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高阳作品水龙吟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强自将心情稳住了,解下腰间板带,挑一处显豁的路边丢下,然后蹲下身去,做出拉野屎的姿态,视线当然紧盯着贼寨。转眼间,只听”唏哗哗”一声马嘶,贼寨中冲出来三匹马,马上人勒住了缰,左右打量,似乎在思量,该往那条路追下去?

于是,彭华倏地起身,两只手抄入行装下襬,彷佛在系袴带似地;同时回头看了一下,发现对方目光专注,已经看到他了,便极迅速地扭头飞奔数步,解下马缰,腾身而上,但还不放心,圈转马头,看到敌骑冲来,才又回身,猛挥一鞭,疾驰脱身。

原来”丢包”的板带中,有一封德楞泰致额勒登保的书信,说冉天元已往北窜,他已领兵自剑州往北追击,预料贼匪会由阳平关入陕,请以精兵扼守,以期前后夹击,一举歼匪。

及至罗思举深入敌寨,杀了两名教匪,打草惊蛇;再由彭华假装解带方便,仓卒逃命,遗落板带,等冉天元看到书信,自然就不敢再往北走,而且也不敢往剑州这条路回窜,这就是罗思举所说的,将冉天元逼回江油的妙计。

“兵法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剑州这一路也不能全然不顾。”罗思举问道:”你守剑州如何?”

彭华自觉还不能担负独当一面的重任,因而辞谢着说:”我还是跟在你身边的好。”

“也罢,我另外派人守剑州。”罗思举又指着地图说:”从广元到成都,有东西两路,东路走剑州、梓潼,西路入雁门坝到江油南下,东西两路在绵阳交会,那就四通八达了。如今判断冉天元不敢走剑州,那就得在江油一带收拾他了。”

于是罗思举一面分兵扼守剑门关;一面与彭华带领所部两千余人,由间道疾行,直趋江油。

“你此计大妙!”德楞泰很高兴地说:”哨探报来,冉天元已进了雁门坝,你看这一仗该怎么打法?”

“雁门坝下来马角坝,再下来重华堰,这一带都是森林;冉天元善用伏兵,不能在那里打。照卑职看,只有在江油之东、重华堰之南,新店子那些比较空旷的地方列阵等他。”

“如果他在那一带坚守不出呢?”

“他怎么能坚持?吃甚么?”罗思举说:”照形势看,他也是想引官兵深入中伏,才能打开出路,咱们拿定主意,跟他耗,看是谁耗得过谁?”

“好!就这么说了。”

当下德楞泰召集麾下大将,统驭吉林兵的都统赛冲阿、领索伦骑兵的副都统温春,来自黑龙江的”打牲兵”总管色尔滚、武官世家的四川督标副将马瑜,将他与罗思举所商定的策略,告诉了大家。同时分析形势,肃清四川,在此一举。四川肃清,窜入陕甘的余匪,就不足为虑了;因此,这一回的成败,关系全局,如果能打一个大胜仗,朝廷必有重赏,大家务必不可放弃机会,要挣个十足的面子。

其时蓝号冉天元及鲜大川,纠合黄号徐万富、青号汪瀛、绿号陈得俸,以及白号张子聪、雷世旺等,不下四万之众,一部分屯扎在重华堰,一部分埋伏在重华堰以东的大片森林之内。

几万人的给养,不能靠劫掠来补给,所以部署初定,分四路向新店子进攻,每一路约三、四千人,四分之一是马队。

以逸待劳的官兵,亦分四路迎敌,德楞泰在后路督战,派罗思举的这支兵马接应。但他私下对彭华说:”我们的目标是蓝号,擒贼擒王;你想立功,就只看住蓝旗好了。”

官兵的实力,自以吉林兵及索伦骑兵为最强,赛冲阿及温春,疾冲而前,火枪齐发,飞矢如雨,白号及绿号无法抵挡,连连后退,但山后埋着伏兵,赛冲阿、温春被围,幸而德楞泰亲领大队赶到,鏖战一日,解了重围,而且生擒了绿号的头目陈得俸。

战至天晚,双方休息,冉天元领了他的部下退至重华堰;德楞泰为了观察阵地,在一处名为马蹄岗的山上扎营。

这一夜,营火相望、马嘶不断,德楞泰在微茫的星光之下,瞭望多时,总觉得北面不时风吹草动、情势可疑,得要有罗思举在身边,随时商量,才能放心;但罗思举职司接应,不知身在何处,当即出亲兵,分道探查急召。

