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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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战心,没士气,对自家主将的为人又不怎么瞧得起。如此兵卒,怎么挡得住高怀德等人的全力一击。转眼间,品字型军阵,从正中央处土崩瓦解。兵不听将令,将找不到士兵,人和战马你推我搡,没头苍蝇般四下乱窜。

第九章 长缨(十一)

“杀姓韩的,回去夸功四门!”高怀德猛地将长枪举起,遥指韩德璋,高声断喝。

骑兵作战,速度和气势都极为重要。今天自己这边势如破竹,而敌军却几乎是停在原地挨打,如此好的建功立业良机,焉能随便错过?

“擒贼擒王!”

“擒贼擒王!”

“擒贼擒王!”

……

已经杀起了性子的亲兵们,跟在他身后纵声高呼。总计区区一百人不到,却令十六倍于几的幽州军,魂飞胆丧。

“点药发傀儡,点药发傀儡,向虎骑军和狼骑军求援!”幽州虎骑军中,唯一还保持着头脑清醒的,只剩下主将韩德璋自己。眼看着高怀德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居然急中生智,扯开嗓子把最后的绝招抛了出来。

“点,点!”“快点儿,你倒是快点儿啊!”“火,赶紧点火!”韩氏的家将们,哆哆嗦嗦地从背囊中拿出一个个泥捏的小人儿,抢在高怀德杀到自家主将的认旗下之前,用火折子将小人头顶的药捻子点燃,用力抛上了半空。

“呯呯!”“呯呯!”“呯呯!”清脆的爆炸声,立刻在半空中响了一串。高怀德胯下的白龙驹何时听到过如此可怕的动静?吓得猛地扬起前蹄,大声咆哮,“唏嘘嘘——”

“唏嘘嘘——”“唏嘘嘘——”“唏嘘嘘——”临近上百匹幽州军的战马,也紧跟着抬起头,厉声悲鸣。随即撒开四蹄,朝着远离主帅认旗方向夺路狂奔。任背上的主人如何叫喊、安抚,都无济于事。

先前那一连串的爆炸生声,非但把高怀德及高氏子弟胯下的坐骑给吓了一大跳。幽州军自己的战马,也无法适应这种霹雳般的动静,被吓得亡魂大冒。

逃命,是任何动物受惊的本能反应。须臾间,幽州军已经四分五裂的队伍,彻底乱成了一锅糊涂粥。而如此一来,韩德璋身前,也被受惊的战马挤了个水泄不通。高怀德再想冲到近处杀他,难比登天!

“少帅,此物太邪,咱们赶紧走!”好不容易才把战马控制住的高延福,迅速意识到了战机已逝。扯开嗓子,在自家东主耳朵边大声叫喊。

不用他提醒,高怀德也明白,自己今天的好运气,已经彻底用到了头。猛地轮开骑枪,朝着身侧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幽州兵卒头顶砸了过去,“闪开,否则就去死!”

“啊——!”倒霉的骑兵根本无法策马闪避,被枪杆子结结实实砸了个正着。半边脑袋都缩进了胸腔当中,白色的脑浆混在红色的血液四下飞溅。

“挡我者死!”高怀德毫不犹豫地用骑枪将尸体扫下马背,然后继续在人堆当中大开杀戒。正在努力控制坐骑的幽州兵卒们,连躲避都极为艰难,更甭说是招架还击。一个接一个,像初冬的烂柿子般,掉下了马背。惨叫声瞬间盖住了战马的悲鸣,令闻者心惊胆寒。

“刺马!”高怀德又是一声断喝,举枪刺向一匹匹无主的战马屁股。血花飞溅,剧烈的疼痛,令战马迅速意识到那种危险对自己的伤害更大,再度纷纷迈动四蹄,朝着远离枪锋的方向快速躲避。

“刺马,刺马开路!”高延福,高延寿等人齐声重复,将最新命令传递到每一名亲兵耳朵。训练有素的高氏亲兵,立刻将主将的命令不折不扣地执行,刺得队伍周围,悲鸣声响成了一片。

原本水泄不通的幽州军乱兵,迅速分出一条裂缝。高怀德遗憾地扫了一眼距离自己还不到五丈远的韩德璋,带领麾下弟兄,从裂缝间鱼贯而出。

当战马再次加起了速度,他带着几分不舍,向幽州军的将旗下张望。已经尝到了甜头的韩德璋,却再也不肯给他冲过来擒杀自己的机会,大声叫喊着,带领家将把更多的药发傀儡扔上了半空。

