门。她瞪了拉尔夫一眼,那眼神在说:你是上了年纪,可我敢打赌你下面那玩意儿还在。

她刚出门,洛伊丝就向前探过身说:“芭芭拉,我和我朋友今天上午必须与格蕾琴沟通,而且是面对面地沟通。”

“她不在这里。她在高垄。”

“告诉我们怎么去那里。”

理查兹的目光移到了拉尔夫身上。在他的眼中,她那看不见瞳孔的灰色眼窝令人非常不舒服,就像是在观看一尊突然有了生命的经典雕塑。她的深绿色光环也淡了许多。

不对,他想,只是暂时被洛伊丝的灰色光环叠加了。

洛伊丝环视着四周,顺着芭芭拉·理查兹的目光看了拉尔夫一眼,然后重新望着芭芭拉。“是的,他是男人,但这次没关系。我向你保证。我们对格蕾琴都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高垄的任何女人,但我们要和她面谈,告诉我们怎么去那里。”她又碰了一下理查兹的手,更多灰色的光顺着理查兹的胳膊传了上去。

“别伤着她。”拉尔夫说。

“不会的,但她就要开口了。”她朝理查兹凑得更近,“那地方在哪儿?快点,芭芭拉。”

“沿33号公路出德里市,”她说,“也就是原来的纽波特路。往前开大约十英里后,左边会有一栋红色的大农舍。它的后面有两个谷仓。之后的第一个路口向左拐……”

女清洁工走了进来。“皮特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突然停住脚,或许是不喜欢洛伊丝伏在她朋友办公桌上的样子,或许是不喜欢她朋友空洞的眼神。

“芭芭拉,你没……”

“安静,”拉尔夫客气地低声说道,“他们在谈话。”他抓住女清洁工的胳膊,顿时感觉到了强大的能量在往上涌。一时间,世界上各种颜色变得更加明亮。女清洁工名叫蕾切尔·安德森,结过一次婚,丈夫经常暴打她,然后八年前突然消失了。她现在养了条狗,还有“妇女关怀”的朋友们,所以很知足。

“好的,”蕾切尔·安德森说话的声音很轻,显得若有所思,“他们在谈话,皮特说一切正常,所以我最好保持安静。”

“好主意。”拉尔夫说。他仍然轻轻抓着她的胳膊。

洛伊丝扭头看了一眼,确信拉尔夫已经控制住局面后,重新将目光转回到芭芭拉·理查兹身上。“过了有两间谷仓的红色农舍之后左拐。好的,我记住了。然后呢?”

“你们会进入一条土路,一路上坡,大约开了一英里半之后,路的尽头有一栋白色农舍。那就是高垄,景色宜人……”

“那肯定是的,”洛伊丝说,“芭芭拉,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我和我朋友现在要……”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洛伊丝。”理查兹的声音似乎是远方传来的,很冷淡。

“我和我朋友现在要走了。没事的。”

“好。”

“你不需要记住这件事。”洛伊丝说。

“绝对不需要。”

洛伊丝转身要走,又转过去拿起她从包里取出来的那张纸。刚才她抓住芭芭拉的手腕时,那张纸掉在了办公桌上。

“你接着干活吧,蕾切尔。”拉尔夫对女清洁工说。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的胳膊,只要她露出一点需要他再次出手的迹象,他随时准备再抓住她的胳膊。

“是啊,我是得继续干活了,”她说,语气友善多了,“我要在中午之前忙完这里的活,然后去高垄,帮他们做标语牌。”

蕾切尔·安德森慢慢走向装着清洁工具的小推车,洛伊丝则来到拉尔夫的身旁,脸上的表情又是惊奇又是害怕。“她们不会有事,对吗,拉尔夫?”

“肯定不会。你没事吧?不会晕过去什么的?”

“我没事。你记住怎么走了吗?”

“那当然——她所说的那个地方以前叫巴雷特的果园。我和卡洛琳每年秋天都会去那里摘苹果,买苹果醋。他们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卖掉了那个地方。想想看,那里居然就是高垄。”

“先别急着感到惊讶,拉尔夫——我真的快要饿死了。”

“好吧。顺便问一句,那便条是什么?真是那个侄女拿到了新罕布什尔大学的全额奖学金?”

她冲他微微一笑,将那张纸递给他。那是她九月份的电费账单。

6

“你们留了口信吗?”他们出来走上人行道时,警卫问道。

“留了,谢谢。”洛伊丝说,脸上再次露出百万瓦特的笑容。她脚不停步,手紧紧握着拉尔夫的手。他知道她内心的感受,她根本不知道他们给那两个女人的暗示能持续多久。

“太好了,”警卫跟着他们来到人行道尽头,“今天将会非常非常漫长,我巴不得它早点过去。你们知道从中午到午夜这里会有多少警卫吗?十来个。那还只是这里。市民中心会有四十多个警卫,外加本地警察。”

而且还起不到任何作用,拉尔夫想。

“这一切为了什么?就是让一位有主见的金发女人过过嘴瘾。”他望着洛伊丝,仿佛在等着她指责他是个推崇男性至上主义的蠢货,但洛伊丝只是冲他笑笑。

“警官,希望你今天一切顺利。”拉尔夫说,然后带着洛伊丝穿过街道,来到他那辆奥尔兹莫比尔前。他发动汽车,沿着“妇女关怀”的车道使劲拐弯,等待着芭芭拉·理查兹、蕾切尔·安德森或者她们两个人从大门冲出来,瞪着眼睛,手指指着他们。等他终于将车驶向了正确的方向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洛伊丝扭头望着他,同情地点点头。

“我还以为我可以当一回推销员呢,”拉尔夫说,“可是天哪,没想到你的推销能力令我刮目相看。”

洛伊丝矜持地笑了笑,双手紧握着搁在大腿上。

他们快要到达医院停车场时,特里格从收费亭跑了出来,挥舞着双手。拉尔夫的第一反应是他们还是无法顺利脱身,一定是拿着写字板的那个警卫起了疑心,给特里格打了电话或者通过对讲机告诉了他,要他拦住他们。接着,他看到了气喘吁吁的特里格脸上高兴的表情,以及他右手拿着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钱包,很旧,严重磨损,随着特里格每次挥舞右臂,像掉光了牙齿的嘴巴那样一张一合。

“别担心,”拉尔夫说着便放慢了车速,“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不是麻烦事。至少现在还不是。”

“我不关心他想干什么,我只想离开这里,吃点东西。拉尔夫,要是他给你看他钓鱼的照片,我会亲自踩下油门。”

“同意。”拉尔夫说,心里很清楚特里格·瓦尚想要给他看的绝对不是钓鱼的照片。他虽然还没有把一切都弄清楚,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世上的任何事都不是随意发生的。不再是。这是极度的命中注定。他将车停在特里格身旁,按下按钮,车窗玻璃下降时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呀,拉尔夫!”特里格大声说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出什么事了,特里格?我们要急着去……”

“是啊,是啊,只需要一秒钟,就在我的钱包里,拉尔夫。我把纸条都收在这里,所以一张也不会丢。”

他打开旧钱包,露出里面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几张插在透明夹页中的照片(拉尔夫果然看到其中有一张特里格举起一条大鲈鱼的照片),还有至少四十张名片,大多因时间太久而皱巴巴、软塌塌的。特里格开始在里面翻找,速度与资深银行出纳点钱时的速度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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