到得拂晓时分,北面果然生变,只见打着蓝旗的贼匪蠭涌而来,分成两股,绕过东西两面,将马蹄岗围住了。

德楞泰倒有三百马队在岗上,但天色未明,山路崎岖,不便冲杀,只好命弓箭手及火枪营,用威力压制,但效用不大,因为来犯的蓝号冉天元、鲜大川都长于计谋,冉天元既然决定要力取德楞泰,造成官兵群龙无首,陷入混乱的局面,而又深知仰攻必先克制官兵的火器弓箭,所以就地取材,砍伐了许多带枝叶的树干,扎成一人多高、宽约一丈的挡牌,视重量由贼匪或两三人或三五人擎举前行,箭到牌上,为树枝所挡,威力顿失;火器虽利,但穿越树枝,未必能够伤人。因而蓝旗渐渐上逼,形势颇为不利。

天色大明,马队下冲,而仍然不能发威,不是贼匪避开,就是冲到挡牌上,反为所乘;贼匪没有火器,但从挡牌枝叶的缝隙中,可以施放冷箭,所以在伤了数十马队之后,德楞泰不能不下令,停止下冲,保全实力。

不过对弓箭手及火器营来说,视线既明,自然有利,瞄准了持挡牌的贼匪,尤其是两端,只要有一个人倒下去,挡牌便不易把握得住了。

就这样相持到午牌时分,只见东面尘头大起,罗思举的援兵到了,蓝号后路被袭,阵脚动摇,罗思举一马当先,杀开一条血路,他所带的两千乡勇,至少有一半冲到了马蹄岗上;彭华却落在山下,找到了一处隐蔽的高地,用疑兵之计,不时从密林中放冷枪,让贼匪摸不透有多少人埋伏着。

马蹄岗上暂时算是稳住了,但冉天元、鲜大川倾巢来犯,人数太多,德楞泰要脱困,却非易事;而且补给已断,如果此围不解,撑持不了多久的。

“看冉天元的打算,根本就是凭仗人多,想把官兵困得断粮,赛都统、温副都统,不知道打到那里了?大帅,你不能指望他们来救,他们一回头,贼匪正好在后面追杀,那一来,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说得是!我在他们出击以前,就交代过,各打一路,彼此能帮则帮,不能帮,顾自己要紧。不过,我们要怎么才能脱困呢?”

罗思举向下瞭望,四面八方都看到,然后用极自信的语气说:”我敢断定,冉天元是用一个困字,不急着进攻。卑职倒想到了一个破他的方法,只是要些工夫预备。就不知道弟兄们的行粮,可以支持到甚么时候?”

当下找了随营管粮的守备来问,他的回答是:”省着点用,也只能支持到明天晚上,后天就要断炊了。”

“不必省!”罗思举俨然主帅的口吻:”皇帝不差饿兵,让弟兄们吃得饱饱的,才有气力干活儿。”

罗思举交派给弟兄的”活儿”,确是很费气力:采石。石块遍山皆是,但太小、太大都不管用,以能双手高举过顶为最合适,从泥土中挖了出来,还须先堆置在山岗边缘。另外又拨出一批人,砍伐油松、搜集枯枝干草,扎成火把,亦是酌量分配在山岗四周备用。

这些工作自入暮开始,天黑不准点灯,亦不准高声说话,静悄悄地进行了两个更次,方始就绪,罗思举下令休息;五鼓时分,螺角齐鸣,声振山岗,既是集合的信号,亦有惊贼的作用——原来罗思举要用石块、火炬,大破敌阵,希望岗下的蓝号,将挡牌都搬出来,一举尽毁,就不必再费事了。

到得弟兄饱餐以后,罗思举召集营官,宣布攻打要领:”弟兄们拿石块使劲往下砸,以砸坏他的挡牌为主,杀贼还在其次;贼匪多的地方,兼用火攻,不过千万要留心的是,不可烧得遍山都是火,自己困住了自己。下岗的大路,不准扔火把;比较平坦的地方也不准扔,好把马队下冲的路留出来。”他停了一下问:”明白我的话没有?”

“明白。”

“还有甚么话要问没有?”

“有。”有个营官叫苏尔慎,黑龙江马甲出身,现职是三等侍卫,善于骑射,大声问道:”火器、弓箭还用不用?”

