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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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好像叫什么察罕帖木尔,中过举人,文武双全。是李思齐还是乡党,去年在罗丘造刘福通的反,被打得落荒而逃。随后就跑到了黄河北岸,在月阔察儿的支持下,纠集了几支探马赤军的残部,又许下免税的好处,招募了许多堡主、寨主的庄丁入伍。眼下被鞑子朝廷委任了一个达鲁花赤的职位,专门跟红巾军做对,前一阵子,布王三好像就在此人手里吃过大亏。”

“察罕贴木儿,是不是姓王,这个人我听说过,是个很有本事的蒙古贵胄!”朱重九想了想,郑重点头。他不光听说过布王三在此人手里吃亏,还隐约知道,此人是王保保的父亲,另一个时空中张无忌的便宜老丈人。当然,此人是不是有个女儿叫赵敏,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不相信自己有张无忌那种魅力,挠几下脚心就让一个女人连爹娘都不要了,生死相随。

“不是蒙古人,是个畏兀尔!”李喜喜偷偷看了朱重九一眼,小声纠正,“他姓李,是北庭那边的畏兀尔,世居颍州。算起来,跟李思齐还算远亲。他有个外甥,倒是姓王的,叫王保保,极为骁勇。蒙古名字好像叫做扩廓帖木儿什么的,反正他们北庭人,名字都是一长串,极为绕嘴!”

注1:元代睢阳和徐州,同属归德府。睢阳为府城,地位高于徐州。赵君用为归德大总管,丢了睢阳之后,等同于丢了自己的首都。

第298章 毒计(上)

“王保保也来了?怪不得。你家总管这仗,能打赢了才是奇迹!”朱重九心中一凛,苦笑着说道。

倒不是瞧不起赵君用的本领,而是王保保这个人,在他记忆中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蒙古郡主赵敏的亲哥哥,铲除六大武林门派的主要执行者。《明英烈》里头文武双全的第一帅才,谋略水平超过三国时的周瑜,勇猛又不亚于虎牢关前的吕布,曾经单人独扛傅友德等十员大将的围攻,丝毫不落下风……(注1,注2)

“不过是个二世祖罢了,大总管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第五军指挥使吴良谋未曾像朱重九这样听说过王保保的传奇,见自家都督如此推崇此人,忍不住心生较量之意。“末将愿领麾下弟兄,先行赶赴徐州。去会一会这个什么宝宝!”

“第四军的人马已经满编了,虽然训练的时间稍短,但新兵未见血,永远是新兵!”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也感到很不服气,站起身,站在吴良谋背后向朱重九请缨。

“也对,养兵千日,用兵一日。趁着脱脱还没赶到,咱们刚好拿这个王保保来练手!”耿再成虽然沉稳,但前段时间一连串胜仗打下来,心中也积聚了许多骄傲之气,根本不觉得两万探马赤军有什么了不起。

“可不是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三千骑兵,还比得上当年的阿速军?”

“当年阿速军怎么样?还不是被都督带着咱们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好久没打仗,老子正嫌手痒痒呢。总算有人送上门来了!”

“骑兵好,骑兵好。余主事前几天还抱怨呢,咱们缴获的马匹早就不够用了。来了三千骑兵,等于有五千匹好马送上门来!”

……

在座的其他武将虽然不像他们三人这般敢说,却也擦拳磨掌,跃跃欲试。李思齐是谁,王保保又算个头?连孛罗不花、帖木儿不花叔侄跟淮安军对阵都是一触即溃, 李、王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还能逆了天不成?

“诸位稍安勿噪,何时出兵,怎样出兵,想必都督心中自有定夺!”徐达为人最是老成,听众人越说越不离谱,站起身,大声打断。

随即,他又朝朱重九行了个礼,继续说道,“都督,依末将之见,此战最终结果如何,恐怕不在于李思齐、察罕和王保保三个,而是脱脱那边。毕竟脱脱的大军前几天就已经抵达了聊城,如果把辎重放在身后,轻骑南下的话,数日之内,就能与李思齐汇合!”

