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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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能找上临时的就不错了。”斗十方道。

“那也不比当辅警强啊。”俞骏道。

斗十方有气无力地应着:“但也不比当辅警差呀,好歹赚得多点。”

“好吧,好吧,换个话题,聊钱太庸俗。”俞骏觉得天快聊死了,转弯问,“那……我们吧,萍水相逢的不说了,不能不声不响就辞了工作吧?连朋友都不知道,小络和多多总算朋友吧?有事大家一起帮你解决嘛,真说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

慢慢地,车停下来了,泊在路边。淅淅沥沥的秋雨把车窗蒙上了一层雾色,雨刷轻轻刮过,瞬间又模糊了。斗十方答非所问道:“也不仅仅是这个事,一个人活着,可怕的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根本就没有希望,一直活在绝望中。”

“哟,悲观主义,那咱们有的聊了,我的人生也很悲观。”俞骏笑道,然后很不屑地道,“你才多大啊,就绝望了,那我该怎么办?你这思路也不对,绝望的人,应该破罐破摔或者找个风骚方式自己了断才对啊。”

“呵呵,你别刺激我,要不是我爸这样子,我真敢。”斗十方道。

说得并不激进,但也不像开玩笑。俞骏点头道:“这我信,但我有点小看你啊,明明身怀绝技,偏偏要干卖力气的活儿,至于吗?就你脑袋瓜里装的那八大骗,随便拎出点来,找个钱过上好日子不难吧?”

“你什么意思?把我底都摸清了,还鼓励我当骗子去正好被你们抓啊?”斗十方反问。

俞骏也反问:“那如果我们没摸清你的底,你去当吗?”

“要当早当了,至于辛苦这么多年吗?”斗十方道。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没看出你道德底线很高啊。”俞骏问。

“你一定不知道我爸就是骗子吧,他从十几岁离家,一直到五十多岁才落叶归根,除了看守所当勤工的十年,剩下的都是以骗为生,摆摊算卦、玩藏三仙、摆棋局、猜扑克牌,后来卖假货……你们那资料里‘金评彩挂风马燕雀’,我就记得他差不多都干过……他给我的启蒙教育就是绝对不要让人戳穿你的心思,所以从小我就经常在我爸摊前,给我爸当托。”

斗十方笑着道。听得俞骏一脸牙疼表情,这个破罐真摔到政治处,那可够响了。他看着斗十方颇带得意的笑容,仿佛在等着他受刺激起身离开,划清界限。

“继续啊,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呢。”俞骏道。

“已经回答了,即便是我爸本人,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回,肯定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一辈子颠沛流离,到老来家徒四壁,就算是个高明的骗子,骗过了无数人又能怎么样?亲情、友情、爱情、善良、信任……多少美好的东西都错过了,他连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爷爷,什么时候去世的、安葬在哪儿都说不清楚,是村里给办的。”斗十方道,幽幽长叹了一声。

俞骏无语了,嗫嚅了句:“你这爸,可真够呛啊,难为你这么上心。”

“不管他曾经是多坏的人,毕竟是把我养大成人的人,出身我无法选择。你一定觉得我的三观有点不正,这点我承认。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拼了命去努力,也只是能拮据地活着,家里一有事,哪怕别人看来是小事,对我们这样的家庭可能就是灭顶之灾……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我爸带着我流浪到了陕北一个县赶集市,我莫名得了一场病,我们爷儿俩住在小旅店里,很快就到没医没药也没钱的境地了,被旅店的人赶了出来,他天天抱着我去医院,医院不收,他见了穿白大褂的就跪着求人,不知道磕了多少头,后来硬是把一位女医生给跪哭了,才救了我一把……那次捡回命来之后,我爸像变了一个人,带着我回了老家。他说是他造的孽,不能让孩子偿还,就是报应也得报应到他身上。”斗十方悠悠说着,几次叹气间,手指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湿迹。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想绝了我的念想?其实现在政审没有那么严,过去几十年的事了,也查实不了。但政治处第一次找你谈话时,你就说这些,所以让组织上犹豫了。”俞骏点了一支烟,幽幽道。这个人很复杂,明明骗是本质,却在关键点上,诚实得有点傻。

“在一个不清白的长辈和一个清白的未来之间,我选择前者。人要是无良我勉强能接受,可要无耻,我就接受不了了。”斗十方道。

这话听得俞骏一口烟呛得咳嗽了几声,他气结道:“好吧,我理解了……你是怨气满腹,钻进牛角尖了,对骗理解过深,所以太过敏感,别人望尘莫及的傍身绝技,对你而言,反而羞于示人……我直接说明我的来意吧。”

“不用了,俞主任,好意心领了,人情我还不起。”斗十方直接拒绝了。

俞骏道:“理解错了,咱们这拨人除了向组长和多多,都穷得差不多,我也给不了你这么大人情,我给你个选择吧。”

“什么选择?”斗十方终于好奇了。

“首先我得说明,你18号去政治处问入籍情况没有得到答案,原因是当天我和省厅主管经侦的谢经纬副厅长讨论后,已经电联登阳市局,调走了你的档案,因为跨市了,只能通过厅里调人。”俞骏道,又问了句,“听说你还和薛处长叫板了?”

