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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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警讯(下)

“好一幅奇联!”章溢和宋克二人大声夸赞,双手将腰牌捧在胸口,恭恭敬敬地朝徐洪三施礼,“谨受教。我二人定会牢记于心!”

对联所用文字非常浅显,严格来说,平仄也不算工整,但所表露出来的浩然正气,却一下子就打在了二人的心里头。要知道,儒家学派,一直推崇的就是天下为公,而越到后世,特别是宋儒理学之后,越强调“存天理,灭人欲”。虽然儒林人物当了官员之后,没有几个能洁身自好者。但骨子里头,他们却从没认同过贪污受贿有道理,更不认同蒙元治下那种,手中稍有点儿权力就变着法子捞钱的行为。

章溢和宋克两人都没做过蒙元的官儿,所以对廉洁奉公的要求,没有任何抵触情绪。而既然冒险过江来投身于扬州,与贪生怕死四个字,更是毫无联系。因此确徐洪三不是刻意针对自己之后,立刻就接纳了此人的好意。

而反观徐洪三,见章溢和宋克如此谦逊有礼,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摆了摆手,讪讪地说道,“两位大人言重了。徐某连大字都没识得多少,徐某哪有资格教育人?只是,只是觉得,两位大人都是有本事的。可别受了蒙元那边习惯的影响,不小心毁了自家前程。否则,真是,真是可惜得了!”

“徐将军提醒得好,我二人出来乍到,对咱们这边两眼一抹黑。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地方,还请徐将军多多赐教!”章溢和宋克两人想了想,继续笑着回应。

“这,这……”徐洪三脸色愈发尴尬,摆着手,半晌说出来话来。

“行了,你们三个就别客气了。今后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知府罗本见了,主动替三人化解尴尬。“走,先把东西放屋子里去。仲温兄,让我看看你钥匙的号码。嗯,丙17号,就是前面那个院子了。先把东西都放你家,等晚上回来咱们再仔细收拾!”

“好!”宋克爽利地答应,拎起钥匙走向前方的标记着丙17字样的院落。先用钥匙开了大门上的锁,然后请众人入内。再把正对着大门的二层小楼门打开,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全放进了屋子里。

“一楼墙角处有个铁柜子,是给诸位放重要物件的!”罗本指了指墙角处一个笨重的铁家伙,小声介绍。“两位的告身可以锁在里边,腰牌得随身带着。后面有个环,可以穿上绳子系在贴身衣袋中。以备出入重要部门时,供警卫人员检查!其他,随便放就行!这一带有专门的退役老兵组织的巡逻队,每格一刻钟左右便过来一趟。等闲蟊贼很难混进来!”

“多谢清源兄提醒!”章溢和宋克两个,一边道着谢,一边按照罗本的指点,将东西收拾好。然后走到里间,换上了刚刚发下来的武将常服,重新把自己整饬了一番,大步出门。

他们两个年龄都不算太大,个子在江南人中,也算比较出挑的。因此换上了朱重九根据记忆里作训迷彩篡改来的制服,倒也显得挺拔精干。只是对于众多木头扣子和口袋觉得很不适应,手指捏捏摸摸,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行军作战,难免要舞刀弄枪,所以袖子短一些,反而利落。”知府罗本一边起身带领大伙朝外边走,一边笑着解释,“这上面的两个衣服口袋,是装记事本和炭条用的。临时想起什么事情来,或者接到命令怕记不住,直接拿出炭条,就能记在纸上。如果是在家中,就没必要用炭条了,毛笔或者大食人传过来的天鹅笔。”

“炭条?”宋克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就是把木柴烧黑了,然后削尖成小棍子。在纸上也能写字,不过硬得厉害,丝毫体现不出书法造诣!”罗本看了他一眼,非常耐心地解释。“大伙都不太爱用。但这东西实在简单方便。不怕写出来的字无法尽快干掉!”

