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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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令很多人眼睛发亮。纷纷将头转向朱八十一,只待大总管一声令下,就倾巢而出。

打土豪,分田地,斗资本家?一瞬间,朱八十一脑海里就蹦出了这样的词汇。因为需要处理的公务太多,白天的审判,他没有亲自去看。但刚才通过众人之口,多少也了解到一些详情。宿老们的表现,的确令他非常失望。但因此就将这些人当作敌人,他却有点儿下不了狠心。

“你别以为他们上杆子贴过来了,就会真心帮你。他们是不愿意管得太多,抢了他们碗里的肉。他们骑在老百姓头上已经多少年了,早已想出了一整套欺负人的办法。你整那个陪审团,无论怎么换,换来换去,大部分还得是他们的人。而他们,从来就没把自己当作过小老百姓,出了事情,肯定不问青红皂白,先帮着自己人说话。哪怕的真的把家产烧光了,他们依旧是人上人,依旧要让逼着咱们遵守他们这些家伙的规矩,让他们继续骑在老百姓头顶上!”实在被朱八十一的迟钝气得没法,蒙城大总管毛贵继续大声补充。

以他的白天观察到的事实,士绅和百姓,几乎是天生的对头。除非是罗本这样与地方上没任何瓜葛的愣头青,否则,你甭指望哪个官员能替老百姓做主。毕竟读过书的官员,也大多出身于士绅家庭。如果事事都向着普通百姓,那将背叛他们所在的利益团伙,让他们为整个当地“上层人士”所不容。相反,哪怕他们徇私枉法,只要是向着士绅,也照样是品德完美的贤良,所有人的学习敬仰的楷模。

阶级斗争?朱八十一又愣了愣,眼睛睁得老大。拜多出了来的六百余年知识积累所赐,毛贵说得这些,他理解起来毫不费力气,并且嫩总结出更抽象,更精辟的道理。问题是,懂是一回事,能不能解决问题是另外一回事。后世北方有一个苏维埃帝国,曾经花了几十年时间去消灭了地主和资本家,然后有一夜之间,当初那些号称一心替百姓办事的人,就全变成了他们自己过去消灭的对象。并且做得比那些已经被被消灭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国家,也支离破碎……

朱八十一在另外一个时空分支,政治学基本不及格。不懂,也无法理解那个所谓阵痛有没有必要。他只知道,每天高喊忍受阵痛的人,从来就没痛过。个个都捞得盆满钵溢,全世界都留下了他们挥舞着钞票的身影。而与之相对照的,是冬天因为交不起取暖费用而冷冰冰的屋子,还有屋子中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

这种轮回,他没勇气尝试。也不希望,发生在自己亲手缔造的政权当中。他是个工科宅加土著宅,胸膛里跳动着的是一颗草民的心。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太上而忘情。做不到满嘴流油,站在一地尸体上喊,“这都是为了将来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都是他前世所鄙夷的人,他不能让自己在半夜猛醒后自己鄙夷自己。

正迷茫间,却又听见朱重八说道,“其实不杀人也可以,把城外那些无主的瓷窑、作坊和徒弟都收到咱们手中,咱们自己招募工匠,成片地开瓷窑和作坊。然后弄出来的东西官府专卖。运到南方去换粮食。然后再把码头控制起来,对非官府所产的东西,全都课以重税。用不了多久……”

大国企!朱八十一的脑袋嗡的一声,两眼一片呆滞!

第248章 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上)

“总管,以属下之见,此法可行!”参军陈基没注意到朱八十一的表现,接过朱重八的话头,低声分析,“自唐代起,扬州便有大量制瓷作坊。所产之瓷,虽然没有吉、赣两地精细,华美也不如汝窑、钧窑,但兼具南北之长。并且占着运河的便利,可以直接装船行销各地乃至域外。而制瓷一业,所需人工极多,刚好可以让百姓以工代赈!”