“没有,我就问了问。”斗十方羞赧道,气一下子去了一半。

“第二……”俞骏掏着口袋,把一张折着的文件纸递给斗十方,“你的情况确实在研究,包括你父亲的情况,在看守所干了十年勤工,算是编外人员吧,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让走了,也有不符合《劳动法》的地方,所以登阳市研究决定,可以从看守所经费里报销一部分医药费,而且今后达到一定年限的那些临时人员,也要有五险一金待遇。”

“第三,市局给一线特困职工有补贴,我帮你争取了点。你手里是谢副厅和陈颢元局长特批的调任命令,请示报告是我和向组长起草的,按照惯例,到职后会给你提供一部分安家费,不多,中心规定……公正和公平还是有的,你的考试事业编民警已经入籍了。”

俞骏说着,瞟着斗十方的反应,震惊效果不错。斗十方咧着嘴,眼前看着批复的请示报告,久久无言。

“所以选择就来了,你可以选择现在的赚钱方式,不管推销也好,驻唱也罢,开黑车也行,作为朋友,我祝你财源广进;另一个选择是,拿上批文报到,做一名打击犯罪、维护正义的警察。我和你所想相反,接触过、亲历过欺诈犯罪,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就有污点,反而恰恰能在打击此类犯罪中发挥特长,所以,我宁愿选择你……选择一个哪怕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也没有重操旧业的人。”俞骏道。

“不是我不想,而是因为我太了解,所以有犹豫和畏惧。”斗十方道。

“那就好,你若要犯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逮你。”俞骏笑着问,“选择呢?”

“我想想。你可能要犯错了,没有可能在案发前破解这些骗局,犯罪成立的主体、主观、客体、客观缺一不可,思维只能捕捉到主观可能,主体是谁不知道,客体不明确,客观还未找到……主任,你高看我了,我给你带不来惊喜。”斗十方拿着报告道,递回给了俞骏。

俞骏没接,笑着告诉他:“别客气,那就给我多带点教训回来,我宁愿在一个两个甚至很多个犯罪主体上有过错,也不愿错过一个打击犯罪的好苗子。”

“我……像吗?”斗十方哑然失笑。

“那在于你的选择,或者像旁观路人听之任之,或者像你父亲同流合污,抑或选择与之为敌。”俞骏说着,开门准备走了,他在一只脚下车的时候又回头道,“对了,你算出我职业生涯遇到过一次重大挫折,是怎么算出来的?”

“言少、谨慎……身上没有官威,这种人都是遭过打击的,没受过打击的处长都是张牙舞爪,要么红光满面官威派头十足的。”斗十方道。

俞骏已经站到车下了,边笑边手指点点道:“有道理,但是你算错了,我不是遭受过一次挫折,而是无数次,被停职过两次,下课过一次,至于检讨,我自己都数不清多少次了……知道我为什么还没脸没皮当着警察,冲在一线吗?”

“为什么?”斗十方好奇问。

“罗曼·罗兰说了,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警察这个职业也是如此。”俞骏道。

“你是指认清了警察这个职业的真相,会更热爱它?”斗十方道,语气不对。

俞骏笑道:“不,是等你认清犯罪的真相,会更热爱警察这个职业……不想试试吗?看守所里一群没牙的老虎有什么意思,茫茫人海里抓到他们才是挑战啊,呵呵……黑车师傅,再见了,一定要做好选择啊。”

他说着话,拍上了门,上了后车,后车灯亮,启动,驶离。向小园看到了仍在发呆的斗十方,行驶很远都未见那车启动。她好奇地问:“主任,你瞎乐什么?谈得怎么样?”

“称呼一用‘你’,不用‘您’,就说明你情绪不对啊,你在焦虑、犹豫或者生气的时候才用这个称呼,是哪一种呢?”俞骏没正形地问。

向小园直接道:“我是焦虑,总觉得要出事啊,可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哎,你直接说嘛,这位大师能来不?脾气忒牛了,连薛处长都上了。”

“啊,你都说了,这么牛的脾气,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啊。”俞骏笑道。

向小园气道:“啊?还要怎么样啊?那你瞎高兴什么?”