“当然要用。不过看准了用。”罗思举又问:”还有话没有?”停了一会,看无人发问,便即说道:”大家把队伍带开,各就各位,听我信号。”

各营布防时,罗思举策马巡视敌情,发现贼匪仍以北东两面最密,并略作调整,抽调西南两面各一营去增援,部署既定,下令鸣角,山下贼匪,以为官军即将开始冲杀突围,顿形紧张,前面挡牌、遮蔽得极严;后面有几名头目,往来驰骤督阵。罗思举看看是时候了,指挥螺角停声,向空发出数支响箭,射向四方,全岗皆闻。

于是蹲伏着的官兵一起现身,双手端起堆积的石块,奋力下击,立刻就看到贼匪的挡牌东倒西歪、阵脚动摇;由营官控制的火把,亦及时而下,投向贼匪密集之处。官兵复又齐声吶喊,声震四野,这股气势,打击了贼匪的士气,好些人抛弃了着火的挡牌,转身逃命,前锋影响后队,尽管督战的头目在马上手舞单刀驱使向前,但崩溃的情势已经形成了。

于是亲自控制马队的德楞泰挥动红旗,大声下令:”冲!”只见千蹄齐发,气势如云;马队冲入敌阵,尽力挥砍。挡牌已破,步卒亦往下冲,士气如虹,所向克敌,自晨至什,鏖战不已,将蓝号逼得不断往东北方向退去。

其时苏尔慎领着他的一小队约三十多骑,由东面下冲,往来搜索,经过一处高地,发现有人隐身树林之中,大石之后,当是贼匪埋伏,勒马弯弓、正待发动攻击,只见林中跃出一匹马来,双手高举,大声喊道:”别放箭,别放箭!”

苏尔慎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官军;马上军官,年纪极轻,却未见过,便即问道:”你是谁?”

“我姓彭,是罗游击营里的。他昨天突围上山,留我在这里埋伏。”彭华亦问:”你这位爷,贵姓?”

“我叫苏尔慎。闲话少说,你有多少人?”

“三百多。”

“好!咱们有缘,合在一起。回头我攻,你守,守住垭口,等我把贼匪撵过来,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正在谈着,只听人马杂沓,自远而近;前面两匹马一黑、一白,身后紧随着另外擎举着蓝旗的两匹马。及至贼匪再近,将及弓箭的射程之内;苏尔慎正待下令截击时,只听用一具单筒望远镜在遥望的彭华,惊喜地喊道:”苏爷,冉天元来了!”

“在那里?”

“喏,骑白马的那个,长了一部大胡子的就是。”

“来,我看看!”他从彭华手里取了望远镜来,望了一会。

“看清楚了没有?”彭华问说。

“看清楚了。”苏尔慎将望远镜交了回去,拍一拍彭华的背说:”彭老弟,咱们俩一起来立这场大功,我让冉天元从马上摔下来,你带你的人上前活捉。”

彭华略一考虑,立即作了一个决定,”苏爷”,他说:”不必这么费事,干脆你一箭射死了冉天元,蛇无头而不行,这一股贼匪虽有七、八百,只要一乱,我三百人就对付得了。咱们各立一场大功,不更好吗?”

原来彭华这两天跟罗思举在一起,即令是短短的辰光,战阵之事已大见长进,斗志更是昂扬;猜想跟冉天元并骑的另一头目,什九便是鲜大川,若能杀了此人,在刘清面前便是件极有面子的事。即此好胜一念的驱使,就不暇细作考虑了。

同样地,苏尔慎亦无法跟他再商量,挥一挥手,示意部下攻击;接着双腿一挟马腹,冲了出去,同时抽弓搭箭,放手便射。苏尔慎有个名号叫”苏由基”,妙射如神,虽是随手一箭,还是有目标的,”射人先射马”,且是射中了白马的马头,只听一声狂嘶,白马乱蹦乱跳了几下,倒在地上,冉天元当然亦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接着是苏尔慎的马队,”乒乒乓乓”放枪,杂以飞矢如雨,贼匪大乱,四处蹿逃。随同冉天元在一起的,果然是鲜大川,策马往东狂奔,不道横腰里又冲出来一支官兵,正就是彭华的那三百人。

鲜大川的马快,彭华看看追赶不上,便先处理眼前的情况,大声喊道:”投降者免死!”

已活捉了冉天元的苏尔慎,便朝天射了一箭,这是暂停攻击的信号,繁响暂寐,他也高声招降,贼匪听清楚了以后,纷纷跪在地上,少数还想逃走的,自然亦为官军截住。

“跟冉天元在一起的是谁?”彭华拿刀架在俘虏子上问。

“鲜大川。”

“果然是他。”彭华向苏尔慎说:”苏爷,我要去追鲜大川;你请回马蹄岗报功,请罗游击来接应。”

“我分一半人给你。”

“谢谢,谢谢,不必!””怎么?我的兵也很能打的。”

“不是,不是!”听他语气不悦,彭华急忙解释,”苏爷,你看我的人!”