“那天鹅笔呢,又是什么东西?”章溢想了想,继续刨根究底。

“是用天鹅翅膀上的大毛,修剪出来的笔。沾一种比较稀的墨汁来写字。字迹很细,一小张纸上,就可以写几百字。”罗本笑了笑,继续解释,“是由大食人那边传过来的。沾一次墨汁,可以连续写小半页纸,干得也快。咱们总管府以前誊抄公文的时候,经常用这种笔。不过最近用得也少了,大总管找黄主事帮他做出了一批全钢的笔头。安装在木柄上,可以跟毛笔一样书写,并且能存住很多墨汁,字迹也和天鹅笔写出来一样清晰。就等工坊里边把制造这种笔头的机器弄出来,就能大批地制造,然后交给商号发卖。是个人,如果喜欢就能买一支用!”

“这花样可真够多的!”章溢没想到一支写字的笔,也能弄出如此多讲究来,笑着摇头。

“这才哪到哪,比这复杂的,有的是!”罗本想了想,笑着反驳,“比如你衣服上的扣子吧,原来咱们都是用丝绦打结,现在,有木制的,有贝壳磨制的,还有石头做的。最名贵的,则是那种玻璃制的,晶莹剔透,颗颗都像和田玉一般。形状也各式各样,圆的,方的,菱角状的,甚至蝴蝶翅膀状的,花样百出。如今扬州城里的殷实人家,谁家女眷没几件用了玻璃扣子的衣服,都不好出门走亲戚!”

“噢?”章溢和宋克两个抬起胳膊来,仔细端详。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没必要如此浪费功夫和材料。罗本却继续笑着摇头,指着二人衣袖口后面的三颗扣子,继续指点道,“二位还别觉得多余,每个扣子,都有其用场。前面扣衣服的罗某就不啰嗦了,谁都知道是干什么的。而这三粒扣子,二位知道起什么作用么?”

“不知道!”章溢和宋克老老实实地摇头。

“你抬起衣袖擦一下汗试试!”罗本促狭的笑了笑,低声提议。

二人闻言举袖,刚好把扣子贴到了脑门儿上。立刻大笑起来,摇着头道,“好你个清源兄,我等还以为你是个厚道的,居然也学会了捉弄人。”

笑过之后,又忍不住摇着头道,“如此奇思妙想,也就是扬州这里才能看到,换做别处,有个扣子用在前面就不错了,谁能想出这种花样来?”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罗本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不瞒二位,现在,罗某越来越觉得司马子长所言有道理了。东西多了,自然就能想出新花样来。要是用都不足用,谁还顾得上变换花样?”

“那是自然!”章溢和宋克异口同声的响应。心中立刻想起,昨晚酒宴间自家主公趁着醉意说出的话,‘大工业生产,必然会带来商品的繁荣。而商品充足了,功能上就会细化。人的创造欲望,也会成倍的提高……’

一边将昨晚的记忆和眼前的事情对照,他们一边跳上马车。随着徐洪三和罗本的介绍,先后去了府学、工坊、商号等眼下淮扬系的重要部门。亲眼目睹了外界售价百贯的板甲,如何在水力锻锤下,几个呼吸间就被打出了毛坯,也亲眼目睹了水力三十二锭王氏大纺车,如何将成堆的棉花,转眼间纺成又细又长的白纱,然后又被徐洪三带到了靶场上,亲手体验了新式线膛火枪的巨大威力,当傍晚时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时,便再也生不起离去之念。

章溢的临时官邸就在宋克的隔壁,吃过亲兵从外边买回来的晚餐后,他没有半点儿倦意。端着杯清茶,抬腿翻过矮墙,直接走进了宋克的宅院。

宋克也有一肚子话想跟人说,见到章溢到来,立刻主动迎到了房门口,“三益兄,小弟正要翻墙去找你。今日所见所闻,令小弟好生感慨。如果三益兄不嫌累的话,趁此时候,小弟想跟兄长好好聊一聊。今后你我二人在扬州城里,如何立身行事,也好有个章程。”