“造船、制胶,还有纺布,也可以消耗大量人手!”参军叶德新不甘居人后,在一旁快速地补充。

“把海门县的水港扩建一下,可容纳五千料以上的大船!早年间,常有大食人飘海而至,在海门换了河船到江都贩货。后来河港被泥沙淤塞,还换往他处!”另外一个参军杨维桢想了想,也大声补充。

“还有治漆、熬盐,皆可以改为官办。官府牵头,让百姓自己出力,换取糊口之资!”

“扬州的漆屏、木工,向来天下闻名。若能集中一些能工巧匠……”

……

受到陈基等人鼓舞,其他文职幕僚也纷纷开口。

拜蒙元的轻学政策所赐,淮安军招揽来的文人,大都不排斥商贸。有的甚至自己就出身于商吕之家。所以很快,就给朱八十一出了二十余种可以消耗海量劳动力的办法。到最后,甚至连老进士逯鲁曾都加入进来,低声说道:“主公,依照老臣之见。此策可行。把工匠集中起来为主公出力,总好过他们被地方上的无良士绅任意宰割。此外,由我淮安军直接将货物发卖,还省去了商贩的收购和转手环节,无形之间,就让百姓又少受了一轮盘剥!”

“唔……”朱八十一揉着太阳穴,耳朵里头嗡嗡作响。

计划经济,统购统销,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怪不得某伟大理想在另外一个时空的中国能生根发芽,长盛不衰。原来骨子里,我们就生着这类基因!

要说对计划经济和官办企业的理解,在座所有人全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个脚指头!毕竟他的另外一个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几乎亲眼目睹了整个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过程,并且亲眼目睹了转型期间的繁华和无序,痛苦与罪恶!

朱八十一知道,从某种程度上,陈基等人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官办工坊,统购统销,在物资匮乏,交通能力有限的时期,的确具备有无以伦比的竞争力。任何私营工坊,在官办的庞然大物面前,都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否则,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共和国初期,就不会有那么多私营业主,哭着喊着要公私合营了。这里边虽然包含极大的政治因素,但从竞争力方面,当销售渠道被官府垄断之后,私营作坊和企业,也的确没有跟大国企的一战之力。

此外,大国企还有一个谁也比不了的长处,就是可以极大地替代一部分政府和社会的职责。生老病死,甚至解决邻里纠纷,都可以完全甩给国企。所以在共和国建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各级政府根本就没考虑过失业救济和养老补贴这些繁杂的事情。反正所有城市居民,都属于政府或者国家企业。生是国家的人,死是企业的鬼,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什么都由国家和企业管着,无须要任何人考虑。

这种方式,造就了共和国初期,连续若干年,每年百分之十几的高速发展。使得另外一个时空中的中国,从积贫积弱,一切工业品都要进口。迅速发展出了但基本完整的工业体系,虽然跟世界最强的国家比还非常落后,但毕竟从无到有,达到了一个质的飞跃。

然而,当产品越来越丰富,交通越来越便利,货物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转运全国的时代,大国企的弊端,也就慢慢显现了出来。产品几十年不变样,人浮于事,管理者完全成了官员,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无耻。以权谋私渐渐成为时尚,贪污腐败渐渐成为光荣。如是种种,导致其在新生的资本力量,特别是官僚资本之前,大部分国企都迅速垮塌了下去,谁也没有力量回天。

接下来,就是大量的失业,美其名曰,无保障下岗。生活在天子脚下的好歹还能拿到一些补助金,生活在其他地区,特别是基层县城的,则完全自生自灭。三千余万,还是最保守的统计数字。每个数字后面,都有一张绝望的面孔。每一张面孔身后,都站着一个迷茫的家庭。

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企业管理者大腹便便,豪车美人,前呼后拥。

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体会不到那个时代作为一个普通人家孩子的痛苦。也理解不了那种困惑与迷茫。朱八十一的前一世,对着仅仅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学弟学妹,都说不清楚自己曾经亲眼目睹的黑暗和绝望。更何况对着朱重八、陈基等人从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古人?