“嗯?”众武将们闻听,议论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脱脱带领三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大伙在三天前就已经知道了。而淮安军在拿下扬州之后,一改先前的精兵政策,拼命扩充,也是为了将来能扛住蒙元朝廷的血腥反扑。但聊城与睢阳两地相距千里之遥,所以刚才谁都未曾将李思齐等人和脱脱放在一起考虑。

而大伙即便今夜就从扬州出发,即便乘船夜以继日赶路,到达徐州至少也是两天半之后的事情了。从徐州赶赴睢阳战场,前后至少还得两天。察罕和李思齐在睢阳以逸待劳,再加上一个随时都可能冒出来的脱脱……

“你认为脱脱和李思齐之间,是早就勾结好了的?”听了徐达的话,朱重九也被吓了一跳,迅速回过头去,观看挂在墙上的舆图。

“末将不敢说,末将只是觉得,李思齐的发难时间,非常蹊跷!”徐达想了想,低声回应。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齐齐将目光投向舆图。挂在墙上的舆图很粗糙,但好歹也能看出个大概。聊城是东昌路的治所,紧邻大运河。而这个时代最便捷的行军方式,恐怕就是借助运河了。非但粮草辎重可以放在船上,士兵如果走得累了,也可以轮流上船休息。在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一日间行军百里,根本不是问题。

并且运河沿岸地势平缓,途中没有任何高山阻挡。脱脱如果单纯为了抢占先机的话,甚至可以带领少部分骑兵精锐轻装前进,一日夜甚至可以向前奔行一百四五十里,从聊城出发,七天内肯定能到达睢阳。

更无奈的是,受这个时代的通讯能力所限,淮安军所掌握的敌情,肯定要比真实情况落后那么几天。而脱脱兵马即将抵达聊城的消息,却是三天之前就送到了大总管府。淮安军抵达睢阳,还要再多加上五天。前前后后的总延迟时间叠加起来,早已经超过了十天,远远超过了脱脱轻装沿河畔奔行千里的最大时间。

想到这儿,朱重九心中未免真的有了几分紧张。转过身,先嘉许地冲徐达点了下头,然后迅速冲陈基问道,“陈参军,今天白天,运河上可有新的警讯送过来!”

“还没!”陈基不敢怠慢,立刻大声回应。“按约定,那边的消息是三日一到。今天刚好是第三天,按照以往情况,如果途中遇到蒙元那边查得紧,送信人在路上耽搁一日半日,也极有可能。”

“嗯,你这两天盯紧一些。一有消息,马上让我知晓!”朱重九点点头,满脸无奈。没有及时可靠的通讯手段,没有得力的情报系统,没有无孔不入的间谍人员,光靠着船帮的义务支持,很难对敌情做出正确判断。

而打造一个可靠的情报收集体系,对他来说,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非但理论上两眼一抹黑,现实中,也连任何可供模仿的参照物都找不到。

“多算胜,少算不胜!”老进士逯鲁曾见朱重九脸色越来越凝重,忍不住大声提醒,“不知道脱脱的人马是否来了,就当他已经到了便是。反正即便脱脱不来,眼下黄河天险已失,咱们也无法保证其他蒙元兵马不趁机渡河!”

“那咱们至少得出三个军才行!”徐达想了想,低声补充。“赵总管的兵马刚刚打了一场败仗,恐怕士气和战斗力都会受到极大影响。李平章那边抵住察罕,咱们自己派一个军去收拾李思齐,一个军在外围警戒,以免受到脱脱的突袭。另外一个军则留在都督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我军还有一战之力!”李喜喜听得脸红,赶紧主动站出来说明情况。“我军虽然新败,但留在徐州的,还有一万多战兵,从周边收拢回来的战兵,估计也能有两到三万。再加上辅兵,凑足五万不成问题。我家主公上次是急于收复睢阳,才被李思齐和察罕两人给打了埋伏。这回谨慎一些,应该能对付了他们其中一个。此外,刘大帅那边,我家主公也派人去求援了。就是没把握刘大帅是否肯出兵。”

“没把握的,就先不考虑在内!”逯鲁曾看了李喜喜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另外,你说能从周围几个县城收拢回两万兵马回来,那睢宁,宿迁等地谁来防御?脱脱此番南下,可是带着三十万大军,随便分出一路来,都能打你家赵总管一个措手不及!”