罗思举的乡勇,并无额定的军装补给,穿的是草鞋,身上拖一片,挂一片;其时春寒犹劲,乡勇没有棉衣,多披狗皮,官兵都笑他们是”教化兵”。苏尔慎不知他的用意,便问:”看甚么?”

“我的人是教化兵,一身披挂跟教匪差不多,我现在要用他们的旗号,冒充蓝号的溃兵,苏爷的部下跟我在一起,就冒充不过去了。”

“好小子!”苏尔慎蓦地里在彭华背上拍了一掌,”真有你的。你快去吧!宰了鲜大川,回来好好喝一顿。””好!好!这顿酒一定要喝。”彭华将头上那顶五品顶戴的大帽子取下来,递给苏尔慎说:”劳驾,先替我带回去。”

原来彭华也要改装,当然不必也着草鞋、披狗皮;他脱下身上的行装,撕破了反穿,找根草绳束腰;脚上倒不必费事,那双薄底快靴,面子早磨破了,而且沾满了烂泥,是应该早就扔掉的东西。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苏尔慎在马上抱一抱拳作别,带着他的马队,一阵风似地往西而去。

衣锦归娶—二

将近马蹄岗时,只见尸横遍野,官兵正在清理战场,检点战果;岗上却正有一队人下来,也是”教化兵”,由罗思举亲自率领。

“罗游击、罗游击!”苏尔慎将他唤住了说:”我遇见你的部下彭守备,他往东追下去了,你得赶紧去接应。”

“我下岗就是不放心来接应他的。”罗思举指着杂在队伍中的,一个左手连腰绑住,只有右手执缰的人问:”他是谁?”

“嘿!真是造化,”苏尔慎得意地说:”我把冉天元活捉回来了。”

罗思举定睛打量了一会说:”不错,一部大胡子,是冉天元。恭喜、恭喜,赶快给德大帅报功去吧!”

“将军休下马,各自奔前程”,罗思举带队东去,沿着马蹄脚印的路途疾走,到得傍晚时分,发现了自己人。

“彭守备呢?”

“在那座破庙里。”彭华派出来放哨的人指点着说。

破庙隐在树林中,两百多人正挖了土坑烤红薯,就泡菜作晚餐,一见了罗思举都站了起来。

“你们管你们吃!”罗思举问:”彭守备在庙里?”

“是。”

罗思举到得露天光的大殿上,只见彭华正跟几名百姓在说话:”你老怎么也来了?”他问:”遇见苏侍卫没有?”

“遇见了。”罗思举将他从头看到底,”你怎么这副打扮?”

彭华笑笑不作声,指着那几个百姓说:”这是路上遇见的难民,我正在查问鲜大川的踪影。”

“他们怎么说?”

“说往北往雁门坝走了。”

“喔,”罗思举仔细看了看那些难民,不经意地:”雁门坝有黑龙江的马队在那里等着,鲜大川不是去送死吗?”他接着又说:”既然是难民,不可亏待他们,带他们下去吃饭,吃完了,每人给一两银子,送他们走。”

“是。”

等叫人把难民带了出去,罗思举低声说道:”有两三个家伙,长的是一双贼眼,说不定就是鲜大川派来的奸细。你挑几个得力的人,在各处路口布桩,看他们是往那里走?如果是走回头路,那就准是奸细无疑了。”

彭华明白,黑龙江的马队根本不在雁门坝,罗思举是故意这么说的;倘或真是奸细假扮难民,得到这个消息,自然要赶回去报告,那样就可以把鲜大川的下落弄清楚了。

“这样,”彭华说道:”我去挑几个能干的人,请游击亲自交代他们。”

彭华一共找来五个人,罗思举详细交代了任务,特别指明,难民中一个大麻子、一个”独眼龙”,形迹最为可疑;趁他们此刻在吃饭时,悄悄去认清面貌,以防错失。

办完这件事,罗思举与彭华,才席地而坐,开始吃饭,一般也是烤红薯就泡菜,所不同的是,罗思举带了一皮壶的泸洲大曲,一人一口交递着喝。

一面喝,一面谈战况,罗思举眉飞色舞;彭华却在兴奋之中,不无遗憾,”可惜我没有赶上马蹄岗这场热闹。”他说:”但愿明天能撵上鲜大川。”

“你干得也不坏。’苏由基’若非有你帮着他,他也不能立这场大功。”罗思举说,”我疑心鲜大川是出菁林口了。”

菁林口是个地名,往东便是一片”老林”,易守难攻,尤宜于设伏;彭华忧虑地问道:”真的进了老林,怎么办,追是不追?”

