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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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之中的揶揄,华妃怎么听不清楚,清丽的脸上更显出几丝狠色,却是道:“玉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未曾想连植树养物直发也甚是精通,那金弹桔以异法栽种,近日我才闻得由玉妹妹亲手施行,不曾假手于人…本妃倒真是要谢谢你!”

她最近一句话,却是从牙缝之中露出了丝丝冷意,犹如毒蛇吐芯。

玉妃却是脸上毫无慌乱之色,反而一笑:“哎哟,未曾想被你发觉了,当真不好意思,其实妹妹也是一番好意,你从南越二来,根基未稳,正是好取悦皇上的时候,却怎么能够怀孕呢?皇上精力充沛,如若他近年许不近姐姐的身,姐姐在中朝又午后家撑着,如生下一位公主,日后课怎么办阿?”

玉妃全没了往日里娇怯怯的温柔和顺,巧笑嫣然之中,却是连消带打,使得平日端正贵雅的华妃反而一时间无话可说。

良久才道:“既然你已承认,本妃领皇上圣旨,暂管后宫之权…”

玉妃却是哈哈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华姐姐且慢,妹妹想问一句,如若说是犯了后宫家法,那秽乱后宫之人,却是应不应当一并行处?”她一笑,“哦,这种事儿,到了民间,可是要男女一起浸猪笼的,姐姐…”

她语气之中的隐晦暗指,华妃如何听不出来,身为女子,最忌之事,便是自身清白,更何况这当朝最高之人,华妃勃然大怒,倏地向前,冷不防地,挥起手掌便刮了玉妃一巴掌,屋内倏地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玉妃非曾想过她说打就打,等反映过来,却是被打得身子侧向了一边,半边脸立刻红肿了起来,她嘴角渗出了血丝,挂于洁白如玉一般的面颊之上,却犹如落日残阳,凄美狠利。

她抚了抚面颊,却瞬间将手掌放下,大声道:“还不快来人,要等我死了,你才进来么?”

话音未落,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裙裾鬓影之中,有一人却是盔甲刀剑穿戴整齐走在前头,正是玉妃的哥哥,此次护送夏侯烨前来普仁寺的侍卫长曹杜卿。

与此同时,华妃却是拍了拍手掌,倏时之间,便有数人从窗棂之间身手极灵活地穿窗而入,围在了华妃的面前。

不过片刻功夫,屋内成了剑拔弩张之势。

我却是回过头,朝夏侯烨道:“皇上,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知晓,玉妃为何以秽乱后宫之中责问华妃,华妃所说的金弹桔又是什么?”

他嘴里被塞满了布条,自是不能回答,可额角却冒出了青筋,眼睛变得如鹰鹫一般。

而隔壁,异变又起,却听玉妃全没了往日里和悦的语气,却是狠狠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端木蓉,你不过是以为南夷贱民,视那秽乱之事实属平常,又何必怕人来说?”

端木蓉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亏你为中朝名门贵户之女,如此的污言秽语也说得出来?”

曹玉润冷声一笑:“你做得出,我又为何说不出,我又逼迫自己的情人受了宫刑入宫,只为了满足你一己私欲!端木蓉,不错,你身体依旧是冰清玉洁,但你的心底,还会是清白的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及得上谁

端木蓉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地望了她,隔了良久才道:“你知道这件事?”却又冷冷一笑,“这件事,连皇上都知道,可那人,却并非你所说的我的情人,未曾想你长得娇美可人,可心底却是如此的污秽不堪,难道说中朝贵门高户的人都是如此吗?”

曹玉润却是笑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相信?端木蓉,金弹桔那件事,实未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不如我们各让一步,就此算了…更何况,皇上叫你暂领六宫之职,这个‘暂’字,还没有去掉呢,皇上对你固然好,但对锦妃,却是同样的好…”

我一怔,不由转过头望了夏侯烨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想,在他的心目中,我能及得上谁,只怕连他身边的奴才都不如吧?

