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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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重九不愿变成一头怪兽,哪怕将来失去一些权力,他也不希望自己对周围这些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们举刀。因此,又想了想,笑着对众人说道:“刚才刘参军的话,虽然过分了些。但也给大伙提了个醒。随着咱们淮扬的摊子越来越大,百官当中,难免有人会偷懒。所以两位长史和吏部,在监察与考核方面,还得更认真些。能想出办法来防患于未然,就尽量别等到下面出了错,再亡羊补牢!”

“遵命,老臣定不负所托!”苏明哲和逯鲁曾两个闻听,立刻双双起身施礼。

“我记得蒙元那边,有御史台,专门负责纠察百官善恶、政治得失?”朱重九笑着点点头,然后低声向逯鲁曾请教。

逯鲁曾早年,就曾经做过蒙元的御史大夫。当然对其中门道了如指掌。因此拱了下手,笑着回应:“主公说得极是!御史台乃秩从一品。地位略低于于中书省,但不受中书省管辖。设大夫二员,从一品;中丞二员,正二品;侍御史二员,从二品;治书侍御史二员,正三品……”

“不妨搬来!”朱重九摆了摆手,笑着打断,“咱们不用分那么细,就设立一个监察处,诸君以为如何?”

“善!”不待别人回应,苏明哲抢先表态。

随着淮扬大总管府越来越庞大,他这个长史肩头的担子就越来越重。因此巴不得多设立几个机构,替自己分担一些政务。也好让自己有时间松口气,好好享受享受高官厚禄,娇妻美妾的生活。

“臣以为,监察处位置太低,不足以审核百官。而若是将检察处摆得太高,又会令我淮扬大总管府内部官制失衡。所以,主公还当效仿中书省,再多设几处机构,并行于上,共同为主公承担国事!”逯鲁曾则稍微慢了一步,斟酌着提议。

作为朱重九和禄双儿两人的长辈,他现在竭尽全力,替淮扬设立一套相对完整的运行制度。那样的话,即便有生之年他看不到孙女婿一统天下,至少新朝的官制出于他的手。禄家的子孙后代,也将永远受到他的余荫。

“我淮扬今年上半年战事不多,恰好该重新梳理官制!否则,将来问鼎逐鹿之时,必受其苦!”虽然于同僚们依旧合不到一处,但是在商量正经事时,刘基却非常尽责。拱了下手,非常认真地补充。

“微臣附议刘参军之言!”

“微臣以为,主公当早定官制,以图将来!!”

“微臣以为,两位长史和刘参军,所言皆有道理!主公既然已经受封吴公,左相,麾下官制,也应重新调整!”

“微臣以为……”

其他在船上的文武官员,也纷纷站起身,低声表态。重设官制,就意味着朱重九距离称孤道寡又近了一步,大伙也跟着都有机会升迁。所以此时此刻,谁有理由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那就这么定下来!”朱重九向来能从善如流,大手一挥,做出决策。“大总管府之下,先设立一个政务院,由苏长史兼政务院知事,主持日常。禄长史从第一军团长史,调任政务院右副知事,其他职位不变!冯参军递补为第一军团长史,兼枢密院左副知事。其他内部职位,由你们三个商量着定!然后再从六局内酌情选拔!”

“臣等当鞠躬尽瘁!”苏明哲、逯鲁曾和冯国用三人,立刻齐齐躬身。

“知事,比各局主事略高半级,副知事,与各局主事齐平。具体相应等级,则由政务院来决定。除兵局和工局之外,政务院直辖其他六局。日常琐事,及县令以下官员任免,在政务院内商议决定。政务院内无法决定,或者超出决定范围者,则上交本总管,或者交由大总管府召集百官公议!”朱重九想了想,又大声补充。

他现在也早不是当年的朱屠户,对日常政务处理越来越熟练,对整个淮扬系的未来也有了一套相对完整的规划。因此举手投足间,都露出了一股无法掩饰的自信。

“是!”苏明哲和逯鲁曾等人见了,心中只有欢喜的份儿,哪里会想着阻挠?又纷纷躬身下去,大声领命。

“与政务院并列,再加设监察院、枢密两院!”趁着众人士气高昂,朱重九索性趁热打铁,“监察院形同蒙元的御史台,设知事一人,左右副知事各一人,级别与政务院等同。专门负责纠察百官善恶、政治得失,必要时,可以与本总管请令,调用内务处人员配合!礼部禄主事调任监察院知事,户局副主事陈宁,刑局副主事魏观,分别调任左右副知事。三人所空出职位,由政务院和各部官员商议,另外推选贤能,经大总管府公议通过后就职!”

