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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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她便带头前行,端木蓉想要跟着,却被那两位老妇人拦住了,带着她往东厢而去。

我跟着君辗玉向第二进院子走,直走至无人之处,她才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望我,我却是道:“母后,您在怀疑华妃么?”

她叹了一口气:“难怪烨儿对你那么特别,当真是冰雪聪明…不错,今日一切,不过是为华妃设下的一个陷阱,她和你不同,看端木华就知道了…对事只求结果,不问真心,她倒真以为,我们想将烨儿囚于此处,自己再掌朝廷…于她来说,父子君臣就如她与端木华的关系,为了那至高位置,一切亲情皆可抛却,她对端木华既付出过真心,也小心控制过,可她却认为,端木华对她,却只有欺骗…试问一个人经过了一次至亲之人的欺骗,哪会再相信它人的亲情?所以,她一直隐藏实力,作受重伤…其实因为,她不相信我们。”

“可是…”我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这么做,能有什么效果?”

君辗玉道:“锦儿,对她的弟弟端木华,她怎么会处于永远只挨打的局面?她早做了防范了。”

我忽地忆起我们说起流沙月的时候,她那奇异的神色,倏地明白:“您是说,她早与流沙月有所勾连了?”

君辗玉道:“不错,流沙月为对付烨儿,却是亲自找到了端木蓉,告诉了她玉妃所作所为,普仁寺事发之后,她带人前去,想要质问玉妃,哪知正是此事事发,使得曹家铤而走险,答应了你们的条件…普仁寺之事她虽不大清楚,但如今看来,她已明白自己是中了流沙月的圈套了。”

我心中又升起愧疚:“我原以为,流沙月不过通过他人将那金桔之事传进她的耳内,没有想到…”

君辗玉道:“她对烨儿,倒真是真心真意的,为了救他,可能什么都能做出来。”

我惊道:“你是说?”

“不错,她表面上端庄大方,对烨儿的妃妾一应如常,颇有母仪天下之势,只可惜,那是在烨儿独宠于她之时,如今烨儿已表明心迹,她怎么能看不出来?她会采取行动的,她的性格其实和端木华并无二至,据我猜测,她定会将他们引至此处,全力偷袭,而你,就危险了,至于我,也成了她的眼中刺了…她既想成了烨儿眼里的第一人,也想成了中朝唯一能母仪天下之人!过不了两三日,这里将有一场大战…而流沙月为了取信于她,想必也会将烨儿带着…”

难怪,她并不做豪无目地的四处奔找,却在此处设下了巨大的陷阱,只等着那些人自投罗网。

“可是,母后,那《南草本纪》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奇人

“说起这本册子,是一位奇人所著…”她嘴角露了讽刺之色,“说起这位奇人,当时被人称为圣人,倒真是一个悲悯心怀天下之人,他太聪明了,以至于无所事事,把他研究的某些奇功异药写进了这册子里…当时,有人偷了这本册子的上半部去,辗转落到了那延清长公主的手里,而幸好,下半部在了我的手里…有了这本东西,流沙月不会不来的,而他一来,必引得端木华也会来,我已在这四周围留下不少踪迹,想必端木蓉一现身,端木华就会发现…会带来烨儿的消息。”

她所说的一切,当真匪夷所思,让我的脑有些糊涂了,只得问道:“那,皇上当真中了毒了吗?”

君辗玉大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有什么毒那么容易毒倒他?”

我终于放下了悬在半空之中的心,向她道:“母后要儿臣还做些什么?”

她似是忽地忆起一般,问我:“今日是十几啊?”

我怔了半晌,才顿悟她在问我日子,只得道:“今日十二…怎么啦?”

她望了我一眼:“没事…”却又喃喃地道,“离十五,只有三日了啊。”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她为何反复问这个日子?莫非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日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隔了一日,当真那两位看守堡垒的妇人前来报告,端木蓉不知所踪,我便知道,一切正按君辗玉的期望进行,按我们的期望往下发展了。

只是,君辗玉所说,夏侯烨未中毒,是真的吗?