明知道一条路的尽头在哪里,朱八十一绝对不愿意带着大伙踏上那个方向。反复揉着太阳穴,他试图劝说大伙放弃这种疯狂也危险的想法。然而,心里同时却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不妨试试,危险都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至少眼前,能看到的都只是利益。能解决淮安军的燃眉之急。(注1)

正犹豫间,门外忽然传来亲兵团长徐洪三的声音,“启禀大总管,有三个自称是天完国使者,前来求见您。”

“天完?”朱八十一愣愣,迅速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天完是徐寿辉的国号,两个字分别比“大元”多了一笔。寓意乃为“压死”大元。自打淮安军自成一系之后,天完国的莲台平章,也就是宰相彭莹玉,就不断地写信向这一新生力量示好。但是朱八十一却始终没有回应,始终无法理清自己到底要跟这一支重要的反元力量维持怎样一种关系?

“都督,这几个人,还是见一见为好!”逯鲁曾的反应极为迅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此刻南派红巾使者的到来,对淮安军的重要意义。

“总管,其实示敌以弱,并无损总管威名。当年即便以唐高宗李渊之能,也有向李密称弟的时候!”陈基、叶德新等人也纷纷开口。

作为这个时代的佼佼者,他们都清楚地意识到,眼下淮安军已经得罪了刘福通,就不该同时得罪徐寿辉和彭莹玉。相反,跟二者都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才最附和眼下淮安军的利益。毕竟,单纯从战斗力而言。淮安红巾已经不输于前面任何一方。无论是刘福通,还是徐寿辉,都不希望把淮安军逼到另外一方去。

“洪三,你进来说话!把情况说详细些!”在大多数情况下,朱八十一都能从善如流。点点头,对着门外吩咐。

“是!”徐洪三快步走入,先向众人拱了下手,然后向朱八十一仔细介绍,“来了三个人,自称是天完皇帝陛下的前将军赵普胜,左军长史陈友谅和水军副统领丁普朗。手里还拿着彭莹玉的亲笔信,落款和印记与先前的那几封信一模一样。属下已经派专人检验过来,不似作伪!”

“陈友谅,他居然也来了?”没等其他人说话,朱重八冷不防冒出了一句。“那个人,江湖绰号两头蛇。大总管务必当心!”

“两头蛇,这个绰号倒是新鲜?”朱八十一诧异地看了朱重八一眼,笑着回应。在朱大鹏的记忆里,陈友谅三个字也不陌生。但是朱元璋居然也知道陈友谅的名号,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毕竟,全世界的穿越客只有自己一个。朱元璋不可能知道者这个陈友谅,将来要取代徐寿辉,并且要跟他打生打死好几年,差点跟张士诚联手要了他的小命!

“那家伙本姓谢,其父入赘陈家,所以才姓了陈!”见大伙都看着自己,朱重八笑了笑,低声解释,“陈家也一直将他当作本族子弟养着,送他读了私塾,并且还替他在衙门里谋到了一个官职。前些年红巾军没成事的时候,他和他的几位兄弟,可是黑白两道通吃,手上没少沾了人命!”

原来是个及时雨宋江之类的人物!朱八十一轻轻点头。官匪勾结,是另一个时空中,任何政府都无法容忍的事情。所以他对陈友谅的印象,立刻就恶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又低声向徐洪三追问,“他们今天的目的是什么,你问过了么?”

“没敢仔细问!”徐洪三摇摇头,坦诚地回应,“但看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想卖给咱们一批粮食。那个丁普朗是个实心眼的,自从见了卑职之后,就一直在感慨扬州百姓可怜。然后又炫耀他们在武昌那边,打劫了好几座官仓,粮食多得都吃不完!”

“那太好了,咱们将粮食买下来!”蒙城都督毛贵一听,立刻喜出望外。走到朱八十一身边,大声怂恿。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淮安军缺粮,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特别是背上扬州城六十万难民的包袱之后,更是捉襟见肘。连江南的商贩在这个节骨眼上,都敢毫不犹豫地将粮价提高了三倍出手。更何况手握重兵,还名义上对朱八十一有管辖下权的彭莹玉?人家不趁火打劫一番,才怪!