“臣,定不负主公所托!”

“微臣,谢主公知遇提拔之恩!”

被点到名字的人,纷纷起身施礼。特别是陈宁和魏观两个,前年秋天才经集贤院举荐出仕,不到两年时间就身居显职,激动得声音哽咽,热泪盈眶。

“都请坐!”朱重九笑着冲大伙点点头,示意众人回到各自座位。然后又吸了口气,大声宣布,“枢密院,则由本总管亲领。兼管兵局、工局、军情处、内务处、总参谋部和大匠院。”

“理当如此!”苏明哲、逯鲁曾二人,带头附和。

“非主公,无人能胜任此事!”张松、陈基、罗本、于常林等年青官员,也纷纷表态。

兵局和总参谋部涉及兵权,而兵权乃重中之重,任何诸侯都不会交给他人代领。至于大匠院、军情处和内务处,则是朱重九的独创,别人想管,也不知道该如何管起。唯独工局,名字听起来与工部有些类似,但执行的日常任务,却又是造炮、造枪和诸多涉及到淮扬根本的东西,事关过于重大,轻易也没人敢插手。所以这六个部门,归于枢密院之下,再好不过。

但是朱重九接下来关于枢密院人事的的任命,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枢密院不设知事,左副知事由总参谋长兼任,右副知事由兵局主事兼任。从即日起,刘伯温出任总参谋长,刘子云兼任左副知事。其他各职位,由枢密院下各局主事,及各军团都指挥使举荐。经左右副知事考核之后,再由本总管亲自任命!”

第523章 移宿(下)

“主公……”苏明哲一直对刘伯温心存提防,双手用力一扶桌案就准备站起来反对。然而,他的袍子下摆却被逯鲁曾悄悄地拉了一下。于是乎,反对的话立刻就变成了支持,“主公此举甚善,子云行事稳重,正适合出任右副知事一职!”

“刘参军算无遗策,左副知事一职非其莫属!”聪明人可不止是逯鲁曾一个,内务处主事张松也站起来,大声替他的老对手造势。

有这两个人带头,其他原本对刘伯温骤得高位心存抵触者,也纷纷将反对的意见憋回了肚子里头。

左副知事地位虽然高,手中毕竟没有任何实际兵权。而将施政、监察和军机诸事分开后,也省得刘伯温再对其他人继续指手画脚,让大伙都省去了不少麻烦。

倒是刘伯温自己,万万没想到在屡屡得罪同僚的情况下,朱重九依旧以重任相托。红着脸站在原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主公,主公厚爱,微臣,微臣愧,愧不敢当!在座诸君,才能过微臣十倍者车载斗量。微臣,微臣……”

“行了,伯温,你就别推辞了!”朱重九大手一摆,打断刘伯温自谦,“我可没时间跟你弄那套三辞三让的花样。参谋长让你担起来你就担起来,反正最后到底打不打,如何打,还有我这个大总管最终做决定。你只需要根据军情处获取的线报,以及我方力所能及,出谋划策就行了。谋划准了,大伙自然会服你。若是接连出了馊主意,年底评测时,苏、禄两位长史想必对你也不会太客气!”

“哈哈哈……”众人闻听,立刻又笑成了一团。

大总管府就这点好处,任何人在其位就必须负其责,谁也甭想尸位素餐!做事用心肯干,升迁快不说,年底分红之外还能拿到厚厚的一笔嘉奖,不用收什么贿赂,就足够全家老少花上好些年!可要是站着茅坑不拉屎,或者屡出昏招,所受到惩罚也绝对令人肉痛。最残酷的例子就是户局两位主事,去年因为很小的疏失,就比同级官员少拿了两千余贯,疼得二人足足有三个月嘴角都是歪的,连吃饭、喝水都无法掰直!