一连两三日,我都睡不着觉,却又做了那个梦,前面是遮天避日的雾,骑着马的金铠武士终于揭开了蒙在他脸上的面具,却正是夏侯烨,可正当他将手伸向我时,身形却渐渐地透明,隐在了雾中。

每一次从梦中醒来,我总是满头大汗,心中满是惊恐,不为其它,只因为那渐渐消失的身影。

隔了三日,那一晚,自深夜时分开始,就有零星小雨淅沥而下,到了下半夜,竟是越下越大,伴随着夜间狂风吹着枝条击在窗棂上的声音,整座山庄竟如在海上摇摆航行,只见得鬼魅暗影,倐忽来去。

终于,在风声呼啸声中,我听到了隐隐的刀剑相击之声,和着窗棂之中摇晃的树叶,如粗跞刮过瓦壁,听得人牙齿发酸。

渐渐地,雨音稍歇,四面八方全变成了刀枪相击之声,和着从屋檐之处滴落青砖地板的雨滴之声,听在我的耳内,却仿如一首慢曲,急缓相间,乐声相和。

忽然之间,房门却砰地一下被撞开了,门外雨声潇潇,暗暗的光影之下,身影如薄,寒刃散着幽光,如灵蛇幻舞。

狂风忽卷,垂落的帷纱被风卷至半空,有几丝冷雨拂上了我的脸,冰凉沁骨。

待得风息光止,却听他道:“锦儿,跟我走。”

我的心瞬间便凉了,是流沙月的声音,他还是找到了这里。

我望着他,挺秀的眉毛如被墨染,刀雕一般的下巴尤挂了几滴水珠…依旧是旧时模样…如往日偷溜了出宫,天忽下了大雨,他将身上的衣裳除下,披在我的头上,拉着我在雨中奔跑…在亭子里,眼睫之上挂了雨水,眼光却如湖水鱗鱗:别怕,臣会保护公主的。

他确实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那掺满了谎言的诺言。

他一步步地走近,帷纱随风而吹,他的身影自暗而明,我看得清他脸上的哀恳惶急,以及眼里腾腾而升的两簇火焰。

我退了一步,却是勉强而笑:“流大哥,我们已回不到从前了。”

他眼里的火焰腾得更烈:“阿锦,你还记得落迟宫庭院之中的晚金桂,每到花开之时,便会香飘满院,辰妃娘娘总会使人在地上铺上一层绉纱,要人用竹杆打了那花繁之处的桂花,亲手制了轜米桂花藕,她待我如子侄一般…”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苦苦一笑:“是啊,待你如子侄一般,你却也下得去手?”

“不,不是我,是他们…”他大声道,“那是失误…我哪里想到,一旦开始,便没有办法停下?阿锦,你相信我,我只想拿回那铸造图,我想回家,想回南越。”

我倐地一惊,抬头望他,他脸色苍白,水珠未干,几丝湿发贴了面颊,如冰上有珠玉凝结,眼中却血丝布满眼框,望而使人生竦。

夏侯烨几次的隐晦的言语忽地涌入了我的心头,他早已知道,他是南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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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原由

和端木华,端木蓉是什么关系?

他们联手,原来早有原由?

他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意,不待我答,便道:“阿锦,你知道么,夏候烨怕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他的母后为了使他成材,编造了这么了一个深宫奇怨给他,使得他从小便能步步为营…他的不幸,都是编造的…而我,却是真正历经了这一切,只不过,地点却在南越,我的母妃真被皇后丢入了虿盆处死…只可惜,我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自己如不是宫人相护,早已没命,你看看,老天爷就是那么不公平,同样是天之骄子,有的人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有的人,却算到头来一场空!”

门外细雨如丝,树摇叶摆,吹进几丝冷风,我只觉衣衫贴于身上,凉意森森。

他与端木华端木蓉是异母兄妹?

他们虽是异母兄妹,却也有血海深仇,可他依旧和端木华联手?

他的面孔渐渐逼近,近得使我看得清他乌青的嘴唇,嘴角挂的一丝浅笑:“阿锦,你忘了那一切,跟我走吧,我们还如以往一样,我再不想做什么皇帝了,如今我才明白,有你的地方,我才有家。”

他的话语在明媚春日之下说出原是会令人感动至深的可如今在这凄风冷雨,摇光暗影之中说出,却使我不由自王打了-个冷颤。

“怎么可能…?”我低声道,“你做得了那一切的时候,便应该明白…怎么可能?”