“那是自然,章某恰有此意!”章溢想都不想,笑着答应。

“伯温兄可惜了!”宋克立刻关上门,一边将章溢朝桌案边让,一边叹息着感慨。

“的确可惜了。他做决定太仓促了,至少,该如你我今天一样,先在工坊里边转上几圈,然后再选择去留!”章溢想了想,也是感慨万千。

就在昨天这个时候,他还被刘伯温说得举棋不定。而今天,却发现自己昨天差一点儿就被刘基拉着做了井底之蛙,不觉好生后怕。

刘伯温只看到了淮扬三地,对周围诸侯的掠夺,却没看到,这些财富集中到淮扬之后,发挥了十倍百倍的作用。像捏泥巴一样打造铁甲,把成堆的棉花在顷刻间变成纱锭,像刨木头一样造大炮,这样的淮扬,怎么可能再被人征服?如果将其模式推广的全国,这样的华夏,怎么可能再沦陷于连铁都不会打的异族之手?

“工业化,昨天你我二人只听了个新鲜,今天……唉!”宋克沉默了片刻,继续长长地叹气。“说实话,看着一门火炮,转眼间就从那个镗床上被抬下来。我当时眼睛揉了无数次眼睛。照这个造法,只要铜料供得上,恐怕一月之内,千门火炮也唾手可得!”

“是啊,千门火炮。可叹刘基,还以为朱重八前途远大!”章溢想了想,继续大声感慨。为刘基的有眼无珠,也为天下其他诸侯早已注定的命运。上千门火炮同时发射,其威力,恐怕连一座山都给削平了。这世界上有哪支兵马,能挡得住淮安军的倾力一击。

“还有那火枪!虽然装填起来麻烦些,但只要是个肯用心的,哪怕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练上两三个月,也能不亚于一个神箭手。”

“三个月,新兵足以成伍。半年,则足以成为野战之军!”不愧是章溢,一眼就看出了火器的优势所在。“而一个神箭手,少说也得三年苦功。”

“箭矢五十步外,根本不可能破甲!”

“最简单的那种火绳枪,六十步以上还能将三寸厚的目标凿个窟窿。”

“如果火枪和火炮配合起来……”

“只要不是雨天,远战近战皆无敌手!”

“可笑那刘基还说刚不可久!”

“他没见识过,所以不知道!”

二人越说越投机,都觉得假以时日,淮扬大总管府必将一飞冲天。而自己昨晚选择了跟刘基分道扬镳,简直是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否则,肯定会后悔终生。

“我看咱家主公,未必真能写得了好诗,做得了好文章。但在制器一道上,绝对是天下无双。并且他在扬州做的这些事情,也不是率性胡为,而是循着既定之道。只不过他想做的事情,他想遵循的大道,大伙眼下都看不懂,古圣先贤们也未必清楚罢了!”感慨完了白天所看到了先进武器,宋克又将话头转向了人物。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

“岂止是如此!”章溢点点头,满脸郑重地补充,“你看这天下群雄,哪有一个像他这样,雄踞两路一府,还过得如此简朴的?又有哪个,像他这样谦恭下士,明知道到刘基不肯投他,还以礼相待的?并且你再看这扬州城内的官兵,走在路上队伍排得整整齐齐,既不抢掠财物,也不调戏女人。传说中的岳家军,恐怕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你没听他们自称,是革命军么?”宋克点点头,带着由衷的佩服说道,“军心、民心他都有了,武备钱粮也非常充盈。这天下将来如果不归淮扬,根本就没道理!”

“哈哈!正是英雄所见略同!”章溢大笑着拍案,“愚兄现在对此,也是信心百倍。咱们兄弟两个,这一步绝对没错。”

宋克笑着点头,走到窗口向外看了几眼,然后又缓缓收起笑容,“咱们这一步确实没错。但是章兄,有些事情,我心里始终觉得好生忐忑。”

“贤弟何出此言?”

“唉!”宋克摇摇头,低声叹气。“不瞒三益兄您,小弟我在来扬州之前,也是个眼高于顶的。总觉得只要时机合适,自己就能成为伏波、定远这等风流人物,再不济,也能击楫中流。谁料到了此地之后,才知道,自己以前是何等的狂妄无知。” (注1)

“是啊,可笑愚兄当初,还想着自己是那诸葛武侯!”章溢摇摇头,脸上的笑容里露出几分苦涩。“到了才知道,禄管事、施学政和罗知府,也个个都是学富五车。特别是那罗本罗清源,年龄才二十出头,胸襟气度、眼界本领,都远在你我之上。”

“还有那禄长史,那可是取过榜眼的大材。有他在前,你我真是自负不起来!”

