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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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上前去,把那揭开的尸单卷起,因安佳怡尸身上的外袍已然除掉了,只剩下了中衣,她便将中衣揭起,严华章略有些尴尬,便转过了脸去。

隔了良久,卫珏道:“行了,你且看看她这里。”

严华章转过身来,只见那尸身头脸蒙住,只露出中腹部一块洁白肌肤,便没有那么不雅了,心底暗暗感激卫珏的体贴,他便走了几步,就着灯光看下看去,只见那苍白的肌肤之下,真如卫珏所述,有针孔密布,那针孔比毛孔大不了多少,如果不仔细观看,却看不出来,他道:“多这些施针的部位来看,倒真是几处禁忌要穴,都是流胎必定要施的部位。”

卫珏心底沉了沉,“难道说他们没瞒我什么?是我自己多心了?”

严华章便俯下了身子,顾不得腌臢,仔细察看,噢了一声,伸出手去,按了按尸身的小腹,只觉其小腹微微鼓起,坚硬如铁,他直起腰来,似有疑难不能解决,皱紧了眉头道:“我以往只擅医治活人,从没见过死去之人的模样,因此,并不知道有孕之人死了之后,会是何种情形,未见实证,实不敢依书上所述猜测…而且,你说过,孙辅全派慎刑司仵作查验过,从她的身上,我倒是看出了有后面加上的针孔痕迹,而且反反复复,有数十针之多…”

卫珏道:“你有什么疑处,便一起说了出来,咱们一道参详。”

严华章脸有为难之色,转脸朝卫珏道:“只怕要请你动手,查验一下她的下身,以证我的猜测。”

卫珏闻言,脸上也有些尴尬,但转瞬便定了神色,道:“行,我来查验,你且告诉我,怎么查看便罢了。”

严华章向她点了点头,细细地述说查看步骤,他转过身去,卫珏便依言进行,隔了良久,才查验完毕,卫珏将尸身上的衣服一一穿起,将查验结果告诉了严华章。

听了这结果,严华章却良久没有转过身来,声音沉沉,“原来是这样。”

卫珏见他背脊僵硬,急问:“怎么样?”

严华章这才转过身来,脸上隐有怒气,“咱们都被骗了,怡主子,根本没有身孕…”他声音当中有有压抑不住的愤怒,“怡主子尚是处子之身,又岂会有孕,只怪我一开始没能查得清楚,倒让你白白担忧竟向皇帝求情…”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幸而他答应了…”

卫珏听了这话,只觉如晴天响了一个劈雷般砸在她的头顶,她喃喃地道:“真是这样?他们真在瞒着我?”她见严华章满脸愧疚,便道,“这也不怪你,事出突然,你以前只学过医术,且纸上谈兵的多,哪能抵得过那些人刻意隐瞒?”

她忽然间明白了孙辅全与索额图之间打的眼色,仵作显然将查验的结果禀报了两人,他们却掩盖事实,只等着她犯错儿,如果她真的因为此事向皇帝求情,弄得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安佳怡的名声便是她弄坏了的,她便会好心办了坏事。

她一直走在悬崖边上,既使知道她在悬崖边上行走,他们也只在旁边看着。

她想通了前因后果,身上忽地出了一身冷汗。

忽有些感激皇帝,她出了这么大的错儿,去求他宽限时日,如果不是他答应了,把此事暂压了下来,真不知会弄成什么样的后果。

严华章也明白了其中的决窍,看她脸色苍白,不由心痛,道:“如今连他们都想着站在一边看笑话,我却帮不了你…”

卫珏忽尔笑了,抬起了头,定定地望着窗棂,低声道:“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是这般走过来的么?”