“这?这……”李双喜被说得无言以对,脸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在跑到扬州向朱重九求援之前,赵君用曾经给他交代过,只要对方肯答应出兵,他就可以将睢宁,宿迁等地割让给淮扬。在他们君臣想来,既然那些地方已经割让了出去,防务责任,肯定也得由淮安军来负。谁料到,朱重九根本不肯占友军的便宜,所以他们君臣的如意算盘,没等开始打就彻底落了空。

对赵君用的了解,在座当中,恐怕谁也没有逯鲁曾这个当人家师父的深刻,见李双喜尴尬成了那幅模样,心里立刻明白了其中隐藏的猫腻。笑了笑,大声说道:“你如果不嫌累的话,现在就尽管去向赵君用覆命。就说我家总管的兵马,后天下午就会启程出发,五日之内,前锋肯定能抵达徐州。”

“如此,多谢禄长史,多谢大总管!”李喜喜闻听此言,再不顾上惭愧,立刻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作为一员经验丰富的武将,他知道大军出发,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粮草、辎重、船只、马匹,还有沿途官府的配合,没一件不消耗时间和精力。也亏了徐州、宿州和淮扬等地,当年都按照朱重九的建议,将战兵和辅兵剥离了,常年集中在军营里接受训练,才随时都可以拉出去作战。否则,甭说第三天下午出发,半个月内能动身,都得算反应及时。

“你也不用谢我们!”逯鲁曾笑了笑,继续吩咐,“刚才我们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回去后,记得立刻提醒你家赵总管严加防备。一旦李思齐真的像我等分析的那样,早就搭上了脱脱的线。恐怕此番脱脱南下,第一目标就是徐州!”

注1:王保保,原名扩廓帖木儿,察罕帖木儿的外甥。在察罕贴木儿中计被杀后,接管察罕贴木儿麾下兵马,攻破益都,杀红巾名将田丰、王士诚。给红巾军造成了重大打击。后与孛罗帖木儿争夺权,发生内战。1265年兵临大都城下,逼迫元顺帝诛杀孛罗帖木儿。随即又跟支持蒙元朝廷的另外一个大军阀李思齐发生冲突,互相征战不休。蒙元亡国后,成为支撑塞外流亡朝廷的柱石。据说朱元璋平生最佩服和最感激的人,都是扩廓帖木儿。佩服其卓越的军事才能,感激其政治上的白痴行为。无他跟孛罗帖木儿,李思齐等人在北方自相残杀,朱根本不敢展开一统江南的军事行动。

注2:王保保大战傅友德等马步十将,见于评书《明英烈》。剿灭六大派,则出于《倚天屠龙记》。朱重九是工科宅,历史不及格,大伙继续笑话他就行了,千万别当真。

第299章 毒计(中)

“那是自然,多谢老人家提醒,末将这就回去给我家主公报信!”李喜喜又给吓了一激灵,躬身大声回应。

随即,又给朱重九施礼,请求对方能借给自己两匹快马,以便回去路上能轮换着骑乘,早地赶到徐州。朱重九见他救人心切,也不拦阻,想了想,低声说道:“好马我这边倒是还有,但你自己的身体能撑得住么?”

“多谢大总管挂怀,末将以前在绿林道上混日子时,也经常骑着马逃命。连续跑上几天几夜倒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沿途无人阻拦,可以直接睡在马鞍子上,兄弟几个轮流认路就是!”李喜喜咬了咬牙,强撑着回应。

来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他就是选择了骑马而不是乘船,整整两天一夜没怎么合眼。回去后再赶上两天一夜,即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非折腾散架不可。但眼下徐州城内,都是平时一口锅内吃饭的弟兄,他实在不敢让大伙连半点儿防备都没有就去面对脱脱的数十万大军。更何况他当年跟傅友德磕头结拜时,还发过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哪怕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也得把脱脱南下的消息先送回去。

见李喜喜对赵君用如此忠心,朱重九非常感动。想了想,大声说道,“我给你九匹好马,你和你的侍卫,每人三匹!再给你一面腰牌,凡是我淮扬三地的关卡驿站,你只管将腰牌亮给他们看。他们见到之后,肯定会尽可能地给你提供帮助!”