“所以你就气馁了?”

“那倒不至于。但所以小弟我总觉得担心,没办法回报大总管的礼遇。大总管对你我不薄,我等如果拿不出些干货来,时间久了,即便大总管不说什么,周围的同僚,恐怕也会不屑与你我为伍!”

“那怎么办,来之前,谁曾想到这边居然人才济济?”章溢想了想,咬着牙发狠,“眼下,也只能边做事,边虚心求教了!我就不信,整个淮扬的文武官员,个个都像罗本这样有本事。况且听他自己说,也不过比咱们早来了七八个月,早睁开了几个月眼睛罢了。只要你我不抱残守缺,拿出当年五更温书的劲头,也未必会做得太差。”

“那倒是!”宋克听章溢说得果断,心中也被激励起了几分豪气,“不会干,还不会学么?三人行,必有我师。大不了从头学起罢了,总好过像刘伯温那样,只能做个看客。”

“刘伯温不会永远做看客的!”章溢笑着摇头,“他那个人,骨子里傲气得很。绝不会让自己一肚子学问都白白荒废了!”

“可他昨天做得那么绝。”宋克愣了愣,满脸不解。

“第一,大总管并未真的生气,把他留下开书院,等于还给他留着一扇进入大总管幕府的大门!”章溢对人心的把握,可比宋克清楚得多,沉吟了片刻,低声解释,“而刘基像你我一样开阔了眼界之后,只会做两种选择。第一,放下架子认错,与你我一道全心全意辅佐主公。第二,负气而去,想办法辅佐别人,做得比主公更好,从而证明主公是错的,昨天是有眼无珠!”

“就凭他,想得美!”宋克不屑地撇嘴,然后,又担忧地问道,“那样,咱们跟他,今后岂不是要沙场上相遇了?”

“有什么办法?他自视那么高,欲替天下士绅出头,也不管人家需要不需要他出这个头!”章溢又沉吟了片刻,轻轻摇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我也未必怕了他。纵使他奇谋百出,只要你我小心谨慎,一步步碾压过去。凭着咱们淮安军的实力,什么奇谋都得被碾压成齑粉!”

“希望别有那么一天!”宋克握起拳头,轻轻前挥。眼睛里头,却涌起了几分期待。凭借绝对的实力,碾压一切对手。这是何等酣畅的打法?为将者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可是舒坦坏了,给几百石甘露都不换。

“你我将来遇到的对手,恐怕不止是一个刘基!”看到宋克那跃跃欲试模样,章溢摇摇头,继续低声说道,“你没听罗本今天说么,主公他要打破什么,什么旧有的人身依附关系,给每个人独立和自由。”

“对,工业革命,那是昨晚主公说的!”宋克点点头,正色回应。

“愚兄原来不明白,今天之后,却清楚了。所谓革命二字,不是革某个人,恐怕革得是全天下士绅。包括你我这样的也算在内!”章溢苦笑着摇头,继续低声补充。自己对付自己,这滋味可不好受。怪不得刘基要第一个跳起来阻止,此人不光是眼界窄,而是既窄且毒。凭着外面的表象,就看出了淮扬两地所作所为的实质。

“那又如何?”宋克也摇了摇头,满脸不在乎,“宋某为了造反,已经把家破了,革无可革。况且主公也不是一味的用狠,那些入股淮扬商号的士绅,不是个个都赚得眉开眼笑么?虽然不能随意处置奴婢了。但自己人欺负自己人这种事情,有什么瘾头?真的欺负出个陈胜,吴广来,谁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愚兄也是这么以为。过几天,就让家里卖些地产,筹钱来买淮扬商号的股票。趁着眼下股票价格还不算太高,好歹抢个先手!”