也许是他演得实在太好了,好得使人不得不相信。

端木蓉却是冷然一笑:“你说的种种,大可陈述给皇上听,看他相不相信你的话,可你们曹家,与南越叛党勾结,将南越雾瘴之地的恶物带了入宫,谋害皇上,皇族后代,今日本妃便要代皇上清理了你!”

玉妃脸色一变,与曹杜卿对望了一眼,却是道:“端木蓉,你别血口喷人,什么谋害皇上,皇家后代…皇上是我的相公,我岂会谋害于他?”

端木蓉道:“这就不要我多说了吧,那一年夏季,荣妃不过吃了你送过去的几颗葡萄,便使得身孕不保,六个月的身子便没了,自此之后再没身孕,而宫中之人,却是再没人有动静,除了你自家的院子,却是宫内哪家哪院都有你用嫁接手法培植的各种果树,就连皇上的朝阳殿都有,你又如何解说?”

玉妃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不,不可能,皇上那儿,我没有…”

端木蓉冷笑:“如此说来,其他妃嫔之处,便有了?”

玉妃却彷如没有听见她的话,反向曹杜卿望了过去,慢慢走近他的面前:“是不是你…?”

曹杜卿低声道:“妹妹,你忘了你身子不好的那几个月?虽说那些妃嫔个个都送了,可她们不一定吃阿,所以哥哥才想办法给皇上那儿也送了一株桃树,宫里的人都防着人呢,喜欢吃新鲜的,放在眼前的,便以为无人可动手脚…再说了,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毒性,可一直都没找到,幸好,桃子结果的季节已经过了…”

他们在一旁窃窃而语,整间房子就得那么大,旁人如何听不清楚,华妃已明白一切前因后果,却是气极,厉声道:“还不动手!”

倏地,她身前的紫杉宫娥便打了一个呼哨,只听得窗棂之处,有无数箭矢冒出,门外更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铁甲撞击之声,有内侍从房门处冲了进来,将玉妃等团团围住。

第一百四十六章 脸色

隔壁这一切发生之时,我暗暗观察夏侯烨的脸色,却深感奇怪,他并未有多大的动容,反而一如平日版平静,嘴虽被布条子撑得变了形,可我总觉,他嘴角仿佛带了一丝笑意。

正在此时,屋内变化又起,只听曹杜卿哈哈一笑:“到底是妇人,就凭你用后宫之手掌握的几个人,便想行大不韪之事?”

忽地,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尖利的呼哨声,用刀剑切入皮肉的声音,重物落地之声,更夹着间或的闷声惨叫,不一会儿功夫,窗棂处华妃带过来的紫衣内卫便被曹杜卿青衣锦卫代替,而围着玉妃等人的紫衣宫娥见势力不妙,只得向华妃这方靠拢退却。

形势虽是如此的严峻,可端木蓉却丝毫没有惊慌退却之意,卓然而立,冷冷地道:“你们想造反么?”

曹玉润轻声一笑:“华姐姐当真以为自己能代表皇上么?”

曹杜卿笑了一笑:“皇上…?只怕他自顾不暇呢!”

他的话,却是引得两人同时惊问:“什么?”

曹玉润一把抓住曹杜卿的手:“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皇上政务繁忙,临桑城发生内乱,祭典之后,便留在山上处理公务了,哪管得了这里许多事?”

“可普仁寺离这里也不过一箭之地,哥,我怕…”曹玉润轻声道。

曹杜卿轻声一笑:“有什么好怕的,她在南越贵为公主,可来到中朝,不过一名孤女,皇上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只要给她一个合适的消失理由…”

他们的对话,端木蓉怎么听不清楚,一张脸已然变成雪白之色,倏地从腰间拔出了软剑,冷声道:“想要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看到这里,身边的夏侯烨却是紧张之极,他身上原是设了禁制,动弹不得的,可这时,脸上的肌肉绷得极紧,我一看,原来他又在暗暗挣扎。

我附于他的耳边,轻声道:“皇上,要不要臣妾帮华姐姐一下?”