她小巧精致的脸在灯光照射之下显出几分坚毅来,眼底更现出磐石般冰冷的神色,严华章便知道,她用不着别人的宽慰,已然下定了决心了。

如以往许多时侯一样。

看着她纤弱的肩膀,严华章无言地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揽进怀里,可指尖尚未触着她的衣服,却忽然间醒起,便缩回了手来,道:“既是知道了原委,我们有了准备,便好办了。”

卫珏脸上恢复了些血色,“没错,我就知道佳怡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的,咱们一定会弄清楚,她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定不会叫她白白枉死。”

严华章道:“没错。”

屋间里的烛光燃烧着,哔啵一声,爆出了火光,有风从窗隙中吹进,将那摇摇欲熄的烛光吹灭,天际染了些亮光出来,天就快亮了。

孙辅全与索额图在小厢房里相对坐着,坐了半晌,见窗棂边染了白色,孙辅全站起身来,推开了窗子,朝对面望去,见卫珏跟在严华章的后头,走出了那厢房,便轻叹一声,“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真守了一晚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 慎重

他转过头去,朝索额图望着,“索大人,劳烦您了,也让您在这儿呆了一晚上。”

索额图圆圆的脸没了往日里的和善,如染了冰霜,他抬起头来,道:“事儿既是办得差不多了,下面的,便听孙公公的了。”

孙辅全垂了眼眸,“皇上可是交待了,让我们听珏主子的吩咐办事,奴才可不敢擅作主张。”

索额图站起身来,语调冰凉,“这主意,可是孙公公出的,孙公公别半途上打了退堂鼓,到时侯弄得大家颜面上都不好看。”

孙辅全脸现慎重之色:“索大人,奴才怎会是那等出尔反尔之人?这件事,关系到奴才的身家性命,奴才现如今和索大人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蚱蜢了。”

索额图死死地盯了他一眼,脸上冰色未改,“孙公公想得明白便好,宫里面么,您到底比我熟悉一些,宫里的仵作也都听您的。”

孙辅全笑道:“原来索大人担心这个?你且放心,孙某在宫里头权力虽不大,但胜在年头多,那些人,还是会给孙某几分面子的。”

索额图道:“这样便好,你且使人注意着她的动向,依我所见,她定不会这般轻易相信,定会自己找了仵作查证。”

孙辅全抬起眼皮子望了他一眼,“索大人,想不到您的心这般的狠。”

对他的讥讽,索额图脸上一丝儿表情都没有改变,只嘴角现了丝苦笑,道:“怪只怪她锋芒太露,太过让皇上抓心挠肺了,在皇上的心底,竟不给别人留一线地方。”

孙辅全叹道:“说得也是,要说这珏主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她碍着了别人的路,成了别人往上通道的一颗大石头,不搬走怎么成?”

索额图此时脸上才现了丝尴尬,可眨眼之间,那丝尴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现了丝狠色,“没错。”

孙辅全便向他拱了拱手,道:“索大人,奴才这便去安排,说到底,她也只是孤身一人,既使有个严华章帮她,又成什么大气侯?”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往房门口走了去。

索额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底露出一丝痛苦,轻轻地道:“可怨不得我。”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和家族的利益联系在一起的,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小的妃嫔,占据了皇帝的心,不能看着,赫舍里丽儿暗底里悲伤,如果不能将卫珏的身影从皇帝心中拔出,那么,便让她消失吧,这样,皇帝才能将其它人略放在心底。

赫舍里丽儿才会有机会。

他负了手,慢慢走出了厢房。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手里拿了一只西洋棋,含笑望着对面坐着的皇帝,道:“皇帝,你都坐在那里坐成了一尊佛了,什么时侯才能落子?”

皇帝望着眼前的西洋棋,犹豫不决,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皇祖母,你就欺负孙儿,明知道孙儿连棋子都闹不清楚,偏要我来下!”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这怎么叫欺负呢,你往日里和我下那象棋,才真叫欺负。”

苏茉儿掩着嘴在旁边直笑,“难怪皇祖宗这几日死记硬背的,把棋谱背了下来,原来是想拿皇上作筏子。”

太皇太后脸现得意,“这是个新鲜玩艺儿,我得敢上这新鲜劲儿,要不然,等皇帝学会了,就没办法再赢他了。”

皇帝哭笑不得,无可奈何放下手里的棋子,道:“行了,这次就算皇祖母您赢了。”

太皇太后心满意足地拍了手站起身来,苏茉儿便收了桌上的棋子,放进棋盒装好,退了下去。

皇帝扶着太皇太后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松了松筋骨,再扶着她坐到了榻上,把案几上的汤婆子递到了她的手里,太皇太后接过了,道:“人老了,便是这样,天气略微不好,身上便发冷,穿多少衣服都不成,总觉得那寒风仿佛从衣服缝隙里直钻了进来。”

皇帝便道:“内务府新贡了一张紫狐袍子,全是取了腋下那一小撮皮毛所制,最是暖和了的,我叫人送了来,给祖母制些套手套脚,这便不会冷了。”

太皇太后笑了,拍了拍他的手,“我这宫里好东西还少了么?老了便老了,气血不畅,再好的东西用在身上,也是枉然。”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榻上,“孙辅全说的事儿,都是真的?”