“那你可得抓紧。我今天在商号的时候,看到很多人都在排队抢购!”

“抢不到,就让家里子侄过来,学着开工坊。买了机器去,只要操弄得当,也好过地里头刨食!”章溢笑了笑,很自信的给出备用解决方案。“不过……”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天底下,恐怕不止一个刘基。愚兄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让咱们安安心心地去造枪造炮,安安心心地积蓄力量。他们劝说不成,定会斥诸武力。今后这仗,恐怕有的打!”

“打就打,谁还怕了他!”宋克用力挥舞了下手臂,毫无惧色。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串龙吟般的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低沉悠长,一直透进人的心底。

“大总管聚将!”一名亲兵站在门外,扯开嗓子大喊,“大人,大总管聚将,请速前去应卯。属下负责沿途保护大人!”

“大总管聚将!”“大总管聚将!”章溢和宋克两人急匆匆冲出门外,看见无数和自己差不多装束的身影,从各自的小楼里跑出来,大步流星冲向不远处的大总管行辕。

行辕内,无数灯球火把点起,将头顶上的夜空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注1:伏波,定远。是指伏波将军马援,定远侯班超,他们都曾经御敌于国门之外,因此成为后世敬仰的目标。击楫中流,则是南晋的祖逖,他曾经自募部曲北伐,试图光复中原。

第297章 睢阳乱

二人刚入朱重九幕府就遇到大事,心情难免紧张。偏偏周围全是陌生面孔,连个可以讨教的人都找不到。只好也随着人流,急匆匆地朝大总管行辕赶去。待来到议事堂内,只见里边已经挤满了人,有个浑身是泥土年青将领站在大堂中间,两眼盯着地面,满脸惭愧。

“赵君用是怎么搞的,整天就忙着睡女人么?居然连个响动没有,就把睢阳给丢了?”有人不依不饶,冲着年青将领大声质问。

“还归德大总管呢,丢了睢阳,扯什么归德?”(注1)

还有人话语里,则明显带着幸灾乐祸味道,“小李子,你家总管上回不是在信上说,有他在,黄河一线就固若金汤么?这怎么蒙古人还没等走到聊城,他就先把睢阳拱手让给了人家?!”

“就是,咱家都督好心提醒你们,你们却不领情!这回好了,知道疼了吧!”

“傅友德呢,他从我家都督这里学了那么多本事去,怎么连个睢阳都抢不回来!”

……

一时间,群情汹涌,将整个议事堂吵得像个菜场般混乱。

“睢阳丢了?蒙古人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这边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章溢和宋克二人四目互视,心中也是惊诧莫名。在朱重九南下高邮之前,任何一座城池被攻破,至少都是花上十天半月的事情。而蒙古人这次,居然丝毫不比淮安军来得慢,连消息都没传开,就轻松破了睢阳。

更令人紧张的是,睢阳城乃为归德府的治所,西邻着刘福通部所控制的睢州,南接芝麻李所控制的宿州。蒙元朝廷的兵马重新控制了此城,就等同于在三家红巾势力之间打进了一条楔子。非但赵君用的头顶上被悬起了一把铡刀,临近的刘福通、芝麻李两个,也是难受万分。

正惊愕间,却听见朱重九清清嗓子,沉声断喝,“都别瞎嚷嚷,打仗自然就有输有赢!丢了睢阳,再派兵抢回来便是。李大哥、赵总管,哪个用兵不比咱们强?都给我坐回各自的位子上去,准备点卯!”

“是!”众人闻听,赶紧放弃对年青将领的质问,纷纷寻找自己应在的位置就坐。

朱重九抬头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章溢和宋克两个身上,“三益,请坐我身后第三排,这边是参谋本部的位置,你以后来了都坐这边。仲温,你先去学局那边,挨着禄主事身后坐。等科考的事情操持完了,再去第五军报到!”

“遵命!”章溢和宋克拱手施礼,然后快步走向指定的座位。

朱重九则再度将头抬起来,心中默默点名。看该到的人都已经在场了,便笑了笑,大声介绍,“这位是徐州的李喜喜将军,去年跟咱们一起并肩作战过。大伙应该都认识他。来人,给李将军也搬把椅子来,顺便拿壶清水来,让他先缓口气!”