他一下子转过头来,望着我,眼里却俱是不信,却含着一些哀恳,我笑道:“在宫内的时候,华姐姐也帮我不少,我怎么能不帮她呢?”转过头对流沙月道,“去吧。”

他点了点头,带了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自梁上爬行而去。

而此时,端木蓉与曹杜卿已斗在了一处,端木蓉虽身负武功,师从名师,但到底养尊处优多年,隔不了一会儿,便见身形滞涩,行动渐缓,她带来的紫衣内侍个个武功不错,但怎敌得过以侦缉为生的曹杜卿。隔不了一会儿,便又有几名内侍丢了性命。

她恐是知道今日如若闯不出去,便终会不得善了,于是拼了命的往窗棂之处攻了去,到底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居然让她凭着一股悍勇,攻到了窗户之旁,可也仅能如此而已。

正值此时,流沙月却是带了两个人蒙面而下,迷烟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等得曹杜卿看得清楚屋内情形时,端木蓉已不见了踪影。

曹玉润惊慌失措地道:“怎么办?怎么办?她逃掉了…”

曹杜卿冷生道:“她逃不掉的!”

我却是转身一把扯掉夏侯烨嘴里的布条,扬声笑道:“玉姐姐,皇上在这儿呢,你说谁逃掉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凶芒

面前的樟木板墙壁一下子被推倒,我看得清楚,曹玉润愕然转头,望着我们,嘴唇颤抖,浑身开始哆嗦。

曹杜卿却是脸色变得铁青,眼内凶芒一闪。

他不同他的妹妹,对夏侯烨尚有情意,却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出的野心家,如今形式,他怕是已起杀心。

但我们选择了他,来从事这个计划,看中的,不就是他不管不顾狠得下心的性格?

“曹大人不必派人追了,即有人帮助,那端木蓉只怕是走得远了,与林总管,孙大人一会合…啧啧啧,曹大人还是想想,怎么善后的好…”我笑道。

曹杜卿却是膝盖一软,便跪下了:“皇上,臣该死,臣该死…”

“你当还知道自己该死?”夏侯烨道:“别以为朕闭了一只眼,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轻声一笑:“曹大人怕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吧,曹大人理应分得清好坏才好!”

曹杜卿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欲往前冲:“皇上,臣来护驾,你这个妖妃,今日落于我的手里,你还跑得了吗?”

“哦?落于你的手里?曹大人会否想过,你救了皇上,会怎么样?他会放过你们曹家与南越勾结,以恶物乱后宫之事?如此大罪,可是要抄家灭九族的,如果你没放端木蓉走倒罢了,但既然她走了,又岂会善罢甘休?如果皇上把你们曹家放在眼里,也不会让一名南越孤女妃位列于玉姐姐之上了。”

曹杜卿原就是一个野心家,更是见风使舵的好手,此种人惯会利用机会,被我一说,脸上果然现了犹豫之色。

玉妃却是最了解她哥哥的,惊慌道:“哥,你别听她的,快救皇上,此等时候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皇上…你原谅我们…”

夏侯烨叹道:“如果你们能将功赎罪…”

我却是笑道:“知道为什么我不叫人堵了你的嘴了吗?就是想让他们看看,你的金口玉言,能不能当真!你能置华姐姐于不顾?能置孙长忠与林必顺不顾?皇上,曹家只是皇上的一个曹家,皇上如若坏了规矩,那在哪里可得方圆?”

夏侯烨缓缓转过头来,我感觉到了他眼里的愤怒与无可奈何,想必他也知道曹杜卿的性格。

此人如果不做则已,一做便什么都做得出。

“依锦娘娘的话,曹某能有什么法子求生呢?”曹杜卿终问道。

我一笑:“曹大人是否知道,中朝这个天下,是怎么来的?中朝原不被称为中朝,称为周朝,这个天下原也不姓夏侯…”

这一段前朝历史,他当然知晓,却是愕然地盯大了眼睛,可慌色过后,眼里却现出如野兽一般的光芒来。

“有一些机会,一甘失却,便永不能再得到!”我轻声道,“曹大人,你说呢?”