注1:明初的匠户制度,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带有一定的国企性质。官府给定目标,提供原材料,工匠负责生产,然后官府再收回成品。只不过后来越来越走样,工匠完全成为了没有任何自由的奴隶,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249章 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中)

蒙城总管毛贵性子耿直豪迈,却不缺心眼儿。否则,他也不会被至芝麻李视为左膀右臂,并且亲手扶上一方大总管的位置。几乎在一瞬间,就猜出了使者来意不善。

事实上,在场中众人,谁的反应都不算慢,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南派红巾的使者是为何而来,并且纷纷开口劝阻道:“不可,此事务必谨慎。南边那些家伙跟咱们虽然同属红巾一脉,然而他们却是一群目光短浅之辈。把火器卖给他们,说不定最后会流落到谁人手里!”

“大总管请三思!他徐某人才打下两个县城,就急急忙忙做了皇帝。弃红巾起兵前的约定而不顾。如果火器到了他手里,谁知道他会不会掉过头来打咱们!”

“是啊,大总管,请三思!那彭莹玉和项普胜二人今年七月打入杭州,不到半个月就被董抟霄给赶了出去。随即又一路打,一路丢,从湖州一路流窜到了徽州。每占据一个地方,停留日期很少超过十天。所得金银细软和粮草辎重,也是能带则待,带不走的就分给沿途百姓。大总管把火炮卖给他们,万一他们在撤退时觉得笨重给丢了。可就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其中最着急的是张士诚和王克柔,他们两位与朱八十一有过约定,等扬州路的局势平稳,就带着各自的部属去江南攻城掠地。以后万一跟彭莹玉、项普胜等人遇上,对方可未必会像朱八十一这般好说话。而届时手中比对方多一种神兵利器,腰杆子自然就会硬一些。即便野战时无法发挥其全部威力,防守时弄十几门大炮往城头上一摆,也能让对方破城的难度倍增。

因此二人不待朱八十一表态,就先后抢着说道,“大总管,切莫为了解燃眉之急,就把镇国之器交于敌手。末将愿意明天就领兵出发,打过长江去,把镇江、句容等地的粮食全给大总管运回来!”

“末将愿为大总管帐下先锋,即刻渡江,兵临江宁城下。逼迫蒙元的狗官,出粮赎城!那些狗官不知道咱们这边虚实,断不敢轻易拒绝!”

说一千,道一万,在座众人,居然没有一个看好南北两派红巾之间的关系,更没有一个将南派红巾当成了自己人。

逯鲁曾听得心里着急,重重咳嗽了几声,然后拱手说道:“主公,且听老臣一言。眼下彭和尚派了三名心腹爱将充当使者,主公如果再避而不见的话,肯定会被人笑小家子气。况且他们的来意主公尚未问过,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为了火器!万一只是为了加强两家之间的关系,我等在此议论纷纷,不是庸人自扰了么?”

“禄夫子又信口胡说了!”众人对他,可不像对朱八十一那样尊敬。闻听此言,立刻愤怒地反驳:“不是为火器,他们为什么来的?”

“难道他们会安着好心,知道淮安军缺粮,就眼巴巴地送上粮食?”

“反正多了的粮食他们也带不走,要全部散发给百姓。运到咱们这边来,无论换什么都是大占便宜!”

“便宜来的,自然不会珍惜。粮食如此,以后火器想必也是如此!”

……

转眼间,临时议事厅里头就又乱成了一锅粥。朱八十一听得心情好生烦躁,皱了皱眉头,把目光再度看向徐洪三,大声问道:“他们三个到了多久了?是坐船来的,还是骑马来的?身边还带了其他人么?”

徐洪三被问得脸色微红,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回应道:“应该是坐船来的,但具体带了多少人,末将正派人去查。都督恕罪,扬州城的码头被大火毁了,这几天抵达扬州的船只,都是沿着运河乱停的。末将一时疏忽,才让他们偷偷溜了进来!”