“呯呯!”“呯呯!”“呯呯!”清脆的爆炸声,在丘陵间来回激荡。幽州虎骑军的队形愈发混乱,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被重新组织起来战斗。而高怀德和他的亲兵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再次向韩德璋发起新一轮冲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临近的一片丘陵背后,有角声忽然响起,与爆炸声遥相呼应。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紧跟着,又是一片连绵的画角声,如鬼哭狼嚎。

韩德璋的救兵赶过来了,药发傀儡原本的作用,此刻终于得到了发挥。听到熟悉的爆炸声,刚刚抵达附近的幽州虎旗军和狼骑军,立刻果断向声音响起处靠拢。

“呸!”高怀德远远地朝着韩德璋吐了口吐沫,带队扬长而去。以一百对千六,能够将敌军打得无力还手,今天的战果已经足够辉煌。倘若继续逗留,等到另外两支幽州军也包抄而至,自己非但没有可能重现刚才的奇迹,反而会将先前的战果,也被对方连本带利捞将回去。

他的决定不可谓不果断,然而,还是低估了韩氏自己的本事和脸皮厚度。刚刚带着麾下的亲兵们跑出了十二三里路,身背后一哨精骑急追而至。当先一马桃花骢的背上,有名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将领大声挑衅,“姓高的,有种莫走!幽州节度使之侄,虎骑军都指挥使韩德康特地前来讨教!”

“有种别带那么多兵!”高怀德冷笑着骂了一句,扭过头,弯弓便射。幽州虎骑军都指挥使韩得康早有防备,立刻侧身闪避,然后带着麾下精锐弯弓还击。

高怀德的亲兵岂肯让自家主将吃亏?也迅速从马鞍后解下角弓,扭身回射。双方你来我往,在高速狂奔中彼此用羽箭招呼,很快便有人中箭受伤,身亡,鲜血沿着马蹄的痕迹淋漓洒了一路。

高怀德这边人数毕竟少,又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不多时,便落了下风。更可恨的是,屋漏又逢连夜雨,就在此刻,斜刺里忽然又响起了一声嚣张的大喝,“姓高的,有种莫走!燕京留守之子,狼骑军韩德辉特地前来与你切磋!”

“去你娘的!”高怀德气得破口大骂,收起角弓,取出高价从郑子明手里换来的武侯弩,狠狠扣动了扳机。

靠着武侯弩射程远,且可以连续四发的优势,他终于将对手驱离了百步之外,并且迟迟不敢追得太近。然而还没等他看见冀州城的轮廓,身背后,又响起了一连串的叫嚣声,“姓高的,有种莫走,幽州节度使之侄韩德馨前来会你!”

“姓高的,有种莫走,我乃幽州节度使之侄,营州耶律氏之子耶律赤犬,特地前来取你的人头!”

“姓高的,有种莫走,幽州防御使之子,鹰骑军都指挥使卢咏明……”

“姓高的,我乃幽州节度使帐下录事参军之子,燕京留守之甥,姓李名彦超,特地……”

一声声,如同催命恶鬼,不断折磨着高怀德的心脏和耳朵。

几名心腹家将知道今天在劫难逃,纷纷放缓了坐骑,低声叫嚷,“少帅快走,我等断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天我等已经杀够了本儿,少将军赶紧回城,改日再给我等报仇!”

“少将军……”

“住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高怀德用一声断喝,将所有人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去。咬紧牙关,他在策马疾驰中,将最后几根弩箭压进了射击槽。然后偷偷放慢马速,“等敌军追到五十步之内,我先用武侯弩射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大伙一起杀过去,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

“吱——”一声凄厉而又怪异的铜哨子声,忽然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高怀德的被刺激得打了个哆嗦,下半句话戛然而止。原本已经绝望的高延福等人,则一个个欣喜若狂,“是沧州军,是沧州军的铜哨子!少帅,郑子明来了,郑子明来接应咱们了!”