“多谢大总管!日后大总管若有用到末将之处,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末将亦不敢辞!”李喜喜闻听,心中大喜。跪下去重重地给朱重九磕头。

“起来,你是个好汉子,男儿膝下有黄金!”朱重九再度上前,双手将李喜喜拉住,然后扭头朝徐洪三吩咐,“你派二十名骑术最好的弟兄,一路护送他们到淮安。把咱们淮安军的斥候长腰牌给他一面,顺便派人给胡大海传讯,让他立刻做好临战准备!”

“是!”徐洪三大声答应着,从朱重九手中接过李喜喜的胳膊,搀扶着后者快步向外走去。

李喜喜踉跄着跟上,转眼间,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议事堂之外。朱重九将目光从门口收回来,斟酌了片刻,走到帅案旁,抽出一支令箭,“水师统领朱强!”

“末将在!”朱强腾地站起身,大步上前听候调遣。

“派两艘最快的船,去黄河上巡逻。发现敌情,马上返回淮安示警。”朱重九举起令箭,大声吩咐。

“末将遵命!”朱强又上前半步,伸双手去接令箭。

朱重九却没立刻将令箭交给他,而是想了想,继续吩咐道:“调集水师所有战船,从即日起,加强江面上的巡逻。如果发现对岸有兵马过来,能击沉的,就立刻给我击沉。如果实在阻拦不住,也就不要恋战,务必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回扬州!”、“这?”朱强愣了愣,心中好生失望。他麾下的水师人数虽然只有三千出头,可战船却有二十多条,并且每艘船上,都配有四斤、六斤两类火炮。本以为能在即将爆发的恶战中露上一手,谁料却只捞到了一个打探消息,一个巡视扬子江水面的差事,怎么可能不大失所望?

“你别以为这任务轻松!”朱重九猜得到对方怎么想,笑了笑,板着脸补充,“张士诚和王克柔刚刚在江南立足,未必能缠得住董抟霄。而那姓董的,又处处唯脱脱马首是瞻。此番脱脱南下,他肯定会全力配合。特别是得知咱们的主力都北上迎战之后,十有八(九),会把主意打到扬州城这边。”

“他要是敢来,末将就让他来得去不得!!”朱强立刻就有了精神,接过将令,咬牙切齿地回应。

“能拦,就尽量拦,拦不住,就放他上岸!”朱重九对刚刚换了仿阿拉伯式三角帆船的水师,信心却不是很足。点点头,笑着给朱强减压,“放他上岸之后,你若是能断了他的粮道,比直接在江面上跟他拼命还好。去吧,立刻去着手准备,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朱强敬了个礼,大步退下。

“第四军指挥使吴煕宇!”朱重九立刻举起第二支令箭,大声点将。

“末将在!”吴二十二大步上前,躬身候命。

“第四军留守扬州,此外,整个扬州路的防御,也一并交给你。”

“末将遵命!”吴二十二毫不犹豫地接过令箭,大声回应,“如有疏漏,末将愿提头来见!”

“我不要你的人头。但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保证扬州城、江湾基地和海门港这三处地方,不落入外敌之手。否则,你就是死一百次,也不不能赎罪!”朱重九想了想,着重强调。

“末将明白!”吴二十二郑重点头,接过令箭,转身退出门外。

“第三军指挥使徐天德!”朱重九目光迅速从众将脸上扫过,把第三支令箭举在手中,呼喊自己最放心的一员将领,“你立刻下去准备,携带十天的粮草辎重,准备好后,立即出发,为全军先锋,前去支援徐州。记住,如无绝对把握,不要轻举妄动!”