“今后地方官制,也依照大总管府为样本进行梳理!”朱重九将手微微向下压了压,继续阐述自己设想出来的组织架构,“路、府之下,设政务厅,监察厅和枢密厅,与政务院、监察院、枢密院相对应。再下分设八科,对应大总管府下的八局。州、县一级,则不单设三厅下属衙门。由八房直接对应八科。军情、内务两处在府、州、县所设衙门,皆由两处直辖,不参与地方政务。监察厅的人事安排,亦由监察院直接做主,不受地方管辖。”

另一个时空中的三权分立,朱重九自知无法搞起来。但把军事、行政和监查部门彼此分开,却是淮扬大总管府眼下力所能及。毕竟将监查的权力收归中枢后,对地方官员无形中也能达成一定的威慑效果。而不受地方官员擎肘,监察官员就更容易履行自己的职责。

至于兵权,拥有二十一世纪记忆的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将其交给别人的。没有武力做后盾,任何美好的理想,都会被瞬间对手踩在脚下。

蒙元和故宋,地方官制和中央官制也有类似的划分,所以众文武无论听懂没听懂朱重九的构想,谁也不会轻易就站起来表示反对。整个画舫迅速静了下去,从苏明哲、逯鲁曾两位长史开始,一直到有幸恰逢其会的各局属吏,大伙都瞪圆了眼睛,飞快地在心中权衡新官制即将带来的变化,唯恐揣摩不够仔细,体味不够及时。

片刻之后,却是新任枢密院左副知事刘基刘伯温又站起来,带着几分犹豫发问,“主公,微臣有一事不明。”

“说罢,我也是临时想到这些,有疏漏在所难免。”朱重九礼貌地做了各请的手势,笑着吩咐。

“军机诸事皆归枢密院,而户局却归政务院。若枢密院决议向某处用兵,而户局却不能及时拨付钱粮,岂不会延误军机?”刘伯温回头看了一眼苏明哲和于常林两人,带着几分小心补充。

“要依照具体情况而论。若是临时发生战事,来不及在议事厅内付诸公议,则由各军团都指挥使自行决定战守,然后再呈报枢密院,由后者与政务院相协调。若是国战,则决策之前,必须由枢密院先行拿出提案,与政务院正副知事及各部主事一道,在议事厅中公议,然后再决定是否执行。”这个问题其实不难,朱重九想了想,很快给出答案。

“若是决策之后……?”刘伯温做正事儿时素来谨慎,又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追问。

“决策之后,各部必须执行。无论是隶属于哪个院!归谁管辖!”朱重九用力挥了下胳膊,大声打断。

“主公,老臣也有一事不明!请主公解惑!”逯鲁曾闻听,也赶紧站了起来,大声询问,“主公刚才声言,各路或者各府,下设三厅,三厅之下,还有八科。监察厅归监察院直辖,枢密厅是否也如监察厅之例?抑或枢密厅由知府与枢密院共管?兵、工二科主官,将由谁来任免?地方有事,兵、工二科,可否受知府调遣?”

朱重九想了想,非常小心地给出答案,“枢密厅除军情、内务两处下属的衙门外,皆参照政务厅,由地方与枢密院共管。工、兵两科主官任免,由地方提名,报枢密院审核。工、兵二科,日常诸事,受地方管辖。若战时或者临时沦为战区,则划归枢密院或者军团长官直辖!”

“各军团与驻地所在衙门之间,将如何相处?”逯鲁曾拱了下手,继续大声相询。

“这个……”朱重九又仔细斟酌了一番,继续回应,“若是边陲,或者军团都指挥使奉命在此开府建牙,则由军团与政务院共同管辖。若是腹心之地,则军团无权干涉地方之事!”

“多谢主公解惑!”尽管年龄和辈份都在朱重九之上,逯鲁曾却一丝不苟地行了个下属之礼,然后继续追问,“地方主官,如知府、知县,由谁来任免?”

“知府兼任政务厅知事,由政务院提名,交大总管府公议后任命。若不能尽职,则由监察院弹劾,亦经大总管府公议后罢免。知县及知县平级或者以下,则由政务院自行任免,然后向大总管府报备。公议之时,三院正副知事及下属辅官,八局两处正副主事、佥事,凡非公出或者告病者,必须到场。若是本总管在,则公议由本总管主持。若是本总管出征,则由苏长史、禄副知院两人,择一主持。将公议结果送往本总管批复后,便可生效!”