“吱——”“吱——”“吱——”仿佛在验证他们的判断,更多的铜哨子声,从对面传了过来。紧跟着,有一匹乌龙驹,带着一个年青的彪形大汉,狂风般赶至,手持长缨,拦住了所有追兵的去路。

在其身后,则是数百名骑着战马的沧州精锐,个个手举钢刀,肩膀紧挨,在奔驰中,排成了三堵移动的钢铁城墙。

“我乃幽州防御使之子,幽州军长史之侄,彪骑军都指挥……”正在追杀高怀德的幽州少年们被沧州军的气势给吓了一大跳,不得不带住了坐骑,扯开嗓子自报家门。

“我乃幽州节度使帐下录事参军之子,燕京留守之甥,姓李名彦超!”

“我乃燕京留守之子,幽州节度使之侄,狼骑军都指挥使韩德辉!”

“我乃……”

都是韩匡嗣兄弟的儿子或者晚辈,一个个自诩名种名血,家世显赫。寻常人等,根本不配作为他们的对手。

然而,他们却只听到了短短九个字的回应,又冷又硬,刀子般直戳心窝,“郑子明在此,不服来战!”

“来战!”“来战!”“来战!”三排自行放缓了速度,却排得愈发齐整的沧州精锐,举着长刀依序重复。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耀眼生寒。

“我等兵马已疲,他却是以逸待劳!”耶律赤犬第一个做出决定,拨转战马,果断撤离。

“此地距离冀州太近,不宜多做纠缠!”韩德馨紧随其后,坚决不给敌将逞勇斗狠之机。

其他一众幽州青年才俊,虽然有心上前一试身手。然而环顾左右,却发现自己麾下的弟兄们,忽然都变得精疲力竭,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顿时起了“爱兵”之心,宁可背上不战而退的骂名,也不肯让弟兄们再做任何牺牲。

不多时,众幽州精锐,退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滚滚烟尘,和遍地的马粪马尿。

恰恰一阵秋风吹过,烟尘袅袅而散。

空旷的天地间,阳光万道,如梦似幻。

第十章 易鼎(一)

初冬的阳光不算太亮,却着实有些扎眼。以至于高怀德反复揉了好几次,才终于确信,幽州军的确退了。的确不是在诱敌深入,更没有耍其他什么鬼花招。

追了自己一路,口口声声叫嚣着要切磋武艺的韩氏众兄弟,居然带着各自麾下的幽州军,连箭都没敢射一根,就不战而退!

而替自己挡住了所有幽州追兵的,不过是郑子明和他麾下的两个营沧州军。更确切的说,是郑子明一个人,硬生生吓走了所有追兵!

千军万马避一骑!

望着正策马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的郑子明,高怀德心里忽然觉得嗓子眼儿处有些发干,脸上烫得厉害。端着武侯弩的手臂,也因为疲惫或者紧张,战栗不停。

千军万马避一骑!

高怀德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猜测,郑子明到底跟那群姓韩的家伙之间,以前有过什么“交情”。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清楚地意识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可能压过郑子明一头。哪怕自己的武艺磨练到比郑子明精湛十倍,哪怕自己在领兵方面的造诣积累到比郑子明高深十倍,也绝无可能!

千军万马避一骑!

作为武将,那是最大的荣耀。一辈子哪怕只经历一次,此生都永无遗憾。

“高将军好本事,居然遇到了二十余倍的敌军,依旧能溃围而出!”见高怀德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变换不定,郑子明还以为此人是因为被自己所救而抹不开面子,笑了笑,主动拱手。

“啊,不,不是!”高怀德顿时又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般,晃了晃,收起武侯弩,红着脸拱手,“不是溃围而出,是先跟一个姓韩的厮杀了一场。然后往回返的路上,又追过来这么大一窝。”

“哦,想必第一个姓韩的在高兄手上吃了大亏!”郑子明眉头轻轻一跳,笑着推测。

“应该算是吧,差一点就宰了他。可恨他居然丢出了许多药发傀儡来,吓得战马不敢靠近!”高怀德的心情立刻好了许多,犹豫了一下,非常认真地解释。“就是那种过年时放的药发傀儡,没想到还能用在战阵上。非但能吓得坐骑六神无主,而且还能给自己人传递消息,让他们火速前来救援。好在我今天见势不妙,抢先走了一步。否则,真的被韩家这群疯狗围着打,能不能杀出来,还很难说。”

想到先前被人追得逃无可逃的情形,他顿时又觉得好生屈辱。而郑子明,却被“药发傀儡”这四个字,给勾走了全部注意力。皱着眉头思量半晌,才沉吟着道:“这的确是个大麻烦,药发傀儡按说没啥威力,但牲口却不像人这般清楚。今后沙场相遇,万一姓韩的把药发傀儡真的当武器乱丢……”