“都督放心,末将绝不敢辜负您的信任!”徐达快步上前,接过命令,然后与第三军副指挥使王大胖,长史李子鱼等人一道,小跑着出门做出征准备。

“第一军副指挥使刘子云,第五军指挥使吴良谋,你们两个也立刻带人下去准备。待粮草辎重都装船后,立刻与我一道去支援徐州!”朱重九拿起第四支令箭,继续调兵遣将。

刘子云、吴良谋两人也接了令箭,带领各自麾下的将领快速退出。议事堂内,立刻就空了一半儿。朱重九又斟酌了片刻,陆续拔出第五,第六,第七支令箭,交给扬州知府罗本、工局主事黄老歪,学局主事禄鲲和学政施耐庵,让四人互相配合,在大军出发之后,继续进行扬州城的重建,新作坊的开发,以及本年度科考筹备等工作,尽量不要让内政运转受到战事的困扰。然后,又抓起第八支令箭,直接递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苏先生手里,“苏长史,还是老样子。我出征之后,整个淮扬的军政诸事,就全交给你。”

“微臣,微臣纵使粉身碎骨,也绝不敢辜负主公信任!”苏先生站起身,红着眼睛接令。他的能力有限,已经越来越不适应长史的位置,曾经几度提出辞职,请朱重九另找贤能接任。然而朱重九却始终没有答应,将淮阳系第二号位置,始终留给他,让他的权力始终随着大总管府的发展而水涨船高。

朱重九对他笑了笑,语重心长地吩咐,“你威望高,资历也重,替我留守最为合适。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地方,多跟罗本他们几个商量。须知一个人本事再大,也难免有疏漏之处。而集众人之力,却可以把事情做得更为稳妥!”

苏先生知道自家主公是提醒自己不要犯揽权的毛病,赶紧点头答应,“微臣记下了,都督放心,微臣自己知道自己什么斤两。”

“我一直对你放心!”朱重九点点头,笑着鼓励。然后又陆续叫过工程院主事焦玉、商局主事于常林以及一些文职幕僚,交代了一下最近需要关注的重点。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去年刚投奔过来的原庐州知府张松,“内卫处的组建工作,你还得抓紧。最近一段时间,重点放在进出淮扬三地的商贩头上。我估计朝廷那边一旦战场上打不赢,就又会试图从咱们内部下手!”

“是!”张松接过令箭,躬身领命。他这个人性子阴柔,又久在官场打滚,最适合用来干一些“脏活”。而朱重九在去年接受了他的投奔之后,也立刻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那就是秘密成立的大总管府内卫处,专门用来对付混入淮扬地区的各方间谍,以及调查官员们的廉洁问题。

“常副帮主那边,再送一笔钱过去!”挥手让张松离开,朱重九又对参军陈基吩咐,“等打完了这一仗,你就负责组情报处。专门负责对外刺探敌情,向回传递消息。像今天这样,敌军都打到黄河边上了,咱们却一点儿动静都不知道情况,尽量不要让他再发生第二次!”

“臣,遵命!”陈基大喜,接过令箭,长揖及地。他和叶德新,罗本三人依靠上次科举成绩,同日进入大总管幕府。而如今罗本和叶德新都出任地方大员了,只有他还在继续于参军位置上历练,要说不着急那是打肿脸充胖子。如今终于有了可以独当一面机会,岂能不牢牢抓在手里,争取早日脱颖而出?

看看议事堂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朱重九想了想,就准备吩咐大伙回去休息。谁料坐在陈基身后的章溢却偷偷向宋克使了个眼色,站起身,大声说道,“主公,臣有一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咱们这里,议事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话。但决策一出,无论支持还是反对,都必须全力去执行!”朱重九将头回过来,笑着鼓励。

第300章 毒计(下)

“微臣遵命!”章溢躬身施礼,然后斟酌了一下措辞,低着头说道:“古语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知道主公以为然否?”

这是《孙子兵法》里边的名篇,朱重九自打徐州起义之后,都不知道背了几百遍,早已烂熟于心。但是烂熟归烂熟,如何将理论应用到实践中去,却是两眼一抹黑。今天,猛然听人提起,不觉心中一动。点点头,低声回应,“孙子之言,当然是兵家至理。但朱某学识浅薄,以其为然却不知其用,三益如果有话教我,不妨说得详细些!”

“微臣不敢!”章溢见朱重九被自己的语言所动,又拱了下手,小心翼翼地补充,“刚才臣闻听李将军说,朝廷那边授了察罕帖木儿一个达鲁花赤的头衔,并且许给地方上堡寨之主免税的特权,让他们自组兵马,追随察罕。此计甚毒,请主公务必小心应对!”