曹杜卿连连后退:“不,不,不行,廷尉有孙长忠为天下侦缉,大内有林必顺为总管,边境的将领全是他的亲信,不,不行…”

我笑道:“如若他们都忙得分不出身来,曹大人会否有机会?”

“你说什么?”他眼里光芒熄灭后再启,“你是说…?”

“就请曹大人派属下以侦缉皇上下落的名义,送我们去临桑,如此依赖,皇上下落不明,他的忠臣名将全都到满天下的找寻他的下落,而曹大人便可暗自操纵,逐一除去反抗宿敌,随后,如若玉姐姐有孕,便可挟天下以号令天下…曹大人难道没有本事将中朝的历史再改写一次?”我淡淡说完。

急风 第一百四十八章 痛苦

却引得夏侯烨哈哈大笑:“改朕的天下,就如此简单…?”

我走至他的身边,暗晴使劲,拉了那结一下,毛细针便在经络之中来回磨擦,使他浑身痛疼无比,后面的话就不能再说下去,可他虽是强自撑着,可怎瞒得过精明的曹杜卿,他的疲弱样子,不出意外地落在了曹杜卿的眼里,我明显看到,他眼里光芒大盛…无敌于天下的夏侯烨,也不过如此!

至尊的天下之主,也不过如此!

只要他心里有了这种想法,便够了,再加上他心底早已经曾在的野心,望着那至尊宝座之时隐隐的想法,足以令一个人瞬间做出改变,更何况,他的身边现在无人给他参谋,没人劝止,到如今情况,他妹妹的意见便已再不能抑制他的野心。

夏侯烨自是也知道了事已不可挽回,却是再没有劝阻,反而侧头望了我,沉默不语,我偶一回头,却是看清屋内的多枝青台灯照射下,他的眼晖深如古井幽潭,仿佛要将人深深地吸入。

我没有看见他此许的慌乱与失措,反倒想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眼神,不禁暗暗地骂自己,为什么到了此种地步,他已然是我的阶下囚了,我却全没有胜利者的无所顾忌?

不,我不能让他占心理上的优势。

“哥,你要做什么?”曹玉润脸上现了慌意,“哥,你别乱来,父亲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哥…”

曹杜卿道:“妹妹,已经太迟了,为了帮你,我们曹家已然犯下了大罪,这是要诛九族的,为了曹家,妹妹,你别执迷了。”

曹玉润急步上前,拉住了他,他却是一伸手,在她脖子上砍了一刀,使她软倒千地,再转头对我:“锦娘娘,皇上,那么臣便送你们出关。”

我侧过头为夏侯烨整了整冕服的领子,低声道:“皇上,由您的臣子亲自送您出关,您应该放心了吧?”

他却是一低头,下巴便磨到了我的手背之上:“锦儿,朕倒是很期待这一路的好景良时…”

我只觉手背一热,那股微有些刺痒的热力便由手臂向四肢扩散,使我气不打一处来,候地缩回了手,要强忍着才不一巴掌击了过去。

此时,荣婷却是竭力地叫了出声:“皇上,臣妾的孩儿不是臣妾自己弄没的,是他们,是他们…”

我候地一动,望向夏侯烨,却见他听了这话,眼眸却是冷酷之极,甚至,我还看清了他嘴角隐隐的笑意。

忽地,一个想法浸入我的脑内,曹家,当真就能毫无察觉地送了那么些恶物入宫?还是困为,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敢想下去,这个人,连自己的后代子嗣都可以毫不在平,何况其它,我能用什么来彻底地打击他?