“谈得来啊,所以高兴啊,又称呼‘你’……那你干脆以后别用‘您’称呼了,老换来换去的,明显没把我这主任当回事。”俞骏说着,像故意似的,反而扯远了。

开车的向小园突然笑了,笑吟吟地开着车,反而不焦虑了。等着她着急的俞骏好奇地问:“哟,什么个意思?真不把我这主任当回事了?不想知道结果啊?”

“你这么轻松,不就是结果吗?故意问你一句吧,还卖关子。”向小园笑道。

“瞧瞧,反骗寸功未立,骗人的本事倒见长啊,呵呵。”俞骏笑道,说话平和了。雨夜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人迹,刻意放慢速度的向小园许久不见车驶过,她还是不放心,好奇问:“说真格的,不会有意外吧?他能看穿我们,我们可未必能知道他的心思啊。”

“男儿本自重危行,岂甘平庸负此生……跑不了,是咱们的人。”俞骏自信道。

“评价这么高啊?”向小园讶异了。

“女人看男人,花一辈子可能都看不透;而男人看男人,可能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到心里。”俞骏道。

“嗷——”向小园做了个浑身发麻的恶寒动作,不问他了。虽然不知道谈得怎么样,可俞主任和男人一见钟情的样子实在让她受不了……

无论刮风下雨,都挡不住货栈街商家门前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

青狗看看手机已经快八点了,他带着手下几个兄弟四下瞄着,等着电话来,好歹曾经是一呼百应的主儿,总不能折节主动给别人打电话不是?尽管他很想。

“狗哥,那什么杜风头靠得住吗?”有个兄弟问。

青狗点点头,道:“骗我有啥意思?老子现在又穷又横的。”

众兄弟一笑,收债行当失业之后,基本都被打回原形了,穷棍一根。又一个兄弟问:“狗哥,你以前抽奖是咋玩的?要不教教咱们?”

“也不难,设一到五等奖,只要抽,都中奖,最早是五块钱抽一下,最差五等奖也中一管牙膏。哎呀,那时候抽的人多啊,把火车站门都快挤塌了。”青狗回忆着往事,笑吟吟道。

“那不对呀,都中奖,咋赚钱?”一位兄弟问。

“抽奖五块钱,一管牙膏当时进价才五毛钱,抽一下就赚四块五。”青狗瞪着眼解释着。

又一个兄弟不解问:“那万一中其他奖不就赔了?”

“你傻呀?彩票都有猫腻呢,路边小摊还把一、二、三等奖搁里头?就是有人中,也是自己人中,晒一圈再搁回去呗。”青狗道。

众痞哈哈大笑。这办法好,还真想试试。青狗教育他们了,还试个屁,早被取缔很多年了,只要咱们学会干的,基本不是被打击就是被取缔,世道越来越艰险,狗哥说他都有点怀念监狱里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确实是啊,否则也不至于听到个响声就来找这俩小钱来了。说话间电话响了,哟,还真来了。青狗接着电话,带着众人往街外走。在市场后头的大停车场里,上百辆大货车排在像迷宫一样的场地里,终于碰到了昨晚那位。

“货呢?”青狗直接问,还附加一句,“我可没钱啊。”

“教你赚钱呢,怎么可能让您掏钱,安叔的旧人……开厢。”王雕喊。

后面的货栏哗声开了,是包神星开的,从一辆车跳上了另一辆车,哗声再开,满满两大车的大包装。他招呼着众人卸货,已经租赁好临时货仓了,搁进去就行,运输找小三轮解决,市场里多的是。发货也简单,找熟悉的快递,他们上门跑得快着呢。众人看青狗,青狗点点头,一帮子开始卖力干活儿了。王雕把青狗拉过一边,然后塞给了他一个包,说有人跟他联系,回头招呼着包神星走,看来业务繁忙,还要去下一家。

青狗听得目瞪口呆,慢慢地拉开包链,厚厚的一摞钱,这来得太容易了啊,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愣着的时候,包里突然振动起来,吓了他一跳,掀开包再看,里面有部手机在响,铃声是他当年玩抽奖时经常放的那首熟悉的歌:《好运来》。

还真是好运来了,青狗接着电话,转身进了两辆车之间的空隙里,鬼祟地和电话那头商量上了……

[1]“西贝”,贾,音同假。

第六章 引大鱼智斗骗子

既无地利,又失天时

暮天、乌云、老树、砖楼。

黯色的景致里出现了一把花伞,伞下的女人在楼门外伫立良久后,又一次踽踽折回。连续两天的中雨把办案组驻地这个旧砖院地面变得泥泞,她小心翼翼地走,还是免不了精致的高跟鞋上溅上泥迹,低头时,发现裤摆已经脏了,却没有时间换。