他怔怔地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了我,似想要伸直手,抚上我的面颊,却伸到中途,缓缓放下,道:“你不相信我么,阿锦,辰妃娘娘当真不是我杀的啊,我向他们下了命令的,可他们听错了,杀她的人,是浅眉啊…”

我抬眼望他:“有什么区别?流沙月,这有什么区别?”

门外的风雨止歇,屋角飞檐衬着疏云朗月,我听得从檐滴之处流下来的雨声滴嗒,滴嗒,滴嗒…他一笑:“你在等着夏候烨么?他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我惊问。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命好,有些事,并不用多求,就会有人送至他的手上,他如遇险,也有人前赴后继地去救助…阿锦,我没有说谎,他受困不过一日,就有内卫跟上了我们,将他救出…阿锦,他有他的荣华富贵,锦秀山河,你我既已风雨同舟你以为他还会顾及你么?”

他在提醒我,我们已然犯下大错,既使回宫,也会成为中朝上下同声齐指的罪人,那里,再没有我的立身之地。

他向我伸出了手,镶了锦边的浅色织锦袖边隐有血迹染红,几丝湿发贴于面颊之上眼眸却是幽幽暗暗不见光影。

我向后再退一步,坚硬的桌角将我的腰抵得生疼,再也无处可退:“流沙月不如就此做罢?”

“以前,你叫我流大哥的,如今,竟是如此生疏了吗?”他脸上现了苦笑,身形一晃就向我逼了过来,我的手腕给他抓住了,只觉-股大力自腕间传至臂间,只觉身子撞上他的胸前,被他紧紧地困住,我想要挣脱,却终不得,头顶感到了他喷息之气。

冷风迎面,有檐漏处雨滴崩裂跌于脖颈,芯凉连骨,我被他拉到了庭院之中,远处高墙相隔,可看得见青山隐隐,有如墨染。

有刀枪相击之声自微风之中传了过来,可以想象得出那里争斗激烈,和这里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锦,你噍,除了我,还会有谁记挂着你?他们以为我为的,只是那本册子,那册子,就让端木华去抢夺吧,阿锦,你跟我回西夷,那里是你的家乡,也是我的。”

他的气息缓缓吐在了我的脸上,我这才感觉,刚刚滴落脖颈的水珠,滑落衫领之间,被风一吹,阴冷柔滑,竟如毒蛇吐蕊。

我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终不得,眼看那围墙越来越近,远处青山仿佛一头巨兽要将人缠裹包入。

夜色寂寂,刀声隐隐,咻地,尤如在耳边响起一般,传来了两声叹息,有人轻叹:“阿流,阿锦,你们要去哪里,可别走远了…”

那声音轻切和悦,传进我的耳内,却有如晴空响起霹雳,震得我心神俱散。

只见院子里的倒垂柳下,广袖高髻,裙摺花错,她缓缓地转过头来,手里拿了-个红木镶金的盘子向我们微微而笑。

月光从云层之中探出头来,将清辉撒在她身上,染得她的衫裙铺上一层浅银…就如多年前桂花开时,桂花糕已做好,满院子都是桂花的香味,她笑于树下招手:来,来,来,快来,阿锦,阿流,来吃桂花糕了。

依旧的眉眼,依稀的微笑,仿佛有人将许多年前的梦呈在了我的面前…可那香浸润染的桂花却换成了柳树。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柳树,为鬼树,有聚集阴魂乏效。

第二百四十一章 阴司

那一瞬间,我当真以为是母妃从阴司而来,可我看得清楚,她的眉哏未变,眼神却已然变了…和流沙月一样执着偏执…他不是母妃,是端木华!

流沙月却是心神大震,松开了我,失声而唤:“辰妃娘娘…”

此时,异变突起, ‘她’手里的红木盘子忽地揭起,向流沙月直飞过来,盘子下面,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我只觉面前人影一闪,便听到一声闷哼,有刀剑刺入皮内的声音…两人相接即退,端木华钗环倾斜,面包惨白,捂着前胸,望着对方。

而流沙月却是腰间中剑,有鲜血自指锋处渗了出来。

“你…不是辰妃娘娘,是端木华?我早该知道…”流沙月捂胸后退,“为什么?到了如此地步,你始终不放过的是我么?”