皇帝便端正的面容,点了点头,“没错。”

太皇太后叹道:“看来咱们几次的行动,并没有把那些人清理干净,才消停了几天功夫,他们便又蠢蠢欲动了…”她的脸上现了些郁色出来,“也不知道这一次,又要作什么筏子…那死在井里的,叫安佳怡吧,哀家记得,入宫之前,和赫舍里家的关系很好,听闻进京之时,还在她家里住过好长的时间,既是出了事儿,便要查个清楚,看看是不是那期间出了问题…她是一个知府之女,其家族和宫里边可没有什么关联,唯一有关联的,便是那段时间了。”

皇帝点了点头,“朕已叫孙辅全与索额图协同去查了。”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索额图?他也是赫舍里家的人,理应避嫌。”

皇帝心底一凛,垂头道:“是朕考虑不周。”

“这件事,你先压了下来,倒是对的,首次选秀,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说出去于皇家颜面有损,只是这安氏,却不可估息,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这是在打皇家的脸!”太皇太后语气渐渐变得冰冷,眼眸当中闪出些利色来。

皇帝知道她已动了真怒,道:“皇祖母请放心,孙儿定会严加彻查。”

太皇太后扫了他一眼,“听孙辅全说,你让那卫珏挑了大梁?”

皇帝脸色未变,点了点头,“前边她好几次都转危为安,因此,孙儿觉得…”

太皇太后笑了,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皇帝不用解释这么多。”

皇帝听出她语气当中的打趣之意,脸皮子发热,却也松了一口气,“皇祖母,您不怪我自作主张便好。”

太皇太后道:“你既是赏识她,我倒有一层疑虑,怕你将她抬得太高了,你是知道宫里头这些人的,伺侯皇帝您的,象那孙辅全,眼底里只容得了你一个人,哪能容得了他人?”

“皇祖母是担心,出头椽子损得太快?”皇帝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玉琢

“给她些历练倒也无可厚非,玉不经琢不成大器,但有一样,琢得太猛也难免会废掉,此次之事,皇帝可要多盯着些。”太皇太后道。

“皇祖母不用担心,朕派了孙辅全与索额图两人共同协助,让他们互相牵制。”

太皇太后道:“索额图不能参与此事,他算是涉案之人,将他调了出来吧。”

皇帝道:“皇祖母,您是担心…?”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那些风言风语已经传进宫里来了,皇帝别问我从何得知,但无风不起浪,咱们绝不能让此事败坏皇家声誉!”

皇帝脸上现了慎重之色,点头道:“皇祖母放心,朕这便去安排。”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去罢。”

皇帝便向太皇太后告辞,往殿门口走了去。

等皇帝走后,太皇太后唤了苏茉儿过来,道:“传这消息的人,别让她到处再走动了。”

重工织金的锦袍底下,太皇太后的脸阴冷厚重,看在苏茉儿的眼底,心底起了股寒意,她低声应了,“奴婢这便去办。”

太皇太后闭了双眼,倚靠在十方大软枕上,似是睡着了一般,苏茉儿将薄被搭在她的身上,轻手轻脚往外走,来到殿门之外,才叫了两个宫婢来,低声吩咐,“那个人,用了雨浇梅花吧,凡是跟着她传的,都暗地底控制了。”

那两个宫婢眼底露出惊恐之色,垂了头道:“是,姑姑。”

苏茉儿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抬起头来,见远处屋脊之上,有乌云翻涌,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要起风了。”

紫初将菱镜摆在瓜尔佳启月的后脑勺处,使她从前边的镜子可以看得到后边梳好的发髻,笑道:“主子,您瞧瞧,您的头发多黑,又光亮,奴婢给您梳头,滑溜得都差点儿抓不住呢。”

瓜尔佳启月望着镜中花容月貌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不用掩着容貌了,却还是这样,被人压了一头。”