上楼,她又一次回眸,莫名想到了昨天在本子上乱画的诗句:雨中百草秋烂死,阶下决明颜色鲜。

是啊,接受任命的时候还是秋高气爽,现在已经是万物肃杀了。每天早上起来已经能在招待所窗上看到一层薄薄霜花,来时院子里还深绿的秋草,被出入的车辆溅成了泥灰色,已经烂死在泥里了。可在她心里郁结的这个谜,依然像这天空,像这雨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一大堆罗列的数据,一大群已经确认和未确认的嫌疑人。到这时,她头一回体会到了独立办案的难处,每一个信息节点可能都要做出多个选择,而不同的选择,又会带来更多的不同选择,那些线索会以倍增的速度扩散、扩散,直到你的思维无法承受其重。

她下意识地揉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去看,可翻上几页又会离奇地走神,不是嫌疑人丑陋的面孔,就是无法梳理的凌乱数据,抑或是那位她期待的人还没有出现。

“或许……是我期待太高了,太想当然了。”

她又开始这样自责着。任何案情寄托在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方向上,都是危险的。所有依赖于现代大数据的侦破和排查,总会基于数据给出数个可供选择的方向,那样会剔除办案者可能存在的主观成分。

比如在侦破“6·12跨国电信诈骗案”里,她的经侦就追着一个受害人的转出资金,一直追了四级,然后在关联的二十多万个账户中分析出了隐匿的可疑账户,最终顺着赃款抓到了人。

可这一次失灵了,账户往来单一,而且是任何嫌疑人都不敢轻易用作犯罪用途的公户。因为这种公户一旦被查封,那就等于所有的辛苦全白费了。更奇怪的是,被盯上的公户里自从最后一笔款打给厂家后,已经没有钱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太诡异了。”

她眼皮跳着,总觉得有事,可总找不出这种第六感来自何方。而且这种案子需要的是很专业的技能,她忍不住想,就算把长年在看守所待着的那位请来,可能也无济于事。

沉思,听到了车声,她眉头一舒展,似乎来了。再往后,听到了钱加多的声音,莫名地心里一喜,起身要出来。不过,矜持让她又坐下来,摆着组长的样子,等着敲门声起。

没敲,直接推门进来了。她微微蹙眉。钱加多看着她憨笑道:“哟,组长在啊,我还以为没人……进来,进来。”

他拽了一把,斗十方进来了,是最初在监控上看到的那个打扮,红色的夹克,爽利的黑牛仔和运动鞋,缺了个墨镜,少了点痞相,不过活力依旧。向小园笑笑道:“晚上组里一块儿聚聚,欢迎新同事加入。”

“不用,不用,都认识,客气那个干吗?”斗十方坐下了。钱加多倒着水,斗十方还以为是给他倒,结果钱加多给向小园放在电脑边上了,很邀功地说道:“我是硬把他拉来的啊,这货居然还想休息几天。”

“那,家里安排妥当了?”向小园问。

钱加多赶紧回答:“妥了,出院了,下个疗程安排到下个月了,医生说看情况。”

“噢,你父亲一个人在家?”向小园关心道。

钱加多又回答道:“不是,雇了个村里的寡妇照顾,做的家常饭可好吃了。”

“那就好。”向小园道。

钱加多生怕自己被忽略似的又回答道:“必须好,好得不得了,一听说入籍成正式警察了,他爸可高兴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就是我一句也没听懂。”

向小园稍稍郁结的表情到了脸上,斗十方却是噗哧笑了。这光景钱加多才反应过来,问斗十方呢,都被他代替回答了。他赶紧补充道:“我这兄弟脸皮厚的,我怕他说什么让你下不来台。”

“噢,那他背后肯定说我坏话是不是?”向小园干脆顺着钱加多的思维走了。

这一问,钱加多猛点头道:“好像说了,说咱们组是哈巴狗追兔子什么的。”

“这什么意思?”向小园明白不了这种俗话。

“想跑不能跑,想咬不能咬。”钱加多嗤笑着给出谜底来了。不料啪的一声,斗十方拿着桌上的瓶子磕了下,钱加多一瞅紧张了。斗十方手一扬,他弓着身一下子就跑了,跑了片刻,回过头来强调着:“就是你说的,你就说了。”

“嘭——”斗十方的瓶子真扔出去了,砸在门上,这把钱加多成功吓跑了。斗十方上前捡起来,是一瓶护发素,他装回盒子里,放到了桌上,看着不为所动的向小园,笑道:“别听他胡说。”