他们原是同盟,转瞬却刀剑相向。

我万想不到,他们会阵前倒戈。

端木华扯下脸上的易容面具冷笑:“你以为你配姓端木?配和我同盟?”

流沙月的身份,于我来说,虽然早有端倪,但听端木华亲口说出,却依日使我震惊不已他不是流沙月应是端木月才是!

他自南越逃亡到了西夷,潜伏隐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重回南越?所以,他才舍千万百计从母妃手里拿到铸炼图,更以我的性命要胁母妃?

流沙月道:“你以为我在乎端木那个姓么?如今,那个姓对于我的来说,一文不值,你不是想要那《南本草纪》?”

“你这算是求和?”端木华嘿嘿一笑,“那本东西算得了什么?”

他将脸转向了我,轻声道:“阿锦,跟我走,跟我回南越,这里虽依日是寒风萧萧,可南越却已是草长莺飞,你会喜欢那里的。”

“你凭什么要她跟你走?”

说话之间,流沙月身形陡地向前冲,一掌向端木华击去,端木华没有想到他身受重伤,还这样勇猛,淬不及防之下,竟被他又击中了胸膛,院子里风声陡起,两个人的身影倏忽来去,柳叶被掌风带起,丝般缠绕。

他们在做生死相搏…我听见了皮内切入肌肤的声音,拳头击打在胸膛的声音。

四面的围墙忽地箭簇如寒,箭雨如筛一般射向场内相斗的两人,有人立于墙头大声道:“端木华,流沙月,既入得瓮来,何不束手?”

是君辗玉这里到底也是一个陷阱。

可他们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不顾它人,竟视对方为自己最恨之人,如野兽般地杀戳。

挂有倒齿的铁丝网罩向了两人,四周围的武士扯着铁网两端的长索将他们紧紧地缠绕捆绑,这才使得他们停下了手,却勿自用手里的兵刃向对方刺杀。

“端木华,你这个阄人,纵使能回南越,你又能做得了什么?”流沙月大笑,“当年那贱妃陷害我的母妃,到头来又落得什么下场?我母妃说得不错,她会断子绝孙,老天爷有哏,她当真断子绝孙了!”

端木华身上依日是那衣锦衣华服,听了这话,俊秀的面孔却是扭曲阴沉,冷冷地道:“我早就知道老天爷不会放过我了 可你又怎么样?当年母后没有处死你,留了你一条性命,使你逃出南越,来到西夷,果然,祸害便是祸害,忘恩负义,对待自己如已出的恩人也下得去手…阿锦,可惜的是,我没能替你报仇“这两个人,到死也不悔改!”君辗玉叹息道, “他们永远只看得见别人的错处,永远看不清自己身上的。”

我回过头来,却看见她负手而立,站在我的身旁,冷声问道:“烨儿在何处?”

几乎同时,两人大笑,端木华边笑边喘:“君辗玉,我真佩服你,我们既已束手,你还在装模作样,如果没有你的幕后策划,他怎么走得那么顺利?”

流沙月却向我道:“阿锦,你别被她蛊惑了,她想利用你将西夷残兵一网打尽呢,阿锦,我们是西夷人,对他们来说,我们犯下了弑君大罪,我们已是他们眼里的罪人了,下一步,阿锦,她会对付你的!”

我自知道,自古皇室之间争斗,如临深渊,稍有不慎,便会掉进万丈深渊,中朝后宫再也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抬起头来,远处的月光从云层之中倾泻出了几丝微光,皎洁如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我哪里还能有那样的奢求?流大哥,你如还有半分顾念我就告诉我实情。”

我听见君辗玉一声低叹,却没有再说什么。

听见流沙月失望的声音:“阿锦为什么?你已全忘记了西夷?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已经决定抛却了所有了,我可以为你忘却南越,永不再回去! 为什么你却为了他而放弃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冷笑

端木华却是嘿嘿冷笑:“流沙月,说得真好听,杜青山上乌金大汗的太子早已成了你的傀儡阿锦跟你回去?会落得什么下场?”