紫初道:“主子,您何必着急,这才刚刚开始呢,晋封之后,才显真彰,你前边虽有两位比您大的,但到了最后,鹿死谁手却不得知。”

瓜尔佳启月打量着镜子之内的自己,抚着吹弹可破的面颊,轻声道:“也不知那日,他看清了我没有。”

紫初笑道:“主子这般的沉鱼落雁的姿容,奴婢既便是远远从后背处望着,也觉得美艳不可方物,皇上怎么可能没有瞧见,奴婢想着,皇上定是眼睛眨都不眨地望定您。”

瓜尔佳启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倒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让阿玛如愿以偿便成,咱们瓜尔佳氏,可不能落在人后,只可惜,我的出身没有大姐姐好,让阿玛为难了。”

她轻皱着眉头,却使得精巧的脸更添了几分动人。

紫初轻轻地笑了,“主子请放心,这次晋封,早在老爷的预料之中,这也是祖宗的规矩,无论日后是为后还是为贵妃,都要从低等妃嫔开始,您是从六品贵人,虽比那五品嫔少了两级,但临到未了,她能不能有这福份,还挺难说的。”

瓜尔佳启月却是愁眉未解,“无论这晋封充不充得数,但她在太皇太后的心底边早已定了下来,却是真的,阿玛如果不加快步子,一个月之后,咱们瓜尔佳氏,却真要落于人后了。”

紫初道:“主子,老爷传话进来,说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这一次,任他们怎么挣扎,都翻不了身去。”

瓜尔佳启月撇了撇嘴,“前几次还不都这么说,反倒把大姐姐搭了进去。”

紫初笑了,“大小姐不退下来,五小姐怎么能上得去呢?”

瓜尔佳启月听了这话,倒是沉默不语起来,拿起妆台上的蝴蝶展翅的簪子,在鬓角比划,问道:“这根簪子,是否衬得上这发髻?”

紫初道:“主子戴什么都好看。”

瓜尔佳启月便把那簪子递到了紫初的手上,任她插在了发髻上,反反复复端详。

却在这时,有人在外声音急促,“主子,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瓜尔佳启月望了紫初一眼,紫初忙走到门边,低声问,“有什么消息。”

“慈宁宫那边倒是戒备不严,近日来都暗底里传着一个消息,说有个宫婢与宫外有些牵连,就快要到年纪出宫了,和家里人隔门相见的时侯,听了些消息来,便在宫里边乱传,被太皇太后下了懿旨,用了雨浇梅花之刑,慈宁宫便清静了许多。”

紫初脸色沉了下来,回头望了瓜尔佳启月一眼,瓜尔佳启月便摆了摆手,紫初道:“行了,你且先回去,没事别来这里,免得招人。”

门外那人低低地应了一声,脚步声渐行渐远。

瓜尔佳启月道:“这雨浇梅花,是怎么回事?”

紫初眼底现了丝惊恐,“主子,您常年呆在闺阁之中,怕是不清楚,这是宫里边处死人的手段,拿黄色绢纸打湿了,一层层地覆盖在人的脸上,到了最后,那人便连气儿都不能喘,死得象睡着了一般。”

瓜尔佳启月手指上原拈着根钗子,听到这里,那钗子叮地一声跌落妆台,她用左手握住微微发抖的右手,“太皇太后倒也下得了狠心,那也是一条人命。”

紫初道:“这宫里头,谁不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若真触到了底线,哪里还讲什么仁慈?”

瓜尔佳启月此时眼底却流露出一丝向往来,从椅凳上站起,在屋子中央走了两步,“你说得没错,这后宫之人么,便当如太皇太后那样,杀戮决断,挑起大梁。”

紫初明白她心底想些什么,便道:“说不定主子几十年之后,也能象她老人家一样呢。”

瓜尔佳启月眼底露出狂热之色来,却冷声道:“你胡说什么,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是你我能说的么?”