“多谢主公!微臣请将即日之言交有司记录在案!”逯鲁曾又郑重行了个礼,大声说道。

“可以,伯温,你组织参谋将今日之言整理记录!”朱重九会意,点了点头,大声吩咐。

见无论如何提问或者质疑,朱重九都不生气。其他在场官员也大受鼓舞。纷纷站起来,就三院职责的划分,地方与中枢权力的分割,以及各局各科之间的行为界限,地方与军方管辖权的疑问,接二连三提了出来。

改制之事,虽然今天是临时提出。但私下里,朱重九早已经琢磨了很长时间,做了相当充足的功课。因此,对当场能做决定的,就尽量给出决定。一时无法做出决定的,则吩咐刘伯温带领参谋们记录在案,交由日后在议事厅内,由三院八局两处公议,然后再做定论。

一时间,整座画舫里人声如潮,大伙都知道事关本部门日后权益范围和发展方向,谁也顾不得再温良谦让。只有大匠院,始终超然事外。既不参与这种权力的盛宴,也不受分割结果的影响。只归朱重九本人直辖,从财务到人员都完全独立,谁也甭想染指。

直到天色全黑,本轮官制重新架构以及权力划分,才暂时宣告一段落。朱重九被累得头晕眼花,一上岸,立刻跳上了徐洪三调来的马车,逃一般远遁。

各级官员则带着满足或者失落的表情,摇摇晃晃地登车回家。今天的事情,看似临时起意。但谁都知道,早晚都势在必行。而为了得到一个相对完美的结果,从朱重九本人,一直到在场的各局佥事,大伙都累得不轻。

逯鲁曾年龄最大,苏明哲则因为当年做小吏时放浪形骸糟蹋了身子骨,所以累得最厉害。然而两人全都没心思立刻休息,拖在最后下船,然后互相看了看,相跟着跳上了同一辆官车。

刚刚在车厢中坐稳,苏明哲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低声询问:“善公,今日为何要阻止苏某?莫非善公也觉得,我淮扬若设立枢密院,就一定离不开那姓刘的狂生么?”

“主公在千斤市马骨而已,哲公何必扫他的兴?!”逯鲁曾早就知道苏明哲会跟上来,同样打着哈欠回答。

“嗯!”苏明哲没想到重用刘基,还有这样一层意义在,愣了愣,脸上露出几分佩服。“主公,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是越来越有帝王风范了!”逯鲁曾则欣慰地点头,“肯为我用者,哪怕政见相左,也可以推心置腹。不能为我用者,哪怕名满天下,也绝不假以辞色。消息传出去,用不了多久,那些远道而来的士人中间,就会自动发生分化!”

“主公,主公,唉!”苏明哲叹息着摇头,“主公居然事先也没知会苏某一声。今日多亏了善公,否则,苏某差一点儿铸成大错!”

“不至于,你出言反对,顶多是让主公再多强调几句刘基的功劳罢了!”逯鲁曾又笑了笑,继续大发感慨。“你以为主公是临时起意么?如此重要的职位安排,他怎么会临时起意?包括今天三院分立,主公想必也琢磨了许久。”

“这,何以见得?”苏明哲越听越糊涂,拱了拱手,虚心求教。

“三院并行,呵呵”逯鲁曾手捋胡须,洋洋得意,“不就是故宋的东西两府,外加一个御史台么?连主官的职称都懒得换,直接将知院给搬了过来。经过今日之后,他再说无问鼎逐鹿之志,老夫第一个低头偷笑!”

“啊?!”苏明哲又是一愣,嘴巴顿时张得老大。

小吏出身的他,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试图阻挠刘伯温出任枢密院左副知院时,为什么先被逯鲁曾拉住了袍子角,然后又被张松欲盖弥彰。这两人一个做过蒙元的中枢闲职,一个做过蒙元的地方知府,当然知道从宋到元的官制演变。所以一听到朱重九的话,就知道自家主公已经有意或者无意地,为将来立国做起了准备。

而在此时,身为政务院知事,文官之长的他,却不关心政务院的“地盘”大小,反而为了一个没有任何兵权的总参谋长人选,去拂主公的意,绝对是一记昏招。弄不好,非但未能阻止刘伯温上任,反而惹得自家主公警醒,果断限制政务院的权力,得不偿失!