“这事儿不怪你,我事先也没料到局面会这么乱!”朱八十一摆了摆手,笑着回应。“运河水流缓慢,即便扬州城的码头没被烧毁。他们在城外随便找个地方停船,然后再混进难民当中徒步进城,你也未必能把他们一一分辨出来!”

说到这儿,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笑了笑,低声吩咐道:“等会儿你拿了我的令箭,去运河上找一下朱强。让他立刻回一趟船帮,把常副帮主请过来。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想请常副帮主出马!”

“是!”徐洪三拱了下手,大声领命。

“这事儿不急,你先去把那三个使者请进来吧。就说朱某身体不适,无法出门远迎,怠慢之处,还请他们见谅!”朱八十一想了想,继续吩咐。

声音虽然不大,却让议事厅里的喧闹立刻就嘎然而止。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眼睛里或是欣慰,或是失望,或是忧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只要他们还在与大元作战,并且没有肆意祸害百姓,朱某就还当他们是自己人!”朱八十一早就料到大伙对这个决定不可能全都满意,也不想挨个去安抚,清了清嗓子,把声音慢慢提高,“至于他关起门来做皇帝的事情,朱某管不到他,也不在乎。反正朱某不会奉任何皇帝的诏,他要是识相的话,最好也别来给朱某下什么圣旨!”

“大总管此言有理!”无论是心向刘福通的,还是不喜欢徐寿辉的,见朱八十一主意已定,都纷纷改口。

“四斤炮仿制起来,其实不是非常困难。”看了看众人的脸上表情,朱八十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咱们防得了南派红巾,也防不了北边的蒙元朝廷。而四斤炮的威力,大伙这些日子也见到了,并不像事先想得那般大。关键时刻,还得靠运筹得当,且将士用命。如果老想凭着一两件独门武器来打胜仗的话,朱某在这不客气的说一句,那恐怕咱们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有矛就会有盾,别人不会让咱们永远吃这一招鲜的便宜。即便仿制不出火器,也会想出有效克制火器的办法!”

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不由得众人不仔细衡量。事实上,在最近的几场战斗中,火器,特别是四斤炮的局限性,已经暴露得越来越明显。分散的阵形,快速推进的战术,以及恶劣的天气,都会对火炮的威力造成极大的影响。特别是最后一种,前几天要不是庐州知府偷偷倒戈,让大伙打了青军一个冷不防的话,在雨天里作战,淮安军未必能拿得下对手,至少,不会令张明鉴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

正思量间,徐洪三已经领着赵普胜等人走了进来。却是三条身材壮硕的汉子,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百战老兵才有的英武之气。众人见了,心中顿时就喝了一声采,彼此之间的距离,也瞬间降低了许多。

那赵普胜、陈友谅和丁普朗三人也非常机敏,目光粗粗朝议事厅里扫了扫,立刻就辨认出来书案前方正向自己迎过来的就是朱八十一,随即同时停住脚步,抱拳肃立,异口同声说道:“红巾小将赵普胜(陈有谅、丁普朗)拜见朱总管。祝朱总管武运长久,每战必胜!”

说罢,又后退半步,以晚辈之礼长揖到地。

朱八十一见他绝口不提南北红巾之分和弥勒教的话题,心中就舒服了许多。赶紧上前几步,将三人一一拉起,“三位将军何必如此客气。你我都是红巾军的人,初次碰面,以军礼相见就行了。切不可弄得如此麻烦!”

说罢,又用手托住赵普胜的胳膊,将他拉到毛贵等人面前,逐一做介绍,“来,来,来,让朱某为三位引荐在座同僚。这位是蒙城毛总管,这位是濠州郭总管帐下的朱将军,这位是……”

赵普胜、陈友谅、丁普朗三人,赶紧向大伙逐一行礼,大伙也纷纷以平辈之礼相还。来来往往,好不繁琐。

待彼此之间都认了熟脸儿,朱八十一吩咐人拿来十几把凳子,按宾主落座上茶。然后,才缓了口气,笑着说道:“扬州城被张明鉴那贼子给一把火烧了,仓促之间,朱某也拿不出什么好茶来款待贵客。三位远道而来,先随便喝点儿解解乏吧!”