紫初抬起手掌,半真半假地轻轻地拍了自己的面颊一下,“奴婢该死,奴婢孟浪,奴婢再也不敢了。”

瓜尔佳启月道:“行了,先别说这些,从慈宁宫的反映来看,咱们这次,算是走对了路子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谣言

紫初笑道:“那是自然的,单一个谣言而已,便让太皇太后破了佛戒,杀起生来,若真的成了事实,他赫舍里氏便有一场好戏看了。”

瓜尔佳启月听了这话,脸上也露出微微的笑意来,从灯光下看去,她的笑容竟如春花乍开,美艳不可方物,眼底神色虽冰冷,脸上却纯如清泉,“赫舍里丽儿防着我们呢,又有那卫氏盯着,不好下手,她们却哪里知道,还有一个人,她们却疏忽了。”

紫初点了点头,“没错,那个人么,在不知不觉之间便成了主子的棋子,如此一来,简直是在赫舍里丽儿心窝子里插上了把刀子。”

“听闻她今日又不好了,风寒感冒,外边阳光这么好,大家都出来透气,她却没出来,你且说说,我是不是要去探看探看?”瓜尔佳启月的脸上虽带着笑意,可看在紫初的眼底,却无端端生了几分寒意。

紫初道:“她的好姐妹出了这种事儿,实在让人痛心,呆在屋子里也是对的,主子别沾了晦气儿。”

瓜尔佳启月便道:“说得也是,怎么能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说完,她便用帕子掩了嘴轻轻地笑。

紫初道:“只不过今次的事,却有些奇怪,照道理来说,那安氏从落了井,早应该请了出来了,到了慎刑司那里,此事便应当传得沸沸扬扬了才是,可直至今日,这消息才传了开去,时间上短了一天左右,您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些古怪?”

瓜尔佳启月漫不经心地道:“那口井偏了一些,那些人寻找之时,只顾着空房子,花园子里找寻,隔着两日才找得到,也是常事。”

听瓜尔佳启月这么说,紫初便放下心来,道:“主子说得也是。”

瓜尔佳启月道:“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点?但你想想,那消息传来的时侯,赫舍里丽儿和卫珏正站在廊下闲聊,两人脸上什么异色也没有,赫舍里氏一听到这消息,便痰涌上喉,昏了过去,卫珏也是一脸着急,卫珏这个人么,擅长作伪,这咱们都清楚得很,可赫舍里丽儿却不擅长,单看她们两人的表情,便知晓这事她们也才刚刚知道。”

紫初向她拂了半礼,道:“奴婢真是对主子佩服得五体投地,您真是观察入微,明察秋豪。”

瓜尔佳启月扶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倚在软枕之上,叹了口气道:“赫舍里丽儿虽然是空有些虚名的人,可卫氏却不简单,两人联手,也难怪大姐姐一开始便落了败,咱们如果不总结大姐姐的经验,再接再励,那大姐姐岂不是白白地遁入空门了?”

她纤弱的身子陷进了软枕里,象一朵在风中颤抖的花儿,表情怜悯,眼神却冷得如冰渣子一般。

紫初乍一晃眼,竟象是看到了自家老爷一般,心底无端端打了个寒颤,垂首道:“主子,听您这么一分析,奴婢倒有几分明白了,她们看起来的确豪无防备,也是从慎刑司那儿才听到的消息,如此一来,我们便好办了。”

瓜尔佳启月点了点头,“赫舍里氏一倒,卫氏还能有什么倚仗?凭着她的罪奴的身份,再怎么恩宠,也高不到哪里去,咱们大清后宫,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太皇太后那般尊贵的身份,也是一步步地爬了上来。”

紫初垂首应道:“没错儿。”

直至今日,她这才算是彻底明白了瓜尔佳启月是什么样的女子了,大小姐和她相比,简直连替她提鞋都不配,老爷挑选得没错,暗底里培养五小姐也没有错儿,老爷为了今日已经准备了许多年了,陪着五小姐一起的几位奴婢,都是老爷精挑细选出来的,和大小姐一样的规格,初初她被派到了五小姐这边,还有些怨言,怪自己的运气不好,没能跟着嫡女,反倒让一个老人红锦拔了头筹,她以往以为,她们不过是备选而已,今日才明白,那位大小姐才是备选。

五小姐志存高远,外表弱质纤纤,性格却象极了老爷,谋定而后动,跟着这样的主子,她算是跟对了人了。

紫初一想及此,身上的血便热了几分,殷勤上前,道:“主子,前些日子为了遮掩容貌,用粉敷面,倒是将脸上的毛孔都塞住了,那粉虽有玉容之效,但太多则过,奴婢替您调些去脂玉容膏来,慢慢儿将毛孔疏通了,免得日后生斑。”

瓜尔佳启月恩了一声,道:“替我将书架子上那本论语拿了来,我且看看,那赫舍里氏几岁便声名远扬,是凭了哪篇文章?”