逯鲁曾所想的,却远不止这些。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苏明哲,叹息着道,“哲公,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该提醒你了。咱们淮扬,虽然还没立国,但你却始终都是吴公麾下第一人。放在春秋,就是一国之相!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一举一动,也关乎国运!”

“啊!这——!”苏明哲又发出一声惊叫,好险没栽到座位之下。

这几年,他这长史做得很舒坦,门生故旧对他也足够尊敬。可他却真的没想到,自己日后要做开国宰相。那可是姜子牙、诸葛亮等星君下凡,才能触及的高位。而他不过是一个落第秀才,无良小吏。即便在长史位置上,也多数时间都是个管家角色,怎堪得了如此大任?

“哲公也不用过于担心!”见苏明哲被吓成了如此模样,逯鲁曾赶紧又笑着安慰,“你对主公忠心耿耿,主公对你信任有加,此乃为相的头两个必备要素。至于其他,做不来可以慢慢学,反正以主公之才,为相者也无须操心太多。而以主公之仁,即便哲公日后有所疏失,他顶多也就是数落你一顿,罚你些钱财罢了。而你哲公,恐怕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第524章 紫微(上)

“那是,那是!主公给苏某的干股实在太多了,苏某,苏某有时候都犯愁这么多钱,该怎么拿去用才能用完?”苏明哲咧了下嘴巴,讪讪地说了一句大实话。

罚款他是不怕的,只要干股不收回去,即便把家底罚光,转眼就又能分回半座金山来。至于丢官,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他还真不在乎把位置交出去。反正只要朱重九能最后一统天下,他苏明哲就是排在第二位的收益者,与当不当丞相没多大关系。

“那就把钱花到主公花钱最多的地方,如大匠院,百工坊,还有各地学堂!”逯鲁曾又看了苏明哲一眼,带着几分羡慕替对方出主意。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福缘。像苏明哲这种才不过中等者,将来居然也能名标凌烟阁之首!不过,此人也有此人的好处。至少,他不贪权,不会引发君权和相权的直接冲突。而后者,则是大元朝急速走向衰败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儿,逯鲁曾又庆幸地长吐一口气。操那么多心干什么?那小子装着什么都不懂,却知道现在就跟群臣划分权力和职责。谁知道,他将来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还是双儿有眼光,当初隔着帘子,就知道这小子在装傻充愣。呵呵,一个该懂全都不懂,不该懂全都懂的小家伙,天知道他的老师是怎样一个奇人!

带着满怀的欣慰和感慨,老榜眼逯鲁曾与长史苏明哲,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回了扬州城内。然后又找了干净安全的酒馆相对小酌了几杯,直到家中长子派人来接,才意犹未尽地跟后者挥手告别。

“双儿的眼光,老夫自愧不如。呵呵,你这做爹的,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哈哈,哈哈!”已经喝得有些半醉了,一回到家中,逯鲁曾就拉着儿子的手,大发感慨。

“阿爷,有客人来访。正在书房等您!”禄鲲听得心中大急,赶紧拉了忘乎所以的老爷子一下,低声提醒。“是监察院的两位同僚,他们想当面向您求教做言官之道。我,我不便推脱,所以,一直陪着他们在书房等!”

“监察院的同僚?!”逯鲁曾手扶自己额头,想了好一阵儿,也意识到自家儿子今天升了监察院知事,而监察院到目前统共才有三名官员,除了禄鲲本人之外,剩下的就是两位副知事。

一左一右,今天全都齐了!再加上儿子禄鲲,整个监察院,此刻就在他逯鲁曾的书房中!

“胡闹!”老榜眼心中的酒意,立刻吓醒了大半儿,赶紧推了儿子一把,大声命令,“你也不是第一天做官了,怎么如此公私不分?监察院的事情,能回到家里来商量么?主公虽然待咱们禄家仁厚,可咱们也不能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父亲大人?”监察院知事禄鲲被训了个晕头转向,不知不觉间就用上了敬语。

逯鲁曾则又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了儿子脖子上,“快去,快去,请他们各回各家。改日大总管府议事时,再当面请教不迟!这么晚了,老夫不想招待客人!”