“免税,让他们自组兵马?那不是湘军么?朝廷可真舍得下血本儿!”朱重九对这几句话还有印象,仔细一琢磨,眉头迅速皱成了一个川字。

记忆里头有例子明摆着,当年的太平天国,辉煌时刻曾经打得满清正规部队落花流水。遇到了曾国藩的湘军之后,却越来越力不从心。最后连南京城都被攻破,用几百万尸骨成就了曾剃头中兴能臣的美名。

究其原因,太平天国自己腐烂的速度太快是其中之一,满清王朝应对策略得当,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乡绅地主们对太平军的仇视,却也居功至伟。至于“我大清”最后也被湘军的继承者掘了祖坟,那则是半个世纪之后的事情了。至少太平天国的将士们生前未能亲眼看见。

“敢请主公知晓,蒙元朝廷此举,绝非一时心血来潮。眼下非但中书行省治下各州府都在自组乡勇,陕西、湖广和江浙那边,去年秋天起,也先后贴出告示,准许各路设立义兵万户府、毛胡芦义兵万户府等,所选将领,皆为当地士绅。其所募之兵,也都是各堡寨的庄丁。凡是应募者,则免其差役,令讨红巾自效!”唯恐朱重九大意失荆州,宋克也站起身,大声提醒。(注1)

逯鲁曾和一众还没散去的文武们虽然不懂什么是“湘军”,但从朱重九的表情上来推测,应该和宋克嘴里的“义兵”“毛葫芦兵”差不多,都是地方团练武装的别称。便纷纷站起身,低声附和道:“都督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朝廷此举虽为饮鸩止渴,却也能为自己赢得一丝喘息之机。那些乡勇本事未必强悍,却胜在于自家门口作战,熟悉地形,并且随时随地都能得到补充!”

“的确,主公切莫大意。毕竟渡过淮河之后,便非我军所掌控之地,人心难测!”

“要我说,就一路杀过去。凡是有与蒙古人勾结嫌疑者,斩草除根便是。省得将他们留在身后,吃饭睡觉都得睁着半只眼睛。”

“不可!”章溢被吓了一跳,赶紧大声打断。“主公,诸位大人,切莫乱起杀心。倘若如此,章某之罪,将百死莫赎!”

说罢,赶紧又给朱重九行了个礼,急切地补充,“主公明鉴,其实那些地方士绅,也有许多人看出蒙元气数已尽,未必真心愿意与之同生共死。只是红巾刘平章自前年起兵以来,对士绅诛戮过甚。布王三、孟海马等将,所过之处,士绅之家更是十室九空。那彭莹玉最为狠辣,每至一地,必先查抄大户之家,焚毁地契,打开谷仓。如此一来,那些士绅即便想袖手旁观都没有机会了。也只能死心塌地站在蒙元朝廷那边!”

“嗯?”朱重九眉头紧皱,心中有股怒火熊熊而起,“如此说来,他们当汉奸当得还有理了?还是你觉得,那些红巾将士就该把手捆起来,伸长脖子等着朝廷来杀?”

“微臣不敢!”章溢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额头上迅速渗出一层冷汗。他虽然足智多谋,胆子却不是很大,感觉到头顶上雷霆滚滚,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来。

与他同来的宋克却洒脱了许多,立刻接过话头去,大声补充道:“主公明鉴,红巾将士固然不该将手捆起来等着朝廷来杀,但乡绅们却也不是个个都该死。牛羊临被宰杀之前,还会挣扎一番。有人要拿刀子砍他们,抢他们的土地,分他们的粮食,他们当然宁愿把钱粮拿出来招募乡勇拼命,也不肯坐以待毙。所以蒙元朝廷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因势利导,准许士绅们募兵自保。而那李思齐、李思顺兄弟两个,恐怕也正是因为物伤其类,才背叛了赵总管,导致睢阳重镇不战而落入朝廷之手!”