流沙月眼泛红丝,锦袍染污,而端木华却鬟钗散乱,几成疯魔,他们两人现如今的模样,象两头饥饿月余而为面前美味生死相搏的野兽,如疯似狂,看得我暗自心惊。

有卫士上前将他们捆绑押了他们往院后而去。

待他们不见了踪影,君辗玉才回头对我道:“锦儿,你跟我来。”

我原不应该相信她的,可我瞧得清楚,她平和持正的双哏,如一潭清泉,清可见底…他们的话语虽使我产生了动摇但这一刻我却终相信了她。

她将我带到了一间厢房里,和其它厢房没有什么不同,红木雕廊,镂空雕花的檀木八仙桌,玲珑精致的摆件,无一处不奢华,她回头向我一是:“那本南草本纪,想必你已熟练掌握,兑宫的布置,当真巧夺天工,那‘玄镜幻影’,全都是日常里用的材料等也难怪烨儿看不出来。”

我心中一惊,她怎么知道的?我在兑宫布置的机关,她怎么会一清二楚?娘亲给我的那本册子,就是南草本纪吗?她和娘亲原来就相识的吗?我忆起了娘亲说过的只句片言,她说过,她有机会离开西夷,但她没有离开,难道,能带她离开西夷的人就是她么?

她看出了我哏里的疑问,却一笑,点了点头道:“你猜得不错,是我给了她《南草本纪》下册手抄本,幸而流沙月未曾知道这个秘密,他只知道你娘亲有一手极好的铸造工艺,因而如此,才使他起了祸心,他拜延清长公主为师,学得一身邪门功夫,那功夫却是残缺不全,所缺的,就是这《南草本纪》下册了。锦儿想必看得出,下册所记,全是奇巧阵势,间或夹杂了一些武功口诀,你猜得不错,其实他所缺的,就是这些口诀了,想这一次,延清长公主没有参与行动,想必他已然将她甩开为了就是独占这个册子…”

我听她不停地解释速册子之事,全不解释来此目地,不由心急,几乎想催了出口,想问她,夏候烨到底是否如他们所述,早已脱困而出?

可我越急,她反而不急了,反倒在一张红木桌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了青花瓷杯子,笑道:“你虽为烨儿妃嫔,可从未给哀家奉茶,西夷茶道不多,但哀家也听闻那里的雪山古茶是为一绝,泡茶功夫和中原也大不相同…”

我终忍不住道:“母后皇上他…”

她笑了一笑淡淡地道:“怎么,我这个母后,就不能喝你一杯茶了吗?”

不得已,我只得走了过去,刚走近那八仙桌旁,便听到了隐隐嘈杂吵闹的人声,那声音如此的熟悉,冷厉疯狂…却是刚刚被带下去的那两个人。

我倏地抬头,看清了君辗玉哏自的笑意:“这两个人,全都是人精,既便在他们身上用重刑,恐怕也不能使两人开口说出真相,但如果将他们放于一处,独处静室之中,以两人纠缠不清的恩怨,有些事,想不说都难。”

我头望向那发声之处,那是-个金筐宝钿的盒子,各种宝石雕琢成的花瓣,叶,鸟,我瞧得清楚,一那叶鸟之间,有一根铜制喇叭形的管状物从中伸延,这机关当真设得巧夺天工…想来关押两人的房子离得极远,他们全都武功高强,有人略走近偷看,都会使他们查觉,而不会说真话,但如果有了这个机关,将他们的话延伸至此,在他们确定周围无人监视的情况下,必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两人必是各锁于一角 因我听到了锁链哗哗作响。

“流沙月,你想偷偷带阿锦走,你别妄想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那延清长公主呢?是不是被你杀了?”

流沙月冷笑道:“你比我又好到哪里?你要阿锦和你姐妹相称么?至于那老虔婆自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他们两人互相谩骂,声音通过铜管隐隐传了过来,虽是含糊不清,但其中的狠毒恶意,却连含糊不清的语意都不能掩饰。

可他们没有提及夏候烨,一点都没有提及。

端木华却道:“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算姐妹相称又如何?不象你,你在她身边,只会伤害她,你杀了她的母妃,让她恨你入骨,你以为她会跟你走么?别忘了,夏候烨可是逃了!”