“是!父亲大人,我这就送他们走!”禄鲲由愣了愣,带着满腹的委屈答应。

“回来!”逯鲁曾见此,只好又出言将儿子叫住,低声指点。“老夫今日成了政务院副知事,你做了监察院知事。德山是第五军团都长史,双儿是吴公夫人。咱们禄家,如今也算得上淮扬数得着的显赫之门庭了。你真的还嫌不够引人注目么?把整个监察院都搬到老夫的书房来,你要老夫如何指点他们?干脆,咱们爷俩直接把满朝文武的名单直接草拟出来算了,反正有老夫和你在,不愁做不成这件事情!”

“父亲……”禄鲲只是高兴得有点儿过了头,却不是个糊涂虫。听完了父亲的话,顿时,冷汗顺着脊背淋漓而下。

监察院由纠察百官之责,而大晚上的,整个监察院的人都跑到了禄家商议事情,还把政务院副知事拉来参与。这要是落到张松那厮眼里,再经过一番润色加工,天知道会被歪曲到什么地步?

即便张松不拿此做文章,万一被其他同僚看见,直接其捅到议事厅中,恐怕自家女婿再仁厚,心中也难免会留下一些阴影。

想到这儿,禄鲲赶紧先跟自家父亲认了个错。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书房,以父亲大醉为由,将两位客人以最快速度送走。

做完了这一切,他依旧觉得心中忐忑难安。赶紧又走到后院正房,毕恭毕敬地站在屋门口,隔着门向自家父亲请罪,“阿爷,儿子知道今天做错了。请阿爷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滚进来!哪学的这套?老夫可没教过你!阿福,去给大少爷开门!”逯鲁曾在屋子里边骂了一句,气哼哼地命令。

随着“吱呀”一声,屋门被老仆人阿福从里边拉开,禄鲲三步两步冲了一句。先看了看自家老父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地解释,“阿爷,他们今晚来咱家,的确是为了向您求教而来。并非,并非有什么别的,别的图谋!”

“若是有,老夫定然不会放过你!”逯鲁曾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余怒未消。“万一主公今后问鼎,咱们禄家就是外戚,你懂不懂?有史以来,你见过哪家外戚如此敛权,最后还能得到好下场的?”

“双儿,双儿她,她不是,不是那么多心的人。主公,主公也不是!”禄鲲被骂得满脸是汗,低着头小声辩解。

“他们夫妻俩的确都不是那种人。可,可你女婿他毕竟是帝王啊,虽然终日把‘平等’两个字挂在嘴边上,可那只是为了收拢民心为己用,你懂不懂?他,他终究还是个帝王。即便他自己不想做,底下人也会把齐心协力他推到那个位置上!”逯鲁曾又瞪了儿子一眼,喟然长叹。

帝王家没有私情。那个位置上无论坐着的是谁,都必将断绝一切人间恩义。李世民一代明君,照样杀兄逼父。赵匡胤未发迹前义薄云天,只要黄袍往肩膀上一披,照样欺负结拜兄弟的孤儿寡母。至于蒙元这边,皇后一族被杀得血流成河的事情还少么?也就是奇氏乃高丽人,没有能拿上台面儿的亲族,才最终避免了这种麻烦。

“儿子知错了,请父亲不要生气!”见老父愁眉不展,禄鲲不敢再狡辩,一边施礼,一边低声补救,“明天一早,我就亲自去找主公解释。他心里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再听小人挑拨!”