紫初应了一声,自去书架子上取书,才走了两步,外边又传来嘈杂吵闹,间中夹杂着人低声的抽咽。

紫初皱了皱眉,来到外间,就有宫婢揭了帘子进来,脸上全是莫名所以,向紫初禀报,“姑姑,卫主子来了,想见咱们主子。”

紫初见了那宫婢脸上的神色,低声道:“她无端端来干什么?”

“就是,她和咱们主子向无交集,她却说和咱们主子甚为相投,如今出了此等大事,也没个人商量,因此,想来向您讨个主意。”那宫婢战战地道。

紫初道:“你不知道找个借口打发她走?”

那宫婢为难地道:“奴婢想尽了办法推脱,可那珏主子却越哭越伤心,扶着柱子不走,奴婢总不能使了拖了她离开。”

正值此时,外间屋里,卫珏的抽泣声更加地大了起来,瓜尔佳启月皱了皱眉,“紫初,你去看看。”

紫初应了一声,与那宫婢一同走了出去,来到廊下,便见卫珏抱了长廊之下的柱子,身子柔弱得似要滑了下去一般,脸上全是悲痛之色。

紫初略一迟疑,卫珏便扑了上来,身上倚在她身上,声音悲泣,“你家主子呢,我想见见她,我我我…”她断断续续地抽泣,“实在不知道应当怎么办才好。”

紫初心道,她家主子又不是如来佛祖,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怎么无端端地找上了她家主子?

她倒是猜出了几分,知道卫珏是为了安佳怡之死来的,心想倒有了几分计较,试探着问道:“珏主子,您这是为了怡主子的事来的?”

卫珏抬起脸来,脸上全是泪迹,眼睛乌润得如浸在水中,楚楚可怜,“我知道你家主子听到这消息也和我一样,悲伤之极,你家主子素有主意,咱们真可谓同病相连…”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口风

第二百四十八章口风

她一边说着,一边哭声大了起来,紫初见月洞门处巡视的嬷嬷朝这边望了过来,显见着她的哭声开始惊动了她人,恨不得伸了手去,掩住了她的嘴,紫初正左右为难,便听见瓜尔佳启月推了门走了出来,脸上全是着急,急走到了卫珏的身边,扶起了她,“珏姐姐,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奴婢们不懂事,让您在外久站了。”

紫初便道:“主子,您不是有些头痛,歇着了吗?怎么起来了?”

瓜尔佳启月道:“怎么歇得着,佳怡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

说着,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

卫珏伸了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腕,“启月妹妹,你也替佳怡姐姐悲痛?我心底里痛得不得了,又没地方述说,只得来了你这里。”

紫初和瓜尔佳启月同时对望了眼,两人脸上皆露出些无可奈何来,瓜尔佳启月更是提高了警惕,心道她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想来探听口风的吧?

两人将卫珏扶进了屋子里,瓜尔佳启月吩咐人,“去拧个热点的毛巾来,替珏主子擦擦脸…”又转头对卫珏道,“珏姐姐,且来榻上坐下再说。”

两人携着手在榻上坐下了,瓜尔佳启月见卫珏脸上泪流不止,也跟着流泪,道:“前儿个见佳怡姐姐还好好儿的,想不到今儿个就这么去了,竟是在那处地方找到,真不知老天爷作了什么孽。”

卫珏道:“没错儿,怡姐姐临走之前,还特意做了一叠千层馒头来给我,想不到这竟成了永别。”她不停地拭着眼泪。

瓜尔佳启月道:“是啊,佳怡姐姐有一手极好的厨艺,日后再也尝不到她这般的手艺了。”

卫珏道:“想想佳怡妹妹拿着千层馒头来我那来,我竟是没有放在心上,连试都没试过,想起来真对不住佳怡姐姐。”

她一边说着,一边竟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出来,一层层地打开了,便是压得扁扁的馒头,瓜儿佳启月看在眼底,眼皮子直跳,勉强道:“珏姐姐对怡姐姐真好,连这个都随身带着?”