“是!”徐洪三等人闻听,大声答应着,替报信的年青将领李喜喜拿来椅子和水壶。后者却不敢多耽搁时间,屁股刚沾到了椅子边上,就立刻拱起手,急切地说道:“谢大总管赐座!我家主公在末将临来之前,特地叮嘱过,只要大总管这边肯发兵相救,粮草辎重,都交给他来负责。收复睢阳之后,他愿意睢水为界,重新划分贵我两方的辖区!”

“嘶——!”话音刚落,众人又齐齐倒吸冷气。睢水与黄河的交汇处,位于睢宁、宿迁一带。赵君用此举,相当于把上次淮安军赠送的领土,又全都还了回来。并且还加上了一倍的利息。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形势危急到了如此地步么?光是丢失了睢阳,不至于把他逼到如此狼狈吧?还是其中隐藏着别的原因,他想把淮安军拉过去,跟他一道承担风险?

“兵我肯定会出!”还没等众人想清楚其中猫腻,朱重八已经大声承诺,“重新划分辖区的话,请李将军休要再提。咱们徐宿淮三地,原本就是同气连枝。断然没有徐州有难,我淮安军按兵不动的道理!”

“多谢大总管!”李喜喜立刻站起来,纳头便拜。朱重九上前抢先一步搀扶住了他的胳膊,继续大声说道,“你且莫道谢。你仔细说说,赵总管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怎么偌大的睢阳城,不声不响就归了别人?”

“是,是我家主公误,误信了歹人!”李喜喜没朱重九力气大,拜不下去,红着脸解释,“大总管有所不知,我家主公,为了经营归德,这两年来广撒英雄贴,招募天下豪杰。黄河两岸的英雄纷纷前来投靠。这其中,难免就有些良莠不齐。”

“这我知道,你尽量简单些说!”朱重九点点头,笑着打断。赵君用喜欢招募绿林人物入伍的事情,不算什么秘闻。当年在黄河北岸被他气走的那些水贼山匪,到西边兜了个大圈子之后,就又投奔到了赵君用帐下。这其中不乏一些有本事的人物,如太叔堂、孔胜等。但大多数,都属于窝里横的角色,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李喜喜和傅友德两个,在被赵君用收归帐下之前,也是绿林豪杰。所以对自家同行的印象,并未如朱重九所想得一样不堪。换了口气,继续低声汇报,“大总管不要嫌末将啰嗦,这其中缘由,必须从头说起。前来投奔的人中,有来自汝宁的兄弟两个。一个叫李思齐,一个叫李思顺,乃是汉军将门之后。他们两个武艺不在傅有德之下,谋略也非常厉害,每次带兵出战,都赢得干净利索。所以赵总管对他们兄弟甚为依仗,让一个做了亲兵万户,一个做了睢阳同知!”

“嘿——!”朱重九低声喟叹。剩下的事情,他已经可以猜到了。李思齐和李思顺兄弟,一个掌兵,一个主政,当然很轻松就把持了睢阳城的控制权。而一旦赵君用有所疏忽,这兄弟二人就能联手造反,兵不血刃拿下一座军事重镇。

“半个月前,李思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女人,说是他的表妹。献给我家主公为妾。我家主公不愿拂了他的意,就收了那个人女人入后宫。然后那个女人又装作非常贤惠的样子,劝我家主公带他回徐州拜见大夫人。结果赵总管三天前刚刚离开睢阳,李思齐和李思顺兄弟两个,立刻将睢阳献给了蒙古人!”李喜喜又是羞愧,又是愤恨,咬牙切齿地补充。

“呸,什么东西!居然用如此下作手段!”

“王八蛋,那李思齐就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赵君用也是瞎了眼睛,居然用这种人做亲兵万户!”

“哼哼,还得感谢姓李的有良心。否则,直接在他身边发难,赵总管恐怕连睢阳城都出不去!”