“不,形容得很形象,确实是跑不能跑,咬不能咬。”向小园笑了。对付钱加多还真是这种粗暴办法管用,好歹耳根子清净了。

斗十方站着,敬了个礼,似乎还有点别扭。他严肃道:“报告,斗十方奉命报到。”

“等你很久了,坐。”向小园道,一摇电脑后的视频线,边调试图像边说,“我给你大致说一下案情,你抓紧时间进入状态,现在情况是这样……”

X小组的工作量够大了,丰乐工业园一个点,阳光大厦一个点,鑫盛物流一个点,三个监控点加上一个随机策应的两人组,基本上就是小组最大的扩展能力了,整个侦破思路一是盯着金叶日用化学有限责任公司这个公司的账务往来;二是追踪这些参与的微商样本,及时了解这些人的动态,他们有可能成为这一拨被收割的韭菜。第三是发掘这个团伙的其他成员,以及可能藏身的幕后人员。

思路不可谓不正确,只是都斩获有限。丰乐工业园错失了王雕、包神星,俩人又不知道去向了,而且那里的人也撤了,是黄飞拉走的,现在全聚到登阳市了;账户里没什么钱了,似乎等着回款;至于监控……看看窗外的天气,怕是取不到什么证据,这天气罪可是遭大了。

“等等……这样吧,咱们逛一圈,边走边说,然后晚上我补一下信息,正好也和大家打个招呼。”斗十方似乎听得兴味索然,和向小园独处还显得尴尬,于是提议道。

这恰中向小园下怀,她起身道:“那好,老程的经验丰富,你多跟他几天。”

“没问题……嗯,向组长,谢谢你啊。”出门的工夫,斗十方趁机说了句谢谢。向小园笑道:“组织上安排的,谢我干什么?接下来别嫌我催命就行。”

“啧,还是要谢谢,不是你们力推,我一看守所的辅警算个屁,没准政治处早把我刷了……其实我也早不想干啦,天天跟一帮烂人打交道,我都烦。”斗十方道。

又是算个屁,又是不想干了,听得向小园眉头皱了,且走且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这不,有点不好意思嘛,但是我丑话得说前头啊,别期望太高。”斗十方提醒道。

向小园这下明白了,回道:“哦,这是有点心虚,怕胜任不了工作吧?这你担心什么?各单位吃闲饭的多了,就是正经八百国考进来了,也有很多读书读呆了的,干不了找个其他的位子混呗,谁还难为你似的?”

这么轻巧就揭过了,倒把斗十方说得更不好意思了。

下楼的工夫,钱加多又急急追下来了,赶紧上车把车开过来,道:“坐我的车,我开车。”

向小园意外地没有推拒,笑吟吟地坐到副驾上了。车直驶出了驻地,上路了。向小园一直观察着斗十方的表情,可意外的是并没有发现她期待的东西,似乎这里的一切,包括她本人,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似的。

第一站,阳光大厦,邹喜男负责的地方,他坐在车里打了个招呼,主要盯守这拨“边缘人”的动向,没有发现,这些人还是按时上下班,租住了三套单元房,小区离这儿不到两公里,每天步行来去,准时得很。

第二站,登阳大酒店,络卿相跑到车上聊了几句,他和娜日丽轮流在大厅盯守,那个美女聂媚入住此地已经有些时日,但没有发现她和谁来往,就是有几次跟丢了。

见斗十方入队了,他寒暄几句匆匆去了。钱加多循着导航向鑫盛物流市场开去。后座的斗十方随口问了句:“市场那边是陆虎盯?”

“对,你怎么知道?为什么不是程一丁?”向小园反问。

“程一丁经验丰富,肯定得用到难度大的地方。”斗十方道。

向小园就着这个话头问:“王雕和包神星又消失了,前天晚上,也就是咱们在中州见的那个晚上,算是凌晨吧,他在中州出现过,之后就找不到他的踪迹了。依你判断,会是什么情况?”

“丰乐园离我家不远,窝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憋坏了,兴许是出去嗨皮去了,吃喝嫖呗,还能有什么?”斗十方道。钱加多一听,直着脖子问:“不会又是……”

“闭嘴!”向小园训了句。钱加多不吭声了。斗十方在后头笑。向小园稍显难堪道:“很不幸你猜对了,但是,一直没出现就让我觉得有问题了。”

“肯定有问题,如果是个高手做局,那肯定是落子无闲棋。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啊,向组长,您太性急了。”斗十方道。

“我性急是因为我们经侦上收拾的烂摊子太多了,涉众类犯罪后果比恶性犯罪的影响只大不小,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向小园道,口吻听得出来有气无力。有些事,还真是力不从心。