急风 第一百四十九章 希望

自小身处深宫,教会了我,无论什么事,不能将希望放于一人身上,就比如曹杜卿,如果没有流沙月使端木蓉逃亡在外,使得曹杜卿如有刺在脊,不得不反,那么,他便会有万一的希望,便不会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但又不能让端木蓉知道皇上在曹杜卿之处,甚至于她发布消息的时间,也要控制得恰恰好…这每一步的算计,每一步的控制,如以往一样,略有疏忽,便会满盘皆输,尤如在刀尖上跳舞。

可终我一生,从小到大,每时每刻,何尝不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曹杜卿没有亲自送我们,这也在我的意科之中,皇城局势瞬息万变,他又怎么舍得这已没了皇上的皇城?

有曹家遍及全国的商号,以及遍及全国的力量,孙长忠的侦骑再厉害,林必顺的大内高手武功再高,又怎么能找到我们的踪迹?

待到端木蓉将曹杜卿叛国的消息传了出去,引起孙长忠等的怀疑,等到他们证实之时,想必曹杜卿已有了和他们对抗的力量,中朝的局势便会乱上一阵子了,他们疲于奔命之间,我们或已经到达了临桑城。

我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未曾想过夺回西夷江山,但,身为西夷的公主,这里是我的家,如没有了家,我便如端木蓉,荣婷一样,尤如孤女,落得和她们一样的下场,我一向善于自保,自不愿自己和她们一样。

因而,我永远不是一个会为了一个男人抛弃所有的女子。

为防有人跟踪,我们先转道水运,沿运河而下,过了富饶繁华之处,再转马车行走。

而乘座的,却是由战船退役转为商船的二层楼船,九桅十二帆,巨大无匹,曹家富甲天下,三年前便拍下朝廷废弃退役的楼船,加以改造,去除内里武器炮台之后,改造为商船,自此,曹家的楼船在运河上乘风破浪之际,便也成了运河之上官府不敢轻易测查的商船。

我们转换身份,成为曹杜卿的手下,趁着楼船押运一些南方商货往北方的时机,混进其中,沿运河北上。

而夏侯烨则被易容成一名病入骨盲的书生,被两人搀扶着上了楼船。

至于荣婷,上了楼船之后,她便苦求我要我使她呆在夏候烨的身边服侍,我想着此行机密,夏侯烨身上的禁制使他行动不便,而找,却是不可能再去给他端茶递水的,再说两人在一处,监视起来也方便一些,荣婷此人我知道得较为清楚,自是玩不出仟么妖蛾子的。

这是上了楼船的第一晚,来到这船上,离目地地更是近了一步,我便有些放心了。

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今日是一个漫天寒霜的日于,连窗根上都结了薄薄一层白色,冷风吹来,不由身上感到了阵阵寒意,不由用双手环住了自己,却是感觉有温暖棉柔之物从肩头而落,包裹了找,却是感觉身上寒意顿消。

急风 第一百五十章 寒露

回过头,却是流沙月脸上含了微微的笑意望了我:“深寒夜露的,怎么站在舱外?”

月亮从云层之中钻了出来,将清辉撒于他的肩头,明晖细翦,碎鬓眉好…使我感觉,这世上,总算还有我一位亲人。

“我们会救回奶娘的。”他低声道。

我想起那个时侯,她胳膊尤流着血,她花白的头发半垂半落,却是道:“你错了,孙大人,和公主比起来,老奴的命值得了什么?…你用老奴来威迫公主,当真是老奴的耻辱!”

可我却不能救她,甚至还让流沙月射出了那箭,使对方不能用她要胁。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流哥哥,我对不起她…”我低声道。

“阿锦,事已至此,我们不得不如此。”

只有他才能理解我的痛苦与无奈,就如年少之时,只有我们俩能在西夷王宫相依为命。

鼻端隐隐桐花蜜香,却是他手里端了一个细瓷盘子,上面放了几个金黄色的糕点。

他含笑将糕点递于我的手里,道:“阿锦,我的手艺不奸,也不知道这桐花蜜糕合不合你的口味?”