……

下一个瞬间,议事堂里又乱成了一锅粥。众淮扬文武,特别是原本跟赵君用有过数面之缘的,纷纷开口唾骂。恨李思齐之无耻,恨赵君用之好色荒唐。

“嗯哼!”朱重九无奈,只好大声咳嗽。

众人这才慢慢停住了骂声,齐齐将目光转向他,准备听他调兵遣将。

谁料朱重九并没有立刻发兵,而是沉吟了片刻,谨慎地询问,“你来之时,赵总管已经调兵去夺睢阳了么?”

“我家主公听闻两个狗贼叛乱,当晚就回师相击。谁料那李思齐准备极为充分,居然在半路上设下了埋伏,还勾结了北岸的一伙探马赤军。他手中的亲兵万人队,原本就是我们那边装备最精良的。结果两家打得正难解难分之时,探马赤军突然从侧面杀了出来……”李喜喜叹了口气,头垂得更低,“结果一场恶战下来,我们打输了。傅友德也受了重伤,昔日在赵总管麾下的那些所谓的豪杰,见势不妙,要么倒戈去了李思齐那边,要么悄悄地拉着队伍逃走了。真正肯留下跟我家主公患难与共的,全部加起来都凑不齐一巴掌!”

“无耻!”

“没良心!”议事堂里,又响起了低低的喝骂声。苏先生、黄老歪等人纷纷目光转向朱重九,心中一阵阵后怕。

如果当初,朱重九在黄河北岸,也不分青红皂白的接纳了那些英雄豪杰。恐怕现在灰溜溜四处求援的,就是他们了。而他们几个,当初还曾经为自家主公将送上门来的兵马推给别人,而闷闷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

“行了,骂又骂不死他们!大伙何必费这个力气!”朱重九将手向下压了压,大声吩咐。整个事件脉络已经非常清楚,赵君用误信李氏兄弟在先,又中美人计于后,这跟头栽得一点儿都不冤。而淮安与徐州互为唇齿,赵君用那边有难,这边无论如何,都必须发兵相救。

但眼下为难的是,淮安军在上个月,才刚刚完成了新一轮扩编。队伍里的新兵人数高达老兵的三倍,战斗力不增反降。而李思齐那边,如果李喜喜刚才所说没有夸张的话,则是赵君用精心打造出来的王牌。非但铠甲兵器与淮安军差多少,恐怕火炮的数量,也是一个令人无比心疼的数字。

“李思齐所部的亲兵万人队,是满编么?兵种如何配制,火炮呢,赵总管给他们配备了多少门?!”想到这儿,朱重九再度将目光转向李喜喜,低声询问。

“是满编的!”李喜喜红着脸,低声回应,“他在赵总管眼里,比傅友德还吃香。所以有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紧他先拿。我们那边和这边不一样,亲兵万人队,里头全都是战兵。辅兵要单算。那个万人队里边,有持矛甲兵五千、重甲兵两千、掷弹兵和弓箭兵各一千,还有一千人,则是炮队。总计装备了四十门火炮,如果把睢阳城头上的拆下来,则不下六十门!”

“嘶!”黄老歪等人再度低声吸气。因为同出于一脉的缘故,淮安军这边,卖给芝麻李和赵君用两人的火炮,几乎都是按照成本价给的。所以赵君用手中此刻火炮极多,总加起来恐怕已经超过了两百门。而李思齐这一造反,等同于把其中一半儿的火炮,白白送给了蒙元朝廷。

然而一件坏事发生,就总会向最坏方向发展。没等众人把一口冷气吸完,李喜喜忽然抬起头,大声补充,“不光是火炮,那支从北岸杀过来的探马赤军,也相当厉害。里边至少有三千多骑兵,六七千战兵,加上辅兵的话,总兵力恐怕超过了两万人。如今就驻扎在宁陵,跟李思齐互为犄角!”

“啊?”众人闻听,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一个李思齐,已经够令人觉得麻烦了,居然还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探马赤军?这一仗,恐怕不会太容易拿下。

“那个探马赤军的头目叫什么名字?以往的战绩如何?”逯鲁曾看了大伙一眼,低声替朱重九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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