“不追。”

“不追怎么办?”

“一定有办法的。”罗思举沉吟了一会说:”人还不够,说不得要搬救兵了。”

当下将他的一个亲信随从”外委把总”孙玉成找了来,吩咐他明日一早折回马蹄岗,请德楞泰增援,要多带弓箭;再要向”粮台”要松香、桐油,越多越快越好。”如果鲜大川逃入老林,咱们先断他的水道;老林中没有得吃,没有得喝,自然就藏不住了。”

“倘或他有埋伏,就早有预备;真的躲着不露面,如之奈何?”

“你没有听我交代孙玉成,跟粮台要松香、桐油——”。

“啊,我明白了。”彭华抢着接口,”游击是打算用火攻?”

“对了!放火烧老林,烟熏火逼;再把弓箭手摆在要路口,来一个射一个。后面再摆上队伍,有漏网的来一个杀一个。这场仗好打!”

听他说得如此有把握,彭华信心大增,酒意加上兴奋,在火光映照之下,那张脸又红又亮,罗思举笑道:”彭老弟,看样子你要走运了。”

“怎么?”

“红光满面、气色好极了。”

“托你老的福。”彭华答道:”说真的,我跟你老真的学了不少东西。明天让我打先锋,行不行?”

“看情形再说。明天未见得会接仗。”罗思举说:”你早点睡吧!我去走一走。”

“我陪游击一起去。”

所谓”走一走”便是巡视警戒的情况,以及有没有人不守营规?看看一切妥当,两人回到破庙大殿上,在神龛背后避风之处,半坐半卧地将就了一宵。

到得天明,彭华集合难民问道:”你们打算逃到那里?”

“自然是西面有官兵的地方。”

有的说要往成都;有的说要去投奔”刘青天”;有的说,原是从陕西逃过来的,如今仍想经栈道回陕西,却没有一个人说要往东的。

“我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三斤红薯;路上自己小心。如果发现教匪的踪影,赶紧回来报信,另外有赏。”

打发了难民,罗彭二人商量行止,由于要等哨探的消息,决定顿兵一日,但乡勇仍有工作,一队入山砍伐油松;一队劈竹砍藤。扎结火把。彭华巡行监工;罗思举却只在大树之下,默坐冥想。

其时十余里外的一处民寨,得知乡勇追贼到此,且是威名卓著的罗思举亲自率领,特意前来劳军。两口山羊、两头猪、十只鸡以外,居然还有一条产于川西高原的牦牛。

于是杀猪、宰羊、椎牛,架起火来烤,千把乡勇人各一脔,士气益振。只有那十只鸡,难以料理;有人说,江南有”教化鸡”,宰杀后去内脏,抹花椒盐,外用芭蕉叶或荷叶包裹,绳子扎紧,厚敷泥巴,放入炭火中去煨,其味绝佳。但那里去找芭蕉叶?更莫说荷叶了!

“留着!”罗思举心中一动,”或许有极大的用处。”

到得下午,东西两面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东面哨探的人所报,果然不出罗思举所料,大麻子与独眼龙,经菁林口遁入老林,可以确信鲜大川在那里潜伏。西面来的人,便是遣去请救兵的”外委把总”孙玉成。”德大帅已经下岗,往梓潼、关中这面过来了。我跟他报告以后,他说马上派五百箭手来;松香、桐油随后运来。”

“喔,”罗思举问:”他的箭手是骑兵还是步兵?”

“骑兵。”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听苏侍卫说,兵贵神速,我带队赶了去。德大帅说:你刚立了大功,也许皇上会召见,不能出差错。我请温副都统派人好了。”

“那就对了。”罗思举对彭华说:”温副都统的部下,都是索伦骑兵。”

“既然是骑兵,脚程快,或许今天晚上就可以到了。”

“不错,我们得派人去接应。虽然一条大路,不至于迷失,不过旗人很讲究礼节,接一接,说两句客气话,他们会很高兴。彭老弟,这个差使,只怕非你不可了;我这一口四川土话,旗人听不懂。”

  如果觉得水龙吟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高阳小说全集水龙吟千门八将红顶商人胡雪岩清朝的皇帝八大胡同艳闻秘事大浪淘沙李鸿章董小宛慈禧全传汉宫名媛王昭君明朝的皇帝明末四公子风尘三侠(高阳)柏台故事清末四公子三春争及初春景临邛卓家李娃乾隆韵事大将曹彬荆轲草莽英雄正德外记恩怨江湖状元娘子任公与刁间吕不韦买命清官册、假官真做乞女玉垒浮云缇萦丁香花粉墨春秋汪精卫,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