金黄色的桐花蜜糕堆成山形放于碟盘之上,灿灿的金色衬着细白的瓷器,光是看了,便使人馋涎欲滴。

“你还记得?”我接过那个瓷碟,却是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眼泪就从眼眶倾下。

“每年这个日子,辰妃娘娘总是会亲自动平为你制最爱吃的桐花蜜糕,我的手艺,自是没有辰妃娘娘的好…等回到杜青山,我在为你补办十六岁生辰。”

他还记得,一直记得…

我掂起一片糕点放入嘴里,只觉那糕点在嘴里慢慢融化,竟像要将舌头都要化开,美味无比,更难得的是,有母妃以前制的糕点的味道。

他不知道化了多少心思在这糕点之上,就如以前,每次我被王宫里的兄弟姐妹欺辱,想尽了办法来唤我的,也只有他而已。

河面偶尔有从水面跳起的银鱼,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落于水面,涟漪便慢慢地散开,船声喑乃,岸边传来一两声鸦鸣,虽身处于碧波荡漾之中,我却是感觉岁月静奸,只想时光就此停止。

忽地,却有人声从舱尾传了过来,有碟碗摔碎之声,尖利的叫声,一瞬间便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流先生,小姐,病人不肯吃饭,在发脾气…”隔了良久,有侍卫匆匆来报。

我望向流沙月,他却是紧皱了眉头,向我微微点头,道:“他已经两天滴水未蘸,我们想尽了办法,他也不愿进食,想来…”

“不是派荣娘去侍候他了吗?”我道。

“没有用,荣婷和他在同一个船舱,她怎么劝解也没用。”

说起荣婷之时,我看清了他眼里弥漫起来的哀伤,在进行这个计划之时,我早就知道,必有变数,但万想不到,变数却是她,她将利刃插进了自己表哥的胸膛…虽是看惯了宫廷之间的背叛,但她还是深深地伤了他的心吧?

“我去看看…”虽然我实不愿意在见到他,我伯我看见了他,压抑巳久的恨意便会瞬间释放。

急风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怜悯

“如果你不愿意看到他,便算了,总会想到办法让他吃东西的。”

“流哥哥,你以为他还能影响到我么?现在的他,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我们要想办法将这个工具利用到尽,不是吗?”

他点了点头,眼里却是如秋火悠悠,怜悯之意尽显。

沿着雕花的船栏向前,还没走近,就听到船舱里传来碟子摔碎之声,有重物跌倒之声,荣婷抽泣着道:“皇上,您吃一点儿吧,臣妾求您了。”

“你们不是都想朕死吗?朕就死给你们看…”他在船舱里有气无力地笑着。

我拉门进去,却见他脚踝有铁镣脚铐,斜倚床头,嘴角却是含了淡淡的笑意,床头的木质地板上,全是摔碎的瓦砾碎片,既便是清瘦苍白如此,却仍如一头雌伏的狮梓,随时便会起身而噬。

而荣婷却是跪在他的脚下,脸上俱是泪水,哀哀地望了他,见我们进来,先是跪行了两步,拉了我的衣襟道:“公主,您劝劝他,劝劝他…”

流沙月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资格求公主?”

她抬起头来,怯怯地望了流沙月:“表哥…”

“这等时候,倒是听你叫了一声表哥了?”流沙月冷笑。

“对不起,表哥,我对不起你…可是皇上,皇上再不吃东西,只怕就不成了,表哥,您也不希望这样,是吗?”荣婷低声抽咽,“公主,奴婢求您了,您劝劝他,只有您的话,他才会听了进去。”

我一挣,便挣开了她拉着我衣襟的手,向夏侯烨走了过去,对他道:“未曾想,皇上也有今天?要用绝食来对抗?皇上一向不是擅长的金戈铁马,袭扰暗杀么,到如今,却要使用妇人的方法了么?”