“哼——哼——!”朱重九咬着牙,双目当中,寒光四射。握在刀柄上的手指关节,隐隐都变成了青灰色。

刘伯温昨天宁愿去做个闲云野鹤,也不肯出来辅佐他,让他已经意识到,某些矛盾,远比自己预想得要严峻。今天听了章、宋两人的说辞,更是心中觉得一片冰冷。

“莫非真的逼着老子来一场红色风暴?”人一着急,就本能地想采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特别是手中握着刀柄的时候。然而,看到宋克那满脸坦诚,再看看自己周围这群谋士,朱重九就觉得腰间的刀子有数万斤重,几度发狠,却最终都没能将其从刀鞘中拔出来。

如果真的进行一场红色风暴的话,恐怕他就得从自己身边杀起。这年头,识字率恐怕连百分之五都不到,只要读得起书的,有哪个不是出自中产以上人家?将士绅杀光了,华夏文明的传承恐怕也就彻底断绝了,百年之后,谁能说清楚自己到底是功臣还是罪人?

“主公且熄雷霆之怒!”逯鲁曾一直在默默地看着自家孙女婿,熟悉他的逆鳞在何处。见他又濒临暴走的边缘,主动上前,低声开解,“章参军和宋教授,也都是出自一番公心。朝廷此举虽然歹毒,对其自身来说,却不失为一条善政。故而眼下我等没必要计较乡绅们的短视,而是应该仔细商量一下,大总管府该如何应对。”

“正是如此!”章溢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加倍小心地补充,“微臣刚才所言,并非为自己请命。而是心忧我淮安军前途。毕竟别处不比淮扬,在这里,主公一声令下,无人敢于违背。而出了淮扬,则主客倒易。士绅豪强,皆为乡间大户,平素里头在乡间一言九鼎。寻常百姓,要么为其同族,要么为其佃户奴仆。听从族长庄主之命,早已形成了习惯,仓促之间,根本不会仔细辨别是非。”

“在河南江北行省还好,要是过了黄河,恐怕情况更甚。”宋克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接口,“我军每到一处,皆人地两生。而士绅大户们,则皆为朝廷耳目,甚至主动配合朝廷,焚毁庄稼,坚壁清野。如是,每致一地,我军补给难度为朝廷十倍,消息获取难度为朝廷十倍,敌暗我明,处处被动。纵有火器之利,恐怕也难如在两淮这边一样,攻无不克了!”

“两淮地寡而人稠,且临近运河,百姓消息灵通,又多不以耕种为生。而离开两淮之后,百姓则皆为士绅的附庸,只会盲从于族长,轻易之间,绝不会相信一个外来人!所以微臣以为,主公欲取天下,则必先收取民心。即便不能令其赢粮影从,也至少让其袖手旁观,而不是舍命去帮助朝廷。”章溢擦去额头上的滚滚冷汗,继续低声说道。

近一年多来淮安军高歌猛进,百战百胜。一众文武的心目中,朱重九几乎成了半个神仙,虽然不至于唯命是从,但轻易也不会叩阙死谏。所以朱重九造工坊也好,开办淮扬商号也好,提倡四民平等也罢,除了逯鲁曾等少数几个,偶尔敢提出一些异议之外,其他文武,则是理解就执行,不理解在执行中理解,从来不做半点阻碍。

但是今夜,章溢和宋克两人,却成了议事堂里难得的一道风景。让大伙厌恶之余,心中倒也涌起几分佩服。这两个书呆子,话虽然难听,却也勇气可嘉!

“两位应知晓,朱某志在光复华夏,从没想着与天下士绅为敌!”手掌在刀柄上握了好半天,朱重九最终还是松开了发青的十指,喘息着强调。

“微臣知晓,微臣已经决定发卖家中田产,购买淮扬商号股本!”章溢悄悄松了口气,低声表白。“然微臣是白天看过江湾的众多工坊之后,才明白天道已变,智者无需拥田万亩,亦可以让子孙衣食无忧。其他人,却没机会看到,也未必看得明白!”

“微臣以为,这种人不在少数!”宋克也偷偷在新发的衣服下摆上擦了几下湿漉漉的手掌,笑着补充。“臣家已经破落,所以没什么舍不得。而那些乡间土豪,几辈子就守着土地过活。只知道红巾军来了,自己就要破家。却未必知道大总管来了,他们反而更容易发财。稀里糊涂之中,就成了蒙元朝廷手里的棋子!”