“笨!”逯鲁曾听了,气得又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两个儿子什么都好,却根本不适合当官。原来一个管着礼局,一个管着学局,都是没啥实权的清贵位置,所以也不怕闯出祸来。而如今老大却入主了新设立的监察院,唉,真是令人喜忧参半。

喜的是,孙女婿毕竟是自家孙女婿,信任禄家,也时刻知道给禄家以照顾。忧的则是,以禄鲲这书呆子性格,做了监察院知事,难免会像自己当年在蒙元那边一样,动辄得罪同僚,四下树敌。甚至还有可能连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就胡乱开口。那样的话,恐怕非但令同僚不喜,朱重九这孙女婿,难免也是一脸尴尬。

想到这儿,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数落道:“你以为那张松就愿意做小人么?不是他想,而是主公需要他做!一个国家想要不出贪官污吏,就必须有这么一个小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那,您说那我该怎么办?”禄鲲怎么做都不对,干脆直接向父亲问计。

“不用解释,明天早晨,直接找主公进谏!只要你们监察院能踢开头三脚,那今晚他们两个来,就是因为公事。谁也不好吹毛求疵”逯鲁曾虽然对儿子不满意,却不得不替他想办法洗清嫌疑。

“进谏,进谏什么?”禄鲲依旧满头雾水,瞪圆了眼睛继续小心求教。

“那些外地来的书生啊,你没见主公叹气么?”逯鲁曾横了儿子一眼,继续支招。“监察院的职责是什么?纠察百官善恶、政治得失。百官善恶,现在你还没时间去纠察。但政治得失,眼前就有一件。主公无意间,与天下读书人势同水火。而来淮扬的读书人就个个都想以死殉道么?未必吧!否则你弟弟负责的集贤院中,怎么会挤满了人?去年的科举,报名的地方为何盛况空前?”

“这……?”禄鲲佩服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父,低声回应,“当然是为了前程而来!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咱淮扬兵精粮足,最有机会问鼎,所以读书人自然要争抢着往这边赶!”

“然!”逯鲁曾笑着点头,“不光是普通读书人,那些士子名儒,有几个真的从蒙元朝廷那边得到过好处,真心愿意做异族的孤臣?他们看淮扬不满,无非就是主公的‘平等宣言’而已,而圣人虽然崇礼,却从没说过礼不下庶民。我儒家能从两汉传承至今,靠得也不是抱残守缺,而是变中求活。既然能适应得了三国鼎立,适应得了五胡乱华,适应得了大宋和大辽并立,还能针对蒙元马上得天下得出夷狄入“华夏则华夏”的推论,就不会排斥主公之‘平等’,只不过,中间缺了一道桥梁,将其沟通连接起来罢了!”

第525章 紫微(中)

“桥梁!”仿佛遭到当头棒喝,禄鲲的身体晃了晃,本能地重复。

事实上,他最近几个月来,心情也颇为苦闷。啃了半辈子四书五经,谈了半辈子三代之治,本以为在新朝中,能让往圣之绝学发扬光大。却万万没料想,自己所辅佐的主公突然彻底跳出儒家窠臼,离经叛道地抛出了另外一套与儒家所持纲常秩序完全相悖的东西。这让埋首穷了半辈子的他,如何能够适应?!而禄家,偏偏早已经与朱重九,与淮扬系密不可分!令他想反对都鼓不起任何勇气,只能把所有困惑和郁闷都藏在内心深处,默默地承受煎熬。

而今天,自家老父的一番话,却在他眼前猛地推开了一扇宽阔的窗口。抬眼望去,外边竟是风光无限!

“对,桥梁!”明亮的鲸油灯下,逯鲁曾深深地吸了口气,笑着点头。“桥虽然短,价值却逾大路百倍。重九聪明就聪明在,他的整个约法只有一句话,“苍天之下,人人生而平等”,这样,下面就有了无数种解释的可能。而古圣先贤所推崇的圣人之治,其实也语焉不详。‘礼不下庶民’是礼,‘天下为公’则为大道!”(注1)

“嘶——!”禄鲲闻听,又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表情迅速由喜悦转为凝重。

对于儒林子弟来说,后半句话可是标准的大逆不道之言。但事实上,却绝对无懈可击。三代之治,圣人之世,皆不见于史料。先贤之言,关于礼的说法也五花八门。直到汉代,才由儒门大贤戴圣相对系统地编纂出一本《礼记》,但是其内容又过于庞杂散乱,上至王室之制,下至民间之俗,无不涉猎。其中能够经得起考证的,偏偏少之又少。

至于“礼不下庶民”也不是孔圣在《论语》中的原话,而是出自《孔子家语》。后者成书不早于汉代,在宋朝时就有许多人直证其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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