车停在鑫盛物流市场外面,这种无力感就更强了。占地上百亩的市场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商家几十户,即便雨中也没闲下来,套着雨布的大卡车进进出出,送货、接货的小货厢、三轮车,甚至还有人力搬运的,把这一带车人混行的路面变得拥挤无比。

“这里骗局每天都在上演,发假货的、货里藏私的、物流司机拉着货消失的,甚至还有货主卷了货款跑路的,而且在这里讨生活的搬运工、送货人,有前科的占的比例很大,天然的高危人群……黄飞把点设在这儿很聪明,这是个只认钱、不认脸的地方。”向小园介绍道,随后呼叫着陆虎。

不一会儿,穿着雨披的陆虎奔来了,脱了雨衣钻到了车里,一见斗十方,兴奋地握手道:“哟哟,大师,你终于来了,就靠你了啊。”

“啥意思?我替你值会儿班?”斗十方问。

“明知故问嘛,这些粗活儿怎么敢劳你大驾。我是说,这个案子全靠你了,都快把我们憋疯了,明明觉得不对劲,就是找不着毛病。”陆虎道,说了句又跟向组长汇报道,“没什么情况,我隔一会儿就顺着他们租的那货场遛一圈,今天有俩车,估计他是雇着小三轮挨家送了,多了几个生面孔,应该是从丰乐园那头拉回来的人。”

陆虎汇报着,干脆把摄录交给了向小园。向小园看了几眼递回去道:“是,没错,小心盯着,我也是总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哪儿不对劲来,你去吧。”

“好嘞。”陆虎应声,要了斗十方手里的摄录仪,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披上了雨披,眼见着消失在茫茫雨中了。向小园回头问:“还想去看看丰乐工业园吗?”

钱加多一听,恼声道:“不早说,我们就从那儿来的。”

“去一趟吧,把老程接回来。”斗十方道。

向小园愕然地回头,问:“王雕这一路有可能回来?”

“也有可能不回来啊。万一不回来,老程可遭罪了。”斗十方弱弱地道。

这么一说,好像就显得当组长的有点不近人情了,向小园沉着脸没说话。钱加多呢,想说话又不敢吭声,于是这一路有了难得的静默。出市区行驶二十多公里就到了丰乐工业园区,在公安检查站的地方,向小园叫停车辆,联系着程一丁。过了好大一会儿,程一丁才从远处一所像小房子的地方猫出来。斗十方解释道,那是地里的浇灌站,属于水利部门的设施,里面空间很小,能窝那里头可真不容易。

从程一丁被冻得冷呵呵直哆嗦的样子就看得出来。钱加多很没品地伏在方向盘上笑。老程气得伸手给了这货一巴掌,然后汇报着,两天了,没有发现回来。

向小园看了斗十方一眼,有点歉疚道:“撤了吧,跟我们一起回去。”

“没事,向组,再等等,说不定天黑就出现了。”程一丁道。

“老程,你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啊,明显不可能回来了,这都没判断出来?”斗十方道。

哟?这把程一丁说愣了,他愕然问:“啥意思?你咋判断的?”

“这儿是乡下,这里的群众和城里的不一样,比如你隐藏的那个浇灌站,里面应该有电闸盒、铁灌口,现在里面还有东西吗?”斗十方问。

程一丁道:“没了,什么也没有。”

“东西呢?”斗十方问。

“我怎么知道?”程一丁不解。

前面的钱加多都听不下去了,直接给答案:“被偷了呗,还不跟井盖一样,搁这儿看得不严的地方,能存着才见鬼。”

“哎,就是嘛,像这种治安没那么好的厂区,没人看,群众敢给你把大门都卸了,既然两天都没回来了,也不留人看门,那就是没什么了,也不准备回来了。”斗十方道。

程一丁愕然了,从劳苦功高一下子坠落到傻不啦唧的层面了。向小园可没料到有这种情况,她问:“十方说的这情况有可能吗?”