说罢,自己先端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个底儿朝天。

按照饮茶之道,这是非常明显的失礼行为。但赵普胜却觉得好生痛快。也学着朱八十一模样,把热茶一口气给干了。然后拿手背抹了下嘴巴,大声回应道:“好茶。末将这辈子,喝过最好的茶汤就是这碗。上回从威顺王府抢来的大龙团,味道也远不及此!”

“关键是跟谁一起喝!”陈友谅放下茶盏,笑呵呵地接口,“大总管不要笑话。末将三个都是武夫,佩服大总管的本事,因此能在大总管面前讨碗白开水喝,也当它是琼浆。至于什么这个团,那个芽,都是有钱有闲的热喝的。咱们喝那个,倒不如刀头去喝人血!”

“是极,赵二哥和陈将军说得是极。”丁普朗一边笑,一边用力点头,“末将三个,哪里分得出什么茶汤的好坏?能在大总管面前讨碗白水喝,也就是极有面子的事情。至于平常,刀头上去喝贼人的血才最带劲儿!”

“好一句刀头饮血!来,饮胜!”在场的十几个人里边,有一大半儿都是武夫。没想到三位使者如此豪气,稍一愣神之后,纷纷大笑着将热茶举到嘴边,一饮而尽。有股滚烫的感觉瞬间从嗓子眼直达小腹底,让每个人心里都好像着了火一般,暖洋洋,热腾腾,豪气万丈!

第250章 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下一)

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奇怪。有的人彼此相交二十余年,依旧无法成为知交好友。有的人却是一见如故,立刻互相视为兄弟。

赵普胜和丁普朗二人,给大伙的感觉便是如此。聊聊几句话,就令在座众人对他们有了许多好感,心中的防范之意随之大大降低。而陈友谅给大伙的感觉虽然生硬的些,但也堪称一个英雄豪杰,让人无法冷着脸将其继续拒之于千里之外。

于是乎,房间里的气氛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信马由缰地跟三人打起了招呼,顺便又问起了一些江南的战事。而赵普胜三兄弟也不隐瞒,无论胜仗还是败仗,只要有人问起,就言无不尽。说道激动处,则不停地以掌击腿,大声感慨:“那一仗,我红巾兄弟死难者两万三千四百余,伤者不计其数。战后给弟兄们收尸的时候,大伙的手都在发抖。但师父问,下一仗谁还跟着?却没有一个肯掉头离开的!”

“我等,不过是一群庄稼汉罢了。这年头,不死于战场,也得被狗官和蒙古人活活给逼死。一样是死,不如死出个人样子来!”

“师叔曾经有令,两军接阵,若百人队出击,则百夫长站最前面。千人出击,则千人长站在最前。全军前压,则他自己必站在队伍正前方。是以这两年来,我红巾虽然在江南缕缕遭受挫折,每次却很快就能重整旗鼓,再度攻城略地。无他,唯不怕死尔!”

……

“好汉子,好一个不怕死尔!”毛贵、朱重八等人听了,不断地抚掌赞叹。不知不觉间,对整个南派红巾的好感,节节攀升。

相比于江南战场的惨烈,北派红巾的战斗,则显得平淡许多。特别是今年沙河之役以后,一方面因为蒙元朝廷的主力受到重挫,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另外一方面因为火炮的突然出现,元军暂时无法适应。红巾军在战场上几乎显出了压倒性优势,即便遇到帖木儿不花和孛罗不花这样的名将,也能战而胜之,从没发现任何势均力敌的对手。

朱八十一心中一直装着粮食的事情,陪着大伙坐了片刻,看时间和氛围都差不多了。便又举了举茶盏,笑着问道,“三位将军说得极是,我红巾上下,不过是一群被官府和蒙古人欺负得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苦哈哈罢了。拼掉一条性命,也想活出个人样子来!这点,南北没有丝毫不同!”