“哦?”听他这样一说,朱重九总算稍稍冷静了一点儿。杀人,终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将那些冥顽不灵的士绅屠戮干净未必很难,但重新培养一个知识群体,却至少要花费三十年。况且换个角度看,那些士绅们的抵抗,也未必完全不占理。毕竟,刀子架到了脖子上,无论是谁,都会努力挣扎一下。

他上辈子是一个略带民族主义的愤青,却不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坚定地认为,华夏民族不该为外族杀戮奴役,却不认为,炎黄子孙互相之间,互相奴役杀戮就是理所当然。换句话说,他所信奉的民族主义,走到最后,必然是独立、自由和平等。而不是一部分人因为血脉、财富,或者信仰了某个神明,某种理论,就可以将另外一部分踩在脚下,甚至横加屠戮。那在他眼里是一种疯狂,无论举着共产主义的旗号,还是所谓的普世价值,其间没有任何本质差别。

想到自己最终也不能将全天下的反对者都杀光,朱重九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非常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向章溢和宋克两人虚心求教,“两位说得甚是,淮安军早晚要走出两淮。请二位不吝教我,如何才能令蒙元毒计落空,令天下士绅不再以我为敌。”

“这?”没想到朱重九如此容易被说服,章溢和宋克两个又是一愣,受宠若惊。

然后,接下来,他们就看到了对方固执的一面。“‘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一套,就不必提了。朱某自己就是个草民,没理由舍命去打江山,却请士大夫出来欺负自家左邻右舍的道理。若是只有此一种办法,朱某宁愿彻底做个孤家寡人!”

“主公明鉴,我二人绝无此意!”章溢立刻又躬下身子,郑重申明立场。刘伯温是前车之鉴,他们两个可不愿重蹈覆辙。况且改变一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朱佛子现在不忘其本,谁能保证朱重九坐了江山之后,还记得他曾经是个屠户?更何况即便朱重九能坚持一辈子,他的太子、皇孙,总不可能生下来就送到民间去杀猪。几代之后,圣人子弟自然还能重主朝堂。

“有也没关系,我不听就是!”朱重九也没指望凭着自己几句话,就能让章溢和宋克彻底改变立场,笑了笑,轻轻摆手。

“呵呵呵呵呵……”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凑趣的笑声,逯鲁曾等人,个个如释重负。

笑过之后,议事堂里的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宋克看了一眼章溢,然后主动说道,“主公明鉴,克以为,士绅纷纷与红巾为敌,大部分都是受了蒙元朝廷的蛊惑,对我淮安新政不了解的缘故。如果大总管府能主动肯派出细作,混于商贾中间,让后者借往来商贾之口,使百姓知道,我淮扬大总管府,与其他红巾诸侯有所不同,想必他们的敌意,就会降低许多!”

“嗯,此言甚善!”朱重九在不被气晕了头的时候,倒也是个能虚心纳谏的。立刻点点头,低声吩咐,“苏长史,此事就交给你来安排。你前一段时间不是结交了许多说书人么,拿出些钱来,让他们把淮扬的新政编成段子,四处传唱,效果应该不会太差。”

“是,微臣遵命!”只要对朱重九有好处的事情,苏明哲才不在乎采取什么手段,立刻起身接令。

“善公!”朱重九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逯鲁曾,继续吩咐,“士林那边,还请善公多写几封信,代朱某辩解一二。此外,淮扬地区的所有报纸,不管是官办的,还是商号私办的,善公都可以派人先管起来,让他们替我淮扬说话。”

“是,老臣遵命!”逯鲁曾拱了拱手,沉声答应。

“你们几个,则想办法多跟商号和往来行商沟通。让他们在赚钱之余,想想怎么才能赚得更长久!”朱重九转过头,又将目光落在身后的一众幕僚身上,继续补充。

“是,主公!”众文职幕僚齐齐拱手,躬身领命。

“三益,你看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尽管直说!”朱重九点点头,将目光再度转向章溢,和颜悦色地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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