“有,很有可能。小偷小摸倒正常,但是……”程一丁点点头,可又无法确定。

“不用那么费劲,直接去厂区看看,错不了,肯定不回来了,贼不空手,骗不回头,意思是,贼走过的地方肯定要偷点什么,骗子骗过的地方,不会回来第二次。王雕应该是做暗线的,这一路要么窝着不动,要动,肯定就不回头了。”斗十方判断道。

这么一说,倒越听越像了。钱加多依着程一丁的方向指示直驶厂区,大门紧锁,厂区封闭,搁外头还真看不出什么来。在这种无从判断的情况下,像程一丁这样外围侦查肯定是正确的。不料斗十方偏偏要别出心裁似的道:“我给你们演示一下,这地儿不会有人来啊。”

向小园疑惑着。斗十方催着钱加多道:“多多,有表现机会了,找家伙。”

“哎,好嘞。”钱加多跳下车,开着后备厢找东西,没趁手的,找了个千斤顶。斗十方却是连车也不下,一挥手,道:“上,开路。”

钱加多捧着千斤顶奔上去直朝厂门咣咣两下,直接把门锁砸了,然后蹿回来,放好东西,赶紧坐回到车上,然后兴奋地看看前方,又从后视镜里看后方,说:“没人。”

“哎你……这……”向小园给气到哭笑不得了。

斗十方开门下车,道:“来吧,看看。”

程一丁下去了。向小园想想也跟着下去了。钱加多已经殷勤地打着伞上来了。向小园烦躁地训了句:“车上待着去。”

“哦,对,我放风啊,有人来我喊你们啊。”钱加多凛然道,又匆匆跑回车上了。

这办案搞得倒像作案了。程一丁暗笑着不敢发言。三人冒雨进了厂区,肯定是空空落落的,已经找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推着里层没锁的大门进了仓库,除了一堆凌乱的瓦楞板、扑克牌、方便面桶以及遍地乱扔的烟头,再无他物。

“搬空了,仓库里睡觉的地方,被子、褥子都搬走了,应该是不回来了。”程一丁往小间瞄了几眼,拍了几张照片。

此时斗十方却在那一堆瓦楞纸板前蹲下来,把纸板一张一张正反看着。踱上来的程一丁道:“这是打扑克垫着的吧?”

“肯定是啊,但他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遮住监控,这些货又不是违禁品。他们在隐藏什么呢?”斗十方好奇自问,视线直勾勾盯着一块纸板。

“应该是隐藏作案的某个环节,以防事后追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向小园道,她踱着步继续说着,“可能是关键人物,可能是关键证物,也可能是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什么。”

“这好像不是从广东厂家发回来的货啊。”斗十方道。

“不会吧,你凭瓦楞板包装箱能判断出来产地?”向小园质疑了。

“当然不能。如果包装箱上有快递单,就能了。”斗十方翻看那张瓦楞板。向、程二人蹲下来,上面贴着不干胶的快递单,字迹已经模糊了,不过能辨认得出“甘肃”二字,那肯定是始发地。

“这就奇怪了啊,大部分货源是广东发出的,总不能绕去甘肃一圈再回来吧?图什么?多花运费呢。”程一丁纳闷道。这些骗子的操作已经神秘到他无法理解了。

“走吧,既然货已易手,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斗十方若有所思地站起身往外走,向小园跟着。程一丁倒没落下那堆纸板,赶紧当宝贝似的捡起来,抱回到车上。

第一天报到就这么结束了。返回登阳驻地,斗十方就埋头熟悉着这些天的追踪案情资料,连晚饭都是钱加多给他端进来的。

本来准备的案情分析讨论都搁置了,原因是外勤发现聂媚的踪迹,没有顾得上回来,而家里这位新人也像着了魔一样,不是直勾勾地看电脑上一段段执法记录仪的视频,就是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发呆,专注到大家都不忍心打扰他……

有迹难寻,另辟蹊径

雨刷“噌——噌——”,缓慢地刮着雨水,不知道因为起床太早有点迷糊,还是视线有点模糊,钱加多发着癔症,看着看着就打了个瞌睡。

“醒醒。”副驾上的斗十方顺手一扭耳朵。

钱加多吃疼,精神了一点,嘟囔骂着:“你有病,大清早把我叫出来。”

“不是有病,是有事,急事得用急办法,我一个人办不了事。”斗十方道。

对于这种存在感,钱加多保持着一贯的警惕,直接道:“别又蒙我啊,昨天砸了个锁又被组长教育了半天,跟上你就没好事。”

“啧,爱是一种激烈情感,那你不就有机会跟人说话了吗?要不人家理都不理你。”斗十方道。

现在这种解释已经诓不了钱加多了,他开着车,打着哈欠道:“少扯,到底干啥呢?”