卫珏道:“当时她来了我那里,倒说了不少的话,现在想来,她仿佛有话对我说,可我当时却没有放在心底。”

瓜尔佳启月眼皮又是一跳,“是么,佳怡姐姐一向和你们谈得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拿案几上的茶,饮了一口。

卫珏拿着那千层馒头,递到瓜尔佳启月的面前,道:“你还没吃过这个吧,不如你来试试?”

瓜尔佳启月见那馒头压得不成样子,偏过头勉强笑道:“珏姐姐,这等东西,放在心底便罢了。”

卫珏便缩回了手去,道:“一直没有佳怡姐姐的消息,我与丽儿妹妹便一直地等着,睡不着觉,直到天亮才睡了一小会儿,却是梦见了佳怡姐姐,她浑身上下都冒着鲜血,竟仿佛是筛子一般地涌出,把她手里端着的千层馒头都染得红了,吓得我一下子醒了,却不敢告诉丽儿妹妹,便来了你这里,你不会嫌我烦吧?”她说着,便又把那千层馒头递到了瓜尔佳启月跟前,道:“便是这馒头。”

瓜尔佳启月手一颤,杯子里的水便溅了出来,溅在了卫珏的手背之上,让她一声轻呼,卫珏的手里的馒头便一失手,丢到了瓜尔佳启月的裙摆之上,瓜尔佳启月竟是轻呼出声,手忙脚乱地抖着裙摆,把那馒头抖了落地。

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瓜尔佳启月定了定神,关切地道:“珏姐姐,你的手伤着没有?”

卫珏垂了眼眸,眼底意味未明,只道:“没有什么,我说的这些,吓着启月妹妹了吧?实对不住。”

瓜尔佳启月道:“珏姐姐也别想那么多,慎刑司的人查着,总会查出个了端倪来的。”

卫珏点了点头,“没错儿,老天爷看着呢,定不会让佳怡姐姐蒙怨莫白,如若不然,老天爷怎么会无端端地托了梦来,告诉我她死得那般的惨?”

瓜尔佳启月将手拢在了袖子里,道:“没错,珏姐姐。”

卫珏伸出手去,将她拢在袖子里的手拉了出来,抚了抚,“启月妹妹,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瓜尔佳启月手一缩,却没能把手缩回,咳了两声道:“怕是夜里没有睡好,着了凉。”

卫珏便吃惊地道:“启月妹妹,你也梦到了佳怡姐姐么?是不是也是那般满身鲜血?”

她的眼眸定定地望定了她,瓜尔佳启月只觉她的眼眸能照得见她的影子,面容俏丽,神情却冰凉透骨,似能望得到她的心底里去。

瓜尔佳启月不由自主避开了她的眼神,垂了眼眸,“不,我倒没有梦见,想来佳怡姐姐与我到底不熟,并没有来我的梦中。”

卫珏道:“是啊,佳怡姐姐也认得路的,入了我的梦中,向我报信儿,想必对那些祸害过她的,定也会记在心底里,迟早会拜访。”

瓜尔佳启月嘴唇咬出了些牙印子,道:“没错儿。”

卫珏便站起身来,吁了一口气,“和启月妹妹谈了这么久的话,心里边舒畅了许多,多谢妹妹陪我。”

瓜尔佳启月点了点头,跟着站起身来送她,满脸关切,“珏姐姐,你别太过忧心,总之,事情已经如此了,咱们总得替在生的人想着,丽儿妹妹定非常悲痛,你且多劝劝她,别让她把身子弄坏了。”

卫珏脸上全是感激,“启月妹妹,您可真有心。”

瓜尔佳启月道:“咱们都是姐妹,当然得相互照应着。”

卫珏又和她说了几句,这才告辞了出来,一直走到门外,在紫初的目送之下,渐行渐远。

紫初走回到屋子里,向瓜尔佳启月点了点头,瓜尔佳启月脸上表情冰凉,道:“走了?”

紫初道:“总算是走了。”

瓜尔佳启月哼了一声,手在袖子里微微颤抖,“她莫名的来说些梦不梦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四十九章 周密

紫初道:“主子,您也别担心,她说这些,无非是虚张声势而已,咱们做得那么周密,没有人会查了出来的。”

瓜尔佳启月道:“可我总觉得她眼底有东西藏着,看着我的时侯,眼神儿让人见了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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