“大总管此言甚是!”陈友谅闻听,知道该说正题了,立刻大声接口,“天下红巾,当然全是一家。大总管那份高邮之约,师叔看过之后,也深表赞同。说此约一出,非但驱逐蒙元指日可待,即便是蒙古人被赶走之后,如果大伙都按盟约上所说的来,天下也能减少许多纷争。”

这已经是将淮安军,正式摆到与整个南派红巾对等的位置上了,听得逯鲁曾心中好生舒服。想了想,在旁边插言道:“彭先生过誉了。这份盟约,乃是宿州李将军首倡,我家大总管不过附其尾骥罢了。此中细节,咱们可以稍后再说。三位将军今日不远千里而来,想必是负有使命。却不知道彭先生对我淮安军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见教二字,实在是太言重了!”陈友谅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大咧咧地摆手:“只是我军刚刚将徽池二州的膏腴之地收归治下,缴获的粮食数以百万石计。而师叔却闻听张明鉴那贼子一把火烧了扬州,心里担忧百姓无米粮果腹,所以特地派我等过江来……”

“大总管休听此人胡说!”一句话没等说完,赵普胜已经站了起来,用身体直接陈友谅挡在了背后,“这厮在衙门里干过,吹牛已经成了习惯,根本不思悔改。不瞒总管,末将三个,是奉命向总管求援而来。请总管念在大伙同属红巾一脉,同属不愿为牛马的汉人份上,救我东路军一救!”

说罢,再度长揖及地。

“这是哪里话来?”朱八十一听得微微一愣,“腾”地一下从桌案后站起,快步走到赵普胜身前,双手搀扶,“有什么朱某能帮忙的地方,将军直说就是!何必又向朱某行此大礼?”

“请大总管务必救我师父一救!”这边刚刚拉起了赵普胜,那边又快速躬下去了一个丁普朗,也是长揖及地,声音里充满了焦灼,“师父和邹师兄两个,带领东路军从武昌一直打到杭州,十四、五个月来,弟兄们始终没有机会休整。手中的兵器、铠甲,也毁得毁,烂得烂,早就不堪一用了。所以自打遇上了董抟霄那厮,就连战皆败。虽然采用了避实就虚之策,接连攻下了若干座大城,可弟兄们没有趁手的兵器,光凭着一腔热血苦苦支撑下去,早晚也有支撑不住的那一天!”

“这是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还说刚刚打下了池州和徽州么?”

“是啊!彭先生的攻击如此犀利,怎么会突然落到如此尴尬境地?”

“不是吧?这转折也太急了些!”

……

周围的毛贵等人,听得眼神发僵,忍不住议论纷纷。南派红巾打一个地方,丢一个地方,的确属于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说南派红巾中实力最强的东路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却让大伙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毕竟彭和尚也是一个沙场老将了,论威望和影响力,隐隐还在刘福通之上。刘福通当初凭着一群乌合之众,能硬顶住也先帖木儿的三十万大军,最后待芝麻李等豪赶到,群起而破之。彭莹玉再不济,也没有被董抟霄这种无名鼠辈逼进绝境的道理?!

陈友谅听了,脸孔立刻涨成了一块猪肝儿。从赵普胜身后转出来,也给朱重九做了个长揖,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大总管恕罪,大总管恕罪!末将刚才的话,的确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眼下我东路军手里,的确存着大把缴获来的粮食。但兵器、弓箭、铠甲,都差不多已经消耗殆尽了。军中的老兄弟,也死得死,伤得伤,无力再战。只有十几万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手里拿着木棒和铁尺,实在有些挡不住敌军的四面围攻。特别是那董抟霄,原本是要乘船渡江来找大总管送死的。但大总管这边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打到了江边上,他不敢再捋大总管虎须,就又掉头扎向了我们那边。就指望着与其他贼将联手毁了我东路军,好给孛罗不花叔侄找回场子!”