“停,那车,把他车给抢了咋样?”斗十方道,示意着拐弯的方向。钱加多一侧头,是一辆快递小哥的电动三蹦子,气得他无语了。斗十方却教唆着:“多多,非常时候得用非常办法,我得看到里面快递到底什么样子……你帮我就等于帮全组,帮全组就等于帮你心目中的女神。”

“那你咋不去呢?”钱加多挑重点说出来了。

斗十方笑着道:“我意思就是我去,你打个掩护,不让你担事。”

“哦,这还差不多。”钱加多乐了,手一指,警示道,“别想坑我啊,没好处我可不干。”

斗十方附耳教着,一听,钱加多似乎不愿意。斗十方又拽着他耳朵教了句什么,似乎让钱加多犹豫了。不过已经来不及商量了,那个快递小哥已经收完货准备走了。斗十方催着,钱加多赶紧倒回来。斗十方跳下了车,佯装无事往前走着。这个通向胡同的路口两车相互看不见,钱加多只待车外的斗十方的手势一打,赶紧启动前行,往右后打方向,路滑雨大的,那快递小哥猝不及防刹车慢了,小电车噌噌滑着,咣当,撞到钱加多的宝马车上了。

哎呀呀,这瓷可碰着了。钱加多一倒车,下车看看自己的车,然后看看那吓蒙的小哥,上前凶巴巴地揪着那小哥吼道:“车漆蹭了,赔钱!”

“啊……宝马?!这得赔多少啊?”小哥苦着脸道。

“过来。”钱加多抹着脸上的雨水,总不能站在雨里说吧,把小哥拉到一旁树下,愤愤地大声说道,“知道这车多少钱吗?好几十万呢。知道喷一次漆多少钱吗?好几万呢。知道蹭一块得赔多少吗?怎么也得一两万吧。直说吧,你准备赔多少?”

“大哥,我……我能挣多少啊,您这车不是有保险吗?”小哥央求着。

“保险归保险,你也得多少赔点啊……这样吧,赔五千算啦。”钱加多一副奸商嘴脸,这个都不用演技。直吓得那小哥为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听着,不经意回头,咦?我车呢?再一看,车在噌噌自己往反方向跑。那小哥急得赶紧要追:“我的车,我的车!”

钱加多拽着他:“别走,你们一伙儿的是不是?你走了,谁赔我钱?”

“大哥,不是,车是公司的,车上还有快件呢,丢了我更赔不起。”那小哥急得要去追车。钱加多拽了他半天,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放他去追。

人一走,他生怕被看出来,坐上车赶紧开溜。那头快递小哥追呀追,远远看见快递车钻进了小胡同。他气喘吁吁地追到了胡同深处,正上气不接下气时,奇了怪了,那快递车停在那儿呢。他急得赶紧奋力跑上去,一把扳住快递车,然后再往车前一挪身,咦,偷快递车的正悠哉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呢。

“你……你……”小哥上气不接下气。

“我怎么了?帮你呢,人家万一讹你,你赔得起啊?”斗十方道。

哦哟,这雷锋哥啊,快递小哥的怒意全成感激了,赶紧地谢谢这位大哥。斗十方叫着他挤在座位后头,干脆给他开出胡同,省得再被人蹭上讹钱。

一口气缓过来了,那小哥道:“那车好像不是本市的。”

“但肯定是本地人开的啊,找个快报废的豪车,讹一点算一点,挣钱不多,你小心点。”斗十方道。

“哟,谢谢大哥啊。”快递小哥攀在斗十方背后,诚心道。

“甭客气,要谢就给我介绍个工作呗,你这活儿是不是挺赚钱的?大清早的就出来收货,一件挣多少钱?”斗十方问。

“挣不了多少,一两块钱,又是签约客户,一件都划不到一块钱。”小哥道。

“那架不住多啊……收多了就赚多呗,你一天能收多少啊?”斗十方问。

“没多少,几百件。”小哥道。

“都一家的?”斗十方问。

“嗯,金叶的。那些个经销商才牛×,有的一天就发一两千件呢……咦?不对啊,大哥,你是不是其他快递上的,挖我们情报呢?这挖人客户可不地道啊。”小哥警觉了,对“雷锋哥”怀疑了。

斗十方在前头笑道:“瞧把你吓的,我要坑你,直接把你车给整走你不傻眼了?去吧兄弟,路上小心啊。”

快出胡同了,斗十方停了车,把车交给快递小哥。那小哥狐疑地看看斗十方,却不知道什么来路,不过还是送货要紧,赶紧加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斗十方冒雨从胡同里出来,等了一会儿,又和钱加多会合了。两人在车里密谋着,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路段,另一家快递的收货车,又一次巧合地和钱加多的车蹭上了……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碰瓷?还抢人家快递车?这……这怎么可能?”

向小园接到程一丁的电话时,直接气得快昏厥了。一大早发现俩人消失了,赶紧让程一丁去找,却不料给她带回来这么个意外。

电话确认无误,程一丁亲眼看见了。向小园在电话里吼:“你……把他们俩抓回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急急挂断的原因是,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俞主任。这个缺少祥和的氛围和他预料的相差甚远,他好奇问:“怎么了?这才来一天,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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