“那倒不至于,首先他丢不了那么远。其次,他自己的战马同样会受惊。”高怀德想了想,颇为自信地摇头。

“如果绑在箭杆上呢?或者做得更大一些,绑在床弩的弩杆上!”郑子明的脸色,却愈发地郑重,一边比划着,一边大声提醒。

“这……”高怀德被问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眼前瞬间就浮现了两军交锋,铺天盖地的药发傀儡被弓箭发射到自己脚下的场景。

如果是步卒,倒也威胁不大。可自己这次偏偏带得全都是骑兵。如果战马受惊后私下乱窜,对手再趁机发起强攻……

想到这儿,他再也顾不上为先前逃命的事情而感到羞愧。猛地一抖缰绳,大声叫道:“不行,得赶紧把此事告诉郑帅知晓。否则,我军猝不及防,肯定会吃大亏!”

“高兄速去,弟兄们都交给我!”郑子明毫不犹豫地点头,大声答应。

不待他话音落下,高怀德胯下的白龙驹,已经张开了四蹄。转眼间,就跑得只剩下了一个背影。把尚未明白过滋味来的高氏亲兵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直到马蹄声也完全消逝不见,亲兵头目高延福才缓过神来。带着几分尴尬,冲着郑子明拱手道歉:“郑将军切莫见怪,我家将军向来都是这种风风火火模样,并非有意怠慢,更非不感念今日援手之恩!”

“什么恩不恩的?都是军中袍泽,难道还有眼睁睁看着你们被人追杀的道理?”郑子明倒是很欣赏高怀德这种干净利索的性格,洒脱地摆摆手,笑着回应。

谁料高延福听了,心中却更觉愧疚。红着脸喃喃半晌,才又低声补充道:“将军施恩不图回报,我等却不能不记住自己的小命儿是怎么捡回来的。小人地位低,不敢说什么报恩的话。但今后将军有用到我等之处,刀山火海,必不敢辞!”

“行了,我家将军知道了。你家高将军不是故意怠慢,而是着急去向郑帅汇报军情!”刚刚凑上来的李顺儿,听得实在不耐烦。抢先一步,替自家主将回应。“此处距离冀州还远,你们几个要还没累趴下,就赶紧催动坐骑。若是再来一波敌军,可不敢保证,他们也像几个姓韩的那般知道进退!”

“唉,唉!”高延福举目四望,连连点头。

郑子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用力抖了抖缰绳,大声吩咐,“顺子,帮我招呼这些兄弟。我带着咱们的人,头前去给大伙开路。”

说罢,好像唯恐高氏家将们再挨着个儿过来向自己道谢般。策动坐骑,直奔自家大队而去。

“施恩不图报,郑将军真有古人之风也!”

“以前只知道郑将军兵炼得好,武艺也万夫莫敌。今日在两军阵前看到,才明白我等先前还是看得浅了!”

“可不是么,一将横枪,三军辟易。活了大半辈子,我只见到过这一回!”

……

未能及时将谢意送出的高延禄、高延德、高延义等人,望着郑子明的背影,低声赞叹。一个脸上写满了崇拜。

李顺儿向来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听众人夸赞郑子明,顿时比夸自己还要高兴。飘飘欲仙挥了下胳膊,大声接茬,“这算什么?自打我家将军出道以来,有谁在他手上讨得过好去?姓韩的这次算聪明,见势不妙先跑了。如果胆敢放马一战,肯定又得落在我家将军手里,丢人现眼不说,到最后还得拖累全军!”

第十章 易鼎(二)

“姓韩的曾经落在你家将军手里过?”

“郑将军活捉过姓韩的?”

“郑将军怎么没杀了他们?”

“怪不得他们一见了郑将军就逃,原来被打破了胆子。郑将军当初是怎么抓到……”

高延福等人听得眼睛一亮,立刻就众星捧月般将李顺儿给围在正中央,七嘴八舌的追问。

有关郑子明在李家寨大败幽州军的消息,他们先前也多少有所耳闻。但毕竟隔着上千里路,再加上朝廷有意掩盖郑子明的功劳,所以谁也不清楚其中具体细节。此刻忽然听到韩家子弟居然还曾经做过郑子明的俘虏,顿时心痒难搔。

而那李顺儿,这辈子最得意的经历,恐怕就是年初时跟在自家主帅身侧给幽州军挖坑了。正愁没机会炫耀,忽然见有人主动上门打听,顿时就挺直了胸脯,大声回应道:“不是活捉,是先把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给打了个全军覆没。看在他们兄弟可怜的份上,才先放了他们一条生路。然后又利用他们兄弟试图掩盖败绩的心思,把俘虏都卖给了他们,顺手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韩匡美老贼设了个陷阱。”

“真的?”