“怎么又跟我淮安军扯上了关系?敢情我家总管打仗打得利落,反而成了错了?”参军陈基在旁边听了,忍不住轻轻皱眉。正准备出面驳斥几句,却又见到赵普胜一把将陈友谅推开,大声说道:“大总管有所不知,那董抟霄手里,如今也有一种叫做大铳的火炮。威力虽然远不如大总管先前所卖给我军的四斤炮,数量却至少有二三十门。我军跟他们对上,每次未等正式交手,就先吃了一个大亏!”

“前一段时间,从大总管这边购买的火炮,我东路军只分到了三门。每门以一挡十,自然非常吃力!”丁普朗想了想,也在旁边大声补充,“而据末将派人打探,董抟霄的火炮,就是仿造的四斤炮。他先派人花费重金江北某处买到了一门,然后集中了数百江南的巧匠星夜仿造。那江浙行省,这些年仗着海贸之便,官府甚为有钱。做起事情来,完全不惜血本儿!”

“不光是炮,官军的铠甲兵器,也越来越精良!”接连被赵普胜打断了两次,陈友谅终于学会了实话实说,“而一些地方上的豪绅,因为误信谣传,以为我红巾军会分其土地财产,也都自组乡勇,处处与我东路军做对。所以我东路军如今每向前走一步,周围的敌人就成倍的增加。虽然暂时还能保住池州和徽州不失去,长此以往,恐怕也精疲力竭了!”

“所以家师听闻朱总管已经打下了扬州,就立刻派我们兄弟前来联络。不敢请朱总管发兵相助,但火炮、兵器和铠甲,请大总管务必多赐予一些。我东路军愿意以高出先前三成价格,拿粮食换取兵器。请大总管务必念在同是汉家男儿的份上,仗义援手!”赵普胜眼里含着泪,再度深深俯首。

“请大总管务必施以援手!我等不怕死,只怕死得如此不值!”丁普朗也俯身下去,泪流满面。

只有陈友谅,到了此刻还保持着头脑的绝对冷静,一边给朱重九施礼,一边继续碎碎地说道,“我军缺兵器,却多粮。大总管这边,兵器绰绰有余,粮食的缺口却甚大。不如……”

“你给我闭嘴!”赵普胜忍无可忍,狠狠踩了陈友谅一脚,低声喝令。随即,又一个及地长揖,“末将也知道,大总管这边有许多为难之处。但末将只请大总管给我等一个公平战死的机会。不要让弟兄们再拿着血肉之躯,去挡二鞑子的炮弹和刀锋。大总管若能答应,末将,末将和东路军全体弟兄,即便将来在九泉之下,也要结草衔环,以报总管相助之恩!”

“大总管,大总管,请您看在大家都不甘为奴的份上,务必救我等一救!”丁普朗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求肯。

“大总管……”在座众人,除了逯鲁曾一个老头儿之外,其他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值血热心热之时。听赵普胜和丁普朗二人说得凄凉,忍不住纷纷将头转向朱八十一,用目光帮忙求肯。至于先前说得那些防范的话,一个个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251章 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下二)

“起来,都起来,给我把腰杆子挺直了。咱们红巾男儿,有泪岂能轻流!”此时此刻,朱八十一哪里用得着别人求肯,自己早就鼻子发酸。双手拉住对方的胳膊,将赵普胜等人挨个扯直,“对,就这样!都是百万大军中杀进杀出的汉子,何必做哭哭啼啼状。不就是火炮和兵器铠甲么?你们三个尽管报个数,回去时就可以装船带走。如果人手不够,我再派水师护送你们到贵池附近!”

“啊!”赵普胜、丁普朗和陈友谅三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张大嘴巴,一步接一步向后退去。

肯卖,并且可以先赊账,再付钱。铠甲、兵器,还有淮安军镇国利器火炮,居然都可以!这是真的么?朱总管没有信口瞎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说出来的话,总不能再收回去吧!

“大总管……”张士诚和王克柔两人听了,心里的热血却迅速变冷,争先恐后站起来,准备出言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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