流沙月声音低弱,却强自辩解:“如果不是因为你,夏候烨怎么走得脱?”

他嘿嘿冷笑,“我倒是真不明白了,他这样对你,你就怎么能放下前嫌?放他离去?你当真相信他说的那什么十五之说?”

端木华道:“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了,你千万百计地想要得到阿锦,无论生死…”

他们的话,使我越听越糊涂,什么十五之说?什么生死?倏地,我脑内急念电转,我想起了君辗玉闪烁的言语,面带忧色地问起日子…我转头望向她,却见她脸上露了凝重之色仿佛醒悟起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阴冷

这时,便又听端木华笑道:“更何况,我已打断他一条腿,如果他所说的是真的只怕也会丧身蛇窟了。”

流沙月大笑:“端木华,你不愧是我的兄弟,与我不惶多让…”

他们俩的笑声通过铜管传了过来,如刀刃刮过锅底,阴冷湿重,听得人牙齿发酸。

他究竟去做了什么?我缓缓抬头,望向君辗玉,却看得清君辗玉的神色,她望着我,似是憎恨,却又似怜悯,又仿佛无能为力。

她眼神之中的憎恨让我心惊,那是从来也未曾有过的容色,她为何恨我?

却瞧见她闭了闭双眼,待得再睁开眼时,眼眸已然恢复平和安定了:“这,原也怪不得你的,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我虽是从小想尽了办法磨炼于他,却也改不了他的禀性更何况这人是你?”

我心中忽地涌起阵阵心慌,为什么她会用这样的目光望我?夏候烨到底在做什么?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到时你就会明白了。”她道,“真后悔当初为什么答应…”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又感觉到了她语气中隐隐夹杂的厌恶,这厌恶,是对我的。

她在前头带路而行,再也不曾望我,我要加紧了脚步才能跟得上,垂首之处,见她裙裾擦着青棘而过,耳内听到了布帛撕裂之声,她却仿佛一丝儿也没有察觉…她的心中,正是忧急焦怒,所以,荆棘剌于身上而不能觉。

天色渐明,远处晨曦从薄霉之中连了出来,有点点金光散在厚厚的云层之上如金玉散落美不盛收。

可我只觉前路黯然,走到窄狭的山道之上,却如临近深渊,稍不留意,就要从山道上滚落于下,耶么,我便再也看不到夏侯烨了。

这一路我只觉路上荆棘遍布,绿草丛丛,时有尖剌刺穿鞋底,直至她说了一声:“到了…”

我才发现,我们站在了那一个青石保垒面前,这一处,就是囚禁浅眉的所在她为何带我来这里?

带了异香的香包被塞进我的手里,门声依呀,以前见过的那老妪从半开的红门处闪了出来向君辗玉恭敬行礼:“主人您来了?”

她的答话,使我大失所望,如此说来,夏侯烨进来这里么?

君辗玉的回答却使我略升起了希望,她望着沉沉的屋脊之处,道:“后山之处可有什么异样?”

耶老妪抬起混浊的眼眸,思索了半晌才道:“前日夜里,虫鸣之声颇为热闹以后就没什么异样了。”

君辗玉脸上又现了忧急之色:“看来他已然来了。”

我看得清楚,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握住裙裾丝带一角,却已握得发白,脸色虽是正常端严,耳垂明珠悬丝而挂,却在微微地颤抖,她当既调头,沿长廊往前奔,只听见踩在木廊之上的脚步声如聚雨弦急,风声萧杀。

我跟着她往前,疏条韧枝不停地弹划于脸上,却也仿然不觉,只觉前面的路遥远而漫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终于,花木扶疏之处,现出一座黑色岩山,突勿地青山翠叶之中显现,凭添了几分阴冷之气,君辗玉这时才停了脚步,回过头来望我:“小心一点。”

走得近了,我看得清楚,那巨大的黑色山石处处孔洞,有风化的痕迹,我听到有嘶嘶之声从孔洞之中传了过来,那声音竟如狂风吹过岩孔,啸叫不停。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吞噬

山石形成的狭小入口如一张巨口般等着将人吞噬,走得近了,我才看得清楚,那黑石岩石却并非黑色,是铁青色的,如未开刃的兵器一般,发着淡淡的幽光。

君辗玉忽然扬声大叫:“商,烨儿…你们在哪儿?”