“卖了俘虏?怎么个卖法,难道还能按人头算钱么?”

“郑将军为何要卖俘虏?”

“耶律赤犬,就是那个一身契丹人打扮的家伙么?他好像是第一个带队逃走的!”

“把俘虏放还,只能令他们实力更为壮大,怎么还能给韩匡美老贼设圈套?”

“是死间么?把死间藏在俘虏当中偷偷放回去,然后一把火烧了幽州军的粮草?”

“韩匡美也是成名的老将了,怎么会如此……”

高延福等人闻听,愈发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刨根究底。

“卖了俘虏,一方面是为了换些钱粮武器。另外一方面,则是要利用俘虏身上的疫气……”李顺儿将胸脯挺得更直,头抬得更高,说话的声音也愈发地洪亮。

雪地设伏,一战全歼两个营的幽州军。筑冰为城,将马延煦及其麾下上万虎狼撞得头破血流。寒夜设宴,令耶律赤犬和韩德馨等辈暴饮暴食,尽数染病不起。巧用俘虏,让疫气在地形相对闭塞的敌军大营加速蔓延……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光辉往事,李顺都曾经亲身参与其中。因此讲述起来,只要稍加渲染,就令周围的人宛若身临其境。听到紧张处,一个个双手握拳,面色凝重,心脏如同发了疯般狂跳不停。

不知不觉,众人就已经回到了冀州城的北门口。几支外出查验地形的队伍恰恰返回,听李顺儿说得实在精彩,也忍不住跟了过来,与高延福等人一道惊叹连连。

“那韩匡美老贼,也的确是杀伐果断。发觉情况不妙,立刻宣布要跟我们决战。明面上安排一名老将带着数千大军向李家寨发起猛攻,背地里,却带着自家子侄和嫡系部曲,地弃营而逃。亏得我家将军目光如炬……”李顺儿巴不得让自家将军和弟兄们的辉煌战绩,被更多的人知晓。声音随着周围听众的增加,不断地拔高。

正说得红光满面之际,耳畔却忽然传来了一声不和谐的冷笑声,“呵呵,好一个慧眼如炬。你家将军若是真的像你说得一般有本事,怎么没早点儿想到韩匡美会断尾求生?”

“老三,你别乱说话。领兵打仗,怎么可能事事都算无遗策?”另外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几分不满,向先前冷笑者呵斥。

正听得如醉如痴的高延福等人,齐齐朝声音来源方向扭头。愤怒的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两张极为清秀的面孔。双眉如黛,鼻梁高挑,面色白里透红。若不是两个人身上各自都披着一套颇为沉重的精钢柳叶甲,真的会让人怀疑是哪位纨绔将宠妾带进了军营!

“青州符昭赢,见过各位兄弟!”见众人目光不善,两人之中个头稍高的一个,赶紧拱了下手,笑着赔罪,“舍弟昭易第一次出来历练,不知道战事凶险,还请各位兄弟切莫跟他一般见识。”

他的嗓子很粗,但声音里,却带着一种磁铁般的魔力,令人听到之后,立刻就觉得浑身舒泰,先前的恼怒顿时烟消云散。

然而,他的弟弟符昭易,却根本不体谅哥哥的一片苦心。没等高延福等人回应,就又撇了撇嘴,大声说道:“论武将的根本,运筹帷幄当居第一,排兵布阵次之,再次,还有沙场之上纵马持枪,所向披靡。用时疫害人,不过是旁门左道耳!能蒙上一次只能算是走运,有什么资格当着这么多人吹嘘?”

“放屁!有本事你也走运一次?”李顺儿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手指符昭易,破口大骂,“不过是仗着姓了个好姓,出来捞些功劳,装点门面。弟兄们念在符王爷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根葱了!若是没有符王爷罩着,就凭你这竹竿儿般的身子骨,连给我们沧州军的喂马都没人要,哪有机会在爷爷面前装大尾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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