他抬头望我,脸色虽是清瘦苍白,眼眸却是灼灼有光,却忽地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荣婷道:“公主,你为何这么说?他必竟曾是你的夫君,公主,既是请得了皇上前来,想必您也不想让他如此吧…”

“你倒是好,算是彻底的将西夷忘了…”流沙月冷声道。

她到底对流沙月有几分悔疚,脸上便又现了畏缩之意,哆嗦着声音低声道:“表哥,皇上再这么下去,只怕挨不了几日了…”

他眼晖之间灼灼的目光仿佛要燃烧了起来,盯在我的脸上,使我感觉脸上有如有灯火舔过。

我垂目道:“皇上,看来您当真是要用妇人的方法来对抗了,我未曾想,纵横天下的玄武帝,到头来,却要饿死在这船舱里,如当真如此,便也罢了,没有了你,我们重夺后桑城,固然有些阻沸,但比起中朝的大乱,便又算得了什么?”

荣婷哀哀呼道:“公主…您就这么盼着皇上死?公主…”

“你刚刚吃了什么?”他却忽地一笑,低声问道。

我原以为会和他口舌相争,你来我往,却想不到他问出这样的话来,不由一怔:“你说什么?”

“朕闻到了,是蜜糕的香味,从你衣襟上沾着的碎屑看,金黄之中带了少许翠绿,再闻其香味,让朕猜猜,是要桐花蜜糕吧?想那桐花蜜却是采其开得最盛之时的蜂蜜,蜜浓而带着略许清香,再用五谷杂虫养成的鸡下的蛋,和以面粉,加入蜂蜜,用镇江冷泉泉水和之,再蒸成全黄色糕点,锦儿…朕不吃别的,就吃这个,不要旁人陪,就要你陪!”

急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品评

看着他闲闲的品评说着,我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想一巴掌挥了过去,可我从他的眼里读出了笃定与从容…他当真极明白,我上面所说的一切,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我们离不开他,需要他的帮助,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我和他是同一样的人。

我感觉到了荣婷眼里泻出的绝望与希望,原是两种不同的情绪,却瞬间集中于她的眼眸之中,绝望,就如有人满心满意地将手里的东西捧给他人,可无论怎么努力,换来的不过是那人的忽略,而希望,却是对我的,她明白,我终于成功地劝得了他。

流沙月却道:“皇上?你以为当真还是皇上?”

可夏候烨却并没有望他,仿若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斜倚床头,连眼晴都闭上了。

荣婷颤拌着声音求道:“表哥,就让…公主陪皇上吃一餐饭吧,他手足都已经锁上了,想来不会…”

流沙月必是极为伤心的吧?遭遇青梅竹马的背叛,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求情?

荣婷啊荣婷,你这样值得么?为了他,你当真可以抛弃一切?

做尽所有?

我真伯流沙月会忍了不住,甚至看清了他将身侧的衣带握得极紧,可他却终是渐渐地松开了掌,转头向我:“公主,我叫人给你重淮备餐食…你小心一点,我就在门外。”

荣婷跟了他低头向门外走去,有侍卫进来,收拾了砸碎的碗媒,重摆上吃食,当然,少不了那一碟桐花蜜糕。

只剩下了我们两人,窄小的船舱一瞬间便宽敞了起来,可不知道为何,和他在一起,我却有吐不过气来的感觉,暗恨自己,他如今已然这样,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皇了,我为何还会有这样的感觉…永远感觉得到他的逼人之气?

不,我不能如此!

缓缓地在备好的椅凳上坐下,伸手在他的杯子里倒上了一杯蜜酒,低声道:

“皇上,清用酒。”

可良久,却没有听到他的动作和声音,抬起头来,却是看见他用纤长的平指绕了鬓角一缕头发,似笑非笑地望了我,狭长的眼晴微微地眯着,发出如钻石般的光芒,他这样的神态,啸懒而危险,使我竟不由自主往后缩,要勉强控制,才不会离席而去。

我想要缩回斟酒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我便感觉他握住之处,有如烈火灼过,隐隐生疼…我的不自在落在了他的眼里,却引得他一声低笑:“锦儿这双手,当真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朕当初倒真是仿如盲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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