四周围响起了回音,山体同时共鸣,将她的声音传出老远,我以为不会有人回答的,可没有想到,隔了不多一会儿,有声音从山石之间传了过来:“阿玉,快来…”

听到这声音,她身形陡地加快,竟然不再理我,身影在交错的黑色岩石之中晃了两晃,不见了踪影。

我忙叫了两声:“母后,母后…”

没有人回答,从四面望过去,四处都是狼牙犬错的黑色山石,仿佛张开了大嘴,要从四面八方向我冲了过来,我又听到了嘶嘶之声,这一次,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等我看清楚了,才发现那有一个三角形的黑色头颅从孔洞之中伸了出来,那是我最害怕之物,我听到了自己尖利的叫声,可那物从洞中缓缓的爬出却只剩下半截了,是铁线蛇,用普通兵刃都没有办法斩断的长虫,可如今,它却呈现奇特的撕裂之状,仿佛有人用双手用力的撕扯,使它断成了两截,它往我这边爬了两步,终于不支而亡。

又有两三条蛇从各处孔洞之中爬出,却全都是残破身躯,有的只剩了半截,有的被斩断了尾巴。

我强抑住恐惧一直往前,时有蛇身从树干岩石之处跌下,滚落我的面前,越往里走,却是蛇身越多,有的尚在缓缓蠕动,这样的景象,终使我忍不住尖声呼叫出声,仿佛又到了那一年,我和浅眉躲在太子哥哥养蛇的屋子里,暗夜之中,到处都是浅绿色的瞳子,忽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竟是我吓得大叫出声,来人冷冷的声音却如一桶冰水,使我瞬间清醒:“别叫了,跟我来,烨儿要见你。”

“皇上,他在哪儿?”我道。

“来了,你就看得见了。”

她语气中又增添了几分不耐烦,眉眼处更是罩上了一层黯然,如暮色沉沉照如山岭,使我的心不由下沉了几分。

我跟着她转出那片黑色山石,面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片空地,可空地之上,却到处都是斩成两截的蛇身,显然,这里有人经过了激烈的交战。

在岩石遮掩之处,我看到了织锦玄袍的一角,我的心扑扑的跳着,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这样?

我几乎迈不开脚步,只觉得每移动一步,脚下都如坠了千金般地重,此一刻,我只希望,他会从黑色岩石处转了出来,向我微微而笑:“锦儿,你来了?”

可这不过我的期望而已,那织锦玄袍贴于地面,上面有玉佩黄穗垂落,我看清了那玉佩上的龙形纹饰,反射着出生的阳光,莹光多彩,却是一动不动。

只要转过那岩石,只要转过那岩石…可为什么,我迈不动自己的脚步,仿佛双脚被铸于地面一样?

“锦儿,来了么?”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看到了那龙形纹饰微微一动,狂喜充斥我的胸间,那堵横斥于我面前的的山岩终被抛却于后,转过山岩,我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我看清了他苍白的脸,被夏侯商怀抱于膝前软弱的身躯。

他抬眼向我望来,虚弱地向我微笑,乌紫的嘴唇,如纸般的脸,将漆样的秀发衬得黑如墨染:“锦儿,你来了?终于赶得及。”

第二百四十五 深秋

他的眼睫缓缓地眨着,如深秋之时,被寒风吹损的蝶翅,虽是寒冻伤人时,却勿自保持强作抵抗。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端木华的毒刃都伤不了他,不过转瞬,他便恢复了元气,可为什么,今日,他却成了这幅模样?

他半边身子倚着黑色岩石,玄色的箭袖染了血迹,翠绿巴的小草从岩边升了头出来,在他鬓边随风而舞,将他的脸衬得更白,使他整个人如晨早薄雾,阳光一出来,便要渐渐淡去,消失干晨光之中。

怎么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他的笑容为什么虚弱得掌心薄冰,正渐渐融化,他原无论何时都是坚定如磐石一般的眼神,此时却为何露出那样疲到了骨干里的倦怠?

可此时,他却是虚弱地向我笑着,视线落干我的身旁:“母后…”

君辗玉急步向前,握住T他的手,低声道:“就当